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济川的声音很低,再加上他淡定从容的世家范儿实在太足,除了任遥没人发现这一幕。任遥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谢济川,意识到还是跟着明华裳兄妹安全点。
至少有事明华章真上,而谢济川只会从容躲到所有人身后。
人群忙不迭散开,果然,明华章再次逆流走了过来。他弯腰,仔细看树上的字,然后轻轻按压周围树皮。任遥看着头皮发麻,问:“这么邪门的东西,你还凑近了看?”
明华裳也走过来了,她看了看挂尸体的树枝和血字,说:“这似乎正是魏紫眼睛注视的方向。”
江陵兴冲冲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我们都看到了这行血字,蛇鬼是不是要来找我们了?”
明华裳一时无语,为什么听起来他还很期待的样子?明华裳说:“视吾者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谁第一个发现魏紫的?”
人群中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应声:“是奴婢。辰时小姐饿了,久久不见厨房送早食来,就遣奴婢去厨房问问。奴婢第一次来飞红园,不熟悉这边的路,不慎走岔了道。奴婢远远看见这边有一团红,还以为是行人,想过来问路,谁知走近了竟是……”
小丫鬟一脸惊魂未定,她发现了尸体后吓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回院里报信。她们家小姐也吓得够呛,一边派人通知太平公主,一边又打发丫鬟出来探听消息。
丫鬟明明怕得要死却又不敢离开,反倒方便了明华裳问话。明华裳仔细问丫鬟看到尸体的时辰,丫鬟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能通过脚程推断至少在辰时二刻。
明华裳点点头,道:“辰时二刻虽然早,但今日四更天许多人就醒了,你未必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这上面的字迹和昨日发现的不一样,说不定是某些人故弄玄虚,故意在树上写字吓人呢。”
明华裳的话提醒了众人,有公主府伺候的人壮着胆子看,忽然一脸惊恐道:“这……这是魏紫的字!”
人群中尖叫起来,明华裳呼吸微窒,她本意是安慰人,但似乎反而证实了恶鬼杀人。
有一个女子反应格外强烈,两眼一翻晕倒了。众人早如惊弓之鸟,女子倒下来时根本没人敢扶,反而慌不择路地推搡着:“啊,又死人了!”
女子摔到地上,脑袋碰到地面,发出闷闷的重响。明华裳看着都疼,赶紧说:“不是鬼,她只是吓晕了,快来救人!”
一阵手忙脚乱后,昏迷女子悠悠转醒,她一看到周围人影就十分惊恐,尖叫着捂住眼睛:“走开,都走开,不要看我!”
明华裳觉得这个侍女的反应不对,忙问:“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吗?”
侍女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明华裳只能看到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和一只没有眼睛的怪物对视:“我想起来了,昨天魏紫去找迟兰,把她叫到无人处训斥了很久。肯定是迟兰怀恨在心,所以昨天回来杀了魏紫!”
侍女翻来覆去说着一些疯癫话,看起来神志已经不正常了。明华裳本来想问昨日的细节,但侍女的状况实在没法问话,明华裳只能让人将侍女送回房休息。
先是出现死人的字,现在又有目击者证明迟兰和魏紫见过面,人群顿时炸了锅,众人再不敢看热闹,纷纷捂着眼睛往外跑,生怕不小心成了替死鬼。
谢济川叹了口气,忧愁道:“下山的路为什么偏偏在昨夜堵了?我好想走。”
不止是他,估计现在山庄里所有人都想跑。连着发生两桩命案,厉鬼杀人的说法甚嚣尘上,之前死的好歹是个普通侍女,现在,都成了太平公主的贴身丫鬟。
谁知道下一个被盯上的替死鬼是谁呢?
众公子小姐再顾不上仪态体面,奈何山路被堵了,仿佛天公都在帮着蛇鬼,将他们困在雪山里,慢慢欣赏猎物死亡前的挣扎。
任遥记得自己好像见过迟兰,但记不清有没有看到她的眼睛。这种未知最折磨人,任遥不断回想昨日的情景,越想越害怕。
任遥昨夜就没睡好,现在脸色苍白,精神都开始恍惚了,明华裳见她脸色不对,安慰道:“任姐姐,你不用担心,就算真的有鬼,也不会盯上你的。”
江陵好奇极了,他顾不上和那个男人婆的仇怨,凑过来问:“你怎么知道?”
“猜得呀。”明华裳说道,“如果刚才那个侍女没说错,迟兰死前见过魏紫,那就说明替死鬼会从生前见过的人中挑。”
江陵挠挠头,一下子没听懂:“什么意思?”
明华裳掰着手指说道:“我们先假设自己是鬼,来捋一下它找替死鬼的逻辑。首先,某个人从吉州来到洛阳,不知为何惹上了我们,然后此人来邙山赴太平公主的宴会,将我们带到了山庄里。我们先杀了迟兰,迟兰成了替死鬼,我们就自由了。但迟兰被蛇咬死后,又成了新的蛇鬼,她盯上了不久前和她见过面并且闹了不愉快的魏紫,决心要拉魏紫当替死鬼。现在魏紫死了,按照之前的逻辑,她应该会去找她最在意的,并且不久前直视过她眼睛的人。”
“没错。”明华章开口,简洁明了道,“最近魏紫见过的人,就是下一个目标。”
江陵这回听懂了,但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奇怪:“假设自己是鬼……你这个角度真怪。”
任遥来不及鄙视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赶紧回想这两天有没有见过魏紫。她来回确认了三遍,终于能松一口气:“太好了,我没见过魏紫。”
刚才是她们第一次相见,没想到初见便是魏紫的尸体。
任遥如释重负,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江陵冷哼了一声,说:“我见过。”
“我也见过。”明华裳弱弱举起手,“昨日我从太平公主身边告退时,恰好碰到魏紫回来,我抬头,正正好和她对视了一眼。而且,我还见过迟兰。”
昨日在后殿,明华章背对门而站,并且垂着眼睛,没有和魏紫对视,但明华裳很确定自己看到了。
她现在还记得魏紫当时的神态表情,江陵的话没错,魏紫确实长了双很漂亮的眼睛。
谢济川啧了声,似叹非叹:“二妹妹,你这运气未免太好了。”
明华裳开玩笑:“那你们还敢和我待着吗?万一我被魏紫缠上,成了替死鬼,你们可就危险了。”
明华章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他沉着脸,低斥道:“二娘,不许乱说。”
明华裳悻悻闭嘴,明华章敛着眉,思索了一会说道:“无论有人装神弄鬼还是鬼魂作祟,按照现在的线索,它下一个目标应当是见过魏紫的人。当务之急是将魏紫接触过的人集中在一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捣乱。”
明华裳不敢再乱开玩笑,她讨好地靠到明华章身边,说:“二兄,你不用紧张。万幸昨日去给太平公主请安时,魏紫并未随侍在公主身边,见过的人不多,应当很好排查。”
说完这话,明华裳狠狠愣了愣,其余几人的表情也变了。
太平公主?
明华章去求见太平公主,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公主身体不适,不见客。
也是,发生了这种事情,谁还有心思见客?现在满山庄都是风言风语,盛传蛇鬼在找替死鬼,哪怕宾客们各个饱读诗书,不信鬼神,此刻都有些发憷了。
诡事一桩接着一桩,莫非真的是鬼?一时间到处都是称病的,家家门窗紧闭,闭门谢客,生怕自己无意望入什么人的眼睛,就成了替死鬼。
明华章在太平公主处吃了闭门羹,他走出宫殿,明华裳问:“二兄,现在该怎么办?”
魏紫是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女,太平公主是最有可能被选为下一个目标的。奈何太平公主不肯配合,别说问话了,连见都不想见他们。
明华章想了想,说:“那片林子人迹罕至,魏紫身为最得力的侍女,等闲应当不会去那种地方。问问昨夜和魏紫同屋之人,说不定她们知道什么。”
现在飞红园里人心惶惶,明华章几人走到侍女住的院落后,里面的侍女吓得尖叫,赶紧关门。但架不住明华章决心坚定,他停到一扇门前,屈指叩在门扉上,说:“我是镇国公府明华章,有些事询问,劳烦开门。”
江陵也跟过来看热闹,嚷嚷道:“是啊,我们又不是鬼,还能吃了你们吗?开门!”
镇国公府的公子和江安侯世子来了,丫鬟不敢得罪,片刻后,门不情不愿支开一条细缝:“奴婢参见郎君、娘子。”
门缝后是一个秀丽的侍女,她行礼的模样端庄秀美,但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哪怕面前是名满洛阳的玉郎也坚决不抬眼。
明华裳觉得有些好笑,这恐怕是明华章第一次在女人这里受如此冷遇吧。明华章本人看起来并不在意,平淡问:“魏紫住在这里吗?”
侍女听到这个名字更哆嗦了,战战兢兢指向一个方向:“魏紫受宠,不和我们合宿,自己住一个屋。”
明华裳跟着回头,只见前方一个屋子门窗紧闭,大白天生出一种阴森感来。明华章继续问:“她的屋子有人动过吗?”
侍女拼命摇头,魏紫成了鬼,还有谁敢动她的东西?明华章问:“昨夜你们看到她回屋了?”
侍女点头:“没错。昨日出了……那档子事,公主心绪不宁,魏紫在公主身边伺候,亥时一刻才回来。我亲眼看到魏紫进屋,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她进屋后可曾再出来过?”
“没有。”侍女低着头道,“魏紫高傲,不爱搭理人,我们都知道她的脾性,不敢上前讨嫌。她昨夜回来时脸色不好,进屋后就没再出来,我们也不敢问,远远避开了。”
江陵站在后面,用他自以为小声的声音和明华裳说:“进屋后再没出来,今早却吊在树林里,果然是鬼干的。”
任遥跟在最后,她其实不想来,但她更不敢一个人走,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听到江陵的话,毫不掩饰嗤了一声,大大翻了个白眼。
江陵抽气,撸袖子就要和任遥干架:“你什么意思?我看你是个女子,处处让着你,你别不识好歹……”
“行了,少说两句,别打岔。”谢济川还端着世家公子的笑模样,拦住江陵。谢济川看着文文弱弱,但握住成日跑马养豹子、出了名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江陵时,竟然一把就将他拉回来了。
明华章没理会身后的闹剧,脸色平静而认真,像刚落下的冰雪一样,不染纤尘:“那她进屋之后,你们可曾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响?”
侍女似乎陷入困惑,她想了想,小幅摇头:“应当……没有吧。昨夜安安静静的,今日四更山路堵了,我们被叫起来伺候、传消息,没留意有什么不寻常。”
侍女始终不敢抬头,回话时身体一直在细微打颤。明华章知道她们对鬼怪深信不疑,便没有再为难她们,说:“那我能去魏紫的房间里看看吗?”
侍女迟疑,太平公主明令禁止,但面前的人是明华章,她不敢拒绝,只好说:“郎君可以在门口看一看,更多的奴婢就做不了主了。公主有令,不许谈论死人,请郎君勿要为难我等。”
明华章明白,公主府连着死了两个丫鬟,还有一个是太平公主的近侍,公主现在肯定心情极差,怎么愿意再听到和“死”字相关的事?
明华章道谢,哪怕面对一个侍女,他的姿态和面对太平公主、魏王一样,高贵冷淡,不分贵贱。他走到魏紫门前,轻轻推开门。
任遥不敢靠近,正好谢济川也不动,她便顺势停下。任遥一点都不想知道里面的情形,偏偏某个没脑子的废物一惊一乍转播着一切:“呦,干干净净的,连被子都没叠。我就说肯定是鬼干的,要不然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华裳从明华章身边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往屋里看。确实,屋里平和的过分,各种小物件随意散落着,明华裳都能想象到主人将它们随手放下的场景。房间里毫无打斗、挣扎痕迹,被子掀开一半,另一半耷拉到地上,好像主人匆忙起身,一会还要回来睡。
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明华裳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死人的房间,一切自然的像是魏紫好端端睡着,半夜起来起夜,突然就失踪了。
明华裳及时截住任遥的话,道:“任姐姐,安全最重要。”
任遥接触到明华裳的视线,想到刚才还是江陵拉她起来的,最终屈服了。
她们的卧房里停着一具死尸,明华裳一点都不想用屋子里的东西了,任遥也是如此。她们只收拾了随身衣物,就和明华章、谢济川趁着夜色,一起搬到江陵住院。
江陵的待遇着实奢华,光院子就是他们的两倍大,正面是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里面细软帷幔一应俱全,收拾收拾就能用。
江陵将他们请入正厅,说:“你们先坐,我让下人去收拾空房间。正房东边这间是宝宝住的,其余几间你们随便挑。”
江陵吩咐起来格外豪横,他父亲有权更有钱,储君那两位郡王的待遇都未必比得上他,明华章四人哪怕一人住一间都没问题。
明华裳和任遥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她们两人依然同住,明华裳说:“多谢江世子,我和任姐姐住东厢就可以。不过,我能看看宝宝吗?”
这有什么问题,江陵立刻吩咐人,让人将宝宝带过来。
猫科动物昼伏夜出,现在正是猞猁精神的时候。一只大猫踩着矜贵的猫步来了,它进来后认出明华章和任遥就是打它的人,低吼一声,伏低身子,喉咙里呜呜叫唤。
“宝宝,别紧张,这都是客人。”江陵熟稔地对宝宝招手,明华裳对着猞猁笑了笑,试图展示自己的友好,可惜看起来收效甚微。
猞猁面对着他们,警戒地走向江陵。江陵对自家宝宝十分宠爱,又是摸头又是挠下巴,要不是因为体型太大抱不住,他都恨不得捧在手心。猞猁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明华裳看着猞猁又长又蓬松的毛,手心有点痒,莫名觉得手感很好。明华裳期待问:“听说猞猁都是晚上狩猎?”
“对啊。”江陵叫来豹奴问,“宝宝白日睡了多久,喂过了吗?”
豹奴是个高眉深目的异域人,汉话已经非常熟练。江陵问过之后,勉强满意:“山上肉类还是太少了,只能委屈我家宝宝。宝宝,今夜就看你的了,如果有鬼进来,你别客气,往死里咬它!但也别咬死,留一口气给我看看。”
明华裳不断点头:“没错。但是,它分得清自己人和外人吗?别误伤了我们带来的奴婢。”
江陵嘁了一声,趾高气扬扫向明华裳,扬起下巴道:“小看我们宝宝,我们宝宝虽然不会说话,但聪明着呢。”
明华裳看着江陵不太聪明的样子,倒是期望如此。她捧场地说了些奉承话,叫招财、如意进来,说:“宝宝,你认清楚了,她们俩人叫招财、如意,是自己人,你可不要吓她们。”
招财、如意看到那么大一只野兽,哪怕知道是家养的,腿也止不住发软。猞猁灰绿色的眸子睥睨扫过,看着冰冷又危险,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反倒是江陵听到丫鬟的名字,愣了下,由衷地对明华裳说:“你这两个丫鬟名字起得好,喜庆。”
“是吧!”明华裳仿佛遇到了知音,激动道,“我也这样觉得!终于有人能懂我了。”
“怎么不起成一对?”
“是一对,进宝和吉祥在家里呢。”
江陵和明华裳一副相见恨晚、知音难寻的表情,明华章轻轻咳了一声,强行打断这两人的交流:“飞红园里越来越不安生了,今夜所有人都警醒些,无论男女,都不要单独出门。”
说起这个江陵来兴趣了,问:“那个女鬼是怎么出现在你们房间里的?”
“首先,那是具尸体,并非女鬼。”明华章徐徐开口道,“其次,傍晚时分有人在屋外偷听,现在想想,也不排除是他们故意调开我们,好在屋里动手脚。”
傍晚明华章和任遥去抓人,明华裳和谢济川紧随其后,他们带来的奴仆丫鬟也都跟出去看热闹。之后他们去面见太平公主,对峙浪费了许多时间,没人注意院子。因此被幕后人钻了空子,将尸体带到他们房里,甚至故意藏到了床上。
江陵并不在意是女鬼还是女尸,兴致勃勃问:“之前两个女鬼都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这回却挪到你们屋里。就算要存心吓人,可飞红园这么多宾客,为什么偏偏挑中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厉鬼这么青睐?”
谢济川不动声色皱眉,凶手将尸体放到他们院子里是明晃晃的挑衅,无论他们四人愿不愿意,此刻都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寻找凶手既是解密也是自保。但江陵却是个纯粹的外人,把案件详情告诉他,安全吗?
明华章悄悄对谢济川摇了摇头,开诚布公地对江陵说:“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死的偏生是白日我们问过话的侍女,若说是意外,也未免太巧了。我想,幕后凶手绝不是随便找下手对象,这其中定有一条规律。”
明华章扫过江陵膝盖上的猞猁,他觉得一个能得到动物亲近的人,定是一个心诚之人。现在敌暗我明,多争取一个帮手总没错。何况,江陵的父亲是太平公主的臂膀,和公主府往来十分密切。接下来他们追查凶手,说不定还需要江陵的帮助。
既然明华章都这样说了,谢济川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接道:“无论目的是什么,对方能将尸体运到房间里,可见他对山庄十分熟悉,甚至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熟脸。我查验过屋子,门窗并无强行破坏的痕迹。酉时大家都被吸引到太平公主面前,山庄里行人较少,对方很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动手的。但即便如此,拖一个尸体招摇过市也太显眼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莲心先被骗到附近,然后才遇害的。”
江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摸着下巴,啧了声,不知道是什么心态:“那这么说,杀人的不是鬼?”
显然不是,明华章道:“我也这样想。但能将侍女叫出来的人山庄里有很多,并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他已经在屋里放尸体了,可见其狂妄,再不将他抓出来,谁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讨论来讨论去,似乎有眉目了,但继续往下却是一片模糊。任遥气急,道:“说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我们就任由那个小贼玩弄吗?”
谢济川看起来颇为闲适,一点都没有焦躁之感:“没有确凿的证据,谁敢得罪太平公主的家奴?”
任遥梗塞片刻,问:“那潜入他们屋子里暗查呢?我就不信那些狗贼一点痕迹都不留。”
谢济川叹息:“暗中搜查不难,但飞红园里这么多人,难道一个个搜吗?”
说了半天,一切又回到开头。明华章看明华裳呆呆的,似乎是精力不济的样子,说:“今日晚了,先休息吧。其余事等明日再想也不迟。”
江陵得知不是鬼杀人,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一个连杀三个女子的杀人魔听起来也很刺激,他甚至摩拳擦掌,期待杀人魔今夜来他们院里。
幸亏明华裳和任遥不知道江陵所想,她们两人回屋,丫鬟们已经把客房里的用具擦洗了一遍,任遥看到床榻上铺盖整齐的被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你不睡吗?”
明华裳盯着夜色若有所思,她听到任遥的话,唔了一声,说:“任姐姐,你先睡吧,我再想一想。”
任遥想起那个一团乱麻的案件就头疼,她见明华裳执意,耸耸肩不再劝,壮着胆子去掀床。幸好这次下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任遥暗暗松了口气,简单洗漱后就睡了。
明华裳良久坐在窗前,烛光跃动在她眼中,那双眸子越发流光璀璨,莹莹生辉。
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陷入冥想中。
刚才他们讨论案情时,明华裳一直一言不发。她眼前浮现出好几双黑漆漆的窟窿,那些女子或吊或躺,徒劳地大睁着眼睛,似乎在说什么。
明华裳不由地想,她们做出这些表情时,唯一的观众就是凶手。如果能理解迟兰、魏紫、莲心当时的想法,是不是就能借她们的眼睛,“看到”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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