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队上喇叭的通知,舟山大队的人想也不想的立即放下手头上的事，忙不迭成群结队的往晒谷场上赶去。
祛疤膏这事除了周国强家和白檀外,舟山大队其余人都不知道。
所以来到晒谷场上后，众人议论纷纷,什么猜测都有。
十分钟后,上至儿童下至老人全都到齐。
周国强就在这个时候带着白檀出现,站在晒谷场边缘的一块巨石上，好让在场众人都能看到他，能听到他的声音。
“都安静。”
周国强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还特意提高了几分音量,“现在我有一件关乎咱们整个舟山大队的大事要宣布。”
在周国强开口后，原本还闹哄哄的现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当听到事关乎整个舟山大队的事后,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的提了起来,就怕接下来听到的会是一个坏消息。
周国强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此时的他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与高兴，高声道，“我宣布,咱们舟山大队将会先成立一个小作坊,用来制作祛疤膏。
刚开始作坊肯定是招不了多少人，但只要卖出去的祛疤膏多了,那小作坊就有可能变成大作坊，甚至是变成跟城里一样的大厂子！”
“祛疤膏的配方是白檀同志拿出来的，也是白檀同志极力说服公社领导们在咱们大队成立一个作坊的，所以小作坊成立后,工人的名额肯定得有一个是白檀同志的。
还有就是，咱们的小作坊到底是比不上城里那些厂子的，所以工钱不会太高，公社领导们商量过后，定下了暂时一个月十块钱工钱。
至于福利方面，那也肯定是不能跟城里工人比的。”
城里厂子的普通工人，一个月是十五块钱左右。
虽然比城里的工人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钱，可对于在土里刨食的农村人而言，那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天大喜事！
这不，随着周国强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原本安静如鸡的现场，瞬间响起一阵阵如雷鸣般的喧哗声，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大队长，你、你说真的？咱们大队真的要成立小作坊？！”
“大队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咱们大队居然也能城里小作坊？咱们这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月十块工钱已经很多了，咱们这些泥腿子一年到头都在土里刨食，一大家子省吃俭用的攒个一年，到手的钱能有十块钱就已经不错了。
现在一个月就能赚个十块钱，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不是，有了一个月十块钱的工钱，哪还在乎那劳什子福利。”
“大队长说得对，要不是檀丫头愿意拿出祛疤膏的配方来，咱们大队哪能成立小作坊，还让咱们大队的人也有机会成为有工钱拿的工人？
要是工人名额里头没有檀丫头，我王丽娟肯定第一个不同意的。”
“对对对，丽娟说得对，工人名额肯定得有檀丫头一个。”
对于这一点，现场众人没一个反对的。
当然，就算有反对的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毕竟人家大队长都说了，要不是有白檀拿出来的祛疤膏配方，并且说服了公社领导们，舟山大队根本不可能会成立什么小作坊。
更遑论日后还有可能发展成大作坊，甚至是厂子了。
得到众人附和的王丽娟，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别提多舒坦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滴溜转了好几圈后，突然扯开了喉咙大喊，“大队长大队长，我报名！我现在就报名当工人！”
众人：“？？！！！”
完全没想到现在就可以抢先报名的众人，反应过来后顿时就炸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现场所有人都神情激动的嚷嚷着他们也要报名当工人。
一个个的放开了嗓子喊，喊得面红耳赤的也不消停，就怕落后一步不能当上第一批工人。
周国强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因而还算淡定的再次开口让众人安静下来。
“第一批工人，只招十人。”
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周国强才清了清嗓子道，“白檀同志占一个，那就剩下九个名额。
因为制作祛疤膏是个细致活，为了更好更快的将咱们的祛疤膏推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咱们大队祛疤膏的好，所以剩下的九个名额里，得有七个女同志。
余下两个男同志名额，则是负责做一些打杂的活儿。”
周国强这话一出，大队上长得人高马大，本以为自己会占优势的男同志们不乐意了。
“大队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人家城里招工那都是招有一把力气的男人，咋到了咱们大队就成招手脚使不上力气的女人了？”
“可不是大队长，你这就不厚道了。”
“大队长，你可不能只偏心人家女同志啊！咱们男同志还得养家糊口呢！”
听了他们的话，女同志们却不乐意了。
“咋啦？就你们男人能养家糊口，我们这些女人就不能养家糊口了？”
“就是，城里的大厂子还有女领导呢！”
“大队长你别听他们这些个臭男人胡说八道，他们这些臭男人能养家糊口，我们这些老娘们同样能养家糊口。
就不信没了他们这些个臭男人，我们这些个老娘们就不能养家了！”
同为臭男人中一员的大队长周国强：“……”
站在后面的白檀，默默朝他投去同情的一眼。
最终在周国强苦口婆心给众人一一分析，女同志在制作祛疤膏中怎么比男同志有优势，也更有效率后，男同志们才勉勉强强接受这个安排。
接下来的招工考试，则由白檀来安排。
也就是说，第一批工人招谁，由白檀说了算，周国强这个大队长并不掺和。
对此众人虽然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毕竟他们大队能成立作坊，可是多亏了白檀。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会制作祛疤膏的人就只有白檀，要招什么样的人做工，什么人最适合做工，那肯定是白檀最清楚的。
所以舟山大队的村民们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倒是知青院那边的人有点忐忑。
一名有些黑瘦的女知青率先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说，白檀会不会不选咱们知青院里的人？”
说着，有意无意的往萧凌风和杜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明显意有所指的模样，让在场人都察觉到了她的意思。
而被矛头对上的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然不等他们夫妻俩辩解什么，就被另一名女知青抢先开口了。
“应该不会吧？大队长不是说了，九个名额里会分给我们知青院两个名额，白檀就算……不喜欢咱们知青院的人，也不会违背大队长的意思吧？”
“谁知道呢？她现在可是舟山大队的大红人，就是违背了大队长的意思，估计大队长也不会跟她计较。”
“白檀……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她以前还帮助过我好几次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人家也跟咱们一样是知青了，可不是以前那个乡下人。
说真的，我还挺同情她的，明明是该在城里享福的城里人，结果就因为某些人的歪心思变成了乡下人，还打小就被虐待。
这要是我，我也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说着，视线还若有若无的望杜薇薇那边瞟。
这话在针对谁，已是不言而喻。
“可……可这也不关咱们的事啊，她总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吧？”
“咱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她想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咱们这些‘外人’又能怎么办？还能跟整个舟山大队的人闹翻不成？”
虽是这么说，可语气中的怨气却半点不少。
当然，这怨气不是冲着白檀和舟山大队的人，而是冲着杜薇薇而去的。
这点，从这名男知青瞥向杜薇薇所在的方向就能看出。
“够了！”
明白他们这是故意把话说给他们夫妻俩听的萧凌风，终于忍无可忍的猛然站起来，黑着脸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
“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用不着这么含沙射影的，当谁是傻子呢！”
萧凌风这一发作，现场瞬间寂静了片刻。
不过很快，那些知青就反应过来了。
同时也被萧凌风理直气壮，没有半点愧疚的态度给气笑了。
知青院里年纪最大的男知青站了出来，动之以情的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跟你们直说了。
虽然咱们知青院里有十几个人，名额仅有两个，僧多粥少，能当上工人的就只有那么两个，可那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去跟白檀道个歉，争取取得白檀的原谅。”
虽然他们这么逼迫人去道歉有些不厚道，可为了那两个名额，他们只能这么做。
何况得罪白檀的，本就是杜薇薇和萧凌风两人。
既然是他们两人惹出来的祸，那就该由他们去平息。
“你说什么？你们想让我去跟那个对我死缠烂打、不知廉耻的土包子道歉？！”
萧凌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直接被气笑了，“你们这是疯了吧！居然想让我跟她道歉？你们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我告诉你们，这绝对不可能！”
“你们要再敢提这事，我不管你们是谁，都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也不管在场人是什么反应，他便怒气冲冲的甩手走人了。
落后一步的杜薇薇见状便想跟上去，却被平时跟她交好的一名女知青给拦下了。
“薇薇，咱们知青院是一个集体，你可不能为了私人恩怨，而不顾咱们集体的利益。
不说你、萧知青和白檀之间的事，就说你代替了白檀在城里享福了那么多年，你也应该去跟白檀道个歉。
你也别觉得委屈了，调换孩子虽然不是你做的，可你是既得利益者，这事你总不能否认。”
“我没想否认。”
杜薇薇强忍着心底的憋闷，脸上尽量柔和下来，“美芳，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在白檀同志出院回来的当天，我就去向她道歉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白檀同志有没有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我相信白檀同志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白檀同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人。”
说完，便不顾对方的阻拦，快步绕开人走了。
看着杜薇薇快步离开的背影，赵美芳有些不可思议的微微瞪大双眸，“她、她这话是啥意思？白檀同志不是咱们想的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咱们现在说的是白檀同志为人怎么样吗？咱们现在明明说的是为了集体着想，她这话阴阳怪气的，我咋听着不对劲呢？”
赵美芳为人有点憨直，根本没听明白杜薇薇话中真正所隐含的意思。
不过在场还是有人听懂了。
年纪最大的男知青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这是在告诉咱们，白檀要是违背大队长的意思不招咱们知青院里的人，那白檀就是在公报私仇。
还暗示咱们，不要小人之心！”
赵美芳这下听懂了，双眼顿时瞪得更大了，“她这是说咱们是小人？”
“不是，咱们咋就成小人了？没看到白檀都已经让大队本地的人去她那边考试，没让咱们知青院的人去吗？
都这么明显了，咱们多想几分有什么不对？
他们一个是机械厂厂长的儿子，一个是机械厂副厂长的闺女，家庭条件好，家里还时常给他们寄东西来，不稀罕一个月十块的工钱。
可他们不稀罕，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啊！他们怎么能这么自私！”
赵美芳说着说着，都快被气哭了。
她家里条件不好，自打她两年前下乡以来，家里就只给她寄过两回东西，要不是她咬牙下地努力赚工分，怕是早饿死了。
可一年到头，她能赚到的工分仅勉强够她一年的口粮，就是多出一分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非常希望能够当上工人的。
哪怕一个月只有城里普通工人三分之二的工钱，那也比在地里刨食强多了！
有着同样想法的知青不在少数。
因而以往向来跟杜薇薇夫妻俩关系挺不错，甚至是巴结他们夫妻俩的知青们，此时此刻都对他们夫妻俩生出了几分不满和怨怼来。
不过在两个小时后，赵美芳等人才知道，白檀公报私仇什么的，显然是他们想多了。
先前白檀没有把他们一同叫过去考试，不过是想分两批考试罢了。
并非他们所想的，想要违背大队长的意思，公报私仇什么的。
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认认真真、公平公正，哪怕脸上有着明显缺陷却还是自信满满的考核他们的白檀，赵美芳等人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羞愧来。
虽然杜薇薇是在故意讽刺他们。
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
很快，知青院里的两名工人名额也确定下来了。
一男一女，男知青是知青院里最年长的周云霄，女同志则是赵美芳。
两人都是出了名的勤快爱干净，最重要的是有耐心还细心。
而白檀招人的要求，恰好最注重的就是这两点。
自觉比不上两人的其余知青们，对此虽然遗憾，但却都心服口服。
而跟萧凌风跑出去一趟，回到知青院后得知招工考试已经考完，还确定了名额的杜薇薇又气又急，当即一个没控制住脾气当场埋怨起了赵美芳等人。
赵美芳等人因为先前的事，本就对她心存不满，听了她的抱怨，当即也不客气的回怼了回去，直把人给怼哭了。
萧凌风还在外头没有回来，孤立无援的杜薇薇，最终被怼得捂着脸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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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丫姐姐……不，小檀姐姐，我哥哥可以报名当工人吗？”
完成招工，返回自家的路上白檀遇上了屁颠颠来找她的钟景希小朋友。
瞧着钟景希因为跑了一路而微红的脸颊，白檀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人类的幼崽，总是让人的心肠莫名柔软下来。
“当然可以。”
白檀蹲下.身，与眼前的小幼崽平视，“只是这一次的招工名额已经确定下来了，如果你哥哥也想要来当工人，就只能等下一次通过考试当工人了。”
“啊？”
钟景希小朋友傻眼了，“那、那我哥哥现在是不是不能当工人了？”
这是事实，白檀也没有糊弄他的意思，“嗯，是你哥哥让你来问的吗？别灰心，你让你哥哥可以先做好准备。
看在你帮过姐姐又长得这么可爱的份上，姐姐悄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不出一个月，小作坊就会招第二批工人哦。”
后面的话，白檀故意压低声音，说得神秘兮兮的。
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们这些地下.特.工接头呢。
前一刻还蔫了吧唧的钟景希，下一刻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别提多漂亮了，“真的吗小檀姐姐？”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檀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手感好极了。
钟景希小朋友还真认真想了想，半响后才高兴的摇了摇小脑袋，“没有，小檀姐姐没有骗过小希，谢谢你小檀姐姐，等下一次招工，我哥哥一定会当上工人的！”
钟景希自信满满的点点小脑袋，显然是对他哥迷之自信。
瞧着早熟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小幼崽，白檀没忍住笑了起来，“嗯，你哥哥一定会当上工人的。”
对此，白檀丝毫没有怀疑。
哪怕钟景盛没有了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可她仍然看出了他的不简单与优秀。
若不是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钟景盛怕是早就带着唯一的弟弟一飞冲天了。
钟景希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瞧了好几眼，然后凑到白檀耳边小声说，“小檀姐姐，不是哥哥让我来问的，是我自己想来问的。
我刚刚又看到哥哥受伤了，哥哥肯定是去后山找吃的才受伤的。
我不想哥哥受伤，可是哥哥说要是不找吃的，我和哥哥、伯伯爷爷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会死，所以哥哥只能去山上找吃的。”
说着说着，钟景希小朋友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伯伯爷爷说，如果哥哥当上工人，那哥哥就不用去后山找吃的了。
哥哥不去后山，那哥哥就不会受伤了。”
他口中的伯伯爷爷，就是被下放到牛棚的黑.五.类分子。
白檀一听便知道，钟景希会找上她，牛棚里的人估计也出了一份力。
对此，白檀并不生气。
她虽然没有跟牛棚里的人见过面，可从原身的记忆中不难看出，钟家兄弟俩跟牛棚里的其他人关系很不错。
不然钟景盛也不会为了牛棚里的其他人，而冒险上山找吃的。
同时，原身对牛棚那边的人也不排斥。
甚至因为跟同住在牛棚的地主家老夫人一起养了几年猪的原因，原身对牛棚那边的人还有几分好感。
只是因为白家人对牛棚那边的人极力排斥的原因，原身才没敢跟牛棚那边的人多接触。
白檀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跟大队长提议，可以用山上采摘的草药换工分，同时各家各户都可以在自家的自留地上种草药，自留地上种的草药也可以换工分。
山上外围就有不少草药，这样你哥哥短时间内，就不用再冒险去深山找吃的了。”
钟景希到底只是个六岁大的幼崽，听得懵懵懂懂的。
不过‘换工分’这三个字却是听懂了的，于是高高兴兴的告别白檀后，就屁颠屁颠的跑走找他哥去了。
看着小幼崽一蹦一跳的背影，白檀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
她这算不算是被用完就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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