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朔语气听着不耐烦,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担忧,以为何一满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何一满蹲在地上,声音低低的,他话音刚落,手臂上传来一阵力道,被谈朔用力一提就站起身来。
站起来之后,何一满还是微微弯着腰:“就是,我好像……肚子有点疼。”
听他这么说,谈朔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打量他的脸色,又伸出手在他腹部按了按,神色严肃地问:“哪里疼?”
他倒没有怀疑对方的话的真实性,想着何一满是不是胃不舒服。
今天他们吃饭的时间确实不规律,虽然谈朔早就习惯了,但何一满看起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受不了也是有可能的。
“别按!我,我哪里都疼。”不知道是按到了哪里,何一满一副忍受不了的模样,往他身上靠了靠,虚弱道,“那个……你能不能送我一段路,我家住得不远。”
谈朔闻言动作一顿,有些犹豫。
不是他不愿意送,只是……他知道,如果何一满的邻居看到他和自己走在一起,免不了会说些什么,烦人的不行。
但看着何一满似乎真的不舒服,谈朔又担心他会在路上出事,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街道两侧的摊贩大多已经收摊回家,原本热闹的街区显出几分寂静来。
谈朔跟着何一满进了小区,他家现在还是几栋老旧居民楼,楼道里没有灯,隔音也不太好,时不时能听见几扇门里传出的炒菜声、交谈声,烟火气十足,很热闹。
见何一满到家了,谈朔转身就要离开:“我先走了,如果一会儿还是觉得难受,记得找医生看——”
没等他把话说完,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何一满突然拉住他,然后迅速抬手敲了敲门。
谈朔:?
下一秒,门就打开了。
“今天回来得挺准时啊,我们正要开饭了。”
赵雅静刚把饭菜端上桌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却看见何一满身边还站了个人。
“这是?”
谈朔猝不及防被拉住,来不及挣脱门就打开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也在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何一满刚才的不舒服原来是装的。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看了何一满一眼。
“他叫谈朔,是我朋友。”
何一满自动忽视了谈朔的目光,拽着对方胳膊的手松开,又轻轻在他背后推了一下:“添副碗筷呗老——姐。”
平时一直没改口,正要喊出老妈,何一满才想起来,赵雅静这时候才二十几岁,没他这么大的儿子。
刚才何一满琢磨了一路,自己问谈朔要怎么回家,看谈朔的反应就知道,他不是要走回去就是要在这边找地方凑合一下,总之肯定是惨兮兮。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他看到谈朔眉间的伤口,就禁不住想到对方今天一下午只吃了点面包,在回家的路上饿晕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来想去,何一满就用了这么一个办法,虽然有点耍赖的意思,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对方会生气。
如果说刚认识的时候他还觉得谈朔有点凶,现在何一满已经看出来,对方其实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赵雅静先是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但脸上很快露出笑容来:“谈朔是吗,你好,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
虽然被逼无奈,但事已至此,谈朔不动声色地把麻袋放在放门外,顺从地进屋:“打扰了。”
两人进门后,谈朔看着赵雅静走远了,放松了些,将视线转向何一满,眉梢压得很低,下意识骂了一句:“你他妈——”
“来,喝杯水吧,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啊?”赵雅静倒了杯水递给谈朔。
谈朔的表情瞬间一僵,未说出口的话也咽回去,下意识挺直了背:“没有忌口,谢谢您。”看着还有些紧张。
“吃顿饭又不要紧,别生气嘛。”何一满看乐了,把他按在餐桌旁坐下,又和老爸打了声招呼。
何兴安看了谈朔一眼,神色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把他当做儿子带回家的客人。
“你……”谈朔还是有点不自在,迟疑几秒,又压低了声音问他一句,“你真的没有不舒服?”
“真没事,还不是为了能让你上我家吃顿饭。”何一满也没想到自己演技这么拙劣,还能把谈朔骗过去。
“我跟你说,我,我姐做饭可好吃了,保证你吃过一次就忘不掉。”
正说着,最后一道菜也摆上了桌,可乐鸡翅一面被刀划开几道口子,狠狠腌入了味,酱汁顺着缝隙流下,香的不得了。
“别客气啊,把这儿当自己家。”
赵雅静把筷子递给谈朔,按耐不住身为父母的那点好奇心,吃饭间,时不时冒出几个问题来,大概就是家住哪里啊,今年多大啦之类的。
半晌,当听谈朔家住这么远的时候,赵雅静当机立断:“都这么晚了,你回去也不太方便,要不就在我们家住下吧。”
长辈的热情根本拒绝不了,谈朔还来不及说什么,吃完饭后正要提出离开,就被赵雅静打包塞进了房间里。
随着房门被关上,谈朔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安排了,要找何一满算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留下来的。”何一满当然是死不承认,一边说着,一边在书桌下面翻箱倒柜。
何一满当然知道,老妈对他的朋友向来热情,每次有同学来家里玩,她都恨不得让大家天长地久地住下来,这次也不例外。
而谈朔虽然嘴上质问,也只是拧了拧眉,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这么近的关系,也不习惯这样热烈的表达。
这间房一开始只是个普通客房,在前段时间何一满住下后,何兴安便陆陆续续往里面添置了一张书桌,后来又加了个衣柜……没过多久,空荡荡的屋子很快充实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住在我家?”
找了一阵,何一满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碘伏,把谈朔额前的纱布揭下来。
伤口本来就挺深的,虽然止了血,但还没结痂,撕纱布时有些粘连。
“嘶——”
感受到疼痛,谈朔向后仰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腕:“我自己来。”
“行。”这回何一满没说什么,毕竟他的确不太擅长处理伤口,于是靠在书桌边上看着谈朔。
他的动作很熟练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三下两下就涂好了药,看着看着,何一满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谈朔抬眼看他。
何一满:“我就说要留疤了,你还不相信。”
谈朔将最后一条胶布贴上,不以为意:“留疤就留疤,影响不了什么。”
何一满当然不是真的担心会有伤痕,只是这道伤口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鬼屋里的场景。
明明知道谈朔在不久之后会有危险,可现在除了记忆中的那副画面,何一满什么也不知道。
时间、地点、原因,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过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跟着谈朔。
换好药后,何一满把东西收好,又在衣柜找到几件衣服扔过去:“厕所出房门右转,给你找了件衣服,刚买的还没穿过,凑合一下。”
谈朔伸手接住。
等何一满也洗完澡出来,回到房间才发现,谈朔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只占了床的一点边缘,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轻微皱着,被子一角被压在手臂下面,多了几层褶皱,整个人陷进被褥中,看起来疲惫极了。
何一满没出声,轻手关上门,正要熄灯,没想到谈朔却立即清醒过来,就好像之前的困倦只是错觉。
“我睡相不太好,要是我半夜踹你,你……你忍着点儿。”见谈朔醒了,何一满恢复了正常音量,随便擦了擦头发后掀开被子躺进去,周身还带着水汽。
以前他去郑季同家住过几次,每次睡的时候还好好的,早上一醒却发现,郑季同有时被挤到角落,有时是睡在地上。
谈朔本以为他要说,如果他半夜踹他,可以把他叫醒,没想到却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撩起眼皮瞅着他:“放心,等不到你踹我,我会先把你踢下去的。”
话音未落,谈朔感觉到身侧的床铺陷下去一点,何一满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语气轻松:“我关灯了啊。”
其实何一满还没什么困意,想找人聊天,但想到刚才进屋的时候谈朔就已经要睡着了,估计是很困,想了想还是直接熄了灯。
“啪”一声后,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
日上三竿,何一满又是被老妈叫醒的。
往日里他醒来时,不是转了个方向就是被子整个儿掉在地上,可这次何一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躺着。
愣了一会儿,何一满才回过神,摸了摸身侧的被子,已经没温度了,谈朔去哪儿了?
他迅速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刷牙洗脸后,看见老爸老妈坐在桌边吃早餐:“老妈,谈朔呢?”
赵雅静给他一杯豆浆:“他走了有一会儿了,那孩子还真是有礼貌,还专门买了早饭回来。”
“醒这么早?”何一满轻声嘀咕一句,吃了口煎饺,还是热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赵雅静听见他的话,笑着说了一句,又继续道,“对了,你前几天不是说想来店里上班吗,今天正好有活给你干。”
“真的?行啊。”
何一满一听就立马就应下来,两三下吃完了早饭,跟着老妈一起出门,又顺口提到:“妈,要是店里还缺人,可以叫谈朔来啊,他有经验。”
赵雅静倒没说同不同意,只说如果谈朔真要来,可以试试。
到店里后,她交给何一满一沓厚厚的传单纸。
“发传单?”
赵雅静点点头,但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又担忧起来:“儿子,要是太热了就休息休息,免得中暑。”
“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做得来。”何一满好不容易找到点事情做,生怕老妈反悔,接过传单,没说两句就走了。
烈日炎炎,炽热的阳光有些烤人,何一满戴了顶棒球帽,上午大概就在饭馆周围徘徊,赵雅静偶尔出来看一眼,却发现何一满手上的传单发得比平时要快上不少。
“奇了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旁来吃饭的客人接过她的话,“这小伙子长得多俊哪,你看看,小姑娘都主动来要单子。”
赵雅静仔细一看,确实是这样,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几声:“还真是。”
何一满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发完传单已经累得不得了,一脑门汗,连灌了几大杯水,抽空对赵雅静说:“妈,下次别叫我了,太累了。”
赵雅静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觉得发传单累,去学校读书总行了吧,上学多轻松。”
!
见又绕回上学的事情上,何一满迅速止住这个话题,中午饭后,时间差不多了,他和老妈说了一声,往天桥那边去找谈朔。
但让何一满没想到的是,往日早早就来这里的人现在却不见踪影。
谈朔今天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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