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叫魏紫去处置了杏花春馆里两个碎嘴的宫女。
才知这两个奴才是新近园子里伺候的,就因为话多,别处都不愿意要,怕她们惹事,才给塞到了杏花春馆里头来。
也是管事觉着杏花春馆如今不住人了,往后也不可能再往里头住人了,又是从前皇贵妃的地方,这里头没有什么要紧的差事,就把人送到这儿来了。
平日里也只是让她们做些粗活。
谁知道这夜里在这儿修建篱笆,这两个奴才碎嘴议论,竟叫宝嫔娘娘当场撞见了。
宝嫔娘娘都没露面,是娘娘身边的大姑姑去处置的。
魏紫去处置了这事,回来就与年姒玉说了。
现如今园子里,很是有些私底下的议论。
多是有关她与皇贵妃的。就像是那两个宫女说的那些,传言皇上会为了她,将六阿哥和四格格记在她的名下。
传言她进宫快一年了,却还生不出孩子,从未有过身孕。所以要将六阿哥和四格格看得紧紧的,变成她自个儿的孩子。
还说皇上待她与待皇贵妃大不相同,说皇贵妃当初的一腔真心是错付了。
年姒玉听了,没有在意这些流言,只叫魏紫去懋嫔裕嫔处让她们抽空将园子里能使唤的管事奴才们都管一管。
孩子们如今都已经大好了,这园子里的管事权,皇后那么一直都紧紧的盯着,懋嫔和裕嫔这里还是不能松懈的,不然虎视眈眈的皇后就会卷土重来。
皇贵妃的专宠十年,有一大半都是胤禛还在做贝勒做亲王的时候。
等到胤禛登基了,皇贵妃的身子已经是很虚弱了,病势沉重,只能住在园子里休养身子。
那个时候,皇贵妃的位分出身在那里,有了前头那些年的专宠,谁人都知晓,胤禛对年氏的特殊。自然没有人会说什么,毕竟该说的,前头那些年都已经说过了。
且谁都知道,皇贵妃没有多少日子了。
可年姒玉后来进宫了。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年家的小女儿,依靠着年家和皇贵妃,那就是绝不会让人忽视的存在。
她的进宫,若还是专宠,那该挡了多少人的路啊。
做皇子阿哥做贝勒做亲王,就已经是专宠了。结果做了皇帝了,众嫔妃们以为盼到头了,没想到又出来一个年家女,比皇贵妃那时候更霸道,占着皇上,依旧是专宠六宫。
这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听的。
皇贵妃去了,到底是姐姐,又是六阿哥和四格格的生母,她们这些人,不知年姒玉与胤禛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就指望着传这些话,挑拨她和胤禛之间的关系。
再败坏她的名声。叫外头的人都以为,宝嫔善妒吃醋,连自己去世了的亲姐姐都容不下,连亲姐姐的孩子都要夺了去。
这手段不可谓不阴毒。
或许,还存着点想要挑拨她身边奴才们的关系。皇上待宝嫔比待皇贵妃时大不一样,若心里头更偏向于皇贵妃的听了,这不就能恨上她了么?
也亏得年姒玉心里明白得很,早早的就让众人都瞧见了,她和皇贵妃是不一样的。也大大方方的叫众人瞧了,胤禛待她,就是和待皇贵妃是不一样的。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
早早的知道了,也比晚了知道强。也不至于心理不平衡了。
永琳永扬的事出了后,胤禛就比从前更忙了些,好些时候连万方安和都不回了,就在勤政殿那边歇着了。
他不到园子里来,园子里倒也挺安静的。
裕嫔和懋嫔忙得很,皇后的生辰宴要到了,她们越发的事情多,三公主都跟着忙了起来。
偶尔有风吹到年姒玉这儿,说是四阿哥和五阿哥又走动起来了,八成是为着那日后湖四阿哥毫不犹豫跳水去救五阿哥的举动,年姒玉听着也只是笑,不曾说什么。
她如今就专心陪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到杏花春馆里去逛逛。
对这个亲姐姐的事情,她其实也知道的不多,从前年遐龄夫妇跟原主说的,也多是皇贵妃小时候的事情,皇贵妃去了京中,又被赐给胤禛后,那些个事情,家里就不知道了。
六阿哥和四格格年纪小,往年在皇贵妃跟前伺候的旧人说起皇贵妃的事,两个小家伙都是当故事在听的。
宫人们也不敢说什么不好的事情给小主子听,所以个个都很谨慎,不敢在宝嫔娘娘和小主子们面前失言。
杏花春馆里的管事们,才叫魏紫梳理过一遍的,这会儿人人头皮发紧,哪怕宝嫔娘娘姿态闲适的坐在那儿,他们也不敢小瞧了这位贵主子。
来了这些时日,几乎是将杏花春馆的地方逛了大半了,皇贵妃娘娘喜欢何处风光,喜欢在何处坐卧,喜欢什么样的晨昏日月,都叫奴才们说了个遍。
六阿哥和四格格懵懵懂懂的,这会儿听着,总算是明白了。他们的额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再是仅仅只有皇贵妃三个字了。
这额娘与姨母两个称呼,还有不同的两个人,也终于在六阿哥和四格格心里区分开了。
但六阿哥和四格格,待年姒玉依旧亲近得很。
年姒玉心里有打算,六阿哥和四格格还小,如今到了这儿,也已是可以了。再多的说给两个小孩儿听,他们也不懂,也没法子理解。
再多的事情,便等着这两个小家伙自己长大了,自己去寻找和了解吧。
这人生来就有濡慕之情,心里天生就热爱自己的父母。
将来六阿哥和四格格有心,大了懂事了,自然会去主动追寻皇贵妃的踪迹。这会儿,年姒玉便不想揠苗助长了。
杏花春馆这儿一片田野风光,看夕阳落下是最好的。
年姒玉为了让六阿哥和四格格更好的瞧些风光,听完了故事,同两个小家伙讲好了日后就不听故事了,要再想听,以后等他们长大些自己来听,两个小家伙也同意了。
年姒玉便和他们手牵着手,往先前没去过的那片田地上去了。
那儿有些开垦的土地,站在高高的田埂上头,瞧着夕阳落下去,别有一番野趣。
这会儿旁人可进不来杏花春馆,就他们这些人在,去瞧瞧落下的余晖,再在外头徐徐凉风中用膳,吃饱喝足了,再慢慢悠悠的逛回牡丹亭云去,岂不美哉。
可谁知到了这边来,年姒玉目光还没落下去呢,六阿哥眼尖,指着那田地里头的人影惊喜兴奋道:“姨母,那是皇阿玛!”
四格格也兴奋了:“六哥好厉害。真的是皇阿玛呀。”
年姒玉都忍不住好笑,什么皇阿玛。
“你们的皇阿玛这会儿还在勤政殿里处理政务呢。”年姒玉失笑。
这杏花春馆里,田地许多,田野风光最是丰裕,自然侍候在这儿的奴才们都是要会些农田里的本事的。总不能叫皇贵妃住过的地方都荒了。
那不像话。
且这圆明园扩建整修过,各个地方都是欣欣向荣一片盛景,就杏花春馆这儿荒废了,那就更不合适了。
年姒玉想,两个小家伙怕是把哪个人当成了胤禛了。
要说起来,哪有人能像胤禛的身影呢?她心里是一点都不信的。
关键是晌午的时候,胤禛就说了,今儿个也忙,叫她领着孩子们自己玩,她才带着孩子们到杏花春馆来了的。
要按着他的时辰,这会儿是真的没忙完的。怎么会到杏花春馆来呢?
年姒玉犹自不信,旁边的烟绒风丹却瞧的真真的,凑近了道:“主子,那田地里的人,真的是皇上啊。”
两位小主子还真没看错。那确实是他们的万岁爷。就是那一身短打衣裳的架势,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个模样的万岁爷呢。
年姒玉看见了,也看清了看真了,但始终不能相信,她就去看姚黄魏紫。
两位大姑姑轻轻点了点头,说:“主子,是皇上。”
姚黄和魏紫知道是怎么回事,正要与年姒玉说明呢,结果六阿哥四格格看见了他们的皇阿玛高兴得很,直接松了奶娘的手,喊着皇阿玛就蹬蹬的跑过去了。
奶娘们在后头追,生怕小主子们在田埂上摔了。
姚黄和魏紫对视一眼,都有些懊悔,她们怎么忘记把这茬告诉主子了呢?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秘密,是有些人知道的。
她们从前在皇贵妃跟前服侍过,自然是知道的。可这一忙起来,竟浑忘了。
要说起来,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在杏花春馆这样干了。只是她们以为,随着皇贵妃的故去,皇上不会再如此了,哪知道今儿个,正好叫主子撞了个正着呢。
也不知道主子会不会怪罪她们知情不报。姚黄魏紫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胤禛倒不是特意在杏花春馆这儿来的。主要是这儿田野风光,别处都没有。
他如今也不想往园子里别的地方去,心里盘算琢磨,憋闷得很,想着年姒玉带着六阿哥四格格玩儿去了,也不想自己这样沉闷闷的心思到他们跟前去扫兴。
就自己一个人来了这杏花春馆。
先帝爷自赏给他圆明园,这杏花春馆这儿的田野就在胤禛手里了。
二阿哥和老八,都有那么一段风光的岁月。
胤禛不得不避其锋芒,他也不能让人瞧出来他的心思,为了让人相信他不是醉心权术的,干脆就躲在这田里种地了。
先帝爷总叫他出去办差的时候,倒是见过地方上不少士绅百姓的生活。可乡野田间的农夫们,胤禛见的少些,他总不大了解。
这士农工商,乡野田间的走夫贩卒,那也是很要紧的。
先帝爷从小约束他们读书,读书人的苦,他们是不打折扣的吃够了。甚至比人家读书人还要刻苦许多。
可种地的人,种地庄稼人的苦,胤禛没有尝过,这大清的地又不总是给勋贵皇亲走的,总有侍弄田地的百姓,胤禛要亲身体验一番。
他也不是做做样子就罢了。在这杏花春馆里,是结结实实种过地的。
这事儿好些人知道。可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也就是那会儿,皇贵妃是心里头明白的,所以从未阻拦过他。
如今政务繁忙,先帝爷的事,皇贵妃的事,加上他自己登基的事,也就是到了这会儿,他才有些时间,到了这儿来,再顺顺自己的心情。
这里的田地,叫杏花春馆的奴才们照料的很好。
这会儿都长得好,就是胤禛过来锄地除草,才觉得心里舒坦些。
他怕年姒玉担心,就没叫人去说,想着自己忙一会儿,晚上去牡丹亭云用膳便是了。
结果哪晓得,这儿刚忙活不久,就仿佛听见六阿哥和四格格脆生生的喊他皇阿玛。
胤禛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转个头,就瞧见两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家伙从田埂上爬下来,也不顾他身上的汗,就往他身上扑。
胤禛怕两个小家伙摔着了,连忙都抱在怀里,不敢乱动也不敢后退。
旁边侍候着的苏培盛都惊着了,跟着奶娘们下意识的要冲下来,结果胤禛一个手势,让一群人都定住了,站在那儿不敢动了。
胤禛淡声道:“都上去。别下来坏了庄稼。”
是怕踩坏了这些长势喜人的小麦们。
这一大片的田地,什么都种了,今年必定是丰收的。
奶娘们忙上去,苏培盛也跟着站了上去。
他瞧着,六阿哥和四格格两位小主子都来了,那宝嫔娘娘肯定也是跟着来了的。
果然,他往后一瞧,穿着一身素雅宫装的宝嫔娘娘就姿容万千的走过来了。
那夕阳余晖底下,宝嫔娘娘容色惊人,仿佛在发光似的。
不论瞧了多少回,苏培盛都觉得是止不住的惊艳。宝嫔娘娘是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今儿万岁爷过来,没同宝嫔娘娘说,瞧着万岁爷的意思,也不是要刻意隐瞒的,可瞧着宝嫔娘娘带着小主子们过来了,苏培盛也不知怎的,竟替万岁爷有些心虚起来了。
这怎么就撞上了呢?
或者说,是宝嫔娘娘特意找来的?
胤禛瞧了瞧一边一个抱着自己的六阿哥和四格格,他再望向年姒玉时,心里竟也有些小小的心虚,他也是这般想的。
宝嫔一向将他放在心上,又这么喜欢他,他到这儿来了,宝嫔问了他的行踪,这不就找来了么?
瞧着宝嫔在那里站定,笑吟吟的模样,胤禛觉得自己仿佛瞧出了兴师问罪的意思。
“皇上怎么到这儿来了?”
年姒玉瞧着底下的胤禛,实在觉得新鲜得很,“怎么还这副模样的打扮呢?”
瞧见没。果然开始兴师问罪了。
胤禛下意识的想摸摸鼻子,结果手被俩小家伙抱住了,一只也腾不出来。心里倒是也新奇得很,这辈子大概这是头一回体会到心虚尴尬被人质问的感觉。
他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可在小姑娘的目光里,却好似什么都做错了。
“朕就是。”
胤禛只停顿了一瞬,就实话实说了,“朕来除草。”
苏培盛极有眼色的将奶娘们给带走了。
姚黄魏紫带着年姒玉身边的人走了,奴才们都远远的侍候在外头。
年姒玉慢慢的要走下来,胤禛怕她脏了衣裳,不要她下来。
年姒玉就牵着他送上来的手,望着他笑:“皇上这是要将嫔妾,拒之于门外了?”
瞧她笑得俏皮又灵动,胤禛想她是误会了,可才要开口,年姒玉就笑了,撑着他的手臂跳下来,笑道:“嫔妾不怕弄脏衣裳。鞋袜脏了换了便是。嫔妾要同皇上在一起。”
也不知怎的,这田野里一片安静,偏就是这么几句话,仿若轰鸣在胤禛的耳边,又溜进胤禛的心里,在他的心上扎了根,越咂摸越甜。
胤禛揽住她的腰,轻轻笑道:“朕也不是头一年这样了。愿意陪着朕下地的。也就只有你。只有这两个傻孩子了。”
他不是做做样子的。
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当年,那也是想在他跟前献殷勤的。奈何受不得这份苦,就都没坚持下来。
有一回二阿哥为着这个还病了,胤禛就干脆不让他们再来了。先让他们读好书就罢了。
种地的事,等日后再说吧。
四阿哥倒是坚持了一段时日,但胤禛瞧着他那放不开的样子,实在是瞧着伤眼,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了。
皇贵妃体弱,自然是不能在这日头底下晒着,也不能在秋风里冻着的,有时候来瞧他,说话就要回去了。
再后来,就只有苏培盛陪着他了。
乌拉那拉氏她们,那是一个都不曾来过的。都怕脏了自己的衣裳鞋袜。
也就只有这个小姑娘,偏要到自己身边来。
他这一身的汗,这一大两小的,竟一点都不介意。
胤禛这心里头,暖得很啊。
两个放在心上疼爱的孩子,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小姑娘,愿意在这个时候扑到他身边来,对胤禛来说,是莫大的慰藉。
是热烈的情感,是炙热的爱意。
这回六阿哥和四格格听懂了。
四格格还学会抢答了,她抱着胤禛的胳膊,特别的不满:“皇阿玛,我不傻。”
胤禛冷不丁被逗得哈哈大笑,把四格格梳的好好的小辫子都给揉乱了,才一把把四格格抱起来,笑道:“对对。咱们四格格一点也不傻。是最最聪明的小公主了。”
四格格高兴了。
胤禛也夸了六阿哥,六阿哥也牵着年姒玉的手笑。
年姒玉用身上干净的帕子给胤禛细细的擦汗,瞧着胤禛身上的皮肤都晒红了,她有点心疼:“皇上身上都是汗,这会儿快要掌灯了,皇上就歇了吧。沐浴更衣,梳洗过后,嫔妾陪皇上用膳,可好么?”
胤禛这会儿高兴了,什么都听她的:“好啊。”
胤禛就一手抱着四格格,一手牵着年姒玉慢慢往牡丹亭云去。年姒玉牵着六阿哥,六阿哥高高兴兴的跟着走。
杏花春馆这儿虽然收拾好了,但胤禛怕年姒玉多想,便琢磨着不在这儿沐浴梳洗,用膳都一并回牡丹亭云去。
反正也不是很远,再走一会儿便到了。
年姒玉却担心胤禛就这么积着汗回去不好,这热天里头吹了风,说不准也是要闹风寒的,胤禛是皇上,可经不起这样的风险。
她就做了主,叫就在杏花春馆这儿沐浴更衣,膳食也都送到这儿来。
六阿哥和四格格稍稍收拾收拾,也跟着一块儿用膳。
胤禛去沐浴,年姒玉叫奶娘们照顾六阿哥和四格格,她亲自跟着进去了,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胤禛晒红了的皮肤,总得擦点什么,不然晒伤了可怎么好。
药膏是从牡丹亭云取来的,年姒玉耐心细致的一点点的抹在胤禛的肩头。
屋里头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胤禛松了中衣,让年姒玉慢慢给他抹药。
他什么时候弄过这些呢?偏拗不过小姑娘,只得随她了。
可心里,又是那样窃窃的高兴。
“朕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胤禛轻声道。
“嗯?”年姒玉正专心致志的擦药呢,闻言倒迷糊了。
胤禛便道:“朕给老八安排了差事。和他说话,朕累得很。就想到园子里松散松散,怕这些事说与你听,扫了你和孩子们的兴致。就信步到了杏花春馆这儿。”
“多少年的老习惯了。换了短打,在地里忙活一会儿。心里就舒坦了。”
年姒玉拧上药膏的盖儿,瞧着胤禛笑:“那这么说,是嫔妾扰了皇上的兴致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把人扯到跟前来搂着,闻着怀里馥郁的牡丹香,小声说:“朕是怕你不高兴。”
他没与她知会就单独来了杏花春馆,还叫她撞见了,他也不知怎的,莫名心虚,然后就怕她误会,怕她不高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好似越解释还越描越黑似的。
年姒玉目光盈盈,小手嫩白的指尖轻轻点着胤禛的胸膛:“皇上是怕嫔妾误会皇上对嫔妾的姐姐旧情难忘么?”
哎,她该怎么说呢?是不是该高兴,胤禛如今可在意她的心情了?
她都没有不高兴,他就怕她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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