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三月初,云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虞秋腹中胎儿的动静,心放回肚子里,停下已经着手的偷天换日的计划。
恰逢公仪孟月来探望虞秋,有事相求,是求云珩为她赐婚,求嫁云琼。
虞秋大惊,反复与她确认是否知晓云琼那常人难忍的恶习。
公仪孟月已近十九,一直未嫁,明确坦白她不介意之后,云珩就应了她,宣旨赐婚。
云琼没有喜欢的人,在云珩登基后,清楚知晓他的婚事必将在云珩的控制下。他是无所谓的,嫁给他后,就是他的人,须得看他的脸色,迟早要接受他那饮食上的偏好的。
出乎意料的,对方是公仪孟月,大将军公仪横的女儿,云珩的表妹。
云琼诚惶诚恐地答应了,回到府邸后,才敢露出真实情绪,那是一个心如死灰、生不如死。
公仪家的人,无疑,对云珩都是忠心耿耿。他想制服公仪一小姐,太难了,遑论这位看着柔弱,实际有一身好功夫,一只手就能把他制得死死的,身后还有云珩做靠山。
可见余生他将不会再有任何自由,成婚之后,恐怕连偷偷喝蛇酒这点儿刺激都寻不到了!
没人在意他是喜是悲,因为次日子夜,宫中传来喜讯,帝后喜得麟儿。
萧夫人与萧青凝早在数日前入宫作陪,孩子出世五日后,萧夫人回府,与萧太尉道:“父亲安心,阿秋无恙,生孩子很顺利,没遭什么罪。太子虽小,也能看出五官端正,他日必成大器。”
前者,她这么说了,萧太尉自然是信的。后者,他很难放心啊。
“阿秋怀胎九月,前后几乎没有任何不适。这孩子是不是乖极了?”萧夫人见他不吭声,继续说道。
萧太尉皱着眉摆手,这能证明什么?人说三岁看老,孩子还没满月,能看出什么才怪。
萧夫人知道他不信,继续道:“自打有孕起,阿秋每日读书给这孩子听,几个月的时间里,四书五经、兵书战策和治国精要各读了几本,一日未曾落下。就连孩子出生那刻,都让圣上在外面高声读着孝经。”
读书的事情萧太尉知道,也是赞同的,后面那句,就听得他不可置信了,“陛下当真读了?”
“读了。”萧夫人忆起那日状况,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女儿也是闻所未闻……”
她当时愣住了,就没听说谁家孩子出生后,听见的第一句话是《孝经》里面的。幸而公仪颖与宫中嬷嬷们习以为常,及时催她回神。
萧夫人道:“阿秋用了极大的精力来教导这个孩子,别的不说,至少孩子长大后一定是个孝顺的。有阿秋看着,长不歪的。”
“但愿如此。”萧太尉叹息。不是他多虑,是皇室血脉太诡异,没人能保证哪个皇子一定是正常的。
萧夫人玲珑心思,知晓父亲忧心江山稳固与百姓安生,将声音压低,又道:“父亲总是想太多,就拿几年前的事情来说,您担忧阿秋因为情爱丧失理智,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再看看,现在哪里是她捏不清轻重……”
萧太尉默想云珩登基后的数种政法革新、在御书房数次撞见虞秋的经历,以及萧夫人方才所言,恍惚想道,如果这两人中一定有一个被情爱糊住脑子的,那绝不会是虞秋。
他有点欣慰,不知道为什么,欣慰中夹着点心酸。
这事想一想可以,说出去是大逆不道。萧太尉轻咳一声,呵斥道:“不许胡言。”
“是。”萧夫人含笑说起别的,“府中无大事,那女儿歇两日再去宫中照顾……”
萧家母女在宫中陪了虞秋一个多月,确信虞秋已无大碍,方才回府。
又过一个月,孩子已经完全长开,白白胖胖,长相上暂看不出来随谁更多,唯有那一双浓密长睫,与虞秋的一模一样。
虞秋拍开云珩去触碰孩子眼睫的手,道:“都念完了?那你去别处忙吧,当心把他吵醒了。”
她抱着孩子躺在软椅上,旁边是书案,云珩坐在那边,桌上是一堆散乱的奏折。
这是个注定要继位做皇帝的孩子,出生前听策论兵书等等,出生后变本加厉,不等足月,就被迫听起了奏折。
上下千年,仅此一人。
虞秋没觉得不对,云珩便全部由着她,但在此时,他心生不悦。
往日处理奏折,一目十行,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如今一字一句念出来,所耗时间翻倍。过分的是,有些无聊的问候的奏折,也必须念,一本都不能漏下。
“要让他早日习以为常,从小就明白身上的重担,再繁琐无趣也要认真听,所以一个都不能漏。”虞秋是这么解释的。
哄她宽心,云珩是愿意的。他好不容念完了,想量量这两人的眼睫是不是一样长,都不能被满足。
“吃了就睡,昨日雷鸣声都没把他惊醒,哪有那么金贵?”
虞秋立即捂住了孩子双耳,道:“别这么说他。我问过姨母和几位夫人了,贪吃好睡是正常的,婴孩都这样。”
云珩:“不是你一口咬定说他懒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们小太子机灵好动,一点都不懒。”
云珩看着她怀中安静睡着的胖娃娃,除了要人照顾时哭号几声,其余时刻眼睛都懒得睁开,哪里机灵好动了?
“小太子。”他冷哼一声,然后抬着下巴,挑眉道,“你确定他不懒?”
虞秋不确定,更说不过他,食指在自己脸颊上轻挠了一下,开始赶人,“好了,你去处理别的事情吧。听你念太久,我都困了。”
说着,掩唇打了个哈欠。
云珩也想跟着小就没听说谁家孩子出生后,听见的第一句话是《孝经》里面的。幸而公仪颖与宫中嬷嬷们习以为常,及时催她回神。
萧夫人道:“阿秋用了极大的精力来教导这个孩子,别的不说,至少孩子长大后一定是个孝顺的。有阿秋看着,长不歪的。”
“但愿如此。”萧太尉叹息。不是他多虑,是皇室血脉太诡异,没人能保证哪个皇子一定是正常的。
萧夫人玲珑心思,知晓父亲忧心江山稳固与百姓安生,将声音压低,又道:“父亲总是想太多,就拿几年前的事情来说,您担忧阿秋因为情爱丧失理智,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再看看,现在哪里是她捏不清轻重……”
萧太尉默想云珩登基后的数种政法革新、在御书房数次撞见虞秋的经历,以及萧夫人方才所言,恍惚想道,如果这两人中一定有一个被情爱糊住脑子的,那绝不会是虞秋外面的嬷嬷纷纷惊愕,被他吩咐带上娃娃的东西,一起去了偏殿。
来偏殿商议革新之法的皆是肱骨之臣,全都傻眼了,看看淡然自若的云珩,须臾,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了萧太尉。
萧太尉额头沁出了汗水,放眼整个偏殿,虞行束不在,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出面劝诫了。
“陛下,自古以来,哪有男人抱孩子……”
萧太尉话未说完,身侧的方老太傅与几位大臣纷纷咳了起来。这是重点吗?
萧太尉停口,顿了顿,重新开口,小心道:“……既是商议政事,抱着孩子是不是有损龙威?再吵到太子,让小殿下受了惊吓总归是不好的。不若让人把孩子送回娘娘那……”
“只有他吵别人的份,别人想吵醒他,没那么容易。”云珩简单驳回,这时侍卫在明黄桌案旁摆了张小床,云珩躬身将孩子放了进去。
而后正襟坐在桌案后,沉声道:“太子日后当继承大统,提前听些政事有何不可?朕观尔等眼神躲闪,可是对朕早立储君之事有所不满?”
被扣上这种帽子,是会死人的。众臣皆道不敢,怕吵着孩子,声音有意压低,说得十分别扭。
“如此便好。”云珩满意了。
方太傅对早立太子无异,他是觉得带着个未断奶的娃娃商议政事不得体,见萧太尉退让,偏着头朝公仪横使眼色。
当今陛下的亲舅舅,少不得要劝说几句吧。
公仪横接收到他的眼神,全然无视。与其他几位大臣相反,他极认可云珩的做法,小孩子,就该从小严厉教导,早些接触政事,于家国有益无害!
无奈,众人只得在这种氛围下商讨。
政法革新并非小事,群臣争执了数月仍未定下,商讨时难免有唇舌之争。
初时,顾虑着一旁的婴孩不敢高声,全都压着嗓子。后来说到分歧,谁也不肯退让,愈吵愈烈,就差拍桌子互吼了。
萧太尉情绪被带动,与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暂停喘气时,余光扫见桌案旁的小木床,心中倏紧,不自觉地往前一步去看里面的婴孩。
这一看,见里面的娃娃嘴巴“叭叭”动了两下,睡得更香了。
萧太尉脸色扭曲,抬头去看云珩,正好云珩也刚从娃娃身上收回视线,与他对视,眼神疑惑,像是在问他有什么事吗。
萧太尉眼皮直跳,暗想今日回府后,要再让萧夫人去见一见虞秋,仔细问问这孩子的情况……
这两个多月大的娃娃,一定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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