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午,温宛收到了徐云雾的信息,邀她去城郊的茶会所做客。温宛下午只有一个通告,两个小时内能结束,于是约了四五点那阵见,喝完茶,还能续摊约晚餐。
时间掐得很是精准,未到四点,温宛结束了工作。她请许坤车她到一间叫做【小豆蔻】的花店,想带束花去给徐云雾。
到地后,她全副武装下车,一阵风似地进了店。末了,停在了一张小圆桌旁,店老板赵茹正倚在桌旁喝茶。她的五官极艳丽,身段也好,那双眼儿仿佛沁过水,瞧谁都似含了情,媚眼如丝。
“你来了?今天想整点什么?”
温宛遮到亲妈都不认识的程度,赵茹还是借着香水味认出了她。还烫了杯,给她斟了杯茶。寥寥热烟氤氲了温宛的视线,她才又开口,“大红柑普洱,尝尝。”
温宛摘了口罩坐下,笑眯眯地睇着赵茹,“我都包成这样了,茹姐还能认出我,不简单!”
赵茹白她一眼,那一瞬的风情能够碾碎最刚硬的男人心,“你再包五层,我也能认出你来。”
话音一寸寸漫开时,温宛已经拿起来茶杯,轻而浅的啜了两口,“好喝!哪儿整的,我也去弄点。”
赵茹:“给你备着呢!”
温宛脸上的笑意愈加浓重:“茹姐对我真好。”
赵茹睨着她,“你值得”三个字到嘴边了都没能说出口。不是不想说,是说多了温宛不爱听。
两年前,赵茹发现自己费心经营多年的婚姻就是个笑话。那个说会爱她一辈子的男人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儿子都比他的婚龄长。她正儿八经谈恋爱、结婚,结果成了三。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女人什么都知晓甘愿隐于他身后,说什么他需要钱和人脉她给不了,不愿影响他。
这等渣男贱女,震碎了赵茹的三观。虽说最后没让他们好过,但心也碎成了一片片。她离开了鹭城,每日无所事事,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酒吧和网咖。生得这样艳丽,又长期在夜场混当,难免会遇见苍蝇。
她见惯了,大都能化解,直到有一日,她在夜店被人设计,喝下了一杯被下了料的酒。
她绝望逃出,后面有几个穿得人模人样的男人跟着,就像猫,在戏弄一只伤重的老鼠,笃定她最后会落在他们手中。
终于,她倒在了光与暗的交汇处,视线也越来越迷蒙,意识散尽前,她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和春水一般,所到之处,温暖又柔和.....
“再往前一步试试!”
小姑娘还挺窜。
过往的记忆乱浮,赵茹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温宛察觉到,目光锁着她,片刻打量后,轻笑了声,“茹姐,你竟然在发呆?谈恋爱了吗?”
赵茹不由定神,对上她的视线,笑道,“谈你个头!”
温宛笑出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两个人聊了会儿,赵茹才给温宛道了恭喜,她看到了热搜,由衷地为她高兴。
温宛道了谢,眉眼间欢喜难藏。
赵茹凝着那一抹艳色,一些记忆被勾动,片刻后说给了温宛听,“你这个搭档能处。”
这话没头没尾的,温宛愣了愣才接话:“你说商栩?”
赵茹点头,随后添足细节,“前段时间,我听几个过来买花的阔太闲聊。她们说商栩为了你当众抽了一个公子哥的耳光,后面还来了警察,闹得挺大。”
温宛更不明白了,“为了我?”
赵茹详细说了,末了,“嘴欠抽耳光,很合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温宛久久不能平静,与徐云雾碰头时,还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徐云雾拢着花,笔直睇了她半晌,才得到她一句响应,“怎么了?”
徐云雾笑了笑,不答反问,“知道我看了你多久吗?”
温宛:“......多久?”
徐云雾:“一分钟以上。”
温宛:“......”
是唬弄不过去的场面,只能如实道,“在想事情。”
徐云雾带着她往会所里走,“方便说吗?”
温宛嗯了声,然后简略道出。
徐云雾听完竟也未见惊讶,还说,“这几个男人,各有各的个性,好的坏的都有,但有一点,我还是很欣赏的。”
温宛清润的眸子被好奇点亮,“哪一点?”
徐云雾:“还蛮尊重女孩子的,玩什么都好不玩女人的心。”
话到这里,徐云雾想到了昨晚,话锋忽然一转,“你都不知道商栩多恶毒,他拒绝我堂姐就拒绝了,还非要把我拖进来......”
徐云雾搁外人眼里,徐家小小姐,一冷清寡言的大美人,面对幼时的同桌,温敛不再。一波接一波,全是数落商栩和他那帮兄弟的。
温宛:“......”学长,您可真有本事,连云雾这种没有脾气的仙女都给气成这样,佩服佩服。
坐定,饮茶。
徐云雾还准备了几碟特色小点心,清淡别致,全然无负担。温宛的目光落在刷了百香果酱的青瓜莴笋小卷上,味蕾被触动,由衷对徐云雾说,“看起来好好吃!”
徐云雾提起乌木镶玉筷往她碗里夹了个,言笑晏晏,“我刚尝了个,味道很不错。”
温宛提筷尝了,脆裹酸甜,极好的滋味,“好吃,新产品?”
徐云雾,“专门为你准备的。”
温宛心微暖,嘴角的笑意也越发的浓重,“老同桌就是老同桌,其他人比不了!”
言语间,徐云雾又给她添了个三层挞。
牛油果柠檬汁浸过的三文鱼羽衣甘蓝煎蛋,层层叠叠,色泽明艳,口感层次丰富。
温宛垂眸看了眼,笑说,“再这么吃下去,我今晚可以不用吃晚餐了。”
徐云雾:“偶尔放纵一次,没事儿!再说了我给你做的这些,都是负担很轻的。”
温宛应是。后续时光,两个人吃吃喝喝,闲话过往近况,熟络信赖,仿佛不曾分开过。
“雾雾......”青花小盏又一次见底时,温宛凝眸,望向了再不远处摆弄茶叶的徐云雾,轻柔的声音从双唇间溢出。
徐云雾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温宛迟疑了数秒,才说,“商栩他......”有没有喜欢的人?那么多人追求他有没有人曾在他心里留下印记?他对她,是特别,还是换个人同样的场景,他仍然会出手?
短短两小时之内,她听到了许多同他有关的消息,本以为自己能很好的消化,可是当一盏盏茶下肚,她越来越清醒,连带着藏起的情愫也快压不住了。
她终是开了口,虽然没能说完,但之于徐云雾,提示已经足够明显。
她转过身,原地瞧着温宛,“你想问你对商栩而言算不算特别?他有没有喜欢过谁?”
心里所想被轻易摸透,温宛小脸倏地一热,但眼神,未闪未避,“嗯。”
徐云雾沉吟片刻,“宛宛,有件事儿我不知真假,但你既然问了我又知晓,我怎么样都要同你说说。”
温宛愣了下:“你说!”
徐云雾:“知道百安传媒周家吗?”
温宛点头,商栩的第一部电影就是百安传媒的作品,配角线安插了不少百安的新人。随着这部戏大爆,那些新人开始崭露头角。后来商栩电影中也时不时会看到百安的艺人。
三年后,百安传媒顺利登陆创业板,周氏家族就此跨入百亿俱乐部。
她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
温宛下意识排斥徐云雾接下来的话,想阻止,可是她放弃了。
徐云雾的声音再度主控静谧的茶室,“周家大小姐周梦妍,也就是现在百安传媒的总经理,她曾是商栩的同班同学。那阵时,周梦妍一直活跃在他们的小圈子里。”
“我听人叫过她小商太,不止一次,虽说都是开玩笑的口气。”
小商太?她到现在都不敢想的称呼,曾被堂而皇之地安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头上。
温宛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唇,在她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右手的指尖蜷向掌心,越来越深,直至某一刻,掌心有痛感传来。
她猛地惊醒,徐云雾看她状态不太对,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她身边。
“宛,或许我不该......”
话未完,便被温宛笑着阻断,“怎么不该?我想知道的。”
随后,在徐云雾糅了关切的目光之中,坦承道,“他不是我什么人,那时候甚至不认识我,做什么都不需要获得我的许可、顾及我的心情。”
“是我自己......”
悄悄喜欢,以前只想走近,走近后,又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独占商栩的过去和未来,只是怎么可能呢?
徐云雾睨着她的反应,心似被钝物戳中,虽不见血,但痛感清晰绵长。她在温宛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明明天之骄女,悄悄放了一个男人在心上,不喜患得患失暗自神伤,却避不开。反复沉浮打转,仍然寻不到出口。
看着看着,徐云雾被心疼的感觉掌控,她拉住温宛的手,“我们喝酒去?来个不醉不归!”
“我们高中时不就想这么干了吗?”
“......”温宛愣住,怅然散去。
徐云雾瞅着她的呆样儿,知道自己做对了,催得更带劲儿了。温宛扛不住,只能随着她去。
怕真醉了,温宛发了短信给肖蓝,麻烦她十点左右来琴和接她和徐云雾。
肖蓝很快应下。
只要她家小姑娘开心,再晚再远,她也乐意去接。
一水蓝一纯白,两位姿容鼎盛裙尾摇摆皆是艳色的姑娘出现在琴和,哪怕一位的脸被墨镜和口罩遮了大半,哪怕她们的身影很快隐入包间之中,都掀起了一波讨论。
八点许,这消息就传到段琮玮的耳朵里。彼时,他的车刚到住地的地下停车场,人都还没来得及下车。
他默坐了会儿,丢了条信息去兄弟群里。先艾特了霍星延:【我妹去琴和喝酒了,你不去守着?那么漂亮一小人儿,你就不怕被人觊觎,或是磕着碰着了?】
段琮玮此举纯属恶趣味,妹妹自家的,他肯定是会去的。眼下会多此一举,不过是想看霍星延打脸。不常见,有机会必须把握。
信息发出后两秒,华俊和就浮出水面,像是不明询问,实则一唱一和,做局引霍星延跳,【哪个妹妹?你妹妹那么多。】
段琮玮:【亲表妹,徐云雾。】
然后又说,【说同行还有一个姑娘,带了口罩和墨镜遮得妈都不认识,你们说是不是宛宛啊?】
【这两姑娘怪不讲意气的,喝酒也不叫我们?不叫你们就算了,我可是云雾她亲表哥小凤凰死忠。】
【哎哟,就两姑娘这招人的程度......不行,我得去看看!】
话到这里,段琮玮顾不上看霍星延打脸了,把手机甩进副驾驶座,重新发动了车。
城中另一大夜场诺澜也是灯火灿亮,奢华靡丽。
商栩冷倦地坐在卡座的一角,周遭众人怀里都有人,素雅的妖孽的都有,唯有他,形单影只。过于扎眼,动了虏获他心思的人也多不胜数,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付诸行动。
各层级的玩家几乎都知道,一年多以前一个大网红,号称美得天上有人间无,令人销魂的主儿。逮住了个机会,没骨头似的往商栩身边凑。软馥馨香,没几个男人能扛住的诱惑。
换了商栩,看都没看她,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寡淡一句滚,也不管周围有多少玩家等着看热闹。
一刻多钟后,他冲凉换了套衣服,又将人叫了过来。当着她的面儿,在诺澜会所那片用地砖拼接而出的枫叶上,点燃了换下的衣服,火花渐渐浓重,他望着那人,轻佻勾唇,语调却似结了冰渣子一般,“不好意思,我有距离恐惧症。”
自那之后,无论心里有多想,都没人再敢靠近商栩。
他乐得自在。
这一晚,航大老友廖明亮生日,有空就过来坐坐。
喝过几轮,反应渐显时,乐鼎传媒的老总莫志源带着张旻海找了过来。慕川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压阵,是以一路畅通无阻。
当他们恭敬地喊了声小商总。
商栩抬眸,目光却越过他们,停在了慕川身上。
周遭一切似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诡异的静滞。过了好一会儿,商栩忽地一笑,抬起右手,掌心向下,食指轻动,“过来坐!”
慕川回以一笑,随后阔步走近,优雅落坐。这是慕川回国以来,两个人第一面正面撞上。
在商栩的授意下,侍应生为慕川斟了酒。
酒香漫开时,商栩低低开腔,“什么时候回来的?”
冷淡却认真,仿佛是真不知慕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川反手就是一刀,“回来很久了你不知道?我这热搜都上过好几次了。”
这话一出,再加上乐鼎传媒这两位,商栩确定这人是专门来膈应他的。
他勾了勾唇,幅度极为细微,“我忙得很。”
言下之意,哪里功夫关注你??
紧接着把话题带开,指了指他不开口至今不敢落座的莫志源和张旻海,“你带这两个人来什么意思?”
慕川:“家父同莫总有点渊源。”
慕川:“张旻海那昏招是徐沁指使的,人也是她带进去的,莫总并不知情。宛宛,也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如果可以......”
慕川真正想说的是,商栩所做一切过度了,宛宛自己来,断不会是这样。
商栩似读到了他真实的想法,忽地冷嗤了一声,短促明晰,“你是她的什么人?你凭什么确定她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慕川被噎了下,不由失语。
另一边,商栩的话还在继续,“是不是她心软,行为处事习惯先为他人着想,你们一个个就觉得她可以随便欺负?流量鼎盛脾气又好,遇事儿了永远往轻了处理,确实完美工具人。”
“但是凭什么被你们利用呢?她伤她努力的时候,你们都搁哪儿呢?”
“慕川!”
“我觉得你应该回家洗个冷水澡冷静冷静,别以为外面对你赞誉有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在我这里,你没那么大的面子。”
明晃晃地轻视,或许许多年前,年少的商栩还会因人们拿他和慕川对比情绪波动,现在的他,不会了。
他笑了起来,只是一分未至眼底,“今日你若为他们跪,我收手!”
慕川睨他不语,目光泛冷。
明显谈崩了。
商栩心里却莫名舒坦,他拿了自己手机,站起之前,冲廖明亮喊了声,“亮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今晚我请,生日快乐。”
廖明亮自知留不住他,今晚他能来,就是做了个天大的面子给他。明日过后,整个上流社会都会知道他廖明亮是商栩的校友老友,纵横名利场,能够得到许多隐形便利。
“你忙你的,有空再约。”
商栩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大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膝盖上,起身。
同慕川错身而过时,他低缓的声音响起,仅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宛宛最讨厌逞凶斗狠,她知道了,不会开心的。”
商栩最厌憎地就是从他口中听到“宛宛”两个字,心火在隐秘处烧起,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慕川的右肩,“那你告诉她?”
说罢,阔步走人!
真正没将眼下的一切当个事儿,包括慕川。
“商先生去哪儿?”
等他坐定,老张借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商栩:“回明泰。”这时候,他还未意识到,自从知晓了温宛住在这里他日日都回。而在这之前,他都是哪儿方便住哪儿。
老张当即应下,开车。
许是被慕川激着了,一上车就犯困的商栩破天荒睡不着,明明方才已感受到醉意,这会儿却清醒得像猛灌了三杯清咖。
“......”某小花的魅力当真惊天。
这个念头浮出时,商栩不由地勾了勾唇,带出了一抹极柔和的弧度。当即拿了手机,解锁。
原是想给温宛发条讯息,结果看到了段琮玮半小时前留下的那几条。
稍许沉寂,他抬眸凝着老张,“去琴和。”
城中两大会所隶属于一个大商圈,不到二十分钟,商栩的车停在了琴和门口,有人迎客,替他开了车门。
看到是他,神色和言辞皆恭敬,“商先生。”
商栩轻轻颔首,随后问他,“段琮玮过来了吗?”
那人回说,“过来了,在浅海包厢,我带您过去。”
商栩:“谢了!”
走了一段,他再次打破沉默,“霍二也到了?”
那人也未迟疑:“到了,在浅海隔壁的包间。”
有些话,他没说。
那包间本来有人的,霍二来了要,专门腾出来的。好在他的面子在那儿,劳师动众也都是和和气气,没见阻滞。
商栩默了一瞬,“去他那儿。”
那人恭敬道好。
浅海的隔壁,质地极好的深棕色的木牌上印刻着【红树林】三字。
商栩的目光落于其上,“你忙你的。”
话落,直接推门而入。
霍星延听到动静也没回头,似是知道谁到了。商栩以惯有的速度来到他身旁,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霍星延凝眸看商栩,静默持续,直到商栩在他面前大长腿伸展开,一副轻佻不羁的样儿,“你来干什么?老段又没艾特你。”
商栩淡声,“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这很难猜?”
霍星延难得被噎住,片刻后,笑说,“你还怪诚实的。”
商栩:“比你,那是要诚实许多。”
停顿须臾,又补了句,“相应地,困难度也比你小上不少。”
霍星延生生给气笑了,“这么笃定,活像你已经追上了。你可别忘了,你家老爷子属意孙媳妇儿是温家大小姐。”
商栩:“我愿意听,他的属意才有意义。”否则,就是屁话一堆。
这话,霍星延是赞同的,他们这群人多反骨,想按着他们的头去做什么,难度堪比登天。几家长辈除了商老爷子,其他的基本都放弃了。
“温宛她知道吗?”
商栩:“还不知道,等等再说。”
霍星延:“为了我哥那电影?”
商栩:“大部分吧。”
剩余的那一部分是什么,他没言明,霍星延也没问。
只是笑,“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喜欢温宛这样的。”
商栩似来了点兴致,黑眸微亮:“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儿的?”
霍星延竟认真思忖了会儿,“性感妩媚、风情万种那一类。”
温宛太过柔软敏感,似一朵娇贵名花,美丽也难养,他不觉得商栩有这个耐心去养护。
结果倒是挺出乎他的意料。
话落时,他俯低身拿了烟盒,问商栩,“要吗?”
商栩:“不要了。”
烟燃起时,商栩问他,“来多久了?”
霍星延抬手,瞧了眼表,“一个小时吧。”
商栩听完,禁不住嗤了声,“你也有今天。”
霍星延不乐意听这话,朝他吐烟。
换个人干这事儿,商栩能要他半条命。眼下,不仅没恼,嘴角还细微上翘,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盈了笑,只是有些刺人,“见过怂的,没见过你这么怂的。”
说罢,潇洒利落起身。
霍星延手一伸,香烟搁烟灰缸上弹了弹,不甘示弱地反击道,“舔狗一只。”
“小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商栩听到。
成功狙停了他的脚步,转过身,隔着两米睇着他,“那是他们不行,等着看我应有尽有。”
霍星延:“......”不仅舔狗,还不要脸!
骂归骂,到底是不放心在隔壁喝酒的姑娘,木门还没阖紧他便起了身,紧跟着商栩的步伐去了对面。
一进去,看商栩站在门后不远处,“......”
两个姑娘不知道喝了多少,白皙素净的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并肩倚在酒桌的一边,一个摇着筛盅一个在大声数落段琮玮,这些年端得死死的名媛包袱碎了一地。或许是太难缠了,包间内冷气开得极低,段琮玮那个怂货额头覆了一层薄汗。
不经意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商栩和霍星延,眼顿时就亮了,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可算是有支援了。”
“平时温柔得能掐出水的两姑娘,喝多了怎么这么疯的?”
“酒品太烂了。”
“看把我胳膊掐的。”
他咋咋呼呼吼了一通,没催动商栩和霍星延两位爷,反倒是把两位姑奶奶惹恼了。
徐云雾:“你输了不脱衣服你还有理了?”
温宛认真点头,“对,愿赌服输,你是不是玩不起?”
直到这一刻,酒意上头的两个人都没往门口看,更不在乎段琮玮刚才在和谁说话。二位爷几时受过这种冷待。
特别是商栩,他才向兄弟坦承自己对温宛的心意。而正主呢,喝得醉醺醺的不说,还想扒别的男人的衣服。
很好,好极了。
他提步往前,气场不知不觉漫开。段琮玮眼皮子开始狂跳,虽然不知道商栩这狗东西在气什么,但他无比确定小凤凰要完!
他哪儿舍得阿!
赶忙冲温宛使眼色,暗示她少说两句。
结果人根本不领情,还歪着小脑袋,软软地说,“小段,你眼睛抽经儿了吗?”
段琮玮;“......”神他么的抽经!老子不管你了,看商栩怎么削你吧!
吵嚷间,商栩停在了温宛身旁,居高临下睇她,“温宛!”
温宛抬头,斜眼看他,停滞数秒,有些不确定地,“商栩?”
商栩不吱声,但神色,怎么看都像是不高兴。
即便是醉狠了,她都本能地觉得眼下很危险,晃了晃小脑袋,手掌撑着酒桌,想要从地毯上站起。
摇摇晃晃,很是费力。段琮玮舍不得,伸手想扶。商栩察觉到他的意图,明晃晃的冷光扫了过去。
段琮玮下意识收手,“......”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击中了他。商栩不会是把小凤凰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了吧?旁人碰不得的。
酒意顿时醒了一半。
温宛是想站起来的,即使醉了,她也不喜欢有人居高临下同她讲话。当这个人是商栩,就更不能接受了。这些年,她一直在为和商栩并肩而立而努力,眼下的距离差她势必容不下。
然后酒醉,浑身乏力,再加之一直趴在那儿玩,起来时才知脚麻。
种种因素加叠,试了两次,温宛也没能够站起来。
再一次跌坐在酒桌旁,温宛有点烦了,罕见地大小姐脾气上头,“商栩。”
她气势汹汹地吼着,“你就不能扶扶我?”
“噗呲!”商栩还没反应,段琮玮没忍住,先笑开来。心想:你这小凤凰什么都好,就是眼力见差了点儿。商爷这会儿扭断你天鹅颈的心都有了,还想他扶你。
温宛才不管,借着一身倔劲儿,定定盯着商栩,杏眸似燃了火,亮得触目惊心。
陷入对峙。
一分钟,两分钟......商栩看这姑娘仍旧纹丝不动,仿佛只要他不扶她,她就一直坐地上一直瞪他。
服了,真的服了。
他终是伸出手,生平第一次在对峙时向谁妥协。
段琮玮:“......?”
卧槽!!!
宛妹拗过了bkg,牛批!
霍星延:“......”完了,男人的脊梁弯了。温宛浑然不知他们的想法,目光锁住商栩纤长骨节分明的右手,杏眼眨了眨,眼底有笑意涌出。
正想伸手,耳边传来了徐云雾柔中带哑的声音,“要抱!走不动路,抱抱才舒服!”
温宛听进去了,觉得好有道理。本来想伸一只手,改成双臂大开,“要抱抱!”
看他不动,她歪着小脑袋看他,再次重复自己的想法,“宛宛走不动路,要抱抱!”
清醒时的温宛总是温柔克制,行为处事寻不到一丝错处,任何场景下她都担得起优雅得体四个字。眼下醉了,神思散乱言行软糯甜蜜,和一团粉红色的差不多。落在商栩眼中,一颗心化成了水。下一瞬,他俯低身,小心翼翼地压住温宛的裙摆,将她打横抱起。
温宛似被他抱过千千万万遍,抱着他的脖颈儿,小脸贴在他的颈项。太近了,她独有的糅了酒意的热息拂过他的颈动脉,轻易地扰乱了他的心跳。他不甚明显的停滞了一瞬,再次提步往前。
同霍星延错身而过时,听他低低笑了声,多少带了点戏谑的味道。
商栩懒得理他,矫情影响速度,霍星延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没那么傻。
一出【浅海】,总是在暗中保护温宛的保镖将商栩困住。
商栩他们认识的,挡在他面前那位保镖非常客气地说,“蔡小姐正派人过来,商先生不能将小姐带走。”
商栩:“你告诉她,在明泰接。”
“她坐我的车,你们可以跟。”
说完,径自将人抱走,似笃定蔡苁华对他的安排不会有任何意见。
保镖当即致电肖蓝,得到了答复是:照他的做。
四个人跟着商栩出了琴和,始终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期间,几个人聊起这事儿,有哥们说依着老太太疼爱温小姐的程度,她肯放醉酒的人儿同商栩共处一车,对他的信任该有多深阿。
似小头目的男人闻言睨了他一眼,眼神多少裹了些嫌弃,“单身狗懂什么?”
“哥,这和单身狗有什么关系?我说错了吗?一般人敢这么抱温小姐,老太太能扭断他的脖子。”
“商栩他是一般人吗?商温两家本来就有联姻的意思,两个小辈有火花,老太太乐观其成。而且你没看吗?商先生刚把小姐护得多好,动情的表现。”
“!!!”
“真的假的?”
“等着看!商栩最后没成为温家女婿,我引咎辞职!”
“哈哈哈,那倒也不至于!”
“我特么,引咎辞职是这么用的吗?”
老张看到自家老板抱了个姑娘出来了,赶忙下车给他拉开了后座的门。商栩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车时,双臂空落的感觉是那样清晰,他的心里荡起一丝丝莫名的涟漪。
凝了乖顺靠着椅背休息的姑娘片刻,商栩收敛心神,偏过脸对老张说,“回明泰。”
老张点头应下。
商栩上车,随手带上了车门。他一过来,温宛似嗅到了他的气息,小脑袋忽然靠了过来,倚在他的肩膀上。许是太舒服,她爱娇的蹭了蹭。
商栩:“......”须臾之后,抬起一根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心。
柔软,滑腻,是能勾动他心神的触感。和那日在梦里,一样的好。
未多流连,他撤开手,这才发现额心现出一抹红。商栩怔怔凝着那处,回过神,只觉碍眼,大手覆于红色印记,温柔摩挲,似想将它彻底抹去。
温宛许是被扰烦了,伸手打他,“商栩,你好烦!”
这话落入商栩耳朵里,只觉这姑娘乱没良心的。他扣住那只打他的纤长白嫩的手,细致打量了片刻,勾住一只手指把玩。
眼神泛出宠溺,“我怎么烦了?”
温宛只是糯糯地重复:烦!
“送你个礼物,你别烦我了好不好?”商栩头一遭哄人,没有任何经验可寻,可做起来,温柔惑人,若是温宛醒着,眼热心跳绝对免不了。
当下,她昏昏沉沉,错过了,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商栩也不在意,从手腕上取下腕表,是那日温宛说喜欢他递给她看的那一款。随后在灯影融融中,带到了她的手腕上。
眉目俊逸不似真人,人已经坠入万丈红尘。
驾驶座,老张透过后视镜偶尔瞧了几眼,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哪里有那么多冷情冷性的人,不过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罢了。”
车到温宛住地楼下,肖蓝已经搁那等了。车门一开,她便看到软乎乎一小醉鬼,安稳地睡在商栩身旁。很快发现异常,温宛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男士表。
万国......
是商栩的吧?千万钻表就这么给她家小姑娘玩儿?不过仅仅一瞥,她的注意力就落在商栩身上,似没有看到那只表。
“今晚劳烦商先生了。”
商栩:“我乐意的。”
“......”这等直白,是肖蓝没有想到的,愣了愣,将话题转到别处,“宛宛有没有闹?我抱她下来。”
商栩不禁又望了眼在他身边安然沉睡全然不设防的姑娘,心绪柔软,“我来吧。”
话落,肖蓝从车门退开了两步。商栩下车,绕到温宛那边,亲自将她抱出。他的怀抱滚烫,有着温宛熟悉的气息,被拢于其中,即使昏睡,她都是依赖地蹭了蹭。
商栩忽地低头,薄唇若有似无地从她额间扫过,无声呢喃,“好好睡!”
将温宛送进卧室,商栩离开。肖蓝送他出门,走到玄关,她忽然停下脚步,睇着商栩,对他说,“蔡小姐要我转达你,有件事情别忘了。”
商栩淡声:“我心里有数,请她放心。”
说罢,径自出了温宛的套间。
......
“醉酒?温宛你可以啊!”
“快点给我醒醒,再不起来拍摄就要迟到了!”
晨早叶弥弥按约定到了温宛住处,从肖蓝那里得知昨晚的情况。做了简单的交接,肖蓝离开。
如果可以,她也想温宛多休息会儿,但今天的行程不允许。早上杂志拍摄,晚上有个商业价值颁奖礼,等着宛宛压轴呢。没办法,只能开了一盏床头灯,开始施展碎碎念大法。
“你为什么要喝酒?嗯?失恋拉?不对啊,没恋怎么失?”
“......”温宛的心被扎疼了,不可能继续睡了。睁开眼,冷艳撂狠话,“再说,年终奖没有了。”
叶弥弥也不怕,“那就没有吧,就要念你,念你念你!”
温宛:“......”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闹归闹,照顾温宛,叶弥弥还是有一套的,尽心尽责。
她软着嗓子:“要起来吗?还是在躺会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宛把手给她,“起来吧,除了头有点沉,其他倒是还好。”
叶弥弥扶着她起来,拿了个枕头给她枕在腰间,“那就好,缓缓去刷牙。栩哥刚托人送来了醒酒汤,你爱的【羡澄】。”
温宛听着,直接懵在当场。
“你说什么?商栩为什么给我送醒酒汤?”音量不自觉拔高,激动难藏。
叶弥弥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昨晚的事儿你都忘记了?”
温宛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她认真同叶弥弥复盘,“我和云雾去了琴和喝酒,后来小段就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弥弥问她,“后面的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没错了。
默了半晌,温宛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哑声问道,“商栩来了?”
叶弥弥点头称是,又花了些时间说明了情况,末了,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那只千万钻表,“这只表栩哥的吧?蓝姐说回来时戴在你的手腕上。”
温宛循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片刻后小心翼翼拿到手中。她一眼就认出是那日在昭叔的退休晚宴上商栩戴过的那块,她还曾用它为借口藏起自己的情动.....
良久,她才开口,轻软近乎无声,“难道是她露了贼心,从商栩那里扒拉来了这只腕表?”
轰!
这个念头如惊雷无遮无掩地响在温宛的耳侧,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她曲背,精致素净的小脸埋入被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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