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皇帝换了人。满朝文武,没有一点儿防备,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全都被云珩雷厉风行的操作惊住了。
别人是震惊,萧太尉与虞行束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绝望。成亲第二日打着进宫请安的幌子谋权篡位,还说这是温良恭俭让的好太子?
能不知不觉控制了皇宫与禁卫队,又在天亮之前封锁消息,控制住所有朝官的,云珩的行径证明了他绝对是早有预谋!
虞秋这是嫁了个多可怕的人!
再说云珩继位的事,那传位诏书显然是伪造的,就是出自那个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院的唐饮霜之手,也是他第一个高呼万岁,再加上一个愤愤然的公仪横,两个人带歪了一片朝臣。
果真是人不可相貌,虚名不可信呐。
云珩说嘉名皇帝是食用丹药暴毙而亡,皇室先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可是嘉名皇帝未曾沉迷过丹药,这种理由站不住脚。
几个顾命大臣欲检查先帝尸身,云珩大大方方让他们看,暴露在众人眼中的除了嘉名皇帝和云珀不成人样的尸体,还有无数枯骨。
那一日,嘉名皇帝的遮羞布被扯下,背负了数年残害皇嗣、谋害宫妃的恶名的睿德皇后,连同被满门诛杀的娘家,得以恢复清白名声。
恶名昭著的五皇子也摇身一变成了皇室唯一存留下来的公主。云琅终于能在乾元殿的枯井中,捞出母妃的尸骨,将其安葬。
事后,云琅来看虞秋,断了的手用支架固定着,另一只被刺穿了的手裹着厚厚的纱布,笑比哭难看,“上下几百年都找不到比我更狼狈的公主了。”
这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皇宫里里外外掘地三尺,挖出了无数尸骸。云珩要把皇宫彻底清理干净,因此虞秋还是暂住在宫外的太子府里。
虞秋也很狼狈,在她昏睡那几日,虞行束与萧太尉一致认定是云珩谋逆,并且故意将她弄晕了看守起来。
云珩那会儿没心情解释,直接将人拘禁了起来。虞秋昏睡了几日,这二人就被关了几日。
恢复后,虞秋亲自去与二人解释,证实了云珩的无辜,并将那日所见仔细说与二人听。
可是她不擅说谎,几句话就被问出了云珩的确早有篡位的心思,两个长辈的目光一度让虞秋不敢直视。
即便嘉名皇帝不是个好皇帝,可弑父登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虞行束与萧太尉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但不能放心,虎视眈眈地盯着云珩,就怕他大权在握就暴露了与云珀一样可怖的真性情。
而对于百姓来说,帝位上坐着的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他们生活安定就足够了。就这样,一个月后,京城重新恢复了平静。
虞秋以皇后的身份入宫后,收到了葛齐的来信,信中未说原委,只是与她道谢,与她道歉,说他要离京了。
更甚者,没有给虞秋挽留的机会,信送达时,他人已经离开了。
云珩拿过信扫了一眼,扔在一旁,道:“真想砍了方太傅。”
“砍他做什么?”虞秋惊讶,方老太傅比萧太尉年纪还要大,更是云珩的授业先生,把他杀了,云珩的名声就要完了。
云珩:“老东西对外精明,对内是迂腐守旧,仗着是几朝旧臣,好几次出言不逊,不对他下手难消我心头之恨。”
太子篡位对与不对不论,做臣子与先生的是都要进行批判的,不然就是臣子的不对了。
方太傅先是批判云珩弑父残杀手足,再斥责云琅假扮皇子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知道当日虞秋险些丧命后,还说了一句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老实说,别的,云珩都能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忍着,最后一句是真的动了怒。
为了让他做个好皇帝,虞秋都那么努力了,这老东西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老眼昏花。
众口铄金,这个要是堵不住,回头流言传开虞秋的罪名就摘不下来了。云珩是真心想拿方老太傅杀鸡儆猴的。
虞秋劝道:“他就是说说,站不住理的,没人会当真,你别放在心上。”
云珩真因为这事动了方老太傅,就是落人口实了,虞秋身上的脏水就彻底无法去除了。他按住怒火,道:“暂时留他一条性命。”
虞秋低着眼思量半晌,抬起头道:“我仔细想了想,做妖妃还是挺不错的。要不,你就承认是为了我才篡位的?”
云珩对她挑了挑眉梢。
“反正以后大臣们一定会劝你广纳后妃的,你不纳,他们一样会说我的不是。还不如就承认了你是为了我才弑父夺权的……”
虞秋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两眼放光,跃跃欲试道:“这样后世人提起我,就会说我恃宠而骄、搬弄权势、牝鸡司晨,心机深似海,好一个旷古绝今的妖妃!”
云珩的回答冰冷无情:“你想的美。”
“我说真的。”虞秋很认真。
“我也说真的。”云珩嘴角噙着一丝冷意,道,“以儆效尤才是最好的法子。”
到了晚间,虞秋仍是愁眉不展,还在为这事发愁。
云珩就喜欢虞秋处处为他着想,一看她这样就心痒,搭在虞秋肩上的手,捏起她发尾在她脖子上挠了挠。
待虞秋向他看来,云珩意味深长道:“让神仙姐姐来求求我,我就不杀他了。”
虞秋:“……”
哪还有什么神仙姐姐,玉佩碎了之后就再也没法入梦了。云珩所谓的神仙姐姐,就是让她扮成仙女,然后,和他……下棋……
“我已经好久没闻到血腥味了……”
虞秋推了
他一把,“那你去屠宰场闻个够好了!”
她把人推开,可晚上沐浴后,还是换上了飘逸轻盈的仙子装束。
荒\/淫和暴戾,一个要选一个的话,那还是前者吧。前者只有她一个人遭受,就当是以身侍虎了!
殿门一关,两个人没羞没臊地下起了棋,到最后,清冷高贵、不可亵玩的“神仙姐姐”身上就剩一层纱,被人间的帝王压在棋盘上,哭哑了嗓子。
春莺啼了一夜,天将亮时堪堪停下,然后殿门就被扣响了,到时间去朝会了。
正餍足地抱着人亲吻的云珩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不能不去,他敢晚去,虞秋就要自责了,以后他再也不能如愿。
新帝登基,有很多事情要忙。按云珩原本的设想,该杀的杀,该换的换,朝堂很快就能稳住。现在不能随意斩杀百官,只得一步一步来。他越是忍让,朝会上越是乌烟瘴气,那些个大臣胆子大得能指桑骂槐了。
其实大多数朝臣与萧太尉是一样的想法,有了云珀与嘉名皇帝两个例子,现在都怀疑云珩多少也有些问题,不能直说,就拐着弯的试探。
结果人是不如做太子时随和,时常冰冷着脸,行事狠了许多,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时间久了,众人依旧没能从云珩身上抓到别的怪癖,倒是他夜夜与皇后对弈的风声愈传愈烈,有人问到萧太尉面前,“陛下当真嗜棋如命?”
萧太尉所知皆是萧青凝从虞秋那问出来的,他觉得虞秋若是说谎,绝对没法瞒过萧青凝的眼睛,这事或许是真的。
于是道:“阁下去试一试不就知晓了?”
话传到直肠子的秦御史耳中,一次偏殿议事结束,秦御史主动请缨:“听闻陛下好棋,臣棋艺尚可,妄想与陛下切磋一二。”
云珩看着他,许久,嘴角露了个阴沉沉的笑。
隔了没几日,秦御史在朝会上被狠狠骂了一顿,理由是贪恋美色,一大把年纪想着纳妾,纳的还是二八姑娘,为老不尊。
秦御史快被骂傻了,他不到四十,不算老吧?而且纳妾……不是很正常吗?他没法反驳,谁让云珩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是有意新纳个年轻小妾。
秦御史颜面扫地,官职连降两级,罚俸半年。
这事之后,云珩找到了新的发泄火气的法子。
方太傅是动不得,但是方家几个后辈可以罚。先是方家次子,早先宠妾灭妻,原配病逝后,妾室风头更盛,欺压起原配留下的孩子。
云珩道:“自家的事都管不好,跑来对着我指指点点,说他老眼昏花,我说错了吗?”
虞秋乏力地瘫软在榻上,眼皮子动动没能回话。
晚些时候,听说云珩给方家次子赐了个贞洁牌坊。
恰好云琅前来探望,笑得前俯后仰,“我皇兄是不是坏得很?明知道人家有妾室,假装不知道,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方太傅教子有方,夸方家老二与原配伉俪情深,还给人赐了块牌坊。笑死我了!”
管他有没有妾室,云珩的话都发下去了,他就是有,现在也不能有了,以后更加不能有,余生必须守身如玉,不然就是欺君。
方家老二月前被派遣出京,暂时不知道这事。苦了方太傅,在朝堂上被夸得灰头土脸,散朝后,告假两日整治家风去了。
虞秋听后,沉默了会儿,当做不知道这事。
云琅恢复了女儿身也不老实,坐着的时候两只脚晃来晃去,又说:“皇嫂,我皇兄怎么看着像在后宅里吃够了苦头、一朝得势,就要大刀阔斧整治后宅一样?整治的还是别人的后宅。”
虞秋扶了下额头,道:“别乱说,当心传到他耳朵里,他再打你。”
恢复了女儿身也挡不住云珩对她动手,云琅悻悻闭了嘴。
接连数月,云珩用这理由贬治了好几个朝官,年纪大的说人家为老不尊,年纪轻的,说人家沉迷美色,不堪大用。
原本想劝他扩充后宫的官员全都不敢开口了,在民间还有了传言,说新帝最看不惯三心二意的人,读书人要想入朝为官,后宅必须干干净净,否则即便是高中了,也难得重用。
洁身自好、无妻无妾的唐饮霜,就是活生生的一个正面例子。
私下里,有高官感慨起皇室血脉,道:“依我看,新帝好棋完全是伪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嗜好。”
“什么嗜好?”同伴惊奇。
“与六皇子相似,不过他主要表现在婚嫁上。就是……追求坚贞,痴迷情爱,在感情上有严重洁症。”
同伴愕然,“是不是太荒谬了,谁会有这种嗜好?”
“不然他怎么不纳后妃?也不许朝臣纳。皇家人,什么都有可能,不信你想想元坤帝。”
元坤皇帝是云家第五任皇帝,喜好做红娘,在位五年,扯了无数的媒,也拆了无数鸳鸯,最后被人行刺身亡。
不管是多少荒唐的事情,只要发生在云姓人身上,都变得很容易让人接受。
皇室中人,什么都有可能。
两个臣子默然一路,回想着云珩登基以来处置的所有官员,临道别时,相互作揖,“贤兄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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