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没有星光点缀,月色也浅淡,棚子下的人三三两两坐着喝酒撸串,人声嘈杂,模糊成一片传入耳中,将气氛推热了些。
几人年纪本来都差不多,又是为了商量事情才聚在一起,虽然徐安成对谈朔有点意见,但没过多久还是聊了起来。
罗韵诗今晚本来打算出门去骑车,刚出了店门就迎面碰上徐安成,见对方身后还跟着两个没见过的人,正发动的摩托车就熄了火。
她看着徐安成那一身打扮,就知道对方白天又在街上晃荡,手还捏着车把:“徐安成,大晚上的跑哪儿去?”
“你这头发,长得乱七八糟的,还有,怎么又把这件衣服穿出来了?就非要学人家街上的那些……”
“等等!”眼看着她越说越多,徐安成朝后面看了一眼,忙不迭地打断她,“我们要去隔壁烧烤摊,何一满和谈朔等会儿也来,要不要一起?”
罗韵诗面带狐疑:“你们几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这事儿吧,说来话长。”徐安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站在一旁笑了两声,“你和我们一起过去就知道了。”
“行。”
罗韵诗取下头盔,利落地下车,看向正在悄悄打量他的石弘文和姜心言,点了点头:“走吧。”
已经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互相认识过后,姜心言虽然仍有些退缩,但还是开了口,她声音有些小,徐安成忍不住向前凑了一点,又被罗韵诗拍了一下手臂。
石弘文从桌子中间的盘子里拿了一串烤翅,不着痕迹地把凳子搬得离徐安成远了一些,一边吃,也认真听着。
来的路上,何一满已经把之前的事和谈朔讲了一遍。
谈朔知道了个大概,在姜心言说话间,给何一满递了一串骨肉相连,翘着凳子往后靠了靠,半晌,皱眉看着她:“你是说,这些钱都是你弟弟借的?”
“可既然是你弟弟借的钱,为什么都来找你还?你弟弟人去哪儿了。”何一满的手顿了顿,眉梢微挑。
“我弟弟……他这几天和爸妈一起回老家了。”
姜心言的弟弟才十五六岁,从小到大父母都不怎么管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逃学的习惯,混迹在街头,年龄大了后就更加无法无天。
他爱面子,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在家里要不到钱就只能在外面借,时间一久,便滚成了一大笔钱。
讨债的人找上门来时,姜文俊不敢告诉父母,又想到姐姐这么久以来做家教什么的,肯定存了不少钱,张口便让他们找姜心言去,接着又吵着闹着和父母一起回老家了。
走之前,他还威胁姜心言:“我知道你手上有钱,你要是敢告诉爸妈,我就说,是你在外面犯了事,还要推给我,你看爸妈还会不会把你留在家里。”
姜心言在高中前一直养在乡下,直到这几年,因为成绩过于优秀才被学校招来了市里,可父母对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还是有些不满。
所以听姜文俊这么说,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可是我存下来的那些钱,是为了现在在学校缴费和以后上大学用的,如果把我的钱给出去了……”
姜心言慢慢把事情讲清楚了,众人沉默了一瞬,一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安静了几秒钟后,徐安成突然站起来猛拍一下桌子:“你这个弟弟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把事情都推给你?”
他看着气得不行,主动开口说:“你说,你们家在哪儿,我立刻过去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坐下。”罗韵诗虽然面露赞同,但往四周打量一眼,随即又拉了拉徐安成的衣角,小声提醒他。
“对了。”石弘文见徐安成不说话了,迟疑着开口,“今天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报警?”
姜心言摇头:“不能报警,今天的事情,他们最多只会关上十五天,可出来之后,这群人一定会报复的。”
何一满知道她的意思,也明白姜心言不想惹事,只想顺利考上大学,静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声朝谈朔问了几句话。
“这又不能报警,你弟人又躲起来了,他们肯定得一天到晚缠着你。”罗韵诗脸色也有些难看,她一向直来直去,觉得这种事只能用硬办法。
姜心言脸色有些白,桌上的东西也一口没吃:“除了把钱给他们,我……”
见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知道只能妥协了,可话还没说完,何一满又突然打断她说:“不行,我们就得报警。”
他把可乐罐重重搁在桌上,几人的视线迅速被他吸引过去。
“既然是你弟弟欠的钱,我们就把他找回来,让他自己还。”何一满刚才问了谈朔关于那些讨债的事,心里有了想法,“你父母不知道是谁惹了事,别人追债的总知道。”
说完,其他人先是沉默几秒,但有他开了这个头,很快就热络起来。
“就是,他们在你家楼下骚扰你,怎么不能报警了?”徐安成附和,“明天我就去把你弟弟找回来。”
罗韵诗难得没有反驳他:“行,我也一起去,骑车过去更快。”
“那些讨债的就交给我。”
“我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很快就把事情理顺了不少。
姜心言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只是坐在原地听着他们把一切安排好,怔愣片刻后,神色坚定起来。
“好。”
-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热闹的人群已经差不多散去了,罗韵诗热情地把姜心言带回家一起住,何一满便和谈朔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
“谈朔,你自行车是停在店里还是哪儿?”
“在你家那边。”谈朔身上还带着烧烤摊未散去的热意,松了松领口,眉眼的情绪松散几分。
身边的环境骤然间静谧下来,只剩下一阵接一阵的蝉鸣,已经到了夏末,汹涌热浪浅淡不少,却莫名有些闷。
何一满手里还拿着那罐冰可乐,往谈朔小臂上贴了一下。
“嘶——”
“找事儿?”谈朔缩了一下胳膊,瞥了他一眼,随即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给你凉快凉快。”
何一满喝完了可乐,微微扬着嘴角,拐个弯走进小区,刚走了几步,却猝不及防地看到老爸老妈正在楼底下坐着。
小区不大,立着几排并不高的居民楼,大概也就五六层,看着已经有些老旧了,窗外种着花盆,一片连着一片繁茂了许多。
每栋楼下边都有一小片空地,廊前亮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灯,无数蛾子绕在周围飞舞,也将那一块照亮几分。
赵雅静一眼就看见了何一满,舒舒服服地靠在木椅上,笑着喊他一声:“哎,我们在这儿。”
何一满一愣,看他们打盹似的并排坐着,两三步上前去:“这么晚了,在这儿干嘛呢?”
“乘凉。”何兴安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驱赶着身边时不时飞过来的蚊虫,“你们两个去楼上搬把椅子,一起来坐会儿吧。”
楼下较凉快,坐着一起闲聊确实舒服。
何一满看了谈朔一眼,见他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拉着他就往楼上走:“行啊,我们一会儿就来。”
已近九点,楼下除了他们几个,也没其他人了,灯泡的光亮划出一小片圆圈,为了躲着飞蛾,何一满把凳子摆在光线边缘处。
四个人坐着一样的老旧木椅,整整齐齐的。
安静了一会儿,何兴安从椅子上坐起来些,开口道:“我们今天已经商量过了,我决定辞职,两个人一起去开店。”
赵雅静没说什么别的,把扇子从他手上拿过来:“我是犟不过他。”
“那挺好啊,你们这么快就商量好了?”何一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侧过身来,“再过两天,我就去帮帮忙。”
“行,你能待上半天也就挺让我满意的了。”赵雅静笑起来,转头看谈朔,“小谈,你现在又要补课又要打工,忙得过来吗?”
她平时在饭馆里,总是看到谈朔闲下来的时候在背书,做事又踏实,看着挺辛苦的。
“您放心,我忙得过来。”突然被问话,谈朔怔了一下,倒是没刚见面时那么紧张了,立即回答一句。
坐着乘凉大多也就是随便闲聊几句,温热的风吹到颈间都有一阵舒适感,何一满很少这样安静坐着,也没有手机打发时间,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轻松点了。”赵雅静讲了一阵,又开口道,“对了,现在时间也不算早,你要不就在我们家住下?”
赵雅静向来热情得很,见对方再一次劝着自己留下,谈朔迟疑了一阵,正打算拒绝:“不用……”
刚冒出个话头,他突然感受到脸侧传来一点凉意,起初十分微弱,并不明显,紧接着就越来越多。
天空中细细地飘起雨来,只过了几秒钟便越下越大,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歇了。
显然,何一满也发现了,顿时一乐,轻脚踢了一下谈朔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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