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章预判了男子的动作,没有再追,而是假装追丢了,实则提前在墙后伏击。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男子从这边抄近道,被明华章逮获当场。
明华章将男子制服后,正要使出擒拿,没想到看似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却突然扬手,对着明华章洒出一阵白色烟尘。明华章担心这是毒物,立刻后撤,男子趁这个机会从地上爬起来,飞快逃走。
人在生死关头会爆发出可怕的潜力,哪怕男子身上还带着伤,逃跑的脚步却像飞一样。他一边拼命跑一边回头,看到那个少年被困在原地,未曾追来。他正沾沾自喜,猛不防前面传来一阵疾风,速度太快,都将空气震出嗡鸣。
男子本能往旁边躲,这时候他才看清面前是一杆红缨枪。都不等他想明白情况,便看到那杆枪尖银芒一闪,随即以游龙之势朝他掠来。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枪被称为万兵之王,刀剑对上使枪的行家都很危险,何况男子一个手无寸铁的半吊子?
枪尖又疾又劲,所过之处雪被一层层扬起来,雪雾中红缨穗如猛蛇出洞,完全无法预料方向。很快男子就躲闪不及跌到地上,他试图爬起来,但才刚有动作,一阵劲风就冲着他喉咙袭来,最后危险又精准地停在他皮肤上。
男子吓得浑身都瘫软了,任遥枪尖一转,居高临下睥睨着男子:“继续跑啊,我看你还怎么装神弄鬼。”
明华章从后面慢慢走过来,说:“事情还没查清楚,留活口。”
刚才明华章在墙后埋伏时,正好看到任遥追过来。他对任遥比手势,示意她到前面围堵,所以男子用不明药粉暗算时,明华章才没有追。
他装作被药粉暗算,本身就是诱敌的一部分。明华裳和谢济川循着打斗的声音追过来,谢济川气息平稳,明华裳却不行了,气喘吁吁问:“抓到了吗?”
她刚说完,就看到被枪抵在地上的褐衣男子。
他们这边又是追击又是打斗,动静不小,同样惊动了其他人。没过多久,明华章几人就出现在厅堂下,对上首的太平公主、魏王、定王及其他郡王说:“诸位殿下,此人在我们屋外偷听,行迹鬼祟,十分可疑。臣怀疑,这两天的闹鬼案和他脱不了干系。”
魏王哦了一声,意味不明问:“你是说,今昨两日的怪事并非鬼魂,而是有人装神弄鬼?”
明华章半垂下眼睫,说:“臣并非朝廷命官,不敢妄言。但此人形迹可疑,严加审问他,或许会有收获。
大堂内围满了前来打探消息的人,胆大些的公子小姐亲自到场,胆小些的派了亲信丫鬟。众人窃窃私语:“真的假的?难道没有鬼,都是人装的?”
太平公主脸色不善,哪怕她装饰极尽奢华,也能看出来她气色极差。
太平公主说着不信鬼神,但身边侍女接二连三被鬼害死,她还是害怕的。太平公主想到有人在她身边装神弄鬼,吓得她不敢出门,在众多宾客面前出了这么大丑,就怒不可遏,重重一拍扶手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发话后,跪在地上的褐衣男子这才敢开口:“公主殿下,小的冤枉啊!小人只是去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娘子的院子询问晚上的吃食,不知为何就被抓起来了。小人只是个跑腿的,老老实实在公主府效命,不敢有丝毫异心,哪有能耐装神弄鬼?请公主明察啊!”
男子哭得悲戚沉痛,看起来像模像样,围观的人又有些拿不准了:“这,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明华裳和谢济川、任遥站在人质后方,她抬头望了眼独自站在前面的兄长,轻声说:“公主殿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如叫其他人上来,问问此人这两天都做了什么,孰是孰非一听就知。”
太平公主现在也没了主意,抬手就让人去叫管事。管事很快过来了,诚惶诚恐抬手:“老奴参见公主、王爷。”
太平公主不耐烦地挥手:“行了。本宫问你,你可认识地上这个男子?”
管事扫了眼,谨慎回道:“老奴认得,他叫杨二,原本在公主府打杂,飞红宴缺人手,就将他带来了。这些日子,他应当在厨房跑腿。”
倒和杨二自己说的一致,太平公主又问:“那他这两天做了什么?”
管事皱眉想了想,说:“昨日宾客初至,到处都缺人手,老奴没注意他在做什么。昨夜发生了……后,公主不让人在外闲逛,老奴早早就打发他们回去了。今早山上雪崩,各位贵客都来支炭,他一直在搬东西、送东西,直忙到傍晚。老奴看他对各院路熟,就让他去询问贵客,看晚上想吃什么,老奴好让厨房准备。”
围观众人点头,他们确实见到过杨二来问菜单。明华章问:“昨夜众人回房到今日辰时二刻,他在哪里?”
杨二忙不迭喊冤:“郎君冤枉,小人一直在屋里睡觉,同宿七人皆可作证啊!”
太平公主派人去查证,回来的人禀报道:“回禀殿下,杨二所言非虚,昨夜回去后他一直待在屋里,并未外出,直到辰时三刻库房缺人手,管事叫他去库房帮忙。之后他一直和库房的人待着,没有单独离开。”
这个发展大大出乎任遥的预料,她满以为已经抓住了贼子,没想到此人昨夜一直有人证。魏紫是四更到辰时二刻之间死的,如果杨二没有出门,那杀人的会是谁?
难道真的是鬼吗?
周围人群也骚动起来,他们以为抓到了元凶这才壮着胆子出门,闹半天都是假的?任遥不能接受这种情况,道:“说不定是他们串通起来做假证!迟兰死时在地上留了字,只需要让他写字,比对字迹就知道是不是他!”
有人皱眉道:“那分明是鬼留下的字……”
任遥厉声道:“若是他杀的人,那就是他留下的字!”
任遥立眉竖眼,像佛堂的女修罗一样杀气腾腾,许多人都被她这种气势慑住。然而管事却露出为难之态,束着过书,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会写呢?”
任遥一怔,仿佛在杨二身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得意,随后他换上一脸惶恐,惊怕道:“任娘子饶命,小的真不识字,你可莫要屈打成招。”
事实证明只是一个误会,然而厅堂内众人,包括上首的太平公主,脸色并不轻松,反而更差了。众人轰得一声散开,彼此戒备而敌视:“我还道真找出了什么呢,原来只是你们臆想!那鬼还在外面寻替死鬼,你们是不是故意诓我们出来,好换自己安生?”
任遥用力眨了眨眼,面前的杨二还是一脸害怕,但任遥敢确定他刚才真的笑了!她怒气冲冲,指着杨二说道:“一定是他!就算不是他,也是他的同伙,只要审问他就能知道真相!”
杨二一副怕被屈打成招的样式,跪在地上不断哭喊,请太平公主、定王做主。任遥有理说不出,气得就要寻枪亲自审问此贼。
“够了。”太平公主面色不善地呵了声,冷冷摔袖子起身,“本宫这里可不是街市,容你们胡闹。将杨二关押,等通山路后,带回大理寺审问。此乃本宫家事,不容外人指手画脚,其余人都散了吧。”
这个“外人”代指谁再明显不过,任遥气得还想再说,明华裳握住她胳膊,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任遥忍着气出门,脚步像和地板有仇一样,踩得响亮:“我明明看到了,为什么没有人信我?”
“我信。”明华裳轻声说,“但我们没有证据,强行审问公主府的人只会得罪太平公主和定王。任姐姐,我们没必要以卵击石,你暂且忍耐片刻。”
明华裳虽然没看见杨二有什么异常表情,但她了解任遥。哪怕只认识了两天,但她已经摸透任遥是个风风火火、眼里容不了沙的火爆性子,她怒不可遏指着杨二,多半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然而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任遥不说话了,但仍然有气无处发:“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明华章走在后方,不同于义愤填膺的任遥,他脸色依然平静冷淡,仿佛出人出力却惹了一身骚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明华章说:“自然不能算了。看两个案子的发生时间,凶手多半是内部人。我敢确定,凶手一定在山庄里,他身边也一定还留着行凶工具和证据。”
“难就难在这里。”谢济川在旁边悠悠泼冷水,“这可是太平公主的山庄,你敢得罪女皇最宠爱的小女儿,强行搜查她的人和地吗?”
这仿佛成了一个死循环,只要搜查山庄就能找到凶手,然而不确定凶手是谁,谁有胆量搜太平公主的地盘?
任遥却听越窝火,恨不得一拳头将背后装神弄鬼那个混账打死。他们四人边走边说,身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听这掷地有声的脚步,明华裳已经猜到是谁了。果不其然,身后传来江陵熟悉的大嗓门::“明二郎、明二娘,别走,等等我!”
四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然而还是被江陵追上。他追了半个园子,跑得气喘吁吁:“你们走的可真快!你们怎么抓到杨二的?凭什么觉得是他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正烦恼此事呢,偏偏江陵要提起。任遥本来就很生气了,这个纨绔还要过来冷嘲热讽,任遥冷着脸,毫不给面子,大步朝前走了。
江陵往前瞥了眼,奇怪道:“她怎么走了?”
明华裳保持着微笑,心想江陵真不愧是洛阳第一二世祖,从不需要看人脸色,自己也毫无得罪人的自觉。
她明白江陵只是单纯询问,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此情此景,结合他的话,听者能怎么想呢?
明华裳简单说了句场面话,就赶紧追着任遥去了。身后江陵还看不懂眼色一样纠缠,四人中一个气走了,一个借机跑了,另一位高冷的主从不屑于管人情世故,谢济川能怎么办,只能端着笑应付江陵。
他们烹茶时天就黑了,后来又是抓人又是审问,从太平公主那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任遥在前面大步走,明华裳在后面小跑,直到院子外明华裳才终于追上任遥。
明华裳扶着院门,累得气喘吁吁:“任姐姐,你走得未免太快了!”
任遥脸不红气不喘,她现在早没喝茶的兴致了,推开自己房门就走了进去:“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纨绔,连和他待在一起都觉得空气污浊。你怎么追来了?”
明华裳大口喘气,这趟飞红宴她最大的收获就是意识到自己有多废柴,她一边犹豫回去后是不是该努力了,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开解任遥:“不过是宴会时萍水相逢,等回神都再也见不到他了,何必置气?任姐姐,消消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任遥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祖传暴脾气,就是控制不住。她气咻咻回屋,发现床铺不知为何耷拉下来了。
她不由嘀咕是谁这么粗心,被角都垂到地上了,她走过去整理被褥,随意和外面说话:“我知道,但看他还是……啊!”
明华裳正在擦汗,屋里猛地传来一声尖叫。她吓得手一抖,手帕悠悠落到地上。她来不及捡,赶紧冲到屋内:“任姐姐,怎么了?”
明华裳看清里面的场景,瞳孔也紧紧缩了下。
只见床榻上,她和任遥昨日睡过的锦被微微隆起,掀开的那一半中,露出一个红衣女子。
她僵硬地躺在她们的床上,血浸透了被褥。她头朝外偏着,脸上隐约带着笑,而最惊悚的,还是上方那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她被挖去了眼睛,一动不动望着门口,明华裳恍惚间甚至觉得她在和自己对视。
江陵听到下人传信,急匆匆跑出来,果真看到有人迫害他的宝宝。江陵气得咬牙切齿,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本世子的爱宠动手?还不速速住手!”
往常江陵这一套无往不利,只要他报出名号,对面的人要么立刻哈腰讨好,要么赶紧偃旗息鼓,最有骨气的御史都敢怒不敢言。毕竟江陵可是江安侯的独子,得罪江安侯就是得罪太平公主,太平公主不高兴,随便去女皇跟前说些什么,那他们全家就等着倒霉吧。
但今日江陵的招数不好使了,他报出家门后,对方并没有停手,枪反而使得更密集了。江陵以为这个乡巴佬不认得他的脸,便又明明白白喊了一遍:“小爷乃江安侯世子江陵是也,尔还不速速跪下求饶?”
任遥此生最烦纨绔子弟,尤其是江陵这种不学无术,仅因为是男子就能得到一切的废物。她挽了个枪花,将红缨枪背在身后,冷笑道:“原来这只孽畜是你的,那本小姐更要替天除害了!”
她说着抡起手臂,将红缨枪高高举起,看着就知力度不轻。猞猁察觉到危险,撒腿往江陵那边跑去,然而任遥哪会放它逃跑,她高叱一声,全身用力,重重将红缨枪朝猞猁掷去。
江陵刚才只看到有人耍枪,在风中抡得呼呼作响,他下意识以为这是个男人,现在才看清竟然是个女子!江陵眼睛瞪大,震惊地看着那个女子扔枪,以完全不像女人的力气朝猞猁投去。
任遥的枪杀气腾腾,势如破竹,江安侯府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挡。江陵眼睁睁看着枪尖逼近他的爱宠宝宝,嘴都无意识张大了。
就在江陵绝望时,雪地上掠过一道金光,随即叮当一声利响,枪尖偏了几寸,擦着猞猁的皮毛,深深刺入雪地里。
枪杆剧烈摇晃,红缨没入雪地里,颜色刺的人眼睛疼。江陵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屏息,他长长吸了口气,赶紧接住自己的猎宠:“哎呦宝宝,你没事吧?我瞧瞧,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毛都脱了一块,哎呦……”
江陵抱着猞猁唉声叹气,可惜除了江安侯府的下人,在场没人关心江陵的心情。
此刻正值日中,不断有贵客到场,山庄里本来就人来人往。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快吸引来许多视线。大家看到刚才那一幕,俱又惊讶又震撼,一时没人说话。
寂静中,明华裳挠了挠自己有些松散的发髻,迟疑地说:“那个,我的发簪……”
是纯金的,还挺值钱,她能捡回来吗?
方才任遥的枪本是冲着猞猁去的,千钧一发之际,明华章随手拔出明华裳的发簪,掷向任遥的枪尖,将红缨枪打偏了寸余,刚刚好保下猞猁的性命。
任遥习枪多年,任家枪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骄傲,今日,竟被一个少年随随便便破解了?
他甚至没有用武器,而是拔了身边女子的发簪。这对任遥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任遥冷着脸拔枪,对着明华章说道:“你是何人?”
“在下明华章。”明华章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仿佛只是顺手摘了朵花,负手平淡道,“这里是太平公主的庄园,十五未过,不宜见血。猞猁多少是条性命,既然它没伤到人,小惩大诫就好,没必要赶尽杀绝。”
任遥脸色极难看,她手臂使力,枪尖抖出凌厉的风声,将地上的雪都震开了。她指向明华章,说:“我任家枪宁折不弯,我在祖师爷碑前立过誓,不敢不战而败。阁下能震开我的枪,可见非等闲之辈,请赐教。”
明华章正要开口,忽然手臂被人拉住。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见明华裳用力抓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如会说话般,对他摇摇头。然后她笑着走向任遥,语气轻松愉快:“相遇就是缘分,打打杀杀的做什么?任娘子,刚才多谢你救我,你的枪使得真好,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威风的枪法呢。”
任遥能对着明华章毫不客气下战帖,但走过来一个精致漂亮、笑意盈盈的小娘子,任遥冷脸也不是动手也不是,硬邦邦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过来,刀枪无眼,伤到你我可不管。”
“我二兄也是心地善良,于心不忍,并没有针对任娘子的意思。任娘子也要去放行李吗?你住哪一间院子,说不定我们同路。”
明华裳毫不在意任遥手里明晃晃、冷冰冰的枪尖,笑着朝她走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任遥也不好意思拿枪对着明华裳,只能收起红缨枪,说:“戊寅院。”
明华裳意外地瞪大眼睛,随即欢喜道:“正好和我一个院子。任娘子,我们一起走吧,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教我一些防身术……”
明华裳亲热地挽起任遥的手臂,任遥这些年一直把自己当男子,厌恶她、嘲讽她的女子有很多,但像明华裳这样主动靠近的却绝无仅有。任遥身体僵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被明华裳拉走。
明华裳一上手才发现女中豪杰和她这种废柴有多大差别,明华裳费力地拉着任遥,不忘悄悄给招财使眼色。
她的发簪还在雪地里插着呢,务必捡回来!
经过明华章时,明华裳小脸微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二兄,谢阿兄,我和任娘子正好住一个院子,我和她一起走,你们不用送我了。”
任遥刚才还在挑战明华章,如今就被拉到对方跟前,脸色都僵硬了。明华章扫了眼任遥,又垂眸看向明华裳,眼中十分不放心。谢济川不动声色按住明华章的肩膀,笑着说:“那就有劳任娘子了。二妹妹力气小,接下来三天还请任娘子多多照应。”
谢济川熟稔地说着客套话,自然的仿佛明华裳是他的妹妹一样。等明华裳和任遥走后,明华章拨开谢济川的手,皱眉看向他:“你做什么?她很少出门,人也呆呆傻傻的,你怎么让她一个人走?”
谢济川道:“你别操心了,我看二妹妹聪慧的很,她一个人能搞定的。听说临淄王和巴陵王到了,你不去看看?”
明华章听到这两个名字无动于衷,眼睛依然平静得如澄湖一般。江陵终于想起来还有其他人,明华章刚刚拦住那个男人婆,还替宝宝说话,江陵便觉得这是自己人。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道:“明二郎,刚才多谢你救我家宝宝。以前我爹总夸你,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世家子一样虚伪呢,没想到是个敞快人。哎,这是……”
谢济川微笑着看向江陵,道:“谢家长子,谢济川。”
姓谢啊……刚骂完虚伪的世家子的江陵窒息一瞬,随即又心大地笑起来:“你们今日帮了我,就是我江陵的朋友,今后你们遇到什么事只管找我,我江陵在所不辞!”
明华章还是那样高冷又疏离的样子,谢济川对着江陵笑了笑,笑容看似和煦,眼中却没什么温度。
他们虽然听说过彼此的家世名号,但明华章、谢济川和江陵这种纨绔实在没什么交集,今日他们才正式认识。
江陵现在想起刚才的事还一肚子火,奈何对方是个女人,他没法和她算账,只能拉着明华章、谢济川大倒苦水。
明华章眸色淡淡,完全懒得搭理,唯有谢济川保持微笑,时不时应和一句。
江陵想起明华章刚才扔簪子那一下,钦佩道:“先前总听人说你文武双全,我还以为是我爹夸大呢,没想到你当真有两下子。你刚才是怎么扔得那么准的?我都没看清,你就把那个男人婆的枪打掉了!”
明华章一直没说话,此时才冷淡接了一句:“那位是平南侯府任娘子,不可失礼。”
江陵脸上表情愣住,显然没想到那个女人拿枪指着明华章挑衅,明华章不生气就罢了,竟然还指责江陵。谢济川笑着圆场:“景瞻这人最是大度,哪会在意这种小事?就是不知道今日之后,又有多少女子的芳心要丢在景瞻这里了。”
明华章扫了谢济川一眼,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既无得意也无厌恶:“少来。事关女子名节,不要胡言乱语。”
此刻不远处,任遥同样在和明华裳大骂江陵:“那个纨绔子弟,酒囊饭袋,废物!他在我手底下连一招都过不去,偏偏他这种人招摇过市,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成了世子,真是老天瞎眼!”
明华裳想到任遥想继承侯府却碍于女子身份无法成功,很明白她对江陵的愤恨。平南侯府的事明华裳也不方便多说,她露出笑容,欣喜地指着前方:“任娘子,你看,戊寅院到了。”
这就是太平公主给他们准备的院落了。这次宴会人员众多,男宾和女宾自然分开住。除了那几位王爷、郡王有单独的院落外,其他人都是两人住一个院子。
哪怕如此,今日这么多来宾,再加上带来的奴仆,恐怕也要安排上千间房子了。
明华裳本以为人这么多,又在山上,居住环境想必不会好。没想到推开门后,眼前雕梁画栋,石路整齐,北面有两间宽敞明亮的正房,东西各有一排厢房,供安置奴仆和行李,院里还栽着花草树木。虽然两人同住,但条件不比洛阳差什么。
明华裳惊叹道:“连客房都如此规整,太平公主的财力也太雄厚了!”
女皇唯一的女儿,少数能享受荣华富贵的李唐皇室,同样还是武家的媳妇,太平公主富可敌国之名岂是说说而已?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的下人把行李搬到院里,他们看到北边并排的两间上房,犹豫了。
此时以左为尊,左边的房间要比右边的尊贵,两位小姐谁左谁右?
若按爵位,公当然比侯尊贵,明华裳理应居左。但以任遥那种刺头性格,能忍受自己屈居人下吗?
明华裳对气氛很敏感,她很快意识到奴婢们在为难什么,主动说:“我一见任娘子就投缘,娘子比我大一岁,我能不能叫你姐姐?”
任遥从未和同龄女性如此亲密过,她有些失措,紧绷地点头:“好。”
明华裳的眼睛笑成月牙,眸光温暖明亮:“太好了。我看右边这间投缘,任阿姐,你能不能让我先挑?”
任遥这些年把自己当男子,时刻警醒自己不能比男郎差。她花了太多时间练武,在人情世故上就强差人意,和洛阳的姑娘们根本说不到一起去——自然,她也不想融入那些闺秀便是了。
但哪怕任遥这样迟钝的脑子,都意识到明华裳在给她台阶下,用一种很舒服的方式让大家都有面子。
任遥越发茫然,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同龄人的好意,堂兄弟和同龄少年都是她的竞争对手,闺秀小姐嘲笑她粗野、像个男人,过往十七年中,只有祖母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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