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探员?”


    工藤千绪的声音将朱蒂的思绪拉回现实。


    千绪担忧地看着朱蒂,晃了晃自己还被她紧紧牵着的手。


    朱蒂连忙松开,脸色有些苍白,“抱歉,看到千绪小姐时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人。”


    “是因为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之前在纽约读了好几年书,刚刚回到日本。”千绪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用温柔眼神看着她。


    “不,我认识你,但千绪小姐应该不认识我。”


    朱蒂勉强笑笑。


    千绪惊讶:“什么?”


    “之前的一起案子,已经结案了所以现在提起来也没关系。因为你和嫌疑人有过交集,我们曾经调查过你。”朱蒂坦然地说,“不过当时负责的警官不是我,是另一位同事,刚刚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案子?


    和嫌疑人有过交集?


    千绪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只短短一瞬,她迷茫地伸手去抓,开口时声音带着迟疑,“……调查过我?”


    “对,请放心,我们很快就发现千绪小姐和案子完全无关,嫌疑人在那不久之后也落网了。”朱蒂有些抱歉,同时也向着担忧的有希子解释道,“不过具体是哪起案子以及相关内容我不能多说。”


    对于千绪看起来对赤井秀一的调查完全不知情这件事,朱蒂倒不意外。毕竟赤井秀一曾经在黑衣组织那样的地方卧底数年,暗中侦查的手段完全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你的那位同事是……”


    千绪的声音被一声突然响起的刺耳尖叫打断。


    “啊——!!!”


    “快来个人报警!!这里有一具尸体!!”


    “山崎先生?!!”


    几声慌乱的叫喊之后,是匆忙的脚步声。


    千绪沉默:“……”


    她回国这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一共就和工藤新一见面了三次,居然就碰上了两起命案?


    三分之二的概率,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她用惊悚的眼神看向自家弟弟,并接收到了对方不明所以的无辜回望。


    柯南虽然对千绪和朱蒂这意料之外的交集有点惊讶,不过他对于被牵扯到各种案件中早已习惯,倒也没多想,听见那尖叫之后更是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太放心地看了眼行动不便的千绪,有希子立刻会意。


    “你快去吧,我照顾小千就好了。”


    两位探员也跟着柯南一起去查看现场了,谈话被迫中断,千绪叹了口气,用叉子搅着盘子里精致诱人的小蛋糕,在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失去了胃口。


    一位故人……


    fbi……


    是她想多了吗?


    *


    案件终于解决时,已经是临近晚饭时间。朱蒂和卡迈尔似乎还有别的安排,匆匆离开,千绪无奈,放弃了继续那个话题的打算,先和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然后便和柯南还有有希子返回了工藤宅。


    为了照顾千绪,工藤优作和有希子在东京住了接近两周才返回洛杉矶。期间,柯南偶尔也会来“串门”,一家四口久违的一起度过了一段悠闲的居家时光。


    教授知道千绪的状况,也没急着让她去学校,而是发了一堆论文过来。千绪于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家躺了两周,边学习边享受着父母的悉心照料,恢复速度飞快。


    两周过后,她已经可以正常走路,除了速度不能太快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大碍。


    冲矢昴将工藤夫妇送到机场,开车回来时,远远就看见千绪穿着她成套的皮卡丘睡衣,慢慢悠悠地从工藤宅晃了出来,从邮箱里取出了今天的报纸。


    看起来宛如一个清早起床之后在公园背着手悠闲散步的大爷。


    背后垂下两只尖尖的黄色耳朵,和她的步伐保持着同样悠哉的晃动频率。


    她最近一直很心不在焉,今天也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车,就那么站在原地查看起了新收到的几封信件。


    冲矢昴犹豫半秒便在路口停下,小轿车隐入街边一片灰色的阴影里。车里的人这才抬眼,隔着几十米距离,悄无声息地望向她。


    工藤家附近没什么高楼,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千绪整个人落在那一片灿烂的暖意里。身上明亮的嫩黄色睡衣柔和了棱角,使她看上去就像某种温柔无害的小动物。


    看见鲜血就会发抖,好像任何人都可以轻易伤害她。


    也难怪工藤优作会对她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


    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女儿,一定也会希望她永远站在阳光里。不择手段也要保护她远离一切黑暗。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如一汪深潭,从千绪身上划过,又被余光中的某样东西吸引了注意。


    工藤家正门斜对面的路口旁竖立着一根电线杆,正好和冲矢昴所在的位置处于同一条线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刚刚的某个时刻,他似乎看到那根电线杆后有片衣角一闪而过。


    有人从那个路口走出来,藏在了电线杆之后?


    冲矢昴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一道黑影从电线杆后冒出来,猛然蹿向了毫无防备的千绪。


    千绪专注于手里的邮件,猝不及防地就被一块白布捂上了嘴。


    熟悉的带有强烈刺激性和甜味的味道冲进鼻腔。


    乙.醚……


    为什么米花町里是个人都能持有这些管.制.化.学.品??


    千绪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已经晚了。


    大脑迅速变得昏沉,浑身肌肉都开始松弛,使不上力气。她整个人往下瘫倒,而身后的那人迅速将她扛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电线杆后的路口停着一辆黑色suv,车门敞开,露出半边座位。


    座位上似乎坐了个人,她迷迷糊糊看到一条运动裤和一只白鞋。白鞋脚下是一双属于女人的纤细小腿。


    在千绪的大脑彻底停止运转之前,她听见了轮胎呲过地面发出的尖利嘶鸣,夹杂在犯人明显紧张起来的呼吸和咒骂声当中。


    “那人搞什么鬼??这辆车从哪冒出来的?!”


    “别管了,上车!”


    她趴在男人背上,被动作粗鲁地丢进车厢,模糊视野中最后闯进来的是一辆熟悉的玫红色轿车。


    还有车里的人杀意沉沉的一双眼。


    *


    不知道睡了多久,千绪终于醒来的时候,看着面前装修成中世纪风格的古朴房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试图坐起身,身体刚抬起来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铁链牵动的碰撞声响起,手腕一阵被紧缚的痛感。千绪转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双手都被类似手铐的金属宽环固定。铁链连接在两侧床头,使她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双臂张开的微妙姿势。


    她大概是在梦里挣扎过,透过金属环的缝隙,能看见里侧发红的皮肤。


    如果只是被绑住单边胳膊,她或许还能找工具把锁撬开。可两边胳膊都被束缚住,彼此够不到的情况下,加上脚伤,使得千绪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她非常具有躺平精神,干脆安稳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开始发呆。


    划掉,思考。


    话说她刚刚……是不是看见了冲矢昴睁开眼睛的样子?


    他眼睛还挺大的啊。


    那双眼睛隐在车内晦暗的环境里,加上她当时视线模糊,只匆匆一瞥,完全没能分辨出眸色。


    可是那个标志性的下眼线,狭长的眼型以及冷冽的视线,都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千绪渐渐皱起眉。


    这些相似,难道都是巧合吗?


    面对着两个身世、相貌、年龄甚至性格都截然不同的人,强行认为他们之间有联系简直就是一种异想天开。


    可那一眼就像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又想起了那天朱蒂提到的同事,以及卡迈尔和她交流时浓重的纽约口音。


    来日本之前,他们应该在纽约待过很长时间。


    而她和赤井秀一,也是相遇在纽约。


    千绪躺在松软的床铺上,盯着头顶那盏光芒夺目的水晶吊灯,表情不自觉严肃。


    她始终不知道赤井秀一的具体职业,但她懂得观察。


    赤井秀一曾是她那段时间里最感兴趣的对象,千绪自然投入了很多注意力在他身上。虎口的枪茧、时刻警惕的目光、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勤于锻炼才能保持的流畅身形、脱下上衣之后紧实的腹肌和人鱼线、还有……


    还有……


    千绪目光逐渐放空。


    可恶。


    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她紧急刹车,把不该再对前男友抱有的旖旎妄想都抛出脑海,继续板起小脸严肃思考。


    如果说赤井秀一的职业是fbi,靠近她就是为了获取和案件相关的情报的话。一切当时的疑点就都解释得清了。


    那么他忽然消失,也是因为案件解决了吗?


    千绪抿唇,敛起表情,却又因为刚刚的胡思乱想,而忍不住想起分别前夜落在自己身上温柔的吻。


    ……fbi,也要学习演戏吗?


    她眼睫颤了颤,在陷入脆弱的情绪之前就强行转移了思考的方向。


    不管是调查案件需要还是纯粹的感情诈骗,最后的结果都是他一声不吭地甩下了她。


    千绪唾弃“被抛弃”“被甩掉”这些词,那些形容会让她觉得自己在感情中是弱势的一方,可她事实上并没有吃亏。睡到了帅哥,也享受了三个月的恋爱,物质和精神付出都保持在一个对等的范围内。


    ——对方也并没有让她吃亏。


    赤井秀一绝对是一个极具吸引力和魅力的好男友,强大、可靠、永远值得信赖。虽然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可优秀的观察力能让他注意到任何细节,包括她想刻意藏起来的窘迫,然后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决。


    这样的人,简直像是毒//品。


    明知有多危险,却仍然忍不住被他吸引。


    分别时,也会难以避免的陷入戒断反应。


    千绪狠狠甩了甩脑袋。


    不能再想了。


    明明现在的处境才是最重要的。


    大概是麻.醉.剂的作用让她的头脑变得不太清醒,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花费宝贵的时间想起赤井秀一。


    千绪转而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很明显是一间寝室,大概十几平大小,布置得富丽堂皇。有两扇门在直角的两边墙壁上,大概是一间连接走廊,另一间通往隔壁。


    整间房间里没有一个现代电器,家具全部都是欧式风格。正对着墙壁挂着一面镜子,镜子旁贴着一张边缘泛黄的纸。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纸上的文字,眯着眼睛费劲看了半天,也只能分辨出那大概是十行英文花体字,每行长度差不多。


    是一首诗吗?


    也是因为艰难起身去看纸上文字的关系,千绪才终于注意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身上的皮卡丘睡衣竟然在睡梦中被换掉了,变成了一身华丽精致、花纹繁复的旧世纪长裙。她刚刚感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还以为是被子搭在了腿上,现在才发现竟然是厚重的裙裾。


    搞什么?cosplay?


    不对,她的皮卡丘睡衣——!!


    千绪表情顿时变得悲痛。


    是谁帮她换掉的?男人还是女人?


    刚刚好像有瞥到车上坐着另一个人,那人还和绑走她的人有很短的一段对话,但嗓音压低了,她又处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根本没办法分清说话的人的性别。


    她艰难地回忆着。


    记忆中,车上那个人的脚下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从腿型来看是个女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不过千绪自己既然被活着运到了这里,还被换上了这一身莫名其妙的衣服,大概犯人的目的不只是绑架或者杀人这么简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应该也还好端端地待在这栋建筑的某一处才对。


    冲矢昴看见她被绑走,一定会报警,她只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就行了。


    千绪再次环顾四周,确定犯人没有留下什么指示或线索。手环上有个锁孔,房间角落的橱柜上有个小架子,挂了把铜质钥匙,不知是不是她的这一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是她绝对够不到的范围。


    那个犯人折腾了这么一出,总不会就是为了让她躺在这里吧……总会在某个时刻给出提示才对。


    像是为了应和千绪的猜测,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像是用老式电视破损的扬声器放出的声音,处理过的音色被再度模糊,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唱着不成调的曲。


    “tenlittlesoldierboyswentouttodine;onechokedhislittleselfandthentherewerenine...*”


    (十个小兵人,出门打牙祭;不幸噎住喉,十个只剩九。*)


    “ninelittlesoldier...”


    (九个小兵人……)


    那毫无感情的机械声忽然停滞。


    半晌,竟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啊,错了。”它轻声开口。


    “正确的版本是这个。”


    声音渐渐远去,几秒钟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女孩含着哭腔、颤抖的细弱哼吟。


    “onelittle,twolittle,threelittleindians.fourlittle,fivelittle,sixlittleindians......*”


    那是一首熟悉的童谣。


    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嗓音在房间中回荡,从一一直数到十个印第安小孩,又倒着数了回去。


    最终在只剩“onelittleindians”的时候,像被突然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


    千绪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屏息躺在床上等待几秒,发现那个声音真的就此消失之后,猛然挣扎起来。


    如果那个混蛋真的疯狂到绑架了一个小女孩来唱这首歌……


    她不能再等待救援了,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才行。


    千绪环顾四周,一改刚刚的懒散,这次飞快确定好了逃脱方案。


    她咬着牙用一只脚去够起挂在床尾的一截绸缎。


    绸缎表面光滑,将它塞进手环和手腕之间的缝隙里,可以大大减少摩擦力,或许就有机会把手挣脱出来。


    不管能否成功,她必须试试。


    千绪艰难地伸长了腿,没受伤的脚支撑在床上,受伤的脚拼命地朝绸缎靠近。身体伸展到极限,手腕被勒出了一圈红痕。烙在细腻白皙的皮肤上,刺目而狰狞。


    绷紧的脚踝传来痛感,千绪无暇顾及那么多,满脑子都是声音切断之前,小女孩最后颤抖着倒吸的那一口冷气。


    有个小孩被绑架了……


    她还那么小……


    千绪眼神空洞一瞬,又变得坚定。在手腕几乎难以承受地拽出血痕的同时,她终于够到那块红绸。


    足尖轻轻一勾,她将绸缎拉到了自己身边,靠着柔韧性用腿送到尽量高的地方,直到垂下的部分终于能被手触碰到。


    ……千绪松了一口气,做完这些,整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


    够到绸缎之后,剩下的事反而简单。


    她花了接近十分钟,连牙齿都用上了,终于把绸缎塞进手环的空隙,将双手都解放开来。


    气喘吁吁地坐起身,刚刚放松了不到半秒,千绪忽然听见左侧的门扇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她猛然转头看过去。


    下一秒,木门在她面前吱呀一声敞开了。


    因恐惧而缩小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昴、昴先生……?”


    千绪攥着下意识拿到手里的烛台,茫然。


    反应过来之后,倏然放松。


    只是……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沉着脸,薄唇绷成一条笔直的线。白衬衫的领子一如往常,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雪白的衣领却在不知何时溅上了零星几点血迹,为那副儒雅随和的面孔染上一抹隐隐的煞气。


    发觉房间里只有千绪一人时,他阴沉的脸色好转了些,“千绪小姐,你没事吧?”


    “我还好。”千绪将烛台放回床头柜,露出泛红的手腕。


    注意到她腕上的擦伤,冲矢昴表情微滞。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从那张俊脸上升起,又被他很好地掩饰起来。


    冲矢昴松开把手,走了进来。


    “千绪小姐,可以请你闭上眼睛吗?”


    彬彬有礼的问话方式,搭配上那温润的嗓音,组合起来却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可以是可以……”千绪闭上眼,听到他的脚步声清晰靠近。


    身侧的床铺微微凹陷。


    冲矢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千绪不自觉屏住呼吸,感觉对方一只手撑在了自己散开的裙摆上。布料压住小腿,简直就像是一种触碰。明知道场合不对,千绪还是微妙地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她很听话,乖乖地闭着眼睛,但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鼻尖轻动,千绪久违地闻到冲矢昴身上的烟味。压过淡淡的血腥气,让她几乎立刻得到了安抚。


    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我需要帮你检查伤口……”


    那道和缓的嗓音被烟气燎得微哑,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像极了某个人曾经的轻声耳语。他牵起她的手,语气平静笃定。


    “可你看到血会害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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