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你皇兄可是说了,敢惹祸就把你送回他那。六殿下,你刚从宫中放出来,又惹了祸事传入圣上耳中,再被关一次,怕是要到年底才能放出来了。”
虞秋焦头烂额地劝说着二人,威胁过后,接下来该怀柔了。
“我肯定不能看着你们两个打下去,你们不听,我是没办法的,可我也不忍心你们两个挨罚,只能先把五殿下绑回府,再让平江把六殿下你送回去。只是这么一来,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虞秋掰扯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这理由能不能将两人说服。她坐下倒了盏茶水润喉,给两人留了会儿思量的时间。
一盏茶饮罢,虞秋问:“两位殿下可想好了,还要继续打吗?”
云琅眼珠子咕噜噜地转,道:“皇嫂,我今日是跟你出来看热闹的,不是为了打架。我全听你的,不会让你难做的。”
云璃朝他翻了个白眼,道:“马屁精,今日我暂且饶你一回。”
两人算是暂时和解,虞秋松了口气,让平江把人放开。
三人围桌坐下,虞秋是怕了他两人了,替云琅问道:“六殿下是为何事而来?”
云璃道:“我替三皇兄来的,云琅从他府上偷了东西,我来帮他要回去。你偷了什么?”
最后一句是问云琅的,后者坦荡回道:“我什么都没有偷,没有证据,你不要血口喷人。而且你有没有脑子,三皇兄都没说丢的是什么,你就嘚吧嘚吧来帮他讨要,就不怕他是骗你的?”
“骗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是想打你,我也只是想用他做个幌子而已。”云璃更坦然。
云琅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是他要说些扎人心的话的征兆,虞秋眼皮一跳,忙打断他,“再去看看白象不?哎呀,这么庞大的动物要养在哪里啊?”
来讨东西的云璃不知道要讨的是什么东西,虞秋与云琅却是知道的,不就是那只可怜的拔舌鹦鹉嘛。
东西是云琅让人偷的,现今在云珩手中,云珩将是虞秋夫君,她可不得帮忙遮掩吗。
虞秋为了挑开话题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遭了云璃一个白眼,他鄙夷道:“你可真没见识,不过是两个畜牲而已,郁园难道还养不下?”
郁园是皇家围猎的园林,别说养两只白象,就是再来几只也养得起。
虞秋不喜欢他这口吻,念着他身份尊贵且年纪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等着他快些离去,好让人给云琅上药。云琅额头还肿着呢,不肯在云璃面前示弱,外伤药送过来了也不让抹。
“就你有见识,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什么可得意的?”云琅讥讽道。
云璃毫不示弱,道:“就是比你幸运,起码我母妃还在,你的舞姬娘呢?尸骨都化了吧,哈哈哈哈……”
云琅眼圈倏然一红,虞秋的心也突地揪起。她两次留下云琅,是被云珩逼着的,也是可怜云琅与她一样,早早没了娘。
而且她娘死的更早……
虞秋低下头眨了眨眼,将酸涩憋下,再抬起时见云璃依旧得意,脸上带着猖狂。她倒了两盏茶分别推给他二人,轻声道:“两位殿下,喝点茶水吧。”
“本殿下可不碰外面的脏东西……”云璃话音没落地,云琅突地抄起杯盏朝着他头上砸去,“哐当”一声巨响,云璃猝不及防地被砸懵了,带着一脸的茶水残渣,身子摇晃了下。
虞秋被暴起的云琅吓得一抖,连忙喊平江,在他二人再次动手之前将人按住。
云璃面皮直抖,被满身的茶水渣滓气得嗓子颤巍巍的,“好,这是你自找的,云琅,我原本想放你一马的……”
“死你祖宗十八代!也不照镜子瞧瞧你是什么鬼样子,整日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依我看,你才最恶心的那个。就你脸上这茶水不知道有多少碰过,说不定还被人吐过口水,要不你尝尝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被云琅的话点醒,云璃脸色惨白,被平江扣着动不了,挣扎时一片茶叶落到了他嘴角。
云璃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铁青,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往前一躬身,哇地干呕起来。
云琅早有准备,自己躲开,顺手还拽了虞秋一下。
事情重新回到最初的难堪,不管谁对谁错,虞秋觉得这下是真的难以收场了。
她为此为难时,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尖叫声,是许多人混在一起的尖叫,像是山洪突来的那种惊恐。
虞秋忙从小窗向外看,使臣已从街上过去,人群稍散,但也比平常热闹。有街使从街头狂奔着,尖声呼喊道:“所有人躲起来——贡象发疯——所有人躲进屋子里——”
“贡象发疯……”虞秋喃喃。
那么强壮的白象癫狂发疯,一只脚就能踩死一个人,街面上那么多百姓……
虞秋脸上失去血色,余光一闪,见平江已跟至窗边。“小姐放心,□□应该发生在前面,那边多是权贵人家,护院家丁众多,且有官府的人在,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前面或许出不了很大乱子,但眼下的街道上已经乱了,百姓惊慌失措,推搡着奔跑起来,有人失足跌倒引起一片哭嚎,隔着一条街,似乎又高亢的野兽嘶鸣声传来。
处于高处的虞秋看得心惊肉跳,快速吩咐平江道:“带人去疏散百姓,尽量减少伤亡。”
平江是云珩身边非常得用的侍卫,身手敏捷,本事大。虞秋道:“去吧,留下两个守在外面就好,这时候没人敢来找麻烦的。”
她转身看向两个皇子,道:“你们两个都是皇室血脉,这个时候不会不顾百姓只管私斗,对吧?”
那二人一个为外面的意外惊讶,一个顶着湿淋淋的脸不忿点头,虞秋再次与平江道:“去吧。”
平江犹豫了少顷,拱手道:“小姐当心,有事就朝着窗口呼救。”
“嗯。”虞秋道。
再有十余天,她就要与云珩成亲,将来云珩登基,她就是皇后,天下百姓皆是臣民,就像萧太尉说过的那样,她得肩负起责任。哪怕微小,也要去做。
外面混乱,他们被困楼上,只能焦急地等着,云琅靠了过来与虞秋一起往下看,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疯?”
“还说别人,你自己不也经常发疯?”云璃在干呕的空隙抬头,扶着桌子嗤笑道,“去年在南苑行宫你还发疯伤了几个侍卫、走丢了两日,全都不记得了?”
云琅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云璃用外衫擦拭着脸面,又呕了几下,惨白着脸道:“今日的仇我记下了,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云琅你等着……”
说完,推门出去,对着他的人道:“走!”
堂堂皇子,身边人多,自是不惧这点慌乱的。虞秋没在意他,走了也好,省得添乱。她看着侍卫飞身救下数人,心中欣慰。
精力全放在外面,不知过了多久,雅间中“噗通”一道倒地声响,虞秋冷不丁被吓到,转身回看,见云琅双颊酡红,醉酒般瘫软在地。
“你怎么了?”虞秋连忙扶着他察看。
“呜呜……”云琅双眼迷蒙,泪水失禁,口中发出一阵低迷的呜咽声,对虞秋的话置若罔闻。
虞秋惊觉他状态不对,忙朝房门呼唤:“来人。”
窗外街道上百姓的呼喊声很是嘈杂,衬得楼上寂静无声,门外丫鬟侍卫均无人应答。
虞秋心口猛跳,放下云琅过去开门,发现房门已被锁住,任她如何拍打呼喊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虞秋心惊,知晓这是被人算计了。
可等她提防地看向云琅,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就云琅这站都站不起来的虚弱模样,能伤的了谁?
她踌躇了下,越过云琅到了窗边,看见了协助街使疏散百姓的侍卫,只要高喊一声,人立刻就会回来。
虞秋张口欲喊,回头看了一眼,停了下来。
她叹气,走到云琅身边道:“醒醒,还认得我不?”
云琅脸上全是泪水,像只弱小的野兽窝在桌边地面上,呜咽着发出含糊不清的话,看着可怜极了。
屋中有张给客人歇息用的小榻,她费了好大力气将云琅拖拽上去,累得自己出了汗。
虞秋在榻边坐了会儿,再看云琅,他躺在榻上啜泣,现在嘴巴里的话能听清了,是在哭着喊他母妃。
“……母妃……”别的什么也不说,就蜷缩着反复低喊着。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误服了什么药,虞秋迟疑着摸了摸他红肿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收手回来时,忽然被云琅一把抱住,“……母妃,你来看我了……我好难受,我要被勒死了……”
虞秋要推开他的动作,因为他无意中扯开的衣裳停住。
夏衫薄,她将人拖上榻时,云琅神智混散无法配合,很是艰难。此时云琅衣襟散开,露出了胸前缠着的一圈束带。
虞秋愣住,视线重回云琅脸上。
她没了理智,低声哭泣着,不做鬼脸、不与人撕扯互骂、不说些气人的话,再忽略她额头上的伤处,眼前是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双目璀璨含着泪,鼻尖挂着泪珠,分明是凄婉可怜的女相。
“……哪里难受?”虞秋试探着问道。
“不舒服……”云琅抽噎着回答,眯缝着眼,一翻身撕扯起身前的束带。
虞秋坐在一边,硬着头皮没动弹,默念着他如果是个男的,就当他年纪小不碍事,如果是个女孩,都是姑娘,不怕看见什么。
云琅扯开了衣裳。
虞秋:……
【纯言情,这里是一个姑娘在另一个姑娘面前,女扮男装泄露而已,没有任何暧昧,审核你大人大量……】
.
虞秋心神恍惚,不知等了多久,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她一个激灵醒来,高声问:“谁?”
“我。”云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门锁被触动的声音。
“等等……”虞秋想见云珩,她想与云珩确认下云琅的事情,但要先把云琅的衣裳穿好。
她看着刺猬一样缩着的云琅,手虚抬着,颇有些难以下手。
云琅怎么可能是姑娘呢?
她与云琅相处很久,知道云琅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一是怕有人谋害他性命,二是怕侍女小厮趁机爬床,云琅曾经嘻嘻哈哈道:“要是一个俊俏公子哥来伺候,那我是不介意的。”
他只喜欢俊俏的世家公子哥,可哪个世家公子会情愿委身一个不成器的浪荡少年?所以他身边一直没人。
虞秋精神恍惚,她从没怀疑过云琅,是因为他们云家的确荒诞,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人,曾经的潘阳王。
退一步说,云琅三天两头被云珩教训……
云珩美名在外,哪怕温良恭俭让是装出来的,虞秋也没见过他与姑娘家动手。云珩对她都是百般忍让呢……
还是说,云珩并不知晓云琅是个姑娘?
她迟疑时,“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虞秋正好看见云珩收腿甩开衣袍的动作,她心头一跳,急忙转身扯过小榻上的毯子将衣衫不整的云琅盖住。
“百姓已被安抚住,丫鬟都被打晕了,云琅怎么了?”云珩目光在屋中一扫,面色还算沉稳,唯独眼底不见光亮。
一句话说完,他已到了虞秋身旁,不等虞秋答话,两手捧住虞秋的脸检查了起来。
先是用目光将虞秋来回扫视一遍,接着他的手从虞秋后脑往下,一前一后,一个覆在她后背移动,一个从她前肩爬行,宽大的手掌移到腰窝与身前时,虞秋战栗着,摁住他颤声道:“我没事,一点磕碰都没有!”
被踹开的房门外,隐隐可见候着的侍卫。云珩淡扫她一眼,侧身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挡住,手掌不由分说地继续走动着检查。
虞秋阻拦无效,好不容易,云珩的手从她脚腕移开,她两腿并着,佝着头,脖子红透。青天白日里被人从头到脚这样对待,虞秋觉得自己再也无颜见人了。
可云珩确认她没有任何意外,放心了,把虞秋抱进怀中轻轻拍了拍,问:“云琅怎么了?”
云琅已经彻底糊涂了
,在榻上缩成了个球,除了可怜的啜泣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云琅是怎么回事,虞秋也说不上来,怎么突然发作了一样?
云珩听出她的犹疑,放开她,转而去掀云琅身上的毯子要亲自察看。虞秋连忙道:“他、她衣裳没穿好……”
虞秋清楚地看见云珩抓着薄毯的手停住,收回。
云珩偏头与她对视了一眼,面色是一如往常的稳重,朝外吩咐道:“把唐饮霜喊来。”
虞秋彷徨,回忆起那个被云琅“糟蹋”过的探花郎,她仅见过唐饮霜一面,那是个外在高冷如冰山雪莲,实际……实际一言难尽的男子。
难怪云琅一口咬定他是被唐饮霜诬陷的……
虞秋恍恍惚惚,问:“喊他来做什么……”
“给云琅做娘。”云珩道,“他又不是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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