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分离
纪放没让周文卿多送, 把信封给他之后便把人赶走了。
他一个人排在安检的队伍里,跟着人群慢慢挪动。
他突然体会到了那天纪宁的心情。
手里的半杯咖啡,就那么东捏捏西晃晃, 喝不了半口。
眼神却不断地朝着大厅那边的人群飘过去, 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会愣上一愣, 心脏慌乱地狂跳一番,再因为失望而变得平静。
坐在登机口前等待的时候, 大屏幕里正在播放新闻。
“君懿沈氏集团近期发布公告, 将于本月底召开董事会,选举新一任的董事长。沈氏现任董事长沈宏业表示, 自己年龄已大, 要多留机会给年轻人。据传,在此次董事会上,还会有新的经营决策和人事认命……”
坐在纪放身后的两个商务人士小声地议论了起来:“什么年纪大了, 沈宏业那个老头, 就不是个愿意放权的人。这么多年一直都牢牢把控着沈氏集团,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他的同伴嗤笑一声:“你又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我有个表哥是君懿总裁办的, 听他说,上个月, 君懿的CEO一直都在全世界飞来飞去, 那个工作强度, 几天几夜不睡都是可能的。你说, 这个时候又不打仗, 他那么拼命是干什么?”
“干什么?难道是内部有问题!”
“对啊,当然是内部的问题, 听说当时为了夺权, 沈氏集团内部各派系都在给对方使绊子, 可怜了他们那个CEO,一天到晚满世界跑着救火……”
两人还在身后小声讨论,纪放盯着电视屏幕的目光却突然撤了下来。
上个月……正是他和沈还冷战的时候。
那天沈还说想要视频,他却随便找了个由头对着沈还发了火,当晚就关了手机不理他。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正处在对工作的焦虑中,只想着看一眼爱人以求安慰。
纪放你个混蛋!他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纪放猛然一愣。
会不会是他?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还差点让它从指缝间滑落。
屏幕上显示的却是纪宁。
纪放无声地笑了一下,接起电话。
“哥,”纪宁有点小心翼翼的,“你要上飞机了吗?”
“嗯,你们到了?”
纪宁和沈寰在国内办完婚礼,去渡了个小小的蜜月,这时已经回了E国,沈寰在陪伴纪宁度过春假之后,就会回国帮小叔打理产业,纪宁则会在E国继续读书完成学业。
“到了,哥,你真的不来E国玩玩吗?”
“不了,”纪放轻轻笑了一下,“小宁,哥哥没事,这段时间可能会消沉一点,但很快会没事的。到时候……”
他把手机握紧了些:“或许感恩节?圣诞节?我去你们学校找你。或者我们一起回国去玩?”
他把自己的状态说得坦坦荡荡,纪宁反而没了劝说的理由,只好又扯了扯旅途的见闻,却又忍不住说:“哥,等寰哥回去了,我会让他看着他小叔的。就……就像你劝过我的,回国不过十几个小时,你不要太担心。”
等到上了飞机关了手机,纪放才长长舒了口气。
当初劝纪宁的话如今全部返还到自己身上,倍觉讽刺的同时他也在不断地想,我,还回得去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
入夜辗转的时候,看着飞机外明晰的星空,他又想,他现在还好吗?
就这么一路纠结着到了学校。
新学期伊始,满校园都是今年的新生。纪放被分配到了西区的宿舍,入住的时候,室友还没到。
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便是著名影星MK-道格拉斯。
这位著名的风流名人,曾有过多达八段婚姻,而每一任太太,都是曾与他在电影中有过合作的女星。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体验派演员与其他流派最大的不同就是,体验派演员要求从自我出发,把自己真正放入情境。要饰演一个爱人,你就真的去爱他;要饰演一个仇人,你就真的去恨他。所有角色的情感,其实都是你的真实,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进入情境。”
有同学小声地嘀咕着:“他该不会是为自己的花心辩解吧,爱上合作的每一个女星,就自诩为体验派演员了吗?”
声音虽小,看表情却很清晰。
MK却不以为意,继续讲着体验派的演技要领和案例,然后给大家布置课堂表演的题目——向大家展示你所理解的爱情。
刚才小声嘀咕的同学上了台,颇有点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我觉得,爱情就是……”
“哦,等等,等等这位同学。”MK和气地打断了他,“我们的课堂作业是表演,不是演讲,你要把你的理解演出来。”
“演出来?”那位同学立刻慌了。
“你可以构建一个情景,比如,你现在正好看见你爱的人在不远的地方。”MK提示道。
“那大概就是这样吧!”那位同学做出一个惊喜的样子。
“嗯,不错。”MK表扬了一句,“我们看看下一个同学是怎么理解的。”
班上的人并不算多,很快便轮到了纪放。
他站在了表演的场地上,却看着一个虚无的方向,半天都没有动弹。
爱的人……他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脑海里浮上了小纪宁的身影,单薄的身体蜷缩在轮椅上,却对他露出微笑。
纪放的脸上也现出清淡的笑容。
小纪宁却在一笑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身影变得高大,那是沈还。
他似乎很累,全身都现出疲惫,眸子里却藏着笑意,就像是在岛上的那几天,眼神中带着痴恋,似乎怎么看他也看不够。
“沈还……”他口中低声喃喃,眼中的情绪却在不断变幻。
希冀、欢喜、幻灭、失望、沉寂……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泪水潸潸而下,轻声道:“对不起。”
全班同学都静静地看着他,却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在他们的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场爱情故事,从发端到结束,而故事的主人公,依然陷入在那场戏里。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唏嘘着走出教室,MK轻轻拍了拍纪放的肩:“一起去喝一杯?”
校园东侧有个小酒吧,是师生们都喜欢去的地方。
这会儿还早,酒吧里只有纪放和MK两个客人。
绚丽的鸡尾酒在酒吧的灯光下变幻着色彩,两人轻轻地碰了碰杯。
“你今天的表演让我印象深刻,”MK说,“但我注意到,你在那段表演中所呈现出来的感觉,似乎,并不是纯粹的爱情。”
看着纪放投过来的目光,他微笑了一下:“是在演戏的时候,爱上了什么人,却又觉得不该爱他吗?”
没想到对方的目光如此毒辣,纪放垂眸自嘲地笑了一下。
“孩子,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放弃爱他。”
纪放疑惑地抬头:“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MK闭了闭眼睛,“在我的少年时代,刚开始体会到体验派的方法,对此十分痴迷,因此,我给了自己一个挑战,去爱一个男人。”
纪放转了转酒杯,MK一直以来的风流对象都是女人,倒是没有听说过他喜欢男人。
“可是那个时候,我自以为是因为演戏,虽然拿出了自己的真性情来演,但迟早会出戏,所以……”MK优雅地喝下一口鸡尾酒,“我错过了他。”
“但是后来我才明白,即便是演戏,我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我是真的爱着他。”
“如今几十年过去,我虽然有着大家一直诟病的八段婚姻,但我自己知道,在和她们相伴的每一分钟里,我都是用着自己生命在爱她们。这每一段婚姻,我都是全力以赴,只不过对我来说,爱总有尽头。”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纪放:“所以今天看见你,我感觉我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看到了我当年对那个男人的痴迷。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当时就明白了自己的爱,也许,这一生,会过得不尽相同。”
那晚,纪放喝了不少酒,踉跄着一个人回了宿舍。
他并不赞同MK所谓的爱有尽头的说法,但却明白了他说这些话的意义。
他瘫坐在宿舍的窗下,看着透过窗子照入室内的月光,终于不得不承认,在他一直所强调的那场长达一年的表演里,他早就爱上了沈还,真心真意。
第二天,他有了一位室友。
室友名叫丹尼尔,是个M籍华人,个子和纪放差不多,做事情随性而顽皮。
一见到纪放,他就夸张地叫了起来:“啊,我见过你,我看过你的MV、公益广告还有直播综艺!”
没想到在国外也能遇到自己的粉丝,纪放忍不住笑了:“多谢你的喜欢。”
纪放很快发现,丹尼尔是个视频达人,不论是华国还是M国,亦或非洲、东南亚的小国,只要是公开发表的视频,他都会去刷一刷。
他甚至在油管和微博上有自己专门的账号,专门收集和介绍各国的有趣视频,还因此吸粉无数。
“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丹尼尔这天下课回来,见纪放正在房间做功课,凑了过来,“你看,华国出了个新的视频平台,叫‘桑果视频’,全都是个人的短视频,现在正在招募up主,我刚注册上去。”
“这个网站的CEO巨帅,你要不要看看?”
纪放眼睛还在正在分析的论文上,头也不抬地敷衍道:“你怎么知道人家CEO长什么样?”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丹尼尔笑着,“他家的CEO为了宣传自家的短视频平台,亲自上阵做up主,亲自出镜,都已经更新了几期视频了。”
“不过他这一招之所以有用,还是因为人长得帅哈哈哈,好多人都是被他的颜值吸引过去的。”
“哦,对了,”丹尼尔说着把手机放在了纪放的鼻子底下,“他家平台上有好多你的剪辑哦!”
纪放百忙之中瞟了一眼,丹尼尔手机上正在播放的,正是他当时拍公益短片时的花絮。
青翠的草坪上,奶糖正在开心地打着滚,每滚一次,便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渴望着下一颗牛肉粒的投喂。
“怎么把这个也发上来了。”纪放轻轻笑了一下,拉到页面下方去看up主的名字。
“著名导演陈修平……”他好笑地念出那串ID,“陈导还真是前卫。”
花絮时间不长,大都只有一两分钟,却因为陈修平的剪辑,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纪放不知不觉刷过了十来个小视频,直到丹尼尔拿走了手机,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当晚,完成课业的他,靠在床头,下载了桑果视频的APP。
开场动画做得精致,一段段一闪而逝的各类短视频飞过屏幕,最后聚集成一张锋利而英俊的脸。
是……沈还。
夜已经很深,丹尼尔早已熟睡。
纪放蜷缩在床上,紧紧捂住了嘴,不敢让呜咽泄露半分。
朦胧的视线中,他点入了沈还的账号。
沈还账号下的视频分了几个专辑。
萌宠类是奶糖的专号,点进去却大部分都是公益片的花絮。
弹幕和评论都密密麻麻:
【好可爱的狗狗,每次看都想上手去rua一下。】
【奶糖奶糖,妈妈爱你,今天做了好吃的,up主给个地址我给奶糖寄去!】
【和奶糖在一起的这个小哥哥也好可爱!】
【纪放嘛,还是挺有名的,他家的站子在这儿也有账号,很多往期视频哦!】
最新的更新,是奶糖在A1别墅前玩耍的小视频,画面里,沈还拿着奶糖最喜欢的绿色网球,做个了抛球的假动作。
奶糖却根本不上当,摇着尾巴继续在沈还身前蹦来蹦去。
沈还露出无奈的神色来。
纪放的手指轻轻抚上屏幕上男人的脸,傻瓜,他想,奶糖不知道被我骗了多少次,怎么可能再上你的当?
视频在沈还终于丢出球之后截止,几秒钟后,系统自动播放了下一个最受欢迎的视频。
灿烂的霞光之下,是宁静的海港。
孙校长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小还来啦!今天我们再比一场?”
镜头摇动,渔船出海,一场海钓大赛就此上演。
那晚沈还的运气不错,钓到了好几条大鱼,热腾腾的鱼汤出炉,他陪着孙校长喝了好几杯。
“唉,说起来第一次和你见面还是一年前……”孙校长感慨着,不知他又说了什么,镜头却慢慢虚化了出去,声音也听不见了。
接下来的,是渔船顶上灿烂的星空。
摄像头下的星空有点远,连带着沈还的旁白也有些模糊。
“我最喜欢这里的星星,安静、灿烂,有人曾经说过,每年都会来陪我看星星,一年的时间到了,我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纪放眨了眨眼睛,让眼角的泪水低落,视频变换到了下一个。
自拍镜头里,沈还站在钢丝上。
灰白的山崖间狂风四起,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沉默地走过摇摇欲坠的钢丝。
那棵迎客松依然健在,满树的飘带在山风中狂舞。
沈还取出笔和新的飘带,认认真真地写了什么,又把飘带往树上系去。
山风把一条旧的飘带吹回,轻轻缠绕上他的手臂。
他看了眼飘带,却突然愣住,那条在风雨中飘摇一年的带子,字迹早已褪色,只在飘带的尾端,隐约可辨几个字:“……不生气。”
接下来的视频是江心观光的小船、轮渡餐厅的舞厅,国贸大厦下S市的万顷灯火,老城区百花巷的破晓宁静……
网友们都在评论,这位CEO up主的兴趣真奇怪,说是记录生活,风格却不统一,说是为自己的平台做宣传,却又如此随性。
好在up主颜值够高,即便是随手一拍,也能吸引人看下去。
纪放看着那一条条视频直到深夜,直到所有的视频都轮播完毕。
放下手机,他闭上眼睛。
沈还在视频中的身影依然烙在视网膜上,久久未能散去。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这些视频唯一一个主题,那就是——
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时空的思念——
第62章 突变
“纪哥, 今天的俱乐部训练,你可别忘了哦!”
纪放还在吃午餐,听见丹尼尔一阵喊。
到了三年级, 不用再强制住学校的宿舍, 纪放已经搬进了单人公寓。
可丹尼尔像是吃定了他一般, 虽然不能做舍友,却坚持要和他做邻居, 硬是搬到了他隔壁。
他今天下午没课, 打算等会儿去国家大剧院晃晃,百lao汇的巡演季即将开始, 听说今天下午在大剧院有最后的排练和总结, 这次巡演的名角们都会到场。
而对于他们这些戏剧艺术学院的学生,国家大剧院每次的排练,他们可以凭学生证免费观摩, 算是对同行后辈的小小照顾。【1】
来了M国两年多, 他早已熟悉了这样的生活。
有课的时候认真上课, 跟着导师和同学们学习和排练, 每当剧院有新戏上映,同学们就会约在一起, 或看排练或看演出, 再回来讨论和模仿。
而学校也给他们组织了丰富多彩的俱乐部, 大多和表演艺术相关, 也有纯兴趣的社团。
纪放先后加入过好几个社团, 因为太忙而退了几个,只留下两个坚持了下来。
表演社是一定会保留的, 毕竟这个社团和学习相关, 还会额外请很多影视业的名角过来讲座, 相当于课外辅导;
而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纪放还参加了校学生会组织的极限运动社团。
或许是对《勇气之旅》的怀念,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些刺激的活动,尽管十分辛苦,纪放依然坚持了下来。
丹尼尔在得知他参加极限俱乐部后笑了好一阵子,跟着他去了几趟这才发现纪放是玩真格的,连着哀嚎了三天。
纪放有些奇怪:“学校的社团又不是强制参加,你害怕可以不去啊!”
丹尼尔指着他的鼻子抱怨:“我说过我要和你所有的活动都待在一起,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纪放十分无语。
不过刚做室友时一次闲暇时的打赌,丹尼尔输了赌局,从此便和他杠上,做什么都要和他在一起。
若不是清晰地知道这个人直的不能再直,纪放甚至会怀疑他是故意要追求自己了。
今晚的俱乐部训练,似乎是击剑?
纪放想了想,把平板丢进包里,走出了校园。
六月的N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国家大剧院里却冷气十足,阴凉舒爽。
“放,你来了!”见到他的身影,剧院主管乔安娜立刻笑着迎了过来。
乔安娜在剧院工作了二十多年,见过不少戏剧艺术学院的学生,却尤其喜欢纪放。
来剧院看排练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诚恳的学生,先是因为好奇,进而将看排练当做是提高的途径之一,但因为是自愿自律,偶尔过来揣摩已是难得;
还有一种,则是对排练的人感兴趣。要么是来追星、索要签名合照,要么是想让台上的名角注意到自己能给个机会在相关领域露脸,有的,甚至就是来投怀送抱,希望能走捷径。
而纪放这个华国孩子,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场重要的排练,却从未想过要去和台上的演员们发生什么关系,每次都是悄悄地来,坐在台下认真观看和揣摩,却引起了台上的那些演员们的注意。
“近期过得好吗?怎么感觉你又瘦了?”乔安娜挽起了纪放的手臂,在他耳边悄悄说,“霍尔今天也来了,说是有了新式唱法要唱给你听。”
纪放朝她笑了笑:“那还真是荣幸。”
“荣幸?”乔安娜看了看这个隽秀的华国青年,“你呀,明明什么都明白,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弄得他们都好伤心。”
“您别夸张了,他们可都是我的老师。”纪放垂眸笑笑,依旧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等排练开始,人声响起的时候,才轻手轻脚地进入剧场,在观众席上坐下。
见到他的身影,台上的几位男士女士立刻精神一振,表演得更加卖力起来。
其实纪放一直都很明白。
在他第三次来看排练的时候,霍尔便表示出了对他的兴趣。
那晚剧组的几个人都有时间,收工后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吧,也叫上了在台下观摩的纪放。
几个名角都很照顾他,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聊娱乐圈的趣事,其乐融融。
他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霍尔堵住了他。
“放,我很欣赏你,你对艺术的见解十分独到,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霍尔的神情十分认真。
纪放笑了一下,也认真回应道:“我很荣幸,也希望能更多地向你们学习。”
当他要绕过霍尔回吧台的时候,却又被他拦住:“放,我很喜欢你,下个月我们会去南部公演,若你愿意,我可以以家属的名义带上你。你放心,你们学校那段时间正好是春假,而且对于这种游学观摩也是十分支持的。”
百lao汇的演出每场都是真人出演,而且场场演出过后,都会有很认真的总结和讨论,对于学习戏剧艺术的学生来说,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纪放却看懂了他背后的要求,勉强笑了笑说:“如果能以实习生的名义跟去,对我来说,会是更好的选择。”
那晚霍尔失望地走了,从此以后,纪放每次去看他们排练,只要有霍尔在场,他都会等开始了再进去,提前离开。
时间长了,另外几位对他有想法的演员倒也没了念想,反而对他更加尊重起来。
表演开始一会儿后,乔安娜也溜了进来,坐在纪放身边。
“霍尔你不喜欢,安吉娜怎么样?”她悄悄问纪放,“她前两天托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和她约会。”
纪放无奈地看了眼乔安娜:“乔,我说过,我有爱人了。”
“知道知道,”乔安娜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都说过好多次了,连个照片都不给我们看,还说他爱你。你都到M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那个爱人来看看你。分明就是你编造出来敷衍我们的。”
纪放无奈,却突然发现台上的半场表演已经结束,演员们这会儿全都围了过来。
“是啊,”霍尔首先抢白,“放,你拒绝我们也要给个真心的理由嘛!”
“对啊,至少让我们看看是谁,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放啊,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咱们可就不再相信了哦!”
看着今天像是商量好了的众人,纪放无奈地垂眸。
心中却又些隐隐的悸动。
沈还已经有一周没有更新视频了。
他的工作十分规律,沈家的传统业务现在由沈世斌负责,先锋业务则有沈寰给他帮忙,沈还便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鼎流和桑果的运营上。
前几天鼎流刚签了今年的新晋影后,桑果也在全国互联网运营评比中一骑绝尘。
而沈还,不管多忙,每周一定会出一期短视频,发在桑果的个人账号上。
每周等着他的视频,已经成为了很多网友的习惯。
这也是纪放的习惯。
上周的视频发布到现在已经十天,从三天前开始,纪放便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桑果,夜里几次惊醒,也没忘记去看一眼,却始终没能看到沈还的更新。
或许是太过思念和担心,在被这群人围着的当下,他突然有些冲动地拿出平板。
指纹解锁后便是桑果平台的画面,他熟门熟路地打开一个视频,将进度条拉到快一半的位置。
摩托艇劈开雪白的浪花,自屏幕前驶过,艇后的海水中,冲浪板一跃而起,站在板上的男人单手拉着绳索,将乌发抹向脑后。
“卧槽,”乔安娜第一个叫了出来,“看那胸肌和腹肌!”
接着她不可置信地叫着:“不要告诉我,这个就是你的爱人!”
霍尔却一脸的不信:“放,你是随便找了个偶像来吓唬我们吧!”
纪放笑了:“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们可以在这个网站上逛一逛,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前段时间《独行》正上映,他虽然长时间未在公众面前曝光,却因为这部剧又圈了一波粉,当年的CP粉又翻出了不少陈年老视频,足可忽悠霍尔这些不知根底的人。
应付完了这帮人,纪放默默地回了学校,心情却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沈还为什么没有更新视频,是太忙了,还是没了素材?
他心里总有些担心。
晚上的击剑训练他也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被丹尼尔赢了一场,搞得丹尼尔差点热泪盈眶。
“天啊,我居然赢了你!你不是故意让我吧?”
纪放勉强找回走神的意识,对他笑了笑说:“是你有进步。”
但等两人一起回了公寓,纪放再一次因走神而没能按对门锁的密码时,丹尼尔担心地问他:“纪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想到竟会让旁人察觉,纪放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是家里的事。”
说起私事来,丹尼尔就不好意思多问,只关切道:“你也别太担心了,相信你的家人一定会处理好的。”
纪放点了点头,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丹尼尔也赶忙进了自己的房门。
一进门,他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华国的电话号码:“人还没找到吗?纪放这边已经开始察觉了,你们搞快点啊!”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我难道不想快点吗?诶——算了,我这边还有媒体要应付。那边的事情你盯着,注意安全。”
隔壁的房间里,纪放刚刚拨打沈寰的电话,铃声响了一分多钟,然后自动挂断了。
纪放几乎是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这两年来虽然和沈寰联系不多,但因为纪宁的关系,沈寰对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有问必答。
在这个时候,沈还没了消息,这位侄子也不接电话,总让他心里悬着,觉得有事要发生。
这种担心在几天后达到了顶点。
纪放算好了时差,隔一段时间便会给沈寰打个电话,可对方一直都没有接。
他这半天都有些蔫蔫的,上课也没什么精神,难得在表演课上做错了反应,倒是被老师好好调侃了一番。
中午在学校食堂打了份意面,他拿着叉子转着面,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平板连着校园的WiFi,在几个APP之间跳转着。
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是一条微博推送。
纪放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却猛地定住了。
“君懿前总裁沈还疑似失踪,沈家前沿业务由其侄子全权接管。”
纪放忙不迭地点进了新闻推送。
“今日娱乐记者从可靠人士得到消息,君懿前总裁沈还,在北美麦金利峰制作极限视频途中发生意外,搜救人员对该地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但至今未发现沈还本人的踪迹,有推测称,沈总可能是在攀登途中遭遇小范围雪崩而落入山谷……”
雪崩……失踪……
怪不得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更新视频,怪不得沈寰不接电话。
网友们纷纷猜测着:
【卧槽,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呸呸呸,别瞎说,沈总可是专业人士,上期预告说这期可能拍登山来着,呃……】
【为什么我感觉这里面有阴谋,你们别忘了,这位哥身后还有个豪门。】
【小小声说一句,前两天逛油管,好像有报道说君懿投资的那个M国的地产商破产了。】
【操,人不见踪影,业务也被别人接管,难道真的是豪门的夺权大戏?】
网上的议论甚嚣尘上,但很快,舆论就被控制。
纪放刷新了几次之后,这条微博突然就被删了,再无踪迹。
纪放直接给纪宁打了电话。
电话还没响两声,纪宁就接了起来。
“哥,你别着急。”纪宁的声音里虽然有焦躁,但并不算慌张,“我也是才得到消息,小叔的确是出了点意外,但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
纪放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精神陡然一松,双目立刻酸涩起来。
他原本坐在食堂,这会儿正人来人往,说话声不绝。
纪放喃喃地说着“抱歉”,匆忙来到了外面的草地上。
随便在树下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他抹了把眼泪,问道:“他现在,好吗?”
纪宁那边却沉默了。
“怎么了?是受伤了还是……”纪放的声音又提了起来。
“不是不是,”纪宁忙安抚道,“小叔只是受了点小伤,被送往医院后原本没什么事,但是……”
“到底怎么回事?”纪放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纪宁横了横心,压低声音说道:“小叔怀疑这次不是意外,而是沈浩瀛专门找人做的,所以他反过来做出失踪的假象,想要引蛇出洞。但问题是……”
纪宁又犹豫半晌:“问题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现在小叔是真的失联了,连我们都找不到他。哥,你别担心,寰哥已经派了最好的团队过来找人了,你安心等他们的消息……”
挂断了纪宁的电话,纪放整个人都没了力气,靠坐在大树的树根上发着呆。
他现在会在哪儿呢?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
这一天,纪放辗转难眠,不断地在网上搜寻着沈还的消息。
实在搜不到了,他又回到桑果平台,一遍又一遍地去刷沈还拍下的那些视频。
“有人说过,每年都会陪我来看星星,一年之期快到了,我还能见到你吗?”
“都说这里的大树可以祈福,我也想来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他……”
“老婆饼好吃,是因为有人喜欢……”
“原来,这就是想念的滋味……”
泪水潸潸而下,纪放蜷缩在床上,痛哭失声。
也许是精神太过紧张,身体自动启动了保护机制,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过去。
脑海里乱糟糟的,梦境也七零八落。
他梦见第一次见到沈还时,那张冰冷而防备的脸,却在见到他的时刻,露出高兴的笑颜。
他们回到了那座美丽的小岛,沈还把他压在床上,温柔地吻着他的额头、鼻尖、嘴唇。
然而一瞬间,他又站在丽豪酒店的宴会厅里,面带委屈的男人问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黯然转身,但这一次,沈还没有任由他走开,而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性感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放,等我回来!”
纪放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声音那样真切,仿佛就真的响在耳边。
他再无睡意,翻身穿衣洗漱,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但有种直觉,沈还在找他,他也要去找沈还。
拉着箱子出门的时候,隔壁的丹尼尔刚好出门,看见纪放吓了一跳。
“纪哥,你这是……怎么眼睛这么肿?”
纪放垂着眼睫:“没什么,家里有点事,我要出门一趟。”
“可是……你……”丹尼尔支吾半晌,快步赶上他道,“你知道请假的手续么,让我陪你去学院吧。”
纪放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去了学院办公室。
丹尼尔虽说平时课业不算太好,学校的各个部门倒是混得很熟。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纪放穿梭在几个办公室之间,那些工作人员似乎都和他很熟悉,很快便准备好了资料,拿给纪放填写。
在纪放填写表格的时候,他甚至还去了趟食堂,给纪放买了份早餐。
“这……太感谢了。”纪放感动地放下笔,接过丹尼尔送过来的三明治。
“这有什么,”丹尼尔拿过纪放填写的表格快速看了一遍,帮他理理整齐,“纪哥你等会儿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今早他们系里没课,纪放倒也不好推脱,干脆全盘接受了他的好意。
站在机场的大门前,丹尼尔还有些依依不舍,皱眉问道:“纪哥,你又不知道你家人在哪儿,怎么去找啊?”
纪放其实心里也没底,但今天的那个声音如此真实,他只想快些到达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去,至于如何寻找,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谢谢你送我过来,”他握住了丹尼尔的手,“也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有人到学校来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丹尼尔点头:“嗯,你放心吧。”
飞往阿拉斯加的飞机腾空而起,丹尼尔终于松了口气,拨通了西雅图的一个号码。
“航班号AS791,已经起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给几个宝贝回复时说今天重逢,结果居然没写到见面。不过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放心,放放会找到老公的!
【1】文中关于剧院的表演、排练、和学校的合作都是作者私设。因此百老汇用百lao汇代替——
第63章 重逢
飞行数个小时后, 纪放在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中转。
几个小时都窝在飞机窄小的座椅里,不免让人浑身酸痛。纪放却一无所觉,上了飞机便拿起了座椅上配备的平板, 利用机上的WiFi开始搜索阿拉斯加本地的新闻。
只可惜当地的新闻乏善可陈, 只简单描述了沈还他们那次事故的过程。
沈还是和一群登山者一起去的阿拉斯加, 除了和大家一样参与登山,也作为摄影师拍摄一路的行动。
攀登麦金利峰是阿拉斯加探险的保留项目, 他们走的是传统的西坡路线, 在第一天的傍晚到达了海拔2200米高度的大本营。
随后攀登顺利,却在从二号营地到三号营地之间, 遭遇了小型雪崩。
不过有惊无险, 雪崩并未造成人员和物资的损失,他们在当天下午顺利到达了海拔3400米的三号营地。
变故就发生在这里。
当晚,队伍里有人突发急性高山病, 高烧不止, 紧急商议后, 决定由一名队员和一名队医护送此人下山。
当晚三号大本营一片混乱, 病人护理、物资重新分配、人员紧急调动……到了早上,该走的走了, 剩下的人开始重新分配物资时, 登山队这才发现沈还不见了。
作为资深的极限运动者和摄影师, 沈还在队伍里一直很受尊重。当晚的病人也是他最先发现并做出了护送病人下山的决定。
一开始人们以为他是不放心下行的队伍送了一程, 但在三个小时的等待和无法联络之后, 大家不得不面对现实——沈还失踪了。
他的装备和摄像设备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帐篷里,人却不知去向。
联想起当夜曾出现的短时间的暴风雪, 领队不得不怀疑, 他很可能因为在大风中奔走而不幸落入了山谷。
此后便是冗长的搜救过程, 却毫无结果。
纪放抱着平板闭上了眼睛。
飞机到了西雅图,有四个小时的转机时间,不少游客选择了出去逛逛。毕竟这里的夜景让无数人着迷而向往。
纪放此刻却心急如焚,四个小时几乎让他度秒如年,只得困在航站楼咖啡馆的一隅,焦急地刷着网上的消息。
“纪放?”一个女声突然在身前响起,接着就是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
纪放在昏沉中抬头,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孩出现在眼前。
“啊,真的是你!”女孩惊喜地停在他面前,“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汪婷婷!”
纪放看到她时便觉得有些脸熟,等她自报了家门这才想起来,《勇气之旅》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两个直播观察员,在演播室里为大家解说,其中之一,便是汪婷婷。
虽然在一个节目组,却从未当面交流,平日里也只是在微博上看到对方的照片,以至于他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对方。
“不好意思,一时没认出来。”纪放赶忙站了起来,“你也是在这里转机?”
“没关系没关系。”汪婷婷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毕竟我经常见到你,你却看不见我嘛!”
她把拖着的登机箱放到纪放的行李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这两年在这边读书,这次是去安克雷奇探望一位长辈。”
安克雷奇是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也是纪放这次旅行的第一目的地。
纪放冲着她笑了笑:“真巧,我们同路。”
“那真是太好了!”汪婷婷笑道,“在这边上学的国人不多,我都好久没遇到家乡人了,这趟旅程有你作伴真是太高兴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纪放:“我有亲戚在安克雷奇,也算半个东道主了,等到了地方我请你吃饭。对了,你到安克雷奇是做什么,旅游吗?”
“不……”纪放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是去……找人。”
“找人啊,”汪婷婷没注意到他声音的变化,还好奇地打听着,“也是亲戚吗?还是同学什么的?他住哪里,要是住得近,一起出去玩啊!”
纪放沉默了。
一直在心中煎熬的焦虑感重新涌上心头,沈还他会在哪里?现在安全吗?是不是正在挨饿受冻,或者已经……
浓浓的酸涩在胸中激荡,沿着鼻腔直冲眼眶,他轻轻闭了闭眼,泪水便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哎你怎么了?”汪婷婷愣了一愣,忙倾身握住他的手,“你别伤心,他……是你要找的人怎么了吗?到底,嗯……是谁啊?”
纪放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只是……想要离他近一点而已。”
“那个……”沉默半晌后,汪婷婷小心翼翼地建议着,“你要不要告诉我一点你朋友的信息,我那个亲戚在安克雷奇还算是个人物,说不定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真的吗?”纪放蓦地抬起头来,“找人也可以吗?”
“啊,可以的可以的。”汪婷婷连连点头,“他家和市政厅还有警察局的关系都很好,找人什么的应该很方便,你,你到底要去找谁啊?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就打算自己去找吗?”
“是……沈还,君懿的沈还。”纪放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哽咽。
“是沈总啊……”汪婷婷感慨道,“他出了什么事吗?”
纪放拿出自己的平板,把这几天搜集到的信息递给汪婷婷。
汪婷婷其实之前也看到了沈氏变动的那则新闻,作为资深的媒体人,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其中有古怪。
此刻看到沈还在登山队失踪的消息,她立刻给那位在安克雷奇的亲戚打了电话。
“那边的搜救团队一直没有放弃,我也让我家亲戚多注意医院和收容所之类的地方,如果他出现,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纪放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递给汪婷婷一杯:“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这有什么?”汪婷婷嫣然一笑,“咱们也算自家人,在外面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更何况……”
她露出怀念的神色:“当初你和那教练小哥哥,可是我带头在直播室里磕起来的,现在想起来,应该也是沈总吧!”
“教练……”纪放禁不住露出笑容来,“我当时也没想到,他会去霁云山帮我。”
汪婷婷拿咖啡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沈总一定会没事的。”
大概是有了汪婷婷的安慰和保证,纪放终于放松了一些。
在飞往安克雷奇的路上,他终于睡了两天一来的第一觉。
下机后,纪放被汪婷婷拉到了亲戚家。
“你住什么酒店!”汪大小姐一边指挥着人往房子里搬箱子,一边拉着纪放不放,“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像国内,万一治安不好,沈总没找到还把你丢了,那可怎么办?”
“再说了,我表舅家消息灵通,有了什么信息你马上就能知道,免得还要往来通讯耽误时间。”
在汪婷婷的劝说下,纪放终于点头住下。
这家人倒是十分热情,晚间汪婷婷的舅妈亲自下厨,做了不少地道的中国菜,让纪放和汪婷婷两个远离家乡的人好好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
劳累奔波一整天,纪放和汪家舅舅约好了第二天去医疗系统找人,这才放心地去休息。
等到楼上客房熄了灯,汪婷婷悄咪咪地跑进了舅舅的书房,回头仔细关好了门,小声抱怨道:“表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到你的地盘上了,还能把沈总那么大个人给弄丢了?你这大佬怎么当的?”
汪婷婷的表舅来M国的时间很早,在这边已有三代,在当地的华人中很有影响。在安克雷奇,说起华国的章先生,很多人都知道。
章先生抬头看了眼这位表侄女:“你当我愿意吗?谁也没想到,人在山上没丢,反而在这里丢了。对了,这个沈总,你是怎么认识的?”
“啊?”汪婷婷一脸惊讶,“丹尼尔没告诉你吗?他就是丹尼尔的那个介绍人啊!”
“什么?你是说,他就是去年帮助丹尼尔进入戏剧艺术学院的人?”
“对啊。”汪婷婷见章先生如此震惊,才知道自己这个表弟还真是不靠谱,忙耐心地解释。
“沈先生有位朋友,就是今天我带来的那位纪先生,去年去了戏剧艺术学院上学。他这不是不放心嘛,就想着给纪先生找个伴,平时帮衬着点,正好当时我要来M国,他就问了我。但是我跟他不是一所学校,就把丹尼尔推荐给了他。”
“说起来丹尼尔倒也轻松,这一年多要做的,也不过是把纪先生的学习生活情况定期汇报一下。而且那小子自从抱上了纪先生的大腿,倒是每学期都能完成学业。”
想想自己这个除了学习什么都爱的小儿子,章先生感慨地点了点头:“那还真是托了沈先生的福,丹尼尔这两年居然能完成学业,也是难得。”
他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这位纪先生和沈先生……”
汪婷婷叹了口气:“算是情侣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有什么误会,纪先生就突然来了美国,沈总这才会放心不下。”
说回沈还,汪婷婷一脸担忧,“表舅,到底怎么回事啊?沈总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章先生平日里和蔼斯文如同带着面具,此刻对着自家人,倒是露出真性情来,“一个能从冰裂缝中挣脱,孤身一人从3400米高处下撤到大本营,再混入其他登山队伍回到安克雷奇的人,在这座城市里,难道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吗?”
他的眼中射出敬佩来:“说实话,这人真是条汉子。接到你们的通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左臂还有严重脱臼后的疼痛,额头上也有伤口,却依然谈笑风生,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还和本地人打得火热。这人要是早几年跟我一起打天下,安克雷奇还不都是我们的。”
“可人怎么就丢了呢?”汪婷婷才不管他表舅怎么感慨,抓着这个问题就不放手。
章先生瞪了侄女一眼。
“还不是他们沈家不依不饶!我看,他们沈家这次是想要他的命!”章先生忿忿地说。
“派人到山里暗算已经算是付出很大代价了,居然还能跟踪他到我的地盘上。”章先生显然深以为耻,“我查过前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沈先生很可能是察觉到了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匆忙从医院离开。他离开以后,曾有两个蒙面的男人去过他的病房。”
“那沈总现在是躲起来了?”汪婷婷蹙起小巧的眉。
“唉,我就在担心这个。”章先生叹了口气,“那日医生给他检查身体,他摔下冰裂缝的时候曾经撞到了头,此后又一直没有休息,这大脑受伤可大可小,就怕他跑出来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晕在哪个角落里可就糟了。”
“唉,怎么会这样!”汪婷婷跺了跺脚,“明天我就陪纪放去找人。”
“嗯,刚才我也和纪先生商量了,沈先生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依然是医院,毕竟他伤还没好。”
章先生看了眼侄女,“沈先生住过的那所医院刚才打电话来,说是沈先生有些东西落下了,你们明天先去把东西拿回来,我这边的人也会同时铺开下去找人。”
第二天一早,纪放便和汪婷婷去了沈还曾待过半晚的医院。
进入那个病房的时候,纪放稍稍迟疑了一下,仿佛一推门,便能见到沈还坐在床上,微笑着对他说:“你来了。”
病房的门打开,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棱射入室内,将空空的病床照得发亮。
因为沈还失踪的关系,章先生找人封锁了这件病房,房间里还保持着沈还离开时的模样。
纪放慢慢走近那张病床。
病床凌乱,被子被掀起,床边的水杯也歪倒着,泼出来的水早已在暖气下变成了桌上的一小片水渍。
蓬松柔软的枕头上,还染上了两抹血迹,经过了一天一夜,已变成了暗褐色。
纪放怯怯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因血迹而变硬的枕套,深深吸了一口气。
早知道沈家会如此对他,他说什么也不会走。
此刻站在这里,面对沈还的生死未卜,当年所谓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就是个笑话。
不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的,是不是总在提心吊胆却无人陪伴安慰?
“啊,你们是章先生的人?”有人在身后说话。
纪放和汪婷婷转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白人医生站在他们身后。
汪婷婷立刻笑眯眯地转身:“章先生是我舅舅。”
随行的章先生手下出示了章家的信物。
“啊,那太好了。”医生说着拿出一个手机,“这应该是沈先生之前托付我保存的,就交给你们了。”
纪放接过沈还的手机,轻轻抚了抚手机的屏幕。
这是沈还惯常用的手机。热恋之时,他曾经无数次地悄悄给他发消息,然后看他拿出手机,看着消息露出微笑。
在手指的感应下,手机的屏幕亮了。
纪放看见自己躺在男人怀中,隐约露出锁骨上暧昧的红痕,而揽着他的沈还一脸宠溺,目光凝聚在他的头顶。
那是沈还求婚那天,他们疯狂□□后的合影。
纪放的泪水潸然而下。
他把手机小心地放进衣兜,伸手摸了摸眼角。
“你也别太伤心了,也许他现在挺好。”汪婷婷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没事,我们去问问其他的医护人员,说不定他想起来手机没拿,会回来找。”
那天下午,纪放和汪婷婷拜访了每一个科室,打听沈还的情况,也请每个医生、护士帮忙留意,如果看到了沈还,请他去章先生那里找他们。
安克雷奇地广人稀,有许多散落在街道间的小诊所,这三天里,纪放和汪婷婷便一直奔波于这些小诊所之间。
可沈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线索。
第三天的黄昏,汪婷婷有事先回了家,纪放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虽说已到春季,安克雷奇却依然会随时飘下雪花来。
昨日的一场大雪早已将街道变得洁白,人行道上的积雪被行人踩成了碎冰,泥泞难行。
前方有个街区间的小广场,传来欢快的呼喊声。
似乎是有人在那儿进行滑板比赛,滑板呼呼啦啦的声音阵阵传来。
纪放抬头看了两眼,见都是些青少年,便不以为意,慢慢绕过他们。
突然间,一阵惊呼在不远处响起,夕阳突然被遮蔽。
纪放猛然转头,一个正在表演的年轻人正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撞来。
情急之下来不及躲闪,纪放只要尽全力侧身,希望两人擦过时不会伤得太狠。
但这还是不够,滑板坚固的金属包头已经狠狠撞向他的前胸。
就在滑板与他相触的一刹那,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了他一把。
纪放踉跄着向后倒去,倒入一个满怀松香的怀抱。
那香味是如此熟悉,纪放猛地转头,几乎能听见自己颈脖的骨头大力转动时的咔咔作响。
在他身后,高大的男人紧盯着一晃而过踩着滑板的青年,五官一如既往的俊美锋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纪放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挣扎着伸手想要抓住他。
沈还却一眼也没看他,后退两步确认他没什么大碍,立刻向那个踩着滑板的青年冲去。
纪放:???怎么回事?
一愣之下两人已经跑出去了好几步,纪放拔腿便追。
他跟着两人跑过一个街区,钻进一条小巷,却发现这是个死胡同,而前方的两人都不见踪影。
他剧烈地喘着气,还在四处寻找沈还的踪影。
突然,一股大力推向他的肩膀,纪放被推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沈还靠得很近,眼光中带着狠厉。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狗血失忆只是暂时的。猜猜两人会怎么相处?——
第64章 失忆
纪放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沈还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略有消瘦,更显得眉眼凌厉。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滑过高挺的鼻梁, 到柔软的薄唇。
横压在他胸前的手臂略略放松, 沈还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以前……认识你吗?”
纪放的眼中泛起了潮气, 如晨起的白雾,随着眼波的流转而不断聚集。
很快, 聚集的泪珠便再也无法停留在眼角, 顺着脸颊缓缓地流淌下来。
沈还松开了压着纪放的手臂,略有些无措地抬起手。
指尖轻触泪珠, 却未能阻止它的下落, 只是在指缝间留下冰冷的印记。
接着,更多的泪珠涌了出来。
沈还有些手足无措地拿手抹了抹纪放的脸蛋,触手的温暖滑腻却让他心中一震。
这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理智在告诉他这个人他不认识, 不要做些没用的行动, 把人抓起来问清楚才是正理。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动作, 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仿佛这些行动都是长久的习惯、深入骨髓的本能。
本能让他又抹了一把纪放的脸颊, 然后,靠近, 轻轻用嘴唇接住了流淌的泪水。
微微的咸涩在舌尖泛起, 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痛。
接着他看见那个青年仰起了脖子, 柔嫩的唇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 含住了青年的唇。
仿佛是天生的契合, 唇舌相接的那一刻,两人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便开始了追逐和纠缠。
纪放的腰和腿都越来越软, 几乎全靠男人的大手捞住, 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远方突然出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叫着“纪先生。”
身前的沈还突然一震,嘴唇离开他的,似乎就要后撤。
“别走!”纪放拉着他的衣摆,“他们是帮我找你的人。”
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经到了近前,正是章先生的几个保镖。
“纪先生你没事吧!这位……”保镖这会儿才看清楚沈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沈先生!”
“终于找到你了沈先生!”那保镖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还皱眉,防备地向后退了半步:“你是谁?”
保镖狠狠愣住:“沈先生,您不记得我了吗?您从山上下来一直都是和我联络的。”
他有些无助地看向纪放,纪放却如刚惊醒般,掏出了沈还的手机。
“你还记得吗,这是你的手机。”
沈还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面部识别自动解锁。
看到屏幕上两人的合影,沈还的目光又向纪放投去。
“哦对,”保镖也掏出手机来,拨出一串号码。
沈还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章先生联络人。
纪放明显地感觉到,沈还此刻放松了不少,忙对保镖说:“我们先回去,再慢慢说。”
一行人一起回了章家的大宅。
沈还的意外寻回让章先生非常高兴,赶紧让厨师准备丰盛的晚宴,又请了家庭医生来家里为沈还看诊。
这会儿已经吃过晚饭,沈还洗了个澡,穿了件浴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接受医生的检查。
纪放坐在他身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医生。
“没有太大的问题,指标一切都正常。”医生关掉便携脑血流检查仪,又仔细看了看沈还头上的伤口。
“伤口也还好,没有化脓的迹象,不过还是要小心。”他仔细给沈还消了毒,又擦上消炎的药膏。
“医生,他的记忆……”纪放担心地开了口。
“这个啊……”医生有些为难。
“从沈先生的病历档案来看,他在麦金利山上掉进冰裂缝时应该是撞到了头,当时便有脑震荡的迹象。而他一直以来一直精神紧绷没有得到适当的休息,由此引起大脑的认知混乱是很正常的。”【1】
医生叹了口气,安慰地看向沈还:“你也不用太担心,多休息多补充营养,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这段时间里和以前熟识的朋友多聊聊天,或许能早点找回记忆。”
客气地送走了医生,纪放回到房间,看到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沈还,突然感到一阵尴尬。
下午在小巷里接吻的场景倏地浮上心头。
都已经分手这么久了,他却依然无法抵御他的温柔。
沙发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拿了一个抱枕过来,抱在身前。
“我们以前是爱人吗?”沈还直白地问道。
纪放一愣:“嗯,曾经是,但是……”
他声音低了下来:“后来,分手了。”
他微微皱着眉,似乎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困扰。
“为什么会分手?我觉得我们很亲近。”
纪放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当年分手的原因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失忆的原因?”他在沈还身边坐了下来,尝试着把这问题圆过去。
“毕竟,分手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所以你的大脑就自动把这件事忘记了。”
他心里有点疼,又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脱口而出要说两人已经分手了。
如果沈还不知道,如果他直接告诉沈还说他们还是恋人,对方会不会现在就高高兴兴地挨过来亲亲他?
到了这时,纪放才发现自己的眼神一直在沈还唇边逡巡。
下午的那个吻似乎打破了什么禁忌。
这一年多来他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常会梦见沈还的吻。
羞涩的、温柔的、激烈的……
让他在梦中带着燥热醒来,却只能带着绝望和自暴自弃,独自一人在欲/望中沉沦。
他渴望他的吻。
沈还却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对不起,下午那会儿,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皱了皱眉:“我只是循着本能,也许这本能有点不对。”
纪放心里突然苦涩了起来,原本柔软的心思变得酸涩。
渴望被归为“不对”的时候,他轻轻掐掉了自己的欲/望。
“你看起来很疲惫,有多少天没睡好觉了?”他转了话题,却又忍不住去看沈还。
男人眼底有明显的青黑,或许这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休息之地。
沈还的眼神又茫然起来:“我这两天有些头晕,或许真的和医生说的那样,在认知上有些问题。常常是神游天外的状态,然后突然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到底是在哪里过的夜,睡觉睡得如何。”
“那你下午的时候,也是无意识的在那个小广场上停留吗?”
“那倒不是。”沈还回忆着,“我是跟踪那个玩滑板的人过去的。这两天总有人跟踪我,昨天我发现这个人和跟踪我的人有接触,所以跟着他,想找出幕后的人,却发现,他对你不利。”
纪放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下午救了我,你没有认出我,为什么……”
他突然有点害怕,怕沈还说,没什么,遇到谁我都是会救的。
沈还却说:“我也不知道,在看见你的那一刹那,我就觉得,一定要保护好你。这似乎是一种本能,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对不起,我又在说本能。”沈还朝纪放靠近了些,手指轻轻抚上纪放的鬓角,“我以前是不是很爱你?我们为什么分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纪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曾经收到的那条语音,沈还问:“宝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肯理我?”
当沈还带着茫然地神情重复这句话的时候,他又一次红了眼眶。
“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没有任何错。”
纪放迎上沈还的目光:“你一直都是最好的男朋友。”
那晚他们没聊多久,沈还便已眼皮打架没了精神。
章先生给他安排的房间在纪放隔壁,模样相似的套房,中间还有一扇小门相连。
“晚安。”纪放看着他在坐在床上,站在小门前笑了笑。
沈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朝他点了点头。
那晚纪放睡得并不安稳,中途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突然醒来,便光着脚冲向中间的小门,从门缝里去看隔壁的那个人,是否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了天快破晓的时候,纪放觉得自己肯定是睡不着了,干脆抱了床毯子过去,窝在沈还床边的地毯上,静静地看着他。
沈还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侧身躺在枕头上,黑发搭在额间,和纤长的眼睫一同在脸颊上落下阴影。
他有时候会蹭一蹭枕头,手指伸出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抓不到的时候会撇撇嘴,特别的孩子气。
纪放裹着毯子靠在床边的小沙发边,留恋地看着他的睡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昏然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躺在了床上,身上裹着毯子,他连人带毯子一起被一双手臂抱在怀里。
纪放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动了动,缓缓转过身去。
沈还显然还在睡熟,却在他翻动的时候,无意识地又将他揽紧了些。
纪放睁开眼,看着他闭着眼的样子,悄悄仰起头,嘴唇印上他的。
沈还身上的热气很足,额间甚至带着层薄薄的细汗,嘴唇润泽柔软。
纪放在那唇上贴了又贴,直到眼泪再次流下来,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怀中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吃早餐的时候,章先生的手下来报,昨天袭击纪放的人抓到了。
果然,他也是被安排监视沈还的人员之一,只不过今天不是他当值。
至于纪放,当初委托他的人也曾给他看过照片,交代说如果不小心碰见,也可以给点教训。
几经威逼利诱,最后章先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查到了那人上面的几层委托,幕后的人隐隐指向沈氏的沈浩瀛。
沈还虽然失了记忆,但头脑和判断力还在,和章先生商议一番后决定,先按兵不动,引蛇出洞找到证据,再和沈浩瀛算账。
此时距离纪放请假出来已有一个星期,他得回学校了。
他定了第二天的航班,这天一早,便在卧室里收拾行李。
只是人总是心不在焉,叠一件衣服便看看隔壁,放进行李箱之后又停手叹口气。
就这么折腾了半天,箱子连一半都没有装满。
两人卧室间的小门突然开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纪放记得今天沈还要和章先生一起去市政厅,原计划是吃了晚饭再回来。
“市长的行程有变动,早上不在。”沈还简单地回答着,“你要走了吗?”
纪放抬头朝他笑笑:“我是从学校请了假出来的,总得回去上课。”
他把带来的几本书丢进箱子里:“能找到你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跑这一趟挺有收获。”
沈还看着他走来走去地收拾,仿佛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翻出了手机来。
“我这几天把手机翻了一下,里面有个私密相册,我却不知道密码,你能帮我回忆一下吗?”
纪放放下了手中正在叠的衣服:“你试过自己的生日吗?”
沈还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噢,我忘了你不记得。”纪放走到他身边,“我说你试。”
他一口气说出了好多个密码,有沈还的生日、A1、A2别墅的房门密码,甚至是自己的生日,可惜全都不对。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沈还问他。
纪放犹豫片刻,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什么的日期?”沈还手指悬在屏幕上。
纪放低了头,却并没有解释:“你试试吧。”
沈还输入数字,私密相册打开了。
纪放背过身去,轻轻擦了擦眼角。
那串数字,是沈还求婚的日子。
他一直以为,沈还会把那一天当做耻辱,毕竟,那份感情就是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手机里传出沈还自己的声音。
“已经两个月了,小姨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看样子,必须先找到靶向药,我明天出发去M国和维利尔先生汇合,希望能够说服他把药品匀一支给我。”
纪放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小姨怎么了?”
他扑到沈还身边,去看手机里的画面。
ICU病房里,宋清莲已经插上了呼吸机,机器一上一下地运作着。
画面里,沈还坐到了宋清莲身边:“小姨,我一定会找到药品救你的,你等我回来。”
宋清莲早已说不出话来,此刻却着急地拉住了沈还的手。
只能伸出一根手指的右手,在沈还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纪放捂住了嘴,那艰难的笔画,分明是他的名字——纪放。
“我知道,”沈还低声承诺,“我会找到他,带他回来的。你等着我们。”
宋清莲放下了手。呼吸器覆盖在她的脸上,无法做出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分明流露出期盼。
画面戛然而止,纪放红了眼睛,抓住了沈还的手:“小姨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对方略显困惑的表情,他没有继续等待沈还的回答,径直给沈寰打了电话。
“纪……叔,是我小叔怎么了吗?”
找回沈还的那天,纪放便已给弟弟和弟夫通报了情况,这几天,沈寰虽然仍陷于集团业务的焦头烂额中,但好歹精神上有了安慰。
只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特别是纪放打电话来,更是让他紧张兮兮,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叔又丢了,把他一个人扔在集团事物的漩涡里。
“你小叔没事,是小姨。”
纪放也不知道他们家的这个亲戚关系到底要怎么称呼,只好直呼其名:“你小叔的小姨,宋清莲,一直住在宁馨疗养院的。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哦,还好,还好。”
也不知道沈寰说的是谁还好,只听得对方长长舒了一口气,纪放终于也放松了些。
“小叔走的时候交代过,小姨那边有专人看着,每天也会有报告过来。”沈寰很快开始解释,“这段时间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但情况很稳定,小叔说这次去M国是找一位维利尔先生拿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
“维利尔先生……”纪放皱起了眉,这个名字似乎并不陌生,应该是近期在哪里看到过。
他挂了电话,在房间里踱着脚步,皱眉思考。
“如果说我这次来阿拉斯加,就是为了找药,”坐在沙发上的沈还开了口,“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登山队中?”
纪放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了,他是在飞往安克雷奇的飞机上看到维利尔这个名字的,他就是沈还登山过程中,突发高山病被送下山的那位队友!
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沈还,继而皱眉道:“如果你此行的目的就是维利尔先生,为什么在他生病的时候,做出的决定不是陪他下山,而是继续攀登?”
“或许,我是和维利尔先生有什么约定?”沈还站起身来,“在这里猜测没有意义,我想我需要章先生的帮助。”
章先生的手下都十分能干,不过半天的时间,已查明了维利尔先生的所在。
这位先生在麦金利山上突发急病后,被直接送到了安克雷奇最大的医疗中心,此刻还在医院休养。
沈还看向纪放。
隽秀的青年早已一跃而起,拿来了两人的外衣:“走,我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圈宝虽然失忆,但有肌肉记忆。
【1】失忆原因为作者私设,无医学根据——
第65章 我爱你
医疗中心距离章家大宅并不算远, 两人连车也没坐,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维利尔先生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精神尚可, 一见到沈还, 他立刻问起了他的伤。
“抱歉,不知道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听说你也受伤了, 现在还好吗?”
沈还轻轻动了动尚有些疼痛的左臂:“身上的伤势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脑袋, 忘了些事情。”
失忆这种事情实属罕见, 维利尔先生也禁不住好奇,连连提出问题,最终沉默下来。
纪放看着他深思的神情, 有些担心地问:“维利尔先生, 您能告诉我们, 沈哥他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维利尔低着头:“沈先生找我, 是因为我手上有一支布莱迪研究所的ALS靶向药。布莱迪研究所是现金世界上对ALS研究最前沿的机构,他们的靶向药物虽然还未通过严格的三期人体实验, 但前两期实验的结果都十分乐观。所以大家都盯着这第三期的实验药物。”
“但布莱迪研究所不看任何投资和关系, 只是从符合条件的病人中随机抽取参加实验的人员, 幸运的是, 我的太太德洛瑞丝被抽中了。”
维利尔先生说到这里, 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只可惜,德洛瑞丝还没收到药物, 就突发呼吸衰竭……”
“维利尔先生……”纪放想要安慰他却又哽住。
这个时候, 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显得那么无力。
维利尔先生反倒朝他露出安慰的笑容:“我没事。”
“沈先生当时联络我的时候, 我正在准备麦金利山的登顶活动,不瞒你们说,我妻子早年也是位极限运动爱好者,登顶麦金利山一直在她的目标清单中,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
“沈先生向我表达了他的诚意,希望买下药物,但对于我来说,钱并不是太重要。”维利尔先生露出伤心的表情,“我也希望药物能帮到需要的人,所以决定,在沈先生帮助我达成妻子遗愿后,把药物给他。”
纪放露出了然的神情。
沈还正是得知了维利尔先生的这个心愿,因而急匆匆地从国内赶来,帮助他组织好了登山队。
没想到维利尔先生在C3营地突发急病,沈还也因为沈家的暗算离开了队伍,登山队群龙无首,即便登顶,也再不是维利尔先生希望的模样。
病房里沉默了。
良久之后,沈还开了口:“维利尔先生,虽然说没能达成您妻子的遗愿我很遗憾,但机会并不是只有一次。我可以再次组织登山队,再次登顶麦金利山。只是希望,您能割爱先把药物给我,毕竟……”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毕竟,我的亲人还在等着它。”
纪放此刻已红了眼圈,他快步走到沈还面前,轻轻在男人头上揉了一把。
而沈还,则沉默着将脸颊靠在纪放身前。
看着眼前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维利尔先生也险些流下泪来。
当年妻子患病时,面对黯淡的未来,有多少次,他们也是这样,默默地安慰着对方,支撑着对方。
“你们拿去吧。”维利尔长长叹了口气,“那药物我留着也没用,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泪水滑下他的脸颊:“德洛瑞丝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维利尔先生!”纪放惊呼起来,“您是……谢谢,太感谢了!”
维利尔先生却没有回复他的感谢,只是艰涩地对沈还说:“我原本打算由我或者你,把德洛瑞丝最喜欢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埋在山顶,如今……你还能回忆起当时自己掉在哪里的冰缝中吗?虽然听起来有些愚蠢和疯狂,但我想,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去找一找。”
“红宝石戒指?”沈还皱了皱眉头。
他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衣衫多有破损,而这段时间又失忆在外,连手机都放在了医院,维利尔先生压根就没想过戒指还能保存。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还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的中式荷包来。
荷包是手工缝制,青花缎面料,一角还沁着暗褐的颜色,似乎是血痕。
沈还打开荷包,从中间拿出一枚戒指。
鲜艳的鸽血石在阳光下闪亮。
“这……这是……”维利尔先生惊叫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德洛瑞丝的戒指,你,你竟然留着!”
沈还忙扶住了他,把戒指放进他手里:“虽然我不记得,但感觉这应该是小姨给我的东西,我一直贴身带着。”
他看向维利尔先生:“这几天,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能感觉到它的重要。”
维利尔先生更加激动了:“谢谢……我真是没想到。”
他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个微笑来:“这是两位病友灵魂间的沟通,你的小姨,注定是能用上这支药的。”
维利尔先生立刻行动起来。他叫来了家里的管家,珍而重之地将药送到了医院。
沈还这边自然由章先生出面,找了专人立刻动身,亲自将药送往宁馨疗养院。
交代完了一切,维利尔先生终于平静下来,轻轻将戒指放在唇边轻吻。
“你们快回去吧,能够陪伴亲人的时候,就多多陪伴吧。”
“维利尔先生……”纪放的眼圈红了,感同身受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抱歉,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立刻履行我们的约定。”沈还沉声道,“但等恢复之后,我会尽快组织第二次登山以及后续的冒险事项。”
“沈先生……”维利尔先生被震撼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已经拿到药品之后,沈还依然选择了履行他们之间已经毫无约束力的约定。
没想到这一次有这样大的收获,纪放离开医院的时候,心情好得快要飞起。
“太好了!”他开心地说着,跳过身前人行道上的一个小雪堆,“你这一趟没白来,小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前面的街道亮着红灯,他站在了斑马线旁,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的沈还甜甜笑着。
“沈哥,这下可以放心了,你也可以回去好好养伤……”
他话说了一半,却见沈还突然变了脸色,脚下生风地向他猛地扑了过来。
纪放还未来得及动弹,便被沈还手臂的力量带得转了半圈,被男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两人在巨大的惯性下向一旁摔去,落地的瞬间,纪放听到男人的一声闷哼,两人身后,有车辆疾驰而过然后急刹车的声音。
“沈先生!”
“纪先生!”
章先生的手下并未走远,见这边发生事故,立刻跑了过来。
造成这一切的是一辆白色的皮卡,司机本来还打算下车查看,见有人跑来,立刻一踩油门打算溜掉。
自然有人追踪而去。
纪放被沈还抱在怀中,却听见男人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此刻慌忙撑起身体,去查看沈还的情况。
“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沈还倒在冰凉的雪地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事,他没撞到我,就是摔了一下。”
纪放看着他忍疼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傻瓜,怎么摔这么重?”
沈还却闭着眼睛露出笑来:“你没事就好。”
晚间到家自有一番扰攘,家庭医生上门给沈还做了检查,所幸只是后脑勺在雪地里磕了一下,身上也有几处挫伤,问题不大。
纪放一直担心地跟着沈还,再三确认他的状态。
“好了,我没事。”沈还正在和章先生聊维利尔先生的事,转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纪放,“你不是明天要回N市?早点洗澡休息吧,我和章先生再说说话,也要去休息了。”
纪放点了点头,缓缓走到起居室的门前,又回头望去。
英俊的男人正侧着脸,认真地和章先生讨论着什么。
不知道两人谈及什么内容,沈还的唇边突然露出一抹笑来。
纪放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这短短的一周,如同做梦一样,让他和沈还再次相遇。
虽然以无尽的担忧开始,在连连惊险中度过,可他现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竟无比留恋。
纪放低着头回了房间,坐在床上闷闷地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洗漱睡下。
而章家的起居室里,纪放离开后不久,章先生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男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依旧是那个锋利英俊的男人,今天晚上,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常年在异国他乡,周旋于黑白两道之间,章先生早已练就了一身极为敏锐的观人之力。
眼前的男人说起话来依旧睿智,眼神却变得比前几日更加笃定,全然没有了这两天所看到的茫然。
“沈先生……”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您是不是……”
沈还对上他的目光,半晌后面露敬佩:“章先生真不愧是公认的识人之人,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了我的变化。”
“你……”章先生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又在沈还暗示的目光中压下心中的激荡,坐下来小声问,“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沈还轻笑了一声:“大概,两个小时之前吧。”
两个小时之前,正是沈还在街上救了纪放,两人一起摔倒的时候。
“是因为……”章先生做了个后脑勺撞击的动作。
“大概是。刚才摔倒在地的时候,突然感觉脑子一热,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我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那真是太好了。”章先生看起来极为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你两小时前就恢复了记忆,怎么不告诉纪先生?”高兴过后,他突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你们之间……难道真有什么过节?”
沈还摇了摇头:“哪有什么过节,只是他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章先生不明就里,却又不好打听人家的隐私,只好把好奇心强行压了下去。
“对了,说到纪放,今天下午的事情很可疑。”
沈还皱了皱眉:“我一直以为这几天的事故都是针对我而来,那天那个玩滑板的人之所以去袭击纪放,是为了把我引出来,但现在回想起来,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章先生在这些事情上经验老到,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回过味来:“这么说,你是觉得,这两次袭击其实都是针对的纪先生?”
他皱起了眉:“可他们怎么知道纪先生会到这里来找你?”
“沈世斌、沈浩瀛那两个疯子,不能用常理来度量。”沈还的眼中射出锐利的光,“为了把我从集团踢出去,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沈还的手指在沙发上轻敲两下,“这样的话,我的计划就要有所变动了。”
“章先生,”他抬起头来,“这两天,有些事情,辛苦你配合一下。”
那天晚上,纪放一直睡得不踏实。
明日即将到来的别离让他辗转反侧,却又不敢去打扰沈还。
而沈还似乎和章先生聊到了很晚,纪放听到隔壁的门响了一声,接着是浴室里隐约的水声。
纪放迷迷糊糊地听着隔壁的声音,慢慢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隔壁“砰”地响了一声,似乎有人摔倒。
一秒钟后,纪放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连通两侧的小门。
“沈还!”他叫了一声,立刻奔向摔倒在床边地毯上的男人。
他跪在沈还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沈哥,你,是焦虑症犯了吗?”
沈还低着头,忍过一轮不自觉的战栗,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艰难地挤出声音:“没事,药……”
“药……”纪放环顾房间,沈还当初放在麦金利山下的行李,章先生已经帮他找了回来。
“好,你忍一下!”纪放奔向沈还的行李箱,熟门熟路地从内侧的夹层里找到镇定药剂,又倒了半杯水,来到沈还身侧。
看着他吞下药片,纪放轻轻地扶着他,将男人颤抖的身体揽在怀里。
沈还枕在他的肩窝里,小声地急促呼吸。
熟悉的松木气息包裹而来,心中的酸涩却直直上冲,纪放抽了抽鼻子,把人揽得更紧些。
漫长的半小时过去,沈还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我扶你回床上,来。”纪放咬咬牙,把沈还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人扶上了床。
“要我去找医生吗?”他在沈还身边轻轻地问。
“没事了,”沈还哑着声音回答,“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想起刚才喝药的玻璃杯还在地上,纪放弯腰捡起杯子,打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
睡衣的下摆被人抓住,他转过身来。
沈还仰头看着他:“别走。”
那双眼里有太多的眷恋与不舍,纪放转身将被子放到床头柜上,再一次坐在了床边。
“别怕,我不走。”
沈还似乎放了心,手指从他的睡衣下摆上松开,可一秒钟后,他又握上了纪放的手腕。
“你陪陪我好不好?”
熟悉的温暖包裹着手腕,纪放心中的酸涩更甚,此刻,他也再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处理,只顺着沈还的力道上了床,侧身在他身边躺下。
沈还的另一只手臂揽了过来,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又轻轻将他抱在怀里。
纪放悄悄蹭掉脸侧的泪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揪住了沈还的睡衣。
沈还温暖的呼吸轻轻打在他额头上,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男人说:“对不起,一想到你明天要走,我就有点喘不上来气。”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没有和我告别就走了。”沈还在他头顶喃喃地说,“我找了你好久,给你发信息你也不理我,后来你说,你不爱我……”
纪放的呼吸猛地停滞,轻声低语道:“对不起。”
沈还却似乎没听见这句道歉,仍梦呓般说道:“我当时觉得很伤心,可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想要追你,却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接着,就觉得很难受……”
他说着难受,身体就真的又轻轻颤抖起来。
纪放抹了把眼泪,伸手环住沈还:“别怕,我在这儿,我不离开你。”
“真的吗?”沈还把头埋进了纪放的颈窝,“你真的不离开我?”
“嗯,”纪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你说,你不爱我。”沈还似乎又回到了三岁模式,固执地拉着纪放想要个答案,“你不爱我,怎么会一直陪我?”
纪放没了声音,他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能静静地搂着沈还,用轻轻的拍打安抚他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沈还的呼吸变得平静。
纪放轻轻推着他,让他在枕头上躺好,沈还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他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却用手掌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爱你,我爱你。”指缝中漏出他支离破碎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北方小年,小年快乐呀!——
第66章 正文完结
这一夜过得昏沉, 纪放迷迷糊糊地躺在沈还身边,期间有两次他想下床回自己房间,都被沈还紧紧拉着,无法走开。
直到天已亮, 放在隔壁房间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纪放这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却一秒对上了沈还的目光。
“你醒了?”纪放忍着头晕支起身子,伸手摸了摸沈还的额头, “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手下的脑袋轻轻摆了摆, 短发蹭在手心里,有点发痒。
“那就好。”纪放笑了下, 终于下了床,头重脚轻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要走了吗?”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
沈还的声音一向低沉, 对不熟悉的人冷硬,对爱人温和,却从未有过这样的语调。
纪放的大脑现在依然一片混乱,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
沈还高大的身躯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双臂抱着膝盖, 眼神里有着惶恐不安。
见纪放看过来,他眼中升起些许希望, 看着他一瞬也不瞬。
这是……又变小了?
记得上次焦虑症发作,沈还吃了镇定剂后, 似乎也是这样的反应。
纪放转身又向床边走去, 挨着沈还坐下,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不怕, 我就是去洗个脸,马上就回来好吗?”
原本已经抓住他睡衣衣角的手慢慢松开,沈还点了点头。
纪放又揉了把他的头发,微笑着转身,走向两个房间中间的小门。
怎么办?看沈还的这个状态,他今天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刷牙的时候,刚把牙刷放进嘴里,洗手间的门口传来脚步声。
沈还也拿着牙刷和杯子,沉默地走了进来。
他垂着眼眸,和纪放一起并肩站着,看了眼镜子中的纪放,开始刷牙。
两人站得很近,纪放的手臂挪动时,会不时在沈还的手臂上碰一下。
沈还却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触碰,一直站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就这么跟连体婴儿似的刷了牙,洗了脸,纪放看着站在小门门口,一直盯着他看的沈还,叹了口气。
“来,我先帮你把衣服穿好。”
他从沈还的衣柜中取出衬衫和西裤套装,一转身,那人已经把睡衣脱掉了。
精壮的身体肌肉线条分明,充满荷尔蒙诱人的气息。
纪放红着脸抖开衬衫给他披上:“脱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着凉。”
沈还听话地把手臂伸进袖子里,身体晃动间,腰侧的伤痕在纪放眼前一晃而过。
那应该是昨日的新伤,破皮的地方不多已经结痂,光洁的皮肤下,却依然有长长一条青紫的瘀痕。
纪放瞳孔猛地紧缩一下,指尖轻轻摩挲在那瘀痕上:“怎么伤得这么厉害,疼吗?”
沈还没有回答,只是捉住了他的手腕,呼吸略略急促。
“你……”刚想问他怎么了,纪放眼角的余光却突然一凝。
紧接着,他便被人密密地搂在了怀里。
额头靠在沈还的肩上,纪放已经红了脸。
“对不起,”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在你面前,我似乎没法抑制自己的本能。”
温热的体温传来,让身体变得温暖。纪放放纵自己在沈还怀中停留片刻,这才轻轻推了他一下:“把衣服穿好,我让章先生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早饭过后,心理医生登门。
在听说了纪放的介绍并与华国的张医生沟通后,心理医生叹了口气:“我和张医生的看法一致,沈先生,如果你不能直面恐惧,这种心理压力会始终存在于你的心里。情绪是无法被人完全控制的,你也许能压制它一时,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生理上的衰弱,也许是心理上的刺激,你压抑的部分迟早还是会爆发和反击。”
他看了一眼面露担心的纪放:“至于现在,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失忆让他的心理变得不安和脆弱,而他似乎又对纪先生有颇多依恋。”
“沈先生的焦虑症本身就来自于依恋的缺失,因此,纪先生即将离开的事情便成了此次发病的导火索。”
纪放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看的沈还,转向医生:“那现在我该怎么办?一直陪着他吗?需要多少时间?”
他从学校请假出来已经一周多,虽然会影响学业,而且周导那边的电影很快便会开拍,他还要和学校协调拍摄的事情。
但沈还这种情况,他又放心不下。
心理医生笑了:“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于他的病情稳定当然是最好的。但心理疾病无法预估痊愈的时间,当然是时间越长越好。”
心理医生走后,看着沈还依恋的目光,纪放犯了难。
章先生倒是哈哈笑了起来:“纪先生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我话说在前头,可不是我不留你,既然你要回去继续学业,沈先生在阿拉斯加也没有多的事情可做,完全可以陪你一起回N市去。这样不就都可以了吗?”
一起回去吗?
心中有种隐约的感觉,但纪放不太确定。
看着沈还期待的眼神,他迟疑片刻:“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学校吗?”
沈还点了点头。
到达N市的时候天早就黑了,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
纪放带着沈还走进公寓的走廊,来到自己门前,掏出钥匙。
隔壁的门却哗啦一声开了,丹尼尔探出头来:“天啊,亲爱的你可回来了!”
他说着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纪放。
可惜他手还没抱牢,肩膀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接着便像撕开狗皮膏药一样,被人从纪放身上撕了下来。
“嘶——你谁啊?”丹尼尔揉了揉被刮痛的手臂,瞪了沈还一眼。
可他立刻便睁大了眼睛:“纪哥,这不是你的那个……爱人?”
他的中文有点怪,“爱人”两个字说得拗口,却让沈还一愣。
纪放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这会儿也不好解释,只能含含糊糊道:“哪儿那么多话,系里最近有事吗?”
丹尼尔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系里没事,我有事,大神你救救我。”
“我才刚回,让我喘口气。”纪放终于打开了房门,“过一个小时你再过来。”
丹尼尔倒是挺听话,只是又好奇地看了沈还一眼,就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来吧。”纪放招呼着沈还。
纪放住的是学校配备的单人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客厅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纪放便把书桌摆在了沙发的对面。
进屋把行李放下,纪放这才想起一个现实的问题——公寓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怎么睡?
他偷偷看了沈还一眼,见那人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公寓,便也没说什么,径直去了卧室。
两人的衣服都不多,小公寓的衣柜便绰绰有余,纪放直接把两人的衣服都挂了进去。
他看着走进来四处打量的沈还,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他离开了一个星期,冰箱里的蔬菜干的干,烂的烂,早已不能入口。
纪放清空了冰箱,又在橱柜里翻了翻,也就翻出来一把干巴巴的意面。
“算了还是叫披萨吧,”纪放叹了口气,门口却应景地传来了敲门声。
他过去开门,丹尼尔探进头来:“嗨!”
“不是让你过一个小时再来?”
纪放说着就要关门,丹尼尔赶紧把门抵住:“别赶我走,我带了披萨。”
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大盒披萨,献礼般送到纪放面前:“我知道你们还没吃饭,一起好不好?”
看在披萨的面子上,纪放让丹尼尔进了门。
丹尼尔倒是一点不虚,进来便大大咧咧往餐桌前一坐:“快来快来,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个人都饿了,披萨很快吃完。
“纪哥,快,明天要考戏剧历史,你帮我划下重点。”
说着他跑回隔壁,抱来了一堆资料。
沈还帮忙收拾了餐桌,把垃圾丢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纪放已经开始和丹尼尔讨论功课了。
此刻的纪放,带上了一副黑框眼镜,一手按着书,一手用笔在书上圈圈画画。
丹尼尔则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抱佛脚抱得特别认真。
一个小时后,丹尼尔开心地抱着资料走了,纪放则打开了电脑,开始跟着班级的邮件清理这一周的课业。
沈还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做功课的样子。
台灯温暖的光照亮了青年温润的脸庞,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纪放。
沈还悄悄地拿出手机,把这一刻保留下来,藏在在私密相册中。
夜渐渐深了,沈还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纪放依然埋首于书本之中。
他慢慢走到书桌前:“很晚了,不睡么?”
纪放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来:“啊,抱歉,明天有两门考试,所以得集中复习一下。”
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估计还得两个小时,你先睡吧。”
他抬了抬眼镜:“你就睡卧室,我等会儿看完了,在沙发上对付几个小时就好。”
沈还却一弯腰,坐在了刚才丹尼尔的位置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纪放看着他拿着一本语言学看得认真,轻轻笑了笑,又回头继续复习。
这是这一次,却怎么也没法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男人刚洗过澡,身上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沐浴露的香味在两人身边浮动。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
当初买沐浴露的时候他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款松木清香的,一用就是两年多。却时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遗憾自己依旧无法还原记忆里的香味。
如今,那味道就在身旁。
沈还依然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课本,台灯温暖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柔和了他锋利的轮廓。
纪放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偏头吻了过去。
唇与唇轻触,纪放似乎有些紧张,微翘的猫眼中倒映着沈还的双目,似乎只要对方一有排斥的动作,就会立刻后撤。
沈还似乎有些吃惊,却很快就接过了主动权,深深地回吻。
他们吻得热切,静谧的室内响起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深吻过后,沈还起身,一把将纪放抱了起来。
纪放双腿盘在沈还的腰上,低头咬了口他的嘴唇:“我还没洗澡。”
沈还反咬了回去,含着他的唇珠含糊道:“我陪你。”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不久后,又加入了粗重的喘息。
……
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再一次洗了澡,纪放躺在柔软的被褥里,累得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
沈还擦干了头发,上床把人抱在怀中。
他轻轻吻了吻纪放喉结边的胎记,惹得青年身体一阵战栗,伸手推了他一下道:“不来了,明天要考试。”
本来只打算亲一下的沈还,却突然来了劲,翻身起来,又在他脖子上轻咬几口,然后泄了气似的趴在了纪放身边。
“怎么了?”纪放在他耳边问。
沈还不说话,一只手搂着纪放的腰,和他贴在一起。
男人的身躯火热,贴在身上让人直冒汗,纪放一手抱着沈还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两下。
耳侧传来沈还低低的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纪放的声音里含着笑,“知道你假失忆?”
原本还撑着点的沈还这下真的泄气了,放纵自己把脑袋搁在纪放胸前。
“啊,你这是报复我么?”纪放被他压得透不过起来,使劲挣扎了两下,又去揉他的头发。
沈还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挪到一侧,伸手把纪放又搂进怀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放背靠在沈还火热的胸膛上,轻轻地笑了一下:“沈哥,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演技很好。”
“演技?”
“嗯。”纪放低头亲了亲沈还搂在他胸前的手臂,“那个时候,我以为你辜负了纪宁,又来追求我,所以一直都很想不时地刺激你一下,找到你的破绽。”
“刺激……”沈还想了想,突然轻笑起来,“那个时候和你在一起,的确时常受到刺激。”
“真的吗?”纪放转过身来。
“嗯,”沈还低头,尽情地品尝了一番青年甜美的双唇,才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细细地回忆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万圣节烟火下是你先亲过来,醉酒的那晚也是你先有反应,岛上的时候也是……唔……”
这么细细地说明,纪放早已红了脸,急急仰头拿唇去堵住他的嘴,殊不知沈还早已处在忍耐的边缘,立刻擦枪走火,把自己赔了进去。
待到一个多小时后,纪放更加无力地瘫倒在沈还的怀里。
沈还喘着气,倒还记得刚才说话的内容:“你觉得,我的这些反应,都是演技吗?你找到破绽没有?”
纪放早就后悔了,手臂无力地捶了沈还两下,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嗔怪,伸手轻轻摸了摸沈还的脸颊:“没有破绽,我知道你都是真心的。”
“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我们之间的相处,那些都是你最直接最纯粹的反应,没有任何作伪,一直到前天晚上,你的所有行动,都自然无比。”
“然后,前天晚上的发病……”纪放仰头看了看沈还,“我当时就觉得你的表现有点夸张……”
“夸张?”沈还努力回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呢?”
“还有,”纪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明明已经因为镇定剂而产生了返回幼年的心理状态,你却会对我产生欲望……”
沈还:……
“好吧,我承认,我把镇定剂换成了维生素。”
沈还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所以刚才在书桌那里,你是故意试探我的?”
“嗯。”纪放大方地承认,又贴上去轻轻吻了他一下。
沈还抚上他的脸颊:“你生我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你说当初你是为了报复我,故意误导我,所以在得知真相后无法原谅自己。”沈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现在,我也来欺骗你一回,我们就算扯平了,好吗?”
“扯平……”沉默良久,纪放抬起脸来,眼圈却染上了一抹绯红,“你不怪我吗?”
“傻瓜。”沈还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因为这大半晚的折腾,第二天早上纪放差点没能起床,踩着点去了教学楼参加考试。
幸而考试没什么悬念,虽然有一周多的时间没有上课,但纪放基础扎实表演经验丰富,依旧是轻松通过。
窗外下起了小雨,丝丝缕缕在天地间拉扯。
纪放有点晕晕乎乎地跟着同学们往外走。
前方不知有什么事,行走的人群渐渐变慢,有窃窃私语传来:
“看那个人,好帅啊!”
“不知是哪位的男朋友,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过来了!”
低着头的纪放,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皮鞋。
男人今天又穿起了正装,气场强大,手中一把长柄雨伞,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揽上了纪放的肩。
“你怎么来了?”纪放眼中升起光来。
“下雨了,我来接你。”沈还微笑着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进而吻上他的唇。
“你……”纪放还不习惯在众人面前亲吻,慌忙推了他一把,却被男人吻得更深。
身后好像传来了小声的喝彩声,纪放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好不容易才被放开,他却再不好意思抬头,把脸埋在沈还肩上,闷闷地问:“怎么回事啊?”
“宣誓主权。”沈还在他耳边说道。
“啊?”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纪放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还拉着他走进雨幕中:“从昨晚到刚才,我已经看到不下十个人,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到猎物一般。”
他把纪放搂得更紧了些:“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有主的。”
看他说得这么认真,纪放忍不住笑了出来。
“放!”远方突然传来了叫声,纪放回头,竟是霍尔和几个熟悉的演员。
沈还的手指轻收:“看,又来几个。”
“只是普通朋友,你别多想。”纪放忍不住辩解。
霍尔很快走到了纪放面前,却看着沈还愣住。
“啊,原来你没有骗我们!”他露出恍然的神情,“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爱人?”
霍尔开朗地一伸手:“你好,我知道你是纪放的男朋友,你们的那些视频我都看过。”
惊讶在沈还眼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伸出手来,和霍尔相握:“很开心纪放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平时请多多照顾他。”
“那是当然!”霍尔笑了起来,转向纪放,“本来打算叫你一起去玩,既然爱人来了,我们以后再约!”
待到霍尔走远,沈还这才转向纪放:“我想起来了,昨天丹尼尔见到我,也说过我是你的‘爱人’。”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纪放,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我在你这里,一直都是有名分的吗?”
纪放红着脸不理他,率先走进了公寓大楼。
打开大门,沈还的行李箱就在门前。
纪放愣了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你要走了吗?”
“嗯。”沈还低声应着,“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求药,小姨的事情我得回去亲自落实。还有,你的安全问题。”
他跟着纪放走进公寓:“我也很想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在这边,他们会保证你的安全。我回国内会彻底斩断危险的源头,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威胁。”
“我明白。”纪放轻轻地点头,手指习惯性地去揉沈还的衣角,“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沈还锁上门,把人抱在怀里:“我在M国的分公司,近期好像有大的投资项目。”
“所以呢?”纪放眼波流转。
“所以我一有空就会过来,盯着项目的发展。”
纪放修长的手指搭上沈还衬衫的纽扣:“几点的航班?”
“十一点。”沈还轻吻他的唇角,“我们还有十个小时。”
屋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带着些暮春的寒意,却抵不过公寓中似火的热情-
一年后,观澜苑。
“小还,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辛苦,看你,都瘦了……”
原本保养得当的妇人此刻满面愁苦,小心翼翼地朝身前的男子蹭过去两步,似乎是想伸手摸一摸男人的袖子,满脸都是关切。
“妈,有什么事您直接说,”沈还面上并没有多的表情,“我今天还有个重要的酒会要参加,一会儿该走了。”
“哦哦,好的,好的。”宋茹絮讪讪地收回了手,“那个,你大哥说……”
“您这个月的生活费拿了吗?”沈还没有听她多说,直接打断了她。
“啊,”女人心惊肉跳地退了半步,“还没有。”
“我会让李铭把支票给您送过去,您回去吧。”
“好,好的。”宋茹絮再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走出了A1别墅。
刚出门,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小妈,他答应了没有?”
手机里的话音带着焦躁,有着隐隐的绝望。
“我……”宋茹絮开了个头却说不下去,她无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屋内。
室内的男子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着装,面容锋利英俊,气质沉静。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宋茹絮硬邦邦地说,“我以后也不会帮你再说什么。”
“你……”对方急了起来,却还在试图挽回,“你帮我打听沈还的计划,我已经找到了可靠的助力,我们一起一定能反败为胜。”
见宋茹絮不出声,沈世斌又开始循循善诱:“小妈,这段时间你也体会到艰难了吧。以前拍卖会上,为一条破项链花几百万、一千万眼都不眨一下,现在随便做什么都抠抠缩缩的,你不觉得难受吗?跟我合作,我还能给你以前的生活,怎么样?”
宋茹絮咬了咬下唇,突然笑了:“沈世斌,别开玩笑了,就你,也能力挽狂澜?”
“我那死鬼老公中风前,沈家最赚钱的地产可是给了你,后来怎么样了?只知道大肆扩张投资,人家哄着你顺着你一点,你就不停地往外投钱。多少项目打了水漂你知道吗?等到了山穷水尽,资金链断裂了,又来找我,找我儿子要钱!你他妈就是个无底洞,丢多少钱进去都救不回来!”
沈世斌那边急了:“贱人,以前找我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还敢顶撞我,小心我找人做了你!”
“哼!”宋茹絮冷哼一声,“找人?你以为我不知道沈浩瀛一年前买凶威胁我儿子的事?后来怎么样?他现在在监狱里改造得还好吧?”
对面破口大骂起来,宋茹絮挂了电话,对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李铭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你平日里跟着小还辛苦了,到时要多劝劝他,注意身体才是。”
李铭上前两步替宋茹絮拉开车门:“谢谢太太关心,我会跟沈总说的。”
听见李铭的回答,宋茹絮松了口气。
她故意在李铭面前说这些,就是要他告诉沈还,她从此会和沈世斌那一家划清界限,和他站在了一条线上。
只是……似乎太晚了,两人之间早已没了亲情,堪堪维持的,不过是那一点无法摆脱的血缘。宋茹絮相信,如果自己不是沈还的亲生母亲,现在的她,也会和沈世斌一家一样,成为沈还脚下的烂泥。
她向李铭点了点头,坐上了汽车-
夜晚的云逸酒店总是灿烂辉煌,今天,门前虽然未铺红毯,却依然粉丝云集。媒体长/枪短炮地守在门前,等待着今天主角的到来。
“哎呀,小纪还真是受欢迎呢。”
酒店的宴会厅里,宋清莲笑意盈盈地端着一杯橙汁,和身边的陈曼彤聊天。
“当初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以后一定能红,你看,这不就应了?”
“那当然啊,”陈曼彤笑眯眯地回答,“他和周导合作的这部电影,可是在柏林电影节上出尽了风头,这个影帝实至名归呢。”
站在一旁的赵欣开了口:“陈姐手下的艺人,哪有弱的,还是陈姐眼光独到。”
陈曼彤轻轻瞟了他一眼:“拍马屁也要有个限度。”
赵欣立马赔笑:“怎么可能是马屁,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正闹着,外间突然传来粉丝的尖叫声。
宋清莲眼睛一亮:“来了!”
“宋姨别急,”陈曼彤轻轻拍了拍轮椅,“外面粉丝和媒体都多,还不知道得多长时间才能进来呢。”
“不急,不急。”宋清莲笑呵呵地又喝了一口橙汁,“小还呢?”
“在后台呢,等会儿他还要上台。”陈曼彤应声道,“本来我说我来,毕竟我才是明面上鼎流的负责人,结果你家侄子临门一脚把我踢了,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嗯,替你做主,今年的分红给你个大红包!”宋清莲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果然如陈曼彤所说,外间的喧闹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纪放才终于摆脱了媒体和粉丝,进入酒店大堂。
一别三年,海外求学和拍戏的磨砺,并未有损于他的容貌,反而给这位青年增添了成熟的气质。
他快步走进宴会厅的大堂,看向正前方的舞台。
那里,灯光璀璨,舞台的中心,站着一个人。
高大,端正,锋利而英俊。
纪放露出笑容,慢慢走上舞台。
主持人连忙跟了过来。
“纪先生,求学三年,载誉归来,您有什么要对大家说的吗?”
纪放的目光投向下方的人群。
“首先要感谢我的粉丝们,你们的支持一直是我前进的动力。”
台下传来一阵欢呼。
“然后,”纪放笑吟吟地回头看了沈还一眼,“当然是要感谢我的老板,能容忍我的任性,在事业发展的上升期突然跑去留学。”
他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幸亏周导的电影成功获奖,要不然,我都不好向老板交代。”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
主持人笑得不行,把话筒递到了沈还身前:“让我们听听老板对此有什么看法。”
沈还只露出淡淡的笑,双目专注地看着纪放的侧颜。
沉默一瞬,他开口道:“他值得。”
“啊,”主持人突然红了脸,赶紧找补着,“纪影帝,能找到这样的老板,你真是幸运啊。”
纪放回头对上沈还的目光:“对,我真的很幸运。”
今日的酒会就是欢迎纪放回国,幸好之前已经举行了粉丝见面会,今日的任务倒也轻松。
参加酒会的都是影视圈的从业人员,仪式和采访过后,纪放的经纪人杜梅反倒成为了酒会的焦点。
“诶,小还和小纪去哪儿了?”宋清莲操控着轮椅,在宴会厅里张望着。
陈曼彤刚和人谈完话,闻言问道:“宋姨别急,要不我去找找?”
“不用。”宋清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忙你的,我在这个场合里也无聊,正好透透气。”
身后又有人来叫,陈曼彤认真嘱咐宋清莲:“那您注意安全。”
“好孩子,不用担心我。”
操纵着轮椅走向宴会厅的侧门,宋清莲慢慢滑入一条昏暗的走廊。
前方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她缓缓向那个方向驶去。
外间的喧闹被墙壁所隔,只剩下低低的嗡嗡声。
昏暗的员工走廊里,却有两个人影在低声交谈。
新晋的纪影帝被高大的男人抵在墙上。
男人矜贵优雅,压迫感十足:“我是谁?”
纪放低头:“老板。”
沈还挑眉:“嗯?”
纪放涨红了脸,轻拉男人衣角:“老……老公。”
沈还低下头,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逃家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哪有……”纪放轻轻捶了他一下,“上个月你不是……”
“那你还一口一个老板?”
纪放懒得理他,一回头却看到了墙角坐着轮椅的身影。
“小姨?”他推了沈还一把,“您怎么过来了?”
两人一起快步走到宋清莲身边。
见到宋清莲,纪放眼里充满惊喜:“那个药的效果还真不错呢!小姨,您又变漂亮了啊!”
他转向沈还:“布莱迪研究所还有新药吗?”
沈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急,我已经投资了那家研究所,会督促他们早日完成实验和下一轮的测试。ALS患者都会有希望。”
“好。”纪放的眼中充满信任。
宋清莲笑眯眯地拉住纪放的手:“好孩子,不用担心我。诶,你们是不是还要进去应酬下?”
纪放摇头:“不用,都丢给梅姐吧,她可厉害呢!”
沈还的手揽住了他的腰:“那,我们回家?”
纪放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手拉着宋清莲,一手拉着沈还:
“走,我们回家!”——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大家两个多月的陪伴。
第67章 番外:缘起
“队长!”
眼看着纪宁的身影被巨大的黑雾包裹, 沈寰着急地向前冲去。
巨兽钢鞭一般的触手狂乱地挥舞着,带起的风如同刀割般划过脸颊,留下一道道伤痕。
他早就在先前的战斗中耗尽了力气,腹部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来, 血渗透纱布, 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纪宁的身影在触手的挥舞间若隐若现, 早已如同血人一般。
巨兽的弱点在心脏,他已经数次攀到巨兽的胸前, 斩断了数十根触手, 却始终没有机会将那柄黑水晶的匕首捅入巨兽胸膛。
没有时间犹豫了!
特遣队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终极技能——异变。
以身为饲, 化身巨兽,为队友们打开一条生路。
沈寰回头看了眼早已昏迷的四个队友, 再抬头看向还在以命相搏的队长。
他知道,纪宁想把他们全都带出去。
到了体力难支的时候,纪宁会毫不犹豫地变身为兽,击败对方。
但如果那样,十分钟的清醒时间过去,他就会永远兽化, 留在这个副本里。
那怎么可以!
特遣队可以没有沈寰这个新入队的小兵, 却不能没有纪宁这个队长!
如果他留在了副本里,将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别的副本中。
队长, 对不起。
再没有犹豫,沈寰默默念出变身的咒文。
原本就漆黑的天空此刻浓云翻滚, 遮挡了所有的光亮, 狂风吹起。
突然,一阵雪亮的电光自天而降, 距离巨兽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咆哮。
正在战斗的纪宁心下一惊,扭头看去。
队友躺倒的方向上,羊头鱼身的巨怪拔地而起,那是十二宫之一,沈寰的化身兽——摩羯!
“沈寰你疯了!”纪宁失声叫道。
摩羯却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是水流,他摆动鱼尾,激起无形的巨浪,猛地向巨兽冲来。
黑雾层层抵挡,巨兽的触手齐齐向摩羯挥去,他却丝毫不惧,羊角尖锐,冲破重重阻隔。
纪宁眼中已有薄泪,却顾不得伤感,趁机再次贴近巨兽,一把抓住了它身前的硬甲。
“吼!”
两只巨兽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吼声,缠斗中黑雾都几乎被挥散。
突然间,一切戛然而止。
摩羯喘了口气,掀开压制在自己身上的巨兽,巨兽的心脏处,赫然插着那柄泛着精光的黑水晶匕首。
队长!队长在哪里?
摩羯心里有些着慌,巨大的眼睛忙乱地在一地狼藉中搜寻。
“啪!”有谁在他的羊角上狠狠捶了一拳。
摩羯一个激灵,赶紧低下了头。
“沈寰你……”纪宁愠怒的声音传来,却没有再说下去。
摩羯温顺地趴了下来,让攀在自己羊角上的纪宁下地。
看见他一身是血地站在面前,脸色却铁青,摩羯的目光瑟缩了一下,悄悄用鼻子拱了拱纪宁的手。
鼻息温暖湿润,动作轻轻的,生怕不小心伤到了他。
巨大的棕色眼睛里,满是温柔和不舍。
“傻瓜!”纪宁又锤了他一下,“要变也是我变,你一个新队员逞什么能?”
话语虽埋怨,眼圈却变得绯红。
摩羯又拱了拱纪宁,将头颅的顶端放在他的手指下。
十分钟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他需要纪宁取出他仅剩的一点灵魂碎片,带回总部。
巨兽庞大的身躯消失,一套发着光亮的塔罗牌“啪嗒”一声掉落。
纪宁俯身捡起那副塔罗牌,迷雾散去。
昏迷中的队友渐渐醒来。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满地狼藉,副本BOSS倒地,一堆乱七八糟的触手旁,队长纪宁低着头,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水晶小瓶。
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有队友已经化身为兽,将会永远留在这个副本里。
“队长?”
副队王齐轻轻叫了一声,纪宁猛然惊醒,朝他们看来。
他的声音依然稳定平和:“副队带着大家撤向穿越点,我随后会跟上。”
“队长,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王齐的声音里充满担心。
“这个副本有问题。”纪宁紧紧握着玻璃瓶,“你们先走,我要回吉普赛小屋看看。”
他抬头看向王齐:“放心,还有一个小时穿越点才会关闭,我会和你们保持联络,尽快回去。”
“好!”王齐咬牙点了点头,带着三个队友向穿越点出发。
纪宁向游园会的方向跑了一小段路便找到了一辆可以行驶的车,开车继续前行。
天上浓云已散,月亮散发出淡淡银光,透过车窗,照亮了他的脸。
纪宁本是乖巧的面貌,却和哥哥一样,长了一双微翘的猫眼,为那张脸平添了一番昳丽与神秘。
此刻,那双猫眼里的目光却极为沉重。
他们在最后的决战前,在副本的游园会里找到了一个吉普赛老女巫。
一番斗智斗勇后,女巫给出了破解副本最后的线索,并给了他们黑水晶匕首。
他们拿到线索出门的时候,纪宁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
女巫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微的绿光,似乎是笑了一下,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会再来找我的。”
当时的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当时女巫的任务已完成,已经恢复到了常规NPC的状态,而这句话,十足就是算命的吉普赛人最喜欢的噱头。
当时无法辨认真假,而此刻,纪宁回忆整个副本的破解过程,这句话便是最大的暗示。
这个副本有问题!
这只是一个中级副本,难度不会太高。
他为了锻炼新人,这次的配备是四个老手带两个新手,还有队长和副队长坐镇,按道理说,不论是武力上还是智力上,这个配置都绰绰有余。
王齐出发前几乎把过这个本当成了度假,大家也都把这个副本当做了新手教程。
但进入之后,除了一开始的两个任务轻松完成,后面几乎是一步一险,到了最后的决战阶段,只剩下重伤的沈寰和自己尚能清醒。
这不对劲!
思忖间,车已到了游园会的门前。
先前来时,游园会十分热闹,园区用无数彩灯装饰。
此刻,道路两边的彩灯全部熄灭,园区空空荡荡,只有冰冷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垃圾,一派萧条。
远处,孤零零地亮着一盏昏黄的汽灯,正式吉普赛小屋的方向。
纪宁下车向灯光走去。
吉普赛小屋还是之前的模样,帐篷歪斜,门帘紧闭。
纪宁把装着沈寰灵魂碎片的玻璃瓶放进贴身的口袋,一手握枪,一手轻轻掀开脏污破旧的门帘。
一阵混合着腐败、腥臭与香薰蜡烛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昏沉。
吉普赛女巫正端坐桌前,仅凭一根蜡烛照亮的小屋,在摇曳的烛光下晦暗不明。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苍老的声音响起,烛光下,吉普赛女巫的面容如同骷髅。
纪宁的枪对准了她:“不用装了,出来吧!”
“别紧张啊,”女巫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声音却变成了男声,“我不过是借用这个NPC的身体和你对话,并无法增强她的力量,所以……”
她抬头看着纪宁:“压制一个老女人,对你而言,不是很轻松?”
纪宁没有回答,眼中的警惕却又加深了一层:“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你改动了这个副本?”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女巫突然向后一靠,虽然依旧面容可怖,却无端流露出一派贵公子的悠然。
“我告诉过你,你们那位上司没安什么好心。”女巫轻蔑地一笑,“当然,你不信任我也正常。”
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来,坐下,让我来证明我的诚意。”
纪宁坦然坐下,枪口却依然对着前方。
女巫也不以为意,拿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水晶球。
“幻境水晶?”纪宁冷笑一声,“用这个骗我,你退步了啊!”
“不不不,这个不是幻境水晶,”女巫洒然一笑,“我改装了一下,通过这个水晶球,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情形。”
“另一个世界……”纪宁挑了挑眉。
女巫背后的那个人,已经跟了他好几个副本,无一不是附在NPC身上,缠着他想要他为自己做事。
那么这个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必是引诱或者威胁。
如今副本已破,有王齐在,纪宁没有必要去担心队友们回到总部的情形。
那么,她还能用哪个世界来引诱他?
答案呼之欲出。
纪宁的猫眼微微睁大,看向那个水晶球。
水晶球中浓雾翻滚,慢慢地呈现出浓重的夜色。
那里似乎是一处山崖,却因暴雨造成了山体滑坡。
一群人慌乱逃命,还有几个人打着手电,焦急地呼喊着什么。
“纪……放,纪放!”
纪宁的瞳孔骤然缩紧,他们叫的是纪放!是哥哥!
水晶球里画面流转,一个青年正在崖边摇摇欲坠。
他脚底的石块早已松动,身侧却没有任何可稳住身形的东西。
果然,两秒钟后,青年从山崖边跌了下去。
但他似乎并不慌张,下落的过程里,微翘的猫眼渐渐闭合,口中喃喃念着:“纪宁,我来了。”
终于画面散去,纪宁抬起通红的眼,恨恨地看向身前的女巫:“你对他做了什么?”
“诶诶诶,我可什么也没做!”女巫举起枯瘦的双手,“这只是你哥注定的命运而已。”
“哦,等等!”没等纪宁扑向她,她又补充道,“我还是做了点什么的。”
女巫的右手在空气中招了一招,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出现在她的掌心。
玻璃瓶晶莹剔透,内里却有游光闪烁,那是历代特遣队队长都熟悉的——锁魂瓶。
和纪宁怀中沈寰的那个小瓶一模一样。只不过,那里面,不是碎片,而是一整个灵魂。
“喏,这就是你哥哥的灵魂,我好不容易才收集齐全。”
纪宁立刻动了起来。
虽然在刚才与巨兽的搏斗中受了不轻的伤,他的身形依然矫捷,不过一瞬,已闪到女巫身前,伸手便去夺她手中的小瓶。
“喂,你——”
NPC的身体动弹不得,小瓶却在一瞬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一个身影猛地从女巫身形里脱出,伸手抓向纪宁的手腕。
那身影虽然黯淡不清却具有实体,而且力气极大,在纪宁狂风般的攻击下,竟不落下风。
吉普赛帐篷里发出砰砰的声响,两人缠斗之下,女巫木架上的怪异收藏品纷纷跌落。
“你放开!”纪宁一声怒吼,却被那身影牢牢压制在身下。
“别生气嘛!这真的不是我干的。”身影压制着纪宁,朦胧的脸庞上浮现一点委屈,“一个小时的时间快到了,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纪宁停止了挣扎。
“我收集你哥的灵魂不是为了威胁你,但是我们可以交换。”那身影说道,“现在我的力量不足,但把一个灵魂送进另一个世界还是做得到的。”
“另一个世界?”纪宁疑惑地看着他。
他早有猜测,这个家伙跟了他几个副本,必然有在各个小世界里穿梭的能力。
“但是我力量不足啊……”那身影感叹着,“这就是我一直求着你的原因。”
“求?”纪宁冷笑一声,“在每个副本里捣乱,就是你求人的方式?”
“啊……我这不是看你无聊嘛,给你增添点乐趣而已。”身影笑嘻嘻的狡辩。
“起开!”纪宁曲起膝盖撞了过去。
“哎哟哟。”那身影倒是机灵,在膝盖接触身体的一刹那弹了起来。
“行行行,我不开玩笑了!”他伸手在空中一挥,半空里一片空气突然凝实,变成了一块窗口似的屏幕。
“你也知道,灵魂进入别的世界最好是有所关联。喏,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么个世界,是你那个世界一个编剧写的剧本。”
纪宁看向那个世界。
这个宇宙里,各个小世界之间的差异极大,想要找到一个和哥哥有联系又差异不大的世界,的确不容易。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向那身影。
见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身影高兴了起来:“喏,这个世界和你的世界几乎没有太大差别,不会出现怪兽、巨无霸啥的乱七八糟,你哥在这里一定能生活得习惯。就是那些剧情……”
他沉吟了一下:“你也知道,其他灵魂进入小世界后是可以改变原世界运作的,所以,如果你相信你哥的能力,我就把他放进这个世界里。放心,他再不会出现有生命危险的情况。”
“放入?”纪宁挑眉看他,“灵魂放进去以后,不到死亡是不能再取出的,你真的这么好心?”
“瞧你说的。”身影不满道,“我可是诚心满满。”
这个人,并未拿哥哥的灵魂来要挟,似乎真的想要帮他。
纪宁思忖着。
灵魂取出后在锁魂瓶中只有12个小时的保存期,比如他怀里沈寰的灵魂碎片,他必须在12小时内将碎片带到总部,将碎片交给“育灵部”,他们会对这些碎片做后续的处理。
哥哥的灵魂他无法处置,交给“育灵部”的话,还要说清楚灵魂的由来。
若能是投入这个世界,倒真是个好的选择。
“说吧,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见纪宁终于松口,身影高兴了起来。
“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他快步走到纪宁面前,“你看我的时候看不清吧,就是因为我有至少一半的灵魂碎成了片片,流落在各个副本之间。你要做的,就是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帮我收集起灵魂的碎片。”
“啊,我已经没看见自己的俊脸好久了,真是思念啊!”
看着那说话做事没个正形的身影,纪宁还有些犹豫。
谁知道,这个玩世不恭的身影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像是看到了纪宁的疑惑,那身影忙解释起来:“你放心,我对你们特遣队绝对没有恶意。不放心的话,你拿着这枚戒指!”
半空中幻化出一枚戒指。
“这是A32世界的史诗级道具之一,把这枚戒指戴在手上,你可以控制手中的灵魂碎片,它也可以提醒你副本中灵魂碎片的存在。”
戒指飘浮过来,轻轻落在纪宁的掌心。
系统立刻显示出戒指的属性。
【名称:魂之戒】
【等级:史诗级】
【作用:可控制灵魂的戒指,戴上它,可以号令身边的所有魂魄。】
【备注:哇,这么强大,但是要小心,他们以前可都是人哦!】
经过了系统认证,这个道具应该没有问题。
有了这个道具,只要这个身影的灵魂没有收集完全,纪宁就可以号令他的灵魂碎片,进而完全控制对方。
“虽然我还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个小时就要到了。你的队友们还在等你。”
纪宁终于抬头:“成交!”
“好嘞!你戴上戒指就可以让你哥进去了!”
那身影十分开心地拧开了锁魂瓶的瓶盖,一抹灵光从瓶口逸出,幻化为纪放沉睡的模样。
“哥哥……”纪宁看着纪放闭眼安详的模样,轻轻抬手想要牵一牵他的手,却穿越而过。
他苦笑了一下,戴上戒指,指着那小世界说:“去吧。”
灵光一闪,没入小世界的窗口。
纪宁胸前突然一动,似乎是沈寰的锁魂瓶有了动静。
他掏出瓶子,沈寰的灵魂碎片在瓶中冲撞着,似乎想要出来。
“诶,怎么回事?”身影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那个小瓶。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沈寰的灵魂碎片突然猛地一冲,小瓶的瓶盖叮地一声,被冲出了一条裂缝。
灵光快速自裂缝中钻出,风驰电掣般投入小世界快要消失的窗口。
“沈寰!”纪宁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哎呀,算了算了,去就去了呗!”那身影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起来,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沈寰,而且,啧啧啧,很有艳福啊!”
“你什么意思?”纪宁防备地问道。
“没啥没啥,回头我把剧情发你终端,你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快要到了,外间的世界已经开始慢慢崩塌。
隆隆的巨响隐隐传来。
“噢哟,穿越点要关了。”那身影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纪宁冲来。
两人甫一接触,环境立刻转换,一道巨大的水波纹竖立在眼前。
他们已经瞬移到了穿越门前。
“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身影变得更淡了,指了指那扇水波纹的穿越门,“我也要走了,下个副本见,记得帮我找碎片哦!”
身影倏地散去,只剩下纪宁一人站在穿越门前。
他回头看了眼这个世界,心中默默祝福:“哥哥,沈寰,请你们都好好的。”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兽吼,似乎在回应他的默祷。
纪宁抬起头,眼神再次变得坚毅,迈步走向另一个世界——
THE END——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