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遇说得随意,但张岸和老三条件反射似的纷纷摇头:“不想不想。”
说完连忙收回视线,两双眼睛死死盯着生物书,恨不能盯出个窟窿。
趁三人说话的空档,叶囿鱼悄悄转过身背对邬遇。
他放下书,两只手捏上自己滚烫的耳垂,顺势把脸埋进手肘里。
身后,邬遇似乎是笑了笑,短暂的笑声很快就被突然响起的钢琴曲压了下去。
余光里,邬遇床上,骤亮的手机屏幕一闪而过一个“叶”字。
叶囿鱼灵光一现,忽然就想起叶母电话里说的“半个月后回国”,算算时间,其实已经快一个月了。
邬遇接起电话,熟稔地喊了声“叶姨”。
电话那头,叶母似乎是问起了他的近况,邬遇简单阐述了两句,就说:“我让柚柚跟您说吧。”
叶囿鱼正竖着耳朵偷听,手上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部手机。
“柚柚?”叶母的声音响起时,叶囿鱼有一瞬间怔忪,大脑好像也变得空白,他下意识应了一句“妈”。
叶母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叶囿鱼却能听见她起伏的呼吸声。
良久她才说:“我跟你爸爸都已经到家了……”
“后天、后天该放国庆假了吧?”
叶囿鱼顺着叶母的话应了几句,就听见叶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放假回家吗?”
像是怕他会拒绝,叶母连忙补了一句:“我听你邬伯母说,这段时间你周末都跟阿遇一起住,也可以把阿遇叫来我们家住呀!”
“我会回家。”叶囿鱼调笑着说,“我也不能天天住在邬遇他们家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叶母高兴得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最后叶母以不打扰他复习为由,先结束了话题。
电话挂断后,叶囿鱼拿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后知后觉有些不知所措。
后天月考完就放假,而他刚刚答应了叶母要回家住。
他不是真正的叶囿鱼,就连老三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了十七年的叶父叶母……
兜头笼罩下一大片阴影。
叶囿鱼眼前一暗,脖颈处阵阵发凉,一连几滴水珠砸下来,稍大一些的顺势没入衣领,激得他整个人颤了两颤。
邬遇走到他身旁,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没擦干的水珠顺着发梢直往下落。
就这么几秒,他衣领那一圈已经晕开一小滩水迹。
邬遇显然是看见了,说了句“抱歉”。
他往后退了两步,单刀直入:“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和叶姨说话,但——”
“刚才叶姨说的,国庆可以去你家住。”
“我答应了。”
老三顺口就接过话茬:“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的。实不相瞒,我还挺想看看你家那四百平米的泳池。”
张岸刚抬头,就看见邬遇一双眼睛睨过来,看向老三的眼神很是平静。
电光石火间,张岸连忙开口:“你都那么久没回家了,瞎凑什么热闹!遇哥跟叶囿鱼是邻居,你也跟他是邻居?”
“何况到时候都考完试了,七天假期不得做点儿其他安排?”
“对啊!”老三像是得到了启发,“不然咱们去野营怎么样?顺便整个户外烧烤!”
老三抄起手机,很快就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野营地点上,去叶囿鱼家住的话题算是打住了。
张岸合上生物书,功成身退地躺回自己的床铺。
这头,叶囿鱼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邬遇像是默认了他会答应,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走到另一侧吹头发去了。
叶囿鱼盯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微微出神。
一想到这人会跟自己一起回家,他忽然就没那么担忧了。
第二天,四个人起得都比平时要早。
考试期间没有早课,时间很是充裕,完全可以在食堂里吃个早饭。
食堂和教学楼在相反方向,他们走在路上,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同行的人数越来越多,俨然一股赶着干饭的阵仗。
叶囿鱼和邬遇平时起得晚,基本是踩点上早课。带早餐这件事都是老三跟张岸在做。
叶囿鱼瞄了眼熙熙攘攘的人流,粗略计算了一下,少说也有一两百个。
“平时也有这么多人吗?”
张岸还没说话,老三先摆手:“哪能啊!老食堂里座位都没有几个!”
老食堂比新食堂要远个两百米,装修相对老旧一点。
但早餐做得一绝。
叶囿鱼这才知道,学校里有两个食堂。他们一直吃的那个是新食堂,但早餐都是从老食堂带的。
他们走近了才看见,老食堂里蓝白一片全是人。
只剩角落里几个零星的座位。
扫了一眼几乎陌生的面孔,张岸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这次好像是全校统考……”
往常因为学习进度的原因,三个年段都各考各的。
但这次正好赶上了国庆放假,学校对学生再返校的状态了如指掌,索性就把考试时间统一定在放假前两天。
张岸话音才落,他们不远处座位上,一道纤瘦的身影就站了起来。
是闻星陨。
周围的起哄声随着那人的动作逐渐加大——
“段花上啊!”
“吃个早饭都能遇见,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校草旁边那不是叶囿鱼吗?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一众坐着的学生中,一道声音尤为出众:“哪样?难不成他能现在去书店?”
也许是因为骤然拔高的语调,悄悄话愣是说出了宣战的气势。
周围可疑地安静下来,连气氛也莫名变得尴尬。
闻星陨站在座位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邬遇脚步没停,顺带伸手捎上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叶囿鱼。
“走了。”
老三和张岸紧跟着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随口扯了个理由:“遇哥,我们去那边买包子!”
说完,彼此拉扯着往食堂另一头走。
老三经过昨晚抓痕的刺激,现在看谁都觉有猫腻。
他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会不会是闻星陨?”
张岸被问得一哽,表情也变得莫测。
其实比起闻星陨这种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他倒更倾向于是叶囿鱼。但这话他不敢说。
两人身后,叶囿鱼被邬遇扯着走远了些。
闻星陨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来。他收拾完桌上的餐盘,就从食堂小门离开了。
第一场考的是英语。
叶囿鱼以万年倒一的成绩被安排在顶楼考试。
踏进考场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倒二位置上,背靠墙壁的迹扬。
迹扬心情似乎很是不错,不仅没叫他哭包弱a,还冲他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叶囿鱼才坐下,正对上迹扬的笑脸,忽然有点如坐针毡。
两人打过招呼后,迹扬没再说话,却也没有要别过脸的意思,反而盯着他笑意更盛。
叶囿鱼被盯得头皮发麻,悄悄往后挪了挪椅子,腾出一道方便逃跑的空隙。
他斟酌着问:“那个——”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耳边骤然响起其他人的吸气声,叶囿鱼的心条件反射似的提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迹扬被告破心事,顺势从抽屉里抽出了手机。
他倾身压过桌子,大半个人都凑了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给你看看我男朋友。”
不是新仇,也不是旧怨。
而是给你看看我男朋友。
叶囿鱼蓦地沉默下来。
面前,迹扬一连划过几十张背景相同的照片。
少年望过来的眼神里透着羞恼,身后是影影绰绰的夜市。他身上穿的是其他学校的校服,胸前处横亘的标识却大同小异。
omega。
迹扬收起手机,转身时像极了魇食的猫。
叶囿鱼后知后觉,迹扬真的只是想给他看看他男朋友。
第二场考的是生物,两科间隔十分钟。
英语收卷后,叶囿鱼没有时间思考其他,快速浏览了一遍邬遇整理出来的重点。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叶囿鱼正想合上笔盖,脑子里倏地闪过迹扬男朋友胸前那道“omega”标识……
他手一滑,笔盖擦着他的校服砸在地上,发出两声不大的声响后就不知所踪。
叶囿鱼手里捏着光秃秃的水笔,直到面前的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他都还处在恍惚之中。
迹扬的男朋友是个omega。
迹扬没带别的,就带了两支笔。收卷后他把笔往兜里一揣,转过身:“一起?”
叶囿鱼回过神,点头应了句好。
等他把笔袋和复习资料一件一件塞进小书包里放好,迹扬已经脸色不佳地等在了班门口。
周围是拥挤的人流,叶囿鱼和迹扬并排走着,很快就在推搡中错开位置。
叶囿鱼脑子一片混乱,跟着人群走到楼梯转角,书包一重,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迹扬那张放大版的脸。
迹扬问:“你说,omega们喜欢什么?”
你不是omega吗?
叶囿鱼静默两秒:“我是alpha,我怎么知道omega们喜欢什么?”
“啊。”迹扬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太在意道,“那你喜欢什么?”
叶囿鱼一哽。
迹扬那个眼神,分明就把他当成了omega!
他瞪了迹扬一眼,扯过自己的书包往前走了好几步。
临近楼下,涌动的人流忽然躁动起来。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校草刚刚是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
“校草?不会吧……难道是迹神?”
“醒醒,高三年段还有谁不知道迹神有男朋友吗。”
“你们都听岔了!”
“校草喜欢的是闻星陨,那个高一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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