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世上并没有来世。
——但有穿越
*
八原,风和日丽的下午。
古内高中的学生们正在昏昏欲睡的听课,室内满是粉笔撞击黑板的声音。
天花板风扇摇曳的微响,恰到好处的阳光照射,都是最美妙的安眠药,任谁都会喜欢这种青春岁月的静谧。
——如果她不是这个班的老师的话。
哒。粉笔被兀然压断。
式守更纱面无表情的停下书写,回头看向台下学生们,有些埋头抄写,也有些睡得正酣,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由衷的涌出一股羡慕的同时,也深深的怀疑人生了。
那天晚上她的呼吸断绝心跳停止,失去意识倒在新干线的月台上。
然而她的生命却没有结束,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世界。
这里与她出生的世界年代相同,历史发展相同,咒灵的存在也相同,绝大部分的事物都相差无几——
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平行世界。
但其中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式守更纱”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半年前她连魂带身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也就没有引起什么命定悖论,只是成为了没有身分黑户。
……不对,那也够糟了。
幸好她有解决方案。
她的咒术名为“拟态”。
只要接触过他人的咒力,就能完全变成对方的身体,模拟出一模一样的咒力与咒术。
即使是拟态不能控制自身咒力的普通人也有效。
这咒术能帮助她拟态成他人,进入一个自己不存在的社会。
比如说,她可以拟态成那些只负责收租十天半月都在渡假的房东、那些拿着钜额遗产的富二代、那些常年没有人关注的边缘隠形人……甚至是那些想不开去自杀的人。
方便拟态的对象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肯定不会有人怀疑。
但她不想这样做。
她已经当“别人”太久了。
难得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她想当回自己。
幸好现在的日本还没有统一的身分证,社保学生证驾照一类的证件就足以在社会立足了。
于是更纱花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替自己弄个身分出来。
她跑到一些没有电子纪录的偏乡地方,不断拟态成快要退休的老医生老师校长一类的人物,不断为各种文件签字盖章。
终于创造出一个出身乡郊,成绩平平,刚从野鸡大学毕业的身分。
为了不惹起与假身分的同年级的人怀疑,她还特地留下了“因为体弱多病而经常缺课”的记录。
就算日后有人回想起来,也只会引起“咦原来还有这个人吗?大概是我当时没留意”的程度的疑惑。
做完这些后,她又马不停蹄的找起养活自己的生计。
正巧经过八原的时候,古内高中正缺乏人手。
本来学校无论如何都应该聘请有资格证的老师的。
但这种山间乡村实在没人愿意来工作,严重人手不足,很多方面也没有那么严苛的监管。
于是她活跃地展现了自己非凡的数学能力,并拟态成日本的乡村教育部长跟八原高中的校长“聊了聊”(后者是重点)后,便成功作为临时工留下来教学了。
结果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跑巿役所搞搬迁证明、租房、搬家具清洁装修,跟邻居打交道尽量熟稔起来……不知不觉也花了好几个月。
直到最近才慢慢安顿下来,享受起乡郊的悠闲生活。
——真是的。
虽说也不错啦,但是……
这个,绝对很奇怪吧!
别人穿越,她也穿越。
怎么她就没有遇到返老还童打回娘胎这等好事啊?
正常来说这才是穿越的正路吧,说好的“一睁开眼就看到幼小的手”呢?
至少也该让她回到jk的年纪啊!
怎么就她还保存着穿越前的过劳社畜身体?
式守更纱默默叹了一口气,放下断了大半截的粉笔。
“老师,不写了吗?”中排戴着眼镜的女生举手问道,名字是笹田纯,标准的好学生兼班长。
“嗯,今天就这么多,下课吧。”她回头说,满黑板的数学公式已经足够挤破他们的小脑袋了。
她也就打工养活自己而已,实在没兴趣做一个压榨学生极限的老师。
这里的孩子们大部分都会继承自家的店面或者田地。
学校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享受少年时光的地方,没有太多的压力,只有少部分的学生会在意升学。
教室发出一阵欢呼。
连刚才快要睡着的家伙们都飞快跳起来,嘻嘻哈哈的勾搭着小伙伴们下课去玩,商量着要到哪里抓青蛙和钓鱼。
青春啊,真是令人羡慕。
十来岁就被抓去当咒术师,她好像都没有怎么享受过这种时光。
她低头微笑了一下,收拾起大叠的作业本和教册。
“老师,要帮忙吗?”笹田纯上前问道。
“不用了,小孩子就早点回去吧,读书也好,找朋友玩也好。”更纱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但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一点社畜的沧桑。
她有些怅然,“这几年青春可是很宝贵的,没了就没了,可别像老师一样后悔没有多多享受啊。”
“老师……”女生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嘿,别这样看她嘛,长成大人就是这么苍桑啦。
而且虽然她没了青春,可她还有梦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把热心的好孩子打发走,捧着大叠的本子回到职员室。
正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回家时,八原高中的校长走过来了,他的身形快要像球一样了,衬衣被膨胀的肚子拉扯成怪异的形状,裤头绷得快破掉。
那张皱成菊花的脸上是令人不适的笑容,“式守老师,你现在有空吗?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没空,勿cue。
更纱非常想这样说,但要是拒绝了,他接下来肯定会很烦人。
“当然可以。”她不怎么情愿的回答道。
真是的,本来她都要跟着下班了。
过劳死过一遍后,她本人绝对奉行不加班主义。
所以这胖子最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臭着脸想道。
校长看到她毫不掩饰的表情,立刻识趣的给出一份档案,没有半句废话,“明天我们学校会有一个转学生,是一个特别的孩子,让他到你的班学习可以吧?”
“嗯?我先看看。”她低头读档案。
夏目贵志,十五岁,曾经多次转学,不同学校的老师都评价他的精神状态异常不稳定,会突然跳起来或者大叫,最大的劣迹是打坏学校的玻璃……
看校长搓着手的表情就知道了,肯定是其他老师们都不愿意接受的学生。
啧啧,看来哪怕会对“教育部长的朋友”露出讨好的笑容,该丢烫手山芋的时候也毫不留情啊。
“可以哦。”但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作为大人,总不能让小孩子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吧,这像什么样子——她在内心翻白眼想道。
“真的吗,式守老师,你真是我最可靠的伙伴。”校长夸张的挤眉弄眼,像害怕她会反悔似的。“那就拜托你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纱收起档案,不就是弄坏过一块玻璃,没有她想像中的糟糕,她还以为会是进过少年院之类的麻烦角色。
后半句她差点想说出口,看到校长如释重负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差点忘记了,跟咒术师打架可以毁了一座森林的风格不同,普通人表现出轻微的精神异常和攻击性已经会引来很多不对劲的目光了。
就这样毫无怨言地收下一个“问题学生”好像显得有点好欺负。
于是,她想了一下说,“校长先生,如果想说谢谢的话,麻烦用七辻屋的红豆包报答我……”
话音未落,校长就像脚下抹油似的消失了。
那个圆滚滚的身材动作俐落得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滚着出去的,一眨眼睛就消失在原地,居然连道别都没有。
这么小气?
不就是几个红豆包……式守更纱叹息着摇头。
不过,这个校长还算是个正常人。
事实上只要他不像咒术界那群老东西,天天要利用别人的力量,又要摆出“刁民想害朕”的臭脸,趾高气扬地拖后腿——
她就足够谢天谢地了。
穿越过来后,式守更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回老宅,看看那群老东西还在不在。
确认过那些祸害都活得好好之后,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是啊,如果她重操旧业的话,肯定干掉一只咒灵就能拿到丰厚的报酬,不用当个小小的乡村教师,但那又怎样?
那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工作。
凌晨一点有通告说咒灵在外面杀人,就算把牙都刷好了、把睡前的小影片(别误会,是在说as|mr)都准备好了,难道还真能安心躺下去放着不管,任由外面死人塌楼?
咒术师这工作最操蛋的地方就是不能说不干。
可是干得太好又天天被人猜忌搓磨。
那些老东西屁事不干,天天就盯住前线的咒术师们,看不起太弱的,又厌恶太强的。
总之不合他们心意就找尽借口找碴,搞得人的生活不得安宁。
不得安宁的人特指她。
当最听话的最强咒术师,受最多的猜疑捏扁。
她敢用最爱的热巧克力发誓,她的过劳死绝对有他们一份功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平行世界复活,但那种心脏剧烈收缩、脑袋昏眩、眼前阵阵发黑,像牛马一样被人生生劳役至死的感觉——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所以她这辈子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都不会再碰咒术界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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