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西特文市不远处的基地里。
卫明望着下属给他的体检报告陷入沉思,上面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对方的所有信息,身高体重血型还有照片,是那个人无误,但最后的鉴定结果为∶男。
从各项数据来看鹿文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卫明头痛的按了按眉心,他还记得那天的情景,灯光明亮而耀眼,他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也遭受着渴望症带来的痛苦,这样的痛苦并不是第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逐渐麻木,直到他遇到那一丝清澈柔和的信息素……
追逐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把她的一举一动刻进大脑深处,不敢惊扰对方小心翼翼的侧面调查着,明明只见过一次,却挂念至今。
现在却告诉他一切只是个误会,一个美好的幻想。
副官站在一旁劝道“长官,请您不要过度失望,雌性本就在几百年前消失了,如果真的有新诞生的雌性,不可能瞒过基因繁育中心。”
为了提高兽人繁育成功率,基因种子统一保管在官方机构中心,申请通过便可以进行繁育,所以如果真的有奇迹,雌性被繁育出生,是不可能被隐瞒住还隐瞒了十几年。
他想到什么又开口道“前段时间,还有个古董商人说自己见到了雌性,上了媒体报道才发现他见到的雌性其实是一副画,虽然没看到具体是什么画,但我觉得是一群雄性兽人昏了头吧……当、当然,属下并不是指……”他后面越说越小声,幸好卫明并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
又过了许久,从思维中脱离,卫明抬头道∶“你去忙你的吧。”
副官依言离开办公室。
卫明望着体检报告上的照片,她望着镜头笑,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他要亲自去见她。
不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第二天校园里到处都是被雨打落的树叶花瓣和杂草。
鹿文贝拎着扫帚把地上的落叶扫到道路两旁,待会会有其他同学将这些一堆堆的杂叶倒进垃圾桶。
今天是学校里一年一度的清洁日,高一高二上午打扫a校区,高三下午打扫b校区,每十人一组,鹿文贝就被分到了接近实验楼的那条路上,而实验楼后面恰好是教职工宿舍,老师们们会在外面小花园里种些花花草草,平时好看惹人,下过雨后就变得有些难清理了。
偶尔能从繁忙的学习中脱离出来扫扫地也挺好,权当锻炼身体。
她这次负责的地方也比较远,不然……鹿文贝抬头看了眼操场的地方,她的同班同学正拿着扫帚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贝贝。”
正在勾花坛里落叶的鹿文贝闻声转头,看到鹤野一从不远处走来。
看到他,鹤野一双眸微亮,说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太巧了,我们被分到了同块区域。”
”野一。”鹿文贝问道“你打扫完了吗”
“嗯。”鹤野一点头,看到满地松针,又把扫把放地上,“我来帮你吧。”
有人帮忙,求之不得,鹿文贝没有推辞,“那谢谢啦。”
两人都没说话,一时之间只听见唰唰扫地的声音,但鹿文贝并不觉得尴尬,鹤野一有种让周围的人感到心灵宁静的能力,跟他相处总是舒适悠闲的。
扫了一会,眼见着地面逐渐变干净,鹤野一转头瞧了眼鹿文贝,轻声问道“你以后想考哪一所大学呢”因为他比她大了一届,提前知道到时候就可以报考她想去的学校,在大学里等她。
“嗯……”这个问题她还真想过,“知南大学吧。”
知南大学位于阿特比斯帝国的南边,气候温暖临近海边风景一流,虽然排名不是第一但师资力量依旧名列前茅,适合她这种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听说那里的食物也特别好吃。
知南大学么……鹤野一暗自点头,这所学习的艺术系非常出名,那他就考这所学校。
鹤野一想到将来大学里的生活不由得翘起唇角。
他们一定会在一个春暖花开充满阳光的日子相遇。
职工宿舍楼有一盆三角梅开的格外灿烂,阳台里晾晒着衣物,旁边还摆放着几盆多肉,鹿文贝也不由得问鹤野一,“你有想过未来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青年人对未来总是充满着期待,有着一个又一个的梦。
”我吗”鹤野一沉吟一声,道”当然还是要画画,可能是一个教美术的老师也可能一直跟博尔特合作当画贩子,或者像之前一样在画廊展览我的画。”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鹿文贝说道∶”无论如何,我希望我的生活里始终有你,你要是太忙我可以在家里画画,做你喜欢的饭菜,把我们的家打扫的明亮干净……”
“如果你想在家里,我会努力赚钱,养你和我们的孩子,陪你笑陪你哭做你想做的事,春天的时候出门踏青,在阳台种植生命力顽强的花朵;夏天的时候在大树下纳凉我给你扇扇子;秋天自然是要去看枫叶见满山红装;至于冬天,我们可以围在壁炉旁一起看书,如果你不嫌麻烦,我想给你画画,画很多很多关于你的画……”
光是想象,鹤野一便觉得十分幸福了。
鹿文贝吃惊的瞪大眼睛,这就是他想象的未来吗,每一个画面都充斥着她的身影,巨细无遗的计划着每个细节,只是描述就让她感受到每一个字里蕴含的爱意。
是爱啊。
不止是喜欢。
她从心底为这平凡的未来感到震撼。
随即涌来的便是巨大的愧疚,不止是无法回应对方的喜爱更是因为他未来的生活不可能有她一丝一毫的身影,他们之间将隔着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心里百味杂陈,鹿文贝定了定神,还是说道“抱歉、我——”
“我知道。”鹤野一接口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嘛,毕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相处。”说完,歪头微微一笑,银色的长发轻晃像是湖面被掀起的小浪花。
白鹤这种动物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生。
他相信他有足够的时间打动她。
更何况,爱本就不该求回报.
鹿文贝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扫帚。
一滴水打到了她的额头上。
嗯
她抬起头,又有几滴水落了下来。
鹤野一摊开手,“又下雨了。”
鹿文贝,“一场春雨一场暖。”几滴探路的雨落下后,密密麻麻的雨丝随之而来。
左右看了看,鹤野一牵起她的衣袖,把人带到了职工宿舍单元楼的屋檐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教室拿把伞。”然后,转头冲进了雨里。
鹿文贝只能乖乖站在屋檐下看雨。
雨下的密但并不算大,望着如同空中起了一层雾,在这雨雾中,鹿文贝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男人,黑发黑眸黑色衣服,一双深邃的眉眼让她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她在哪里见过他吗
男人脸色惨白,走路也跌跌撞撞,看起来像是受了伤生了重病。
隔着薄薄的雾气,两人的视线在雨中相遇,电光火石之间,鹿文贝肯定她绝对在哪里见过这般野性的眼神,对方显然也对她有种熟悉感,迈着迟钝的步子向她走来。
一个成年男性,鹿文贝有几分不安。
但是男人十分虚弱,走了两步竟然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但他坚持着站了起来,并且坚定的向鹿文贝走去,雨水打湿他的黑发,衣物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强壮的身躯,他盯着鹿文贝逐渐靠近.
就在两人仅有一步之遥时,男人脚步一软径直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
难道他是想寻求帮助鹿文贝弯下腰,向他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干净、白皙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手。
卫明强忍着战栗握住了那只手。
在过去的人生中,卫明一直是个冷静且强硬的人,不喜欢别人违抗他的命令,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甚至是固执□□的,对世界万物的认知皆建立在严谨、客观和科学的态度上,厌恶所谓的第六感、幻想、信仰等等软弱的表现。
但当他握住那只手,进入学校后突发的渴望症带来的痛苦顷刻间消失后,卫明终于明白自己的使命,神明没有抛弃兽人,他一生都在等待着此时此刻,这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没有任何的证据。
也无法解释所发生的的一切。
可是,他坚信眼前的真实。
他虚握着这只手,单膝跪在雨水打湿的长着青苔的地面,垂下头颅,额头虔诚的贴着她的手背。
”伟大而尊敬的雌性,我叫做卫明,阿特比斯帝国上校,奉上生命,愿为您服务。”
什、什么
鹿文贝僵在原地。
他在说什么。
雌性。
在说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没有理由,这个人怎么可能一眼就识破了她。
后面的话被吞进喉咙,面前这个跪在地下的男人迎着雨丝抬起脸,他紧抿着嘴唇,雨水划过他的脸颊,黑色的双眸直直望向她,里面没有丝毫的犹疑或动摇,只有对她的崇敬和对命运的臣服。
对方已经无比坚定。
鹿文贝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撇开脸,“卫明上校,请……暂时先替我保密,好吗”
给鹤野一发完她有急事先走了的消息,鹿文贝便跟着卫明来到他的车上,车窗玻璃做了隔音隔视线处理,里面也没有任何监听设备,非常安全。
但是卫明还是取出随身配枪,仔细观察了四周一圈后才确认环境安全,身体微微松弛了些。
鹿文贝有点头疼,“上校,您是怎么确认我的真实性别呢?”
卫明沉吟一声告诉鹿文贝渴望症的事情,要说确凿的证据他是没有。
“您还真是胆大心细。”鹿文贝无奈。
“这是我应该做的。”卫明低下头,他忍不住问道“可是为什么您会出现,您诞生于阿特比斯帝国吗?您的生父是鹿族一员?”他的眼神狂热又克制。
“抱歉,这些我不能告诉你。”鹿文贝摇摇头。
“是。”卫明立即接受她的拒绝。
瞥了一眼鹿文贝的脸,卫明又飞快的移开视线,似乎在她脸上过度的停留是非常冒犯的行为,兽人不应该直视神,目前,在卫明的心里,鹿文贝跟神也差不多。
“不过。”卫明又说道“可是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性别呢跟一群不知轻重的学生们混在一起,他们根本不知道您有多珍贵,万一不小心伤害您怎么办?”
”他们不会伤害我……”鹿文贝想到,就算她不是女性,在白睿他们的心中她也足够珍贵。
鹿文贝道“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么,卫明在军校的时候也有个好友,是一只黑背德牧,可惜毕业后就被分去不同的战区,后来鲜少联系,他作为一只狼,性格不算好,加上战场分下属上级,并未交到新朋友。
在他看来朋友都是阶段性的,不能保证她的绝对安全。
“那,您想暂时保密也是因为您的朋友们吗。”卫明想了想说道。
“我……”鹿文贝有些迷茫。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维持现状。
“我明白了。”
卫明觉得他应该遵从这位雌性的意志,虽然发现雌性不上报对整个帝国乃至全世界全体兽人都是种背叛,但他仍然不想违背鹿文贝的想法,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上报帝国对鹿文贝才是最有利的,她能过上最好的生活,得到最佳的保障。
他已经臣服于命运,就应该听从命运的指示。
这位上校用最后的理智和冷静告诉鹿文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您的事,不过,我仍要提醒您,当秘密告诉了一个人以后将不再是秘密。”
秘密迟早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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