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渊还没回答琮玉的话,手机就被地上打滚的胡亮跳起来打掉了,胡亮想掐住乐渊的脖子,但够不到,就掐住他的胳膊。
“给我……乐渊我求求你……啊……给我钱吧……你他妈给我钱啊……”
瘦成骨架的胡亮又哭又吼,一会儿打滚,一会儿抱着乐渊的裤腿骂街,张着嘴,黑黄的牙若隐若现,眼泪、鼻涕、口水早糊满了脸。
乐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同样淡漠的还有他妻子九姐。
九姐站在人群中,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丈夫,无论期间胡亮怎么搂住她的腿,求她、威胁她给钱,她的眼神没有丝丝波动,过去的缠绵如今在她眼里比跟两个油腻肥胖又没品的中年男人□□还要恶心。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同于甘西那群无动于衷的围观者,他们没那么冷眼旁观,还能议论。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个人,以前给邱文博当过狗。
琮玉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扒拉开人群,看向包围圈中的两个人,站着比天高的是乐渊,趴着尿了裤子的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吸了太多毒,估计没几天活头了。
就在琮玉好奇乐渊为什么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时,邱文博过来了。
男人看到他,蹬着腿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求他再给一个机会。
邱文博一脚蹬开他,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扭头对乐渊大骂:“小北呢!死他妈哪儿去了!”
“他说很快。”
男人听到小北,开始甩锅:“是江北!他把我推下车的!他把我关起来让我给他贩毒!我不帮他跟厂子、买家联系,他就让我死!给我口水喝吧求求你们了!就一口!就一口!”边吼边跪伏在邱文博脚边给他舔鞋。
邱文博又是一脚,大声骂道:“我他妈可是正经买卖人!吸毒的滚远点!”
周围不明事理的人也觉得男人应该去戒毒所求一个机会,而不是在这里。一直生长在焰城的人比乐渊还冷漠,他们无比清楚焰城当年是为什么紧急成立了缉毒大队,知道邱文博这人有多假,知道他此刻这句话演戏的成分有多高。
过了会儿,江北蜗行牛步的来了,到跟前才快走了几步,邱文博用胳膊勾住他脖子,往膝盖上压,似乎想憋死他。
邱路雪被人群搡出来,大声叫着“爸”,冲上前抱住了江北。
邱文博丢不起这个人,松了江北,叫乐渊把人带到街尾他开的那家农家乐饭店。
琮玉打算跟过去,想着反正天黑也看不见她,还没走两步,被人拽进了胡同,她正要叫,恍忽看见了对方的脸,仰起头:“这么黑你都能看见我?”
乐渊就没跟琮玉说过几句好话:“不该你看的热闹少看。”
琮玉不想看热闹,只想知道:“刚才邱文博找江北还要问你,就是说他没让江北去打听丁柏青,或者上次甘西的事,邱文博就已经怀疑他了,不会再吩咐他做事了。那我想问你,邱文博有让你去打听丁柏青吗?”
“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乐渊比平常还凶,嘴里柠檬糖的香气在琮玉头顶扩散,琮玉忍不住跑了题:“怎么吃糖了?”
经常有醉酒人士摸黑来小胡同里上厕所,骚臭味儿一阵一阵,乐渊不想在这地方待,正好也有事,就没答琮玉,把她拽到路边,准备打辆车把她送回去,不巧有个喝多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堵死了胡同口。
乐渊下意识把琮玉拉到右手边,男人却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狗,一下子嗅到女人气味,探着脖子靠过去,不老实的手踅摸起来。但还没摸到琮玉身前的空气,乐渊已经踹过去了。
“滚蛋!”伴随着乐渊一声低呵,男人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琮玉低下头,想看看乐渊攥着她手腕的大手,但这地方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他手心的高温。
乐渊把琮玉拉到马路边,拦了辆车,把她轰上去。
琮玉在后座窗口,仰头看他:“你几点回去?”
“没准儿。”
“那我害怕怎么办?”
“别扯淡了,回去用客厅那手机给我打电话,十分钟内没打过来,小心好你的腿。”
琮玉就下车了:“那还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回去呢,你打吧。”
乐渊看着出租车开走,回头骂她:“不回去干什么!”
琮玉提着江米糕,仰起头:“告诉我丁柏青在哪儿。”
唐华路晚上人多,风也多,他们身边时不时有人经过,风也把琮玉的头发丝吹得满脸都是,就不是个谈事的地方,最终还是乐渊妥协了:“晚上回去告诉你。”
“好。”琮玉也很给面子,他愿意说,她就扭头往回走。
乐渊看着琮玉离开的背影,白色的羽绒服素净利落,小女孩穿正好,就是这小女孩腿太细了,像是营养不良。
他也喂了不少肉,就是不见重量,但似乎长个儿了,比她来的时候高了些。
他一直看着琮玉,直到她穿过十字路口才转身走向街尾的农家乐。
邱文博的火气在邱路雪赶到以后陡然冲顶,农家乐四方的院子里,门灯和石灯笼散发出两种颜色的光,但瓦数不高,可见度还是一般。邱文博被这片橙红虚化了五官,在一辆霸道车前显得尤其臃肿矮小,像块圆润的土豆。
他边上一群霓月的小痞子,还有九姐。他前面是邱路雪和江北,两个人挨着站在一起。胡亮倒在地上,攥着领子,又是干呕,又是吸鼻子抹嘴。
他点着根烟,问江北:“解释解释吧。”
江北说:“这是谁啊?我不认识。”
胡亮爬过去,抱住他的脚:“江北你别想撇清关系!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要不认我,那就别怪我把你干的那些个勾当都抖搂出来!”
邱路雪被摸到了脚,叫了一声:“别碰我!”
江北赶紧踢开胡亮,把邱路雪护在身后,恍然大悟似的说:“我当是谁呢,听声音才认出来,老胡你还活着呐?好大的喜事!”
他边说边看向九姐:“九姐!来认认,你们家爷们。”
九姐神情淡漠,其中几抹有变化的情绪还是因为乐渊进来。
胡亮被提醒,又想起九姐,爬过去,搂住九姐穿着丝袜的腿,一抬头就能看到她高开衩的裙子。她以前从不会这样打扮,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要跟着邱文博贩毒,又没忍住诱惑吸了毒,他害了他的妻子,但现在的他毒瘾犯了,没有良知,没有人性,所以只会撕了她的丝袜,骂她:“臭□□!卖了那么多年你告诉我你没钱?把钱给我!给我!快他妈给我!”
邱文博丢了烟屁股,让两个小痞子把他拉开摁住,走到江北跟前,掐住他的脖子,拽到胡亮腿边,让他看着胡亮的眼:“再重复一遍,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他说的也不是真的。”
邱路雪上前阻拦,邱文博扭头指使小痞子:“把她看住了!”
小痞子们拦住邱路雪,不管邱路雪骂得多难听。
胡亮也在叫,小院里声音混杂,恰如一场明目张胆的谋杀,刽子手丝毫不怕被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就算全焰城的人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江北还能笑出来:“想给我扣帽子,总得有证据吧?”
邱文博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对胡亮说:“我要是你,就抓住这个机会,把他弄死。”
邱路雪喊:“邱文博你不公平!他要是说瞎话呢!拿不出证据来你别想动小北哥!”
江北敢让胡亮拿证据,就是知道胡亮拿不出任何证明他们之间有联系的证据。胡亮住的老房子是他手下人租的,手机里也只有他手下人的电话,跟他见面也从来是他发起的。
胡亮空口白话没有说服力,只好哆嗦着指向九姐:“她知道!她去火葬场找我被江北拦在外边了!江北拦着她就是因为被火化的那副尸体不是我!他怕她看出来!”
邱文博松了江北,看向九姐:“是这么回事吗?”
胡亮和江北的生命线瞬间交到了九姐的手中,似乎她说割哪条就哪条。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九姐身上,她很平静地回答:“我没去过火葬场。”
胡亮尖叫,用尽全力挣脱小痞子的钳制,却因为毒品蚀透了内里而只是原地蹬腿,没有章法地吼着:“臭□□!你在放屁!你明明去过!”
邱文博又问了九姐一遍,似乎是想听到别的答案:“你到底去没去过?”
九姐笃定:“没有。”
这么多人看着,邱文博再问就是对江北不信任了,做兄弟这么多年都不信任,会让这些小痞子们多心,最后还是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行了,乐渊你明儿个中午把胡亮送派出所,剩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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