“不不、不是,我没有举报你。”
孟左云没搞懂薛锦行的逻辑,下意识解释。
薛锦行绷紧的肩背一松,重新缩回言澜与身边,还不忘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说左云你肯定不会出卖我的。”
孟右时:……那你刚才紧张什么?
她吐槽道:“我们举报你干嘛?”
薛锦行很忧郁:“你不懂,这就叫做贼心虚。”
孟左云几年前考到安抚医师证,肯定不懂他现在的心情。
孟左云愧疚中又有好笑:“道歉是因为孟家在星网上多有诋毁未知待解的言论,而我什么都做不到,结果还要让你冒着风险来看看我大哥。”
孟家在星网上的行为,薛锦行心里有数。
宝元静心丸切实动了安抚医师和各大疗养院的利益,有些疗养院适应得快,和临华药企合作,主动订购大量宝元静心丸,而大体量的世家却很难拐得过这个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死亡可以带来惊人的名声、地位、利益时,那么它就成为可以付出的代价。
何况孟家也没做什么,只是一些发言比较偏激,孟家的疗养院依然坚持安抚医师的方案进行治疗,当然也为此流失了一些顾客。
薛锦行正色道:“是我自己愿意来的。右时帮我找了农场不说,单纯从医者的角度来看,如果你听说有人重病难愈,心里能放得下吗?”
更何况孟庆歌是孟右时的亲哥哥,孟右时和孟左云既是他的朋友,也是言澜与的朋友,薛锦行不可能视而不见。
再说了,封闭症,多罕见的病症?
孟左云静默几秒。
试问如果大街上有人精神力失控,他会冲过去救人吗?
会,当然会。
孟左云道:“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不计前嫌。”
薛锦行一笑:“我要是真的能治好你哥哥,再谢不迟。你先跟我说说你哥的病症还有具体情况,星网上封闭症的资料太少。”
这就是一定要通知孟左云的原因——薛锦行这趟去孟家是偷着去的,凡是正常人,除非走投无路,否则都不会信任一个无证的在读大学生,孟家也不会。
除非薛锦行曝光未知待解的身份,但孟家会信任未知待解吗?也不会。
也就是说,薛锦行其实是没办法和孟庆歌的主治医师交流的。但薛锦行又需要一个完全了解孟庆歌病情的医师,这个人一定是孟左云。
s+级的安抚医师,又是孟庆歌的亲弟弟,对孟庆歌的病情、多年来的用药了如指掌。
孟左云手里有孟庆歌所有病情资料的备份,他全部打包发给薛锦行:“我稍微整理过一遍,绿色文件夹里是我哥用过的药,白色文件夹是他两个月以来可以检测到的精神力波动……”
薛锦行一一点开,孟左与坐到薛锦行身边,资料太多,孟左云熬了一整晚也没整理完,薛锦行看不完,需要孟左云在旁边进行概括。
这两个人交流起来全篇都是专业术语,言澜与和孟右时听不懂,就静静在一边陪着。
薛锦行一边看病历,一边听孟左云解释病因:“我哥是在平复一位s+级攻击型暴/动时受到创伤……”
所谓的封闭症,其实是人类自保的应急机制失控表现。
在遭遇外来精神力破坏时,精神海内所有精神力为了抵御外部冲击,将流动精神力特化为不动精神力,用来加固精神海外壁,以求保证人的精神海在冲击下不被完全破坏。
毕竟精神海一旦破损度超过85,当场死亡的概率就能超过90。
但短时间内的急速特化,扰乱了精神海的正常活动,使得精神海再也不能自行调节流动精神力与不动精神力的比例,整个精神海中所有流动精神力不断特化,直到原本精神海内储存的流动精神力封闭精神海,阻断精神海与外界的交流。
精神海破损与封闭症就是面对冲击时,两个反向的病症。
前者是容器破损,失去了容器的功能。
后者是容器封死,内部的水流冻结。
相较于破损,封闭的情况更少见。精神海封闭只有高等级精神力者,在受到致命威胁时才有可能做到。
有实验组通过人工智能在实验室里模拟过情况,这种可能,指的是六万分之一。
六万分之一,意味着极其稀少的病例。
精神海外部封闭,所以难以弄清楚精神海内部的情况,现有的扫描仪透过厚实的精神海外壁得到的扫描图异常模糊,只能起到参考作用。
而且如何破坏封闭部分,却又不损伤正常精神海外壁是个问题,万一一个控制不好,就会从精神海封闭直接变成精神破损,封闭是永无止境的昏迷,破损却可能直接导致死亡。
薛锦行道:“有试过打开精神海吗?”
孟右时插嘴:“曾经试过,但是精神海受损后,大哥的精神力波动急速下降。”
精神力波动降为零,就意味着精神死亡。
孟左云眉宇沉沉:“宝元静心丸市售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打碎封闭部分,再用宝元静心丸修补,但是我反复计算后发现……”
薛锦行若有所思:“发现宝元静心丸对a级以上精神力者的作用微小,而且这个方案看上去可行,实际上风险异常大,一旦你哥哥再次出现波动下降,用宝元静心丸反而可能加剧封闭。”
宝元静心丸本身就是修补精神海的药丸,而封闭是为了应对冲击形成的症状,如果用外力破坏,只会让精神海本能地意识到危机依然存在,更加紧密地封闭起来。
孟左云苦笑:“没错,我发现用外力破坏封闭从根本上就是个错误想法。”
除非可以一次性、精准地、完全地解除封闭。
但破除封闭无法借助普通医学上的仪器,难以像外科手术一样精准,这种想法根本不能。
孟左云接着道:“后来我从药剂师提取灵植的手法中获得灵感,用精神力融化封闭部分,有一点作用,但是……只要我停下渗透,封闭还会继续。只好让大哥的主治医师轮换着,定期做融化。”
孟左云不愧是被孟家寄予厚望的天才,他确实有大部分安抚医师所缺乏的眼界和能力。
因为有孟左云这一手,所以孟庆歌这些年来的封闭症状一直没有恶化。
薛锦行划过光屏,查看孟庆歌近几个月的用药,道:“他是精神海的基础运行出了毛病,需要从根本上修正精神海的错误认知。”
薛锦行低声自语:“一个人有了症状,仅仅缓解症状不过是治标……”
孟左云紧紧皱着眉:确实,治本是所有医师的追求。
一行人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达孟家老宅,孟右时偷偷下车,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回头示意薛锦行他们可以下车。
薛锦行悄声走到孟右时身边,两人偷偷摸摸地想走小路,孟左云还沉浸在孟庆歌的病情当中,下意识模仿薛锦行和孟右时。
言澜与一头雾水地跟着潜行几步,悄悄拍了下薛锦行。
薛锦行压低声音:“怎么了?”
言澜与很困惑:“孟家人不认识你,就说是同学来家里做客不行吗?”
走在最前面的孟右时一僵,“……”
孟左云如梦初醒:“是啊。我们为什么这么小心?”
别说今天父母不在,就是在,他们也只知道薛锦行是灵植系的学生,并不知道薛锦行是未知待解。
孟右时:“我这也是做贼心虚。”
说着她站起身,正大光明地进了孟家。
薛锦行拍拍衣服站直,好像刚才犯蠢的没有他,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右时在玩。”
言澜与:“……”
他好笑地摇摇头,直起身走在薛锦行身边,摘掉薛锦行袖子上的落叶。
薛锦行摸了摸衣服,掏出个口罩戴上:“我想了下,还是带个普通的口罩。因为我是灵植系的,万一碰上你们家的药剂师或者安抚医师,他们可能不太高兴。”
所谓同行是冤家,找个灵植系的学生来看昏迷不醒的家人,很难不保证对方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而联赛过去没几个月,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他这张脸的。
为了配合他,其他三个人也默默找出口罩。
孟右时道:“应该不会碰见,我和澜与算过时间,正常的话不会见到医师,但是护士是在的。不过那个护士人比较老实,好糊弄。”
言澜与道:“病房里有监控。”
孟右时点头:“这倒是。”
孟庆歌被安置在一栋小楼里。
几人进门的时候,护士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养护舱发呆。
看护一个昏迷的病人是枯燥且费力的事情,听到脚步声,护士赶紧抬起头:“二少爷,小姐。”
一抬头,就被四个整整齐齐的口罩人震住了。
护士有点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是干什么?难道要谋害昏迷的大少爷,争夺家产了吗?
薛锦行和护士对视了一眼,奇异地勾连了对方的脑回路:“我们刚从外面过来,怕在外面沾了什么细菌,所以戴口罩过来。”
言澜与神色平静:“我是军部的学生,听说了大少爷昏迷的原因,非常敬佩,想来见见大少爷。”
薛锦行点头:“对对对,我们很崇拜大少爷。”
他从空间钮里拿出恒温箱:“这一盒是我们带来的礼物,都是处理好的灵植。”
孟左云吃惊地看向孟右时,妹妹疑惑,递眼神给他:怎么了?借口编的不好吗?
孟左云:……不,编的很好。
护士果然很好糊弄,连连道:“好的,我先出去了。”
他主动离开病房,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孟左云松口气,拉下口罩。
薛锦行已经走到了养护舱前,查看光屏上的信息。
薛锦行点开自己的光屏,连同最近一周的数据一起看,道:“果然,融化起到的效果开始直线下降了。”
孟左云吃了一惊:“什么?”
薛锦行侧过身:“你看,这一周的数据和之前的对比,你大哥昨天才做了融化,但是精神力波动没有任何提高。”
组成精神海的不动精神力波动细微,一般检测的精神力波动,指的是流动精神力,正常做完融化后,流动精神力增多,波动应该会有段时间的上升才对。
孟左云难以相信:“怎么会这样?!上周还好好的!他们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和右时……”
他只是这两天考了五门考试,没有顾得上家里而已。
薛锦行道:“因为你自己也说了。”
他转过脸,看着孟左云:“用外力解除封闭,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融化,也是外力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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