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言接过那个塑料袋,看看里面的本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箫声以为路思言要感动得掉眼泪的时候,路思言抬头,眼眶微红地看着箫声:“可以换成那个皮面的吗?”


    箫声:“……没钱。”


    路思言只好乐呵呵地合上塑料袋,贴着箫声的胳膊说好吧,和他一起慢悠悠地走回家。


    回家的路程十几分钟,路思言腿部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受过伤的左边大腿还有点酸麻发痛。


    他微微瘸着走路,但是也不影响今晚的心情,走进巷子的时候甚至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家看看他的小猫。


    箫声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前面蹦蹦跳跳但一瘸一拐的身影,想着是不是该买台电动车了。


    回到家里,路思言灯都还没打开就开始召唤猫咪。


    “警长!我回来啦!”


    没有动静,路思言猫着腰往院子里走,他脸上冒着喝醉之后的傻气,看到一双反光的圆圆眼睛出现在廊檐角落的时候,不自觉夹着嗓子开始唱:“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警长~过来抱抱~”


    箫声锁上大门,忍不住笑了一下,怕他又在院子里摔个大马趴,伸手打开了院子里的灯。


    世界突然变得明亮,路思言更兴奋了,拎着塑料袋冲过去,抱起警长一顿猛吸。


    “饿不饿呀宝贝?”


    “哎呀,水喝完了,我的宝贝真乖,喝水这么积极呀,真不愧是黑猫警长。”


    “爸爸给你倒水加粮哦。”


    路思言站起来,又晃悠悠地坐下去,情绪一激动更上头了。


    箫声去给小猫加水加粮,拿过来放好,顺便提醒:“猫粮快没了。”


    那是去宠物医院接小猫回来的时候买的,就一小包。


    路思言哼地一声,很傲娇地抬头:“我已经买了。”


    箫声耸耸肩,转身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路思言继续在这里看着小猫吃东西,跟他碎碎念,然后直接趴在地上,打开刚买的笔记本和笔,在笔记本的第一张空白页上写:小言的日记之持续的幸福。


    他认真的写上今天的日期和天气,像小时候老师要求写日记一样。


    然后双手托着下巴,开始想今天让他开心的事情。


    “第一件,收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


    路思言折腾完自己日记撸完猫,从晾衣绳上捞了干净的衣服和裤子起身去卫生间冲澡,卫生间是这个家里最像城市装修的地方,崭新的热水器,智能马桶。


    路思言抓起滑溜溜的香皂,“要是能有一瓶沐浴露就好了,祖马龙的就行……”


    磨磨蹭蹭地冲完澡出门,路思言就看到箫声扛着折叠梯子从他房间出来。


    以为箫声去他房间干坏事的路思言立刻质问:“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箫声顿微微抬起下巴,冷漠回答:“自己去看。”


    路思言狐疑着走进房间,看到靠窗的墙壁上方出现了空调,正是昨天晚上箫声买回来的那台发黄的二手空调。


    他以为会装在堂屋什么的,没想到是装在自己房间。


    顿时很愧疚,捂着心口说:“我真该死啊,刚刚那么跟他说话。”


    路思言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快步走出去,他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擦,湿漉漉地往肩膀上滴着水。


    在堂屋找到箫声,他刚打开了一瓶新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因为安装空调,箫声身上的t恤已经汗湿大半,轻薄的布料透出他后背的肌肉。


    路思言站在门口,觉得此刻进去是打扰他。


    路思言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箫声似乎早就察觉到路思言就在门口,嗯了一声,继续喝酒。


    他每天每天都喝酒,总是能在深夜看到他孤独背影,还有酒杯和冰块碰撞出的清脆响声。


    不吃宵夜,连下酒菜都没有。


    路思言本来要走了,忽然又转过头来对着他的背影说:“等我发工资了给你买下酒菜,好不好?”


    箫声没有作答,但是肩膀动了一下。


    路思言回屋子里去睡觉,他久违的享受到了开着很低的空调然后盖着被子,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感觉。


    好喜欢,好有安全感。


    翻身的时候看到被他扔到窗边的丑陋柯基小玩偶,路思言想了想,把它拿过来塞进被子里。


    “看在空调的面子上让你一起睡吧。”


    “喵——”警长嗷呜一声从窗台跳进来,似乎也觉得屋子里有点冷,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之后跳上路思言的床,在床尾把自己转成一个圆,满意地睡了过去。


    为了能通过修车厂的考核,过去的一个星期路思言特别积极,他想买的东西好多,并且在和三鸡探讨过后发现,他想要的这些东西都能在月薪4800以内解决。


    这让他动力满满,没再有一天迟到过,搞得箫声还有点不适应,他早餐都还没有做好,路思言就已经在餐桌上敲着碗等了。


    本来活得自由自在,现在有了上班的感觉。


    ——岗位还是个男佣。


    他戴着围裙,挥舞着锅铲给手抓饼翻面,好了之后又迅速煎蛋煎火腿肠,再切一点西红柿和生菜卷起来,装在盘子里端上桌。


    刚回到厨房准备倒牛奶,就听到路思言在堂屋喊:“我要果汁!”


    箫声气不打一出来,把刚倒了一点的牛奶喝掉,冲冲水打开冰箱。


    没有听到箫声的回应,路思言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刚刚那么喊不太礼貌,妈妈从小就教过他要讲礼貌,他对家里的阿姨都一直是彬彬有礼的。


    “咳咳……”路思言清清嗓子,但还是犹豫着有点开不了口,但为了这个肆意的夏天和这个美好的早晨,路思言还是张口:“声哥,我今天想喝果汁可以吗?”


    话音刚落,箫声就出现在门口,拿着一杯牛奶一杯橙汁。


    箫声把橙汁放在他面前,路思言立马开心了,端起来喝一口之后情不自禁眯着眼睛笑,像小时候那样大大方方地向身边的人反馈:“真好喝!谢谢声哥!”


    箫声嗤一声,哭笑不得,平时都是“喂”,现在就知道喊“声哥”了。


    路思言抓着手抓饼吃,还不忘夸奖坐在对面的箫声:“其实你穿围裙的样子很帅。”


    箫声不可置否,很随意地回:“谢谢。”


    “比你拿枪顶着我的头的样子帅多了。”路思言笑眯眯。


    箫声:“……”


    路思言正开心呢,吃了一口又问:“你的枪哪里来的呀?我们国家应该不可以合法持枪的吧?”


    箫声没有应答,懒得搭理他,路思言又问:“里面有子弹吗?要不拿去派出所交了吧。”


    无人理他,但是路思言不介意,接着说:“但知道你非法持枪会不会被判刑啊?要不我们趁半夜,把枪扔在派出所门口就跑?”


    “但是好像有摄像头,要不……”


    “闭嘴,吃饭。”箫声忍无可忍。


    路思言撇嘴:“哦,好吧。”


    快到月底了,路思言终于在修车厂上满了一个月的班,他穿着昨天晚上刚洗过的工作服,正襟危坐。


    “三哥,怎么样。”


    三哥手里拿着这个月的考勤表,看看表再看看路思言。


    旁边还坐着厂里的其它员工,箫声双手抱胸看起来满不在意,三鸡眼神发亮期待路思言能转正留下来一起工作,其它员工则是“赶紧说完吃饭快饿死了”。


    “嗯……”三哥抿抿嘴,又摇摇头,摸摸下巴,又点点头。


    路思言快焦急死了,他已经很努力的去完成这个工作,他不再嫌弃洗车时溅到身上的水,不再害怕脏污的坐垫,也不再用“我只是给三鸡帮忙”的念头工作。


    他很希望能留下来,这个夏天,他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不再依靠谁。


    溅到身上的水和进入口袋的钱,都是属于他的。


    “要我说嘛……”三哥表情越来越怪异,像是不满意,又有点像是在憋笑。


    路思言急得直跺脚。


    “行了。”箫声突然开口,很是无奈地对三哥说:“别逗他了。”


    三哥这才哈哈大笑,说没问题,并且这个月的工资就按正式员工的发,但是要扣除他已经拿走的六百一十块。


    “好的!”路思言开心死了,抓着坐在旁边的箫声的胳膊摇晃。


    员工们看他这么激动,箫声无奈中带着骄傲忍耐着路思言的发疯,都乐得哈哈大笑。


    好像,路思言来了之后,箫声也有一点改变了,但是要说哪里变了,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吃饭!”三哥一声令下,员工一起把饭菜摆上桌子。


    吃饭的时候员工聊天,有个中年同事说:“我老婆非要听她姐姐的,要拿三十万去加盟一个精酿啤酒店,我觉得一点都不靠谱,她姐才开了两个月。但是怎么劝都不听,说肯定赚钱,唉……”


    “老天,我爸才是,跟他的朋友说要搞什么茶叶品牌。”


    “一听就很不靠谱啊,骗钱的吧。”


    “我妹妹公司也是,让她做个项目,说是一听就是赔钱活不了半年的。”


    “为什么到处都是这些赔钱项目啊!真的能赚到钱吗?”


    同事们愤愤感慨。


    路思言听到这里,笑了一下,说:“当然能啦,不过赚钱的对象不一样,要么骗投资人的钱,要么骗加盟商的钱,总之只要敢吹牛很容易赚钱的。”


    “你怎么知道?”大家异口同声问。


    路思言干咳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财经新闻说的。”


    大家疑惑点头。


    路思言流汗,实际情况是,投资人和加盟商,他都干过。正心虚地打量同事们,视线扫到箫声脸上的时候,发现他在偷偷笑。


    路思言皱眉,踢了箫声一脚,对方抿一下嘴,收起笑容,装作无事发生。


    吃完饭大家一起收拾的时候,三鸡突然说:“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你们回家吗?”


    大家都说不回,就在赤山市过。


    “有灯会呀,多好玩,女朋友会过来一起过。”


    路思言:“灯会?”


    “对啊。”三鸡看他那么激动,接着说:“你不知道吗?赤山市有每年都会在红水河边办灯会,有烟花展放河灯,还有夜市啊表演什么的,可好玩了。”


    路思言一听,下意识转头去看箫声,仿佛他是家长一样,要征求他的同意。


    “嗯。”箫声应答得不清不楚,但是路思言已经习惯,他的“嗯”就是可以可以都可以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路思言都沉浸在幸福和期待当中,他陆续收到给小猫的买的东西,也成功成为正式员工,还有中元节灯会。


    明天就要放假了,修车厂员工们喜气洋洋,加班加点地把手头的工作都做完,好安心去陪家人。


    路思言也不例外,晚上给箫声打下手帮忙,加班到晚上九点多。


    “是不是弄完这个就结束啦。”路思言问,他鼻头和脸颊都沾上了灰尘,黑乎乎的,像一只小猫。


    “还有一辆。”箫声说。


    “好吧。”路思言认命,下一秒肚子就咕噜噜地叫起来。


    路思言撅着嘴:“声哥,我饿了。”


    箫声没说话,从车底下钻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是油污,脖颈间满是汗水。他对不远处喊:“三鸡,过来一下。”


    三鸡正在整理器材,连忙跑过来说:“什么事声哥?”


    箫声摘了脏兮兮的手套,从裤兜里掏出钱来,有一百多块,他抽了一张二十还有一百递给三鸡。


    “带他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给小虎和三哥也带一份。”


    “好嘞!”


    路思言美滋滋地跟着三鸡一起跑了,既能买吃的还能出来放风偷懒一会儿。


    两人往农贸市场旁边的小吃街走,那里晚上吃的也很多。


    路思言跟在三鸡后面,两人先是一人买了一根冰棍吃,然后商量着买什么吃的,三鸡想吃黄焖鸡,路思言说想吃砂锅粉,正在黄焖鸡店犹豫不决的时候路思言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差点叫出声来,还好忍住之后忙拉着三鸡往黄焖鸡|店里冲,在最里面的桌子找了位置坐。


    路思言坐在背对着街道的位置。


    “小言哥,怎么了?”三鸡问。


    路思言的表情难掩慌乱,喝一口免费的茶水之后说:“没什么,就是……也想吃黄焖鸡了。”


    路思言依然忐忑不安,看到墙上贴着卫生间里面走的标志之后让三鸡点单,说自己去上个卫生间。


    三鸡说好。


    路思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卫生间,他虚掩着门缝,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往店里面张望。


    对方还带了两个手下,手下正要往里面走的时候,他伸手拦了一下,似乎在说算了,随即三人离开。


    他们面色不快,似乎觉得这么晚到这种地方来找路思言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路思言松口气,但心里忍不住疑惑。


    他们既然已经宣布自己死了,为什么还派人在外面找?


    更奇怪的是,那个带头的不是父亲手底下的人,而是继母向之晴娘家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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