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谋夺娇娇 > 第58章 第 58 章
    第58章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才会让一个矜贵优雅又光风雾月的人变得这般令人发指?


    南叙想不明白。


    虽想不明白这件事,但她明白另外一件事————她这位好舅舅此时就在她身后,几乎是贴着她上的马车,离得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热气洒在自己脖颈与耳际,羽毛似的挠在她肌肤,刺得她浑身汗毛都为之战栗。


    极危险也极不可控的距离。


    若再放任事态继续发展,只怕她会遭遇比刚才更为不堪回首的事情。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南叙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她贴着马车车壁坐下,与赵迟暄拉开距离,离得远,灼热的气息终于不再落在她身上,她的心跳才不似刚才那般急促,只在着自己的胸腔处擂鼓。


    “你来做什么”


    南叙整理着衣襟,冷声道,“我才不要你送。”


    男人十足的好脾气,“阿叙的气性越发大了。”“如今连舅舅都不想理了”


    不提舅舅两字还罢了,一提舅舅南叙便气得心口疼,抬眉直直瞧着赵迟暄,声音越发冷了,“你也知道你是我舅舅”


    “你方才——”


    南叙声音戛然而止。


    ————哪怕她不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可也要脸,方才赵迟暄对她做的事情,着实叫她无法宣出口。


    余光落在赵迟暄身上,那双指腹略带薄茧的手指闯入她视线,随意拿在轿帘上,漫不经心将轿帘放好,入了冬,马车上的帘子换成厚厚的毛毡,虽遮风挡雨又保温,可却颇为厚重,要十分费力才能打起来,可那般厚重的毛毡轿帘,他两根手指便能挑起来,仿佛两指之间捏的不是毛毡帘子,而是薄如蝉翼的丝绢。


    南叙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方才赵迟暄的手指,就是这般在她唇间作乱的,粗粝有力,让她完全挣扎不得。


    “也不知我前世做了怎样的孽,才会有你这样的好舅舅。南叙哼了一声,重重把脸扭向一旁,“你下去,我不想看到你。”


    赵迟暄笑了起来,“阿叙且忍忍,待到了庄子,不需你来赶我,舅舅自会离开。”


    这话十足的好脾气,可南叙听着却更气了,都什么情况了,还一口一个好舅舅?对她做了那般过分的事情,竟也不给她一个解释?仍拿之前的态度对待她?


    在赵迟暄心里,她究竟算什么?


    相依为命的外甥女


    哼,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那般对她


    情窦初开的心上人


    更不可能了,若果真喜欢,不会到现在都不曾说一个欢喜。


    南叙越想越生气。


    偏赵迟暄又是一副她说什么都对的好脾气模样,让她一腔怒火无处发。当然,哪怕发了,也是一拳砸在棉花上,感觉哪哪都是不对的。


    ”哼,我不忍又怎能怎样”


    南叙气鼓鼓,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氅衣,“你是威震天下的阙阳侯,谁敢违逆你的意思?””别说你只是挤上我的马车,纵然拦在路上不许我经过,这偌大洛京城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话阴阳怪气得很,赵迟暄眉梢轻挑,“阿叙果真是这样想的?”


    “如何不是”南叙看也不看赵迟暄。


    赵迟暄不许秋练秋实上马车,马车上无人伺候左右,南叙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想用茶水去压一压自己烦躁莫名的情绪。


    可茶水入肚,非但没有缓解她躁乱的情绪,反而让她更加心神不宁,心口处像是有虫子在爬,扭曲着,蜿蜒着,让她心燥毛乱的,总也定不下来心。


    南叙索性放下茶盏,低头垂眸瞧着自己衣袖上的绣花。


    可赵迟暄的话,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若如阿叙所说,舅舅既在洛京城说一不二,那……”赵迟暄声音微微一顿,悠悠笑了起来,长臂一伸,便顺走了南叙放在矮几上的茶盏,后面的话像是滚过花丛的露珠,带着映着日头的水光,“阿叙可知舅舅此时在想什么?”


    鬼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南叙心里腹诽,自己的末喝完的茶被人拿走,她无心研究衣袖处的花纹,下意识便道,“嗳,那是我的茶———”


    一抬头,便见男人轻轻笑着,两指捏着茶盏,一点一点往自己嘴里送,薄唇呷着青瓷白釉茶盏,莫名勾人又莫名旖旎,而他唇角噙着的边缘,恰是她方才饮用过的地方。


    “轰——”


    有惊雷在南叙脑海炸响。


    南叙瞳孔微微收缩,如被惊雷劈到焦木,眼睛鼻子耳朵里全冒着热腾腾的气,而那张莹白如玉的脸,此时也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时间在这一刻陷入凝滞。


    世间仿佛失了声音与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在南叙面前晃着,可转瞬之间,光怪陆离的色彩又从赵迟暄手里的茶盏渲染开来,从他的指尖,到他的唇角,再到他似笑非笑眉眼,高高竖着的银冠。


    到最后,银光与他身上的湛蓝云锦缎光相映,糅合成一种波光潋滟的欲说还休。


    谁家少年足风流。


    南叙心脏骤然狂跳。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大骂眼前人的无耻,他那般恶劣,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一口一个好舅舅,却做得全是纨绔子弟的轻薄轻浮。


    鬼知道他往年的矜贵优雅是如何装出来的,而今又为何不装了,可不管怎样,似他这样心思多变的人,绝不是她能招惹的。


    可偏,他的脸是那样的好看,他的身材又是那般的好,他又生了一双多情潋滟的脸,当五官的凌厉被柔和,他浅笑瞧狗都是一汪清泉的深情。


    ——再没有人比眼前这个人的皮囊更能契合她的眼。


    哪怕他精于伪装,恶劣无耻,可也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祇终于染了人间的情/欲,食髓知味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南叙的脸红了又红。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油锅里,这一面熟透了,便换另一面,翻来覆去煎炸,让她咕嘟咕嘟冒着泡,整个人晕乎乎的,,分不清自己在九层天又或者地狱。


    真要命。


    “你喝我的茶做什么”


    南叙像是熟透的虾,强自镇定埋怨道。


    赵迟暄指腹摩挲着茶盏,眼睛瞧着南叙,“阿叙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了?”“半盏残茶罢了,何必如此吝啬”


    南叙眼皮狠狠一跳。


    赵迟暄略带薄茧的手指摸索茶盏的边缘,动作不轻不重,可又颇为霸道,仅用食指与拇指便能捏着茶盏不掉落,像极了雪地里的亵玩,看似漫不经心的,却叫人无处可逃。


    这种画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南叙劈手便去夺赵迟暄手里的茶盏,“就是不给你喝”


    可赵迟暄少见成名,战无不胜,身手远比她矫健得多,她的手刚伸出,赵迟暄便换了动作,手里的茶盏从右手换到左手,南叙连茶盏的边都不曾摸到。


    ”若是舅舅一定要喝呢”赵迟暄的轻笑声在南叙头顶响起。


    “那你喝你自己的。”


    赵迟暄换了手,南叙便从软垫上半起身,探手又去夺赵迟暄手里的茶盏。


    她这一次的动作比刚才快许多,眨眼间,她的手便伸到赵迟暄的手腕处,茶盏近在眼前,她的速度更快了,心里只想立即便将茶盏夺回来,再不叫赵迟暄来回摩挲揉捏。


    但她显然低估了男人的恶劣程度,她半起身,赵迟暄便把手高高举起,身高差距太过悬殊,她的手从赵迟暄手腕处落到赵迟暄胳膊肘处,而原本近在咫尺的茶盏,顷刻间变得可望不可及。


    “赵迟暄”南叙一下子恼了。


    几次三番夺不到茶盏,南叙彻底没了耐心,她索性不再去抢赵迟暄手里的茶盏,男人就在她面前,她伸手便去推赵迟暄,“你到底有完没完?”


    可偏,平稳行驶的马车在这个时候突然颠簸,她的手刚落在赵迟暄的胸口,尚未来得及去推,身体便因为颠簸坐立不稳,短暂摇晃一瞬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向前栽去,前面是矮几并着茶壶茶盏,若真撞在那上面,脸上纵然有幸不破皮,但也要乌青好几天,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鼻青脸肿躲在庄子里养伤的悲惨模样。


    救命她不想破相


    南叙吓得紧紧闭上眼。


    清幽水沉香迎了满面。一双温暖大掌落在她腰间。


    下坠动作陡然停止。


    有温热气息洒在她脸颊,像是拿着羽毛在抚弄,痒痒的,烫烫的,她受不住激,睫毛忍不住跟着颤了颤。


    “孩子气。”


    赵迟暄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是赵迟暄救了她的脸。


    在她即将摔破相的那一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他们似乎离得很近,近到让赵迟暄说话时便有呼吸落在她身上,他似乎在笑,风轻云淡,带着几分揶揄,可他的气息却不对,略有些急促,甚至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在急促什么在轻颤什么


    南叙想不明白。


    有什么涌入她脑海,又很快随着纷扰情绪散开,她感觉自己仿佛察觉了什么,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她心里烦得很,也乱得很,更抗拒与赵迟暄的肢体接触,她不喜欢明明这般亲密,却听他一口一个好舅舅的自称。


    南叙蹙了下眉,抬手便去推赵迟暄。


    “松开。”南叙睁开眼。


    帘子换成了毛毡,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映着微弱烛火,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便闯入南叙视线,鸦翼般漆黑的眼睑敛着漆黑墨色,而墨色里面,藏的是她的身影。


    千山暮雪,情深不寿。


    南叙心跳陡然静了一瞬。紧接着,又犹如鼓擂。


    “毛手毛脚。”


    男人轻笑着,曲起食指刮了下南叙鼻梁.


    又是这样。


    仿佛温和的长辈逗弄调皮的晚辈,替小辈善后之后,捏捏她的鼻子作为惩罚。


    一个人怎可以这般割裂


    上一刻旖旎暖昧,下一刻便是长辈对晚辈,仿佛那些躁乱的情绪急促的呼吸不存在一般。


    他永远游刃有余,云淡风轻。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可以将她的心脏弄得一团糟?凭什么他可以进退有度,虚怀若谷?


    难道就因为他比她年长几岁他更有阅历,也更知道如何玩弄人心?


    南叙不服。


    少年人的爱总是热烈而纯粹,她不懂不动声色,更不懂收放自如,她永远一身破绽,永远跃跃欲试。她的世界没有各退一步还是朋友,要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要么恩断义绝就,死生不复往来。


    南叙抿了下唇。


    半息后,她突然伸出手,两只手攀在赵迟暄脖颈,她借力而起,重重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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