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没想象中那么顺利,白莞试了好多种火候才总算炼出一颗完好的顺气丹。她估计也没想到能成功,整张脸红彤彤的兴奋极了。
徒为又跟着她把附近的渣滓善后,将丹方册不动声色“还”给那个丹修,这才起身往凤千藤的那里去。
没想到人醒着,望着马车的天花板,她进去的时候没得到一个眼神。
估计是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各类出格行为气得够呛。
“嫂……”
“你又想干什么?”
他没什么精神地偏过头,摆明了一副不大想看见她的表情。
细想想,从前的凤千藤对她向来都是温柔的,就像上位者对下位永远抱着纵容的游刃有余之心那样。因为你知道下位者绝不可能动摇自己。
毕竟他是金丹修士,彼时血脉高贵,出身仙门,实力强劲,谁会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三岁小妹妹认真计较?
现在凤千藤没了那副温和的模样,反而冷脸冷语的像在对一个敌人。
一想到背后的原因,徒为就忍不住有点高兴。估计脸上也透出了点,搞得凤千藤更不明所以地皱眉。
她自顾自地摸人家细长的眉毛:“嫂嫂,我只是个小孩子,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他不说话,看表情,总觉得像在心里给她轻轻翻了个白眼。她要凑过去时,又立刻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好……我对你温柔行了吧,离我远点。”
徒为这才不动了,将手里的丹药递给他。
“?”
“之前那个好像没什么用。你不单纯只是受了风寒。这是我和姓白的修士一起炼的顺气丹。”
“你刚才在外面就是在和她炼丹?”
“嫂嫂看见了?”徒为问。
凤千藤懒洋洋点头,勉强坐起身从她掌中拿了丹药随意塞进嘴里:“不过热退了也没用。我灵府破碎,经脉寸断,以后大概都是这样了。”
说得轻描淡写,但估计也只是装出来的。
徒为道:“段家丹修的水平,听听就得了。大能如今都聚在边界地,我去让他们给嫂嫂瞧。”
凤千藤好笑:“有这功夫白费精力,你不如趁早滚回家。”
徒为很不满他这自暴自弃的说法:“我都没放弃,嫂嫂自己倒是要先放弃了?”
他一顿,没吭声。
“反正,我不会回去。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止我,嫂嫂你也不行。”她肃着脸吐出一句。
说到这地步,凤千藤是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了。要是他修为还在,倒是能用强硬的手段直接把她弄晕了送回去。
……十七岁应该早就过叛逆期了,为什么成了这样?
他不免又眯着眸子品鉴似地瞥了徒为一眼。
她没看见,心里想着进了边界地的事,抛下句让他好好休息就下车离去了。
到了晚间,王平等人已经将法器安置在马车上。这些商人脑子挺会,先买来储灵袋将法器用灵力激活,再镶嵌到马车各个部位。那法器是某种反弹结界,因为价格低廉是一次性的,但足够让他们死里逃生一回了。
徒为替他们检查了下没什么问题,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凤千藤在的马车。
顺气丹估计是起作用了,滚烫的热退下去些许,徒为坐在他旁边问他感觉怎么样,他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敷衍般地嗯了声。
徒为看着看着就低下头亲了亲他。
这回把凤千藤亲醒了。伸过来要推她的手被她抓住,他意识朦胧地后知后觉,这不是在做梦。自己和徒为真的……
“我不都说了会对你温柔吗。”他挑眉:“大人可都是说话算数的。”
徒为点头,上身却俯下去吻他的额角和眉梢,再往下一路亲到嘴唇。
精神好了点也就没那么冷,柔软温热的触感,被她掌着脸颊亲了又亲,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就算推她的手臂找回了点力气也没法阻止。
她这才有空说了句:“那我就是卑鄙的大人。”
“你这……”大概是想骂点什么,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立马被含着嘴唇模糊了声音。大概是睡在毯子里睡久了,温度很高,体温暖洋洋的很舒服,徒为亲完就埋在他脖颈里闷道:“今晚不想过去和他们挤一辆马车。”
“……”
“商人都是些男人。我怕。”
你怕?你会怕才有鬼了。
“那个姓白的修士不是姑娘?”
“她在外头扎营睡,那儿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
凤千藤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果然,徒为抬眼望着他,语气是礼貌的询问,好像忘了之前是谁在他发热的时候一顿趁人之危。
“嫂嫂,我能在这里睡觉吗?”
“……”他撇着嘴:“修士不用睡觉。”
“那也不能让我在外面站一晚上吧。”
凤千藤不知该说什么,这个距离感已经太超过了,抬手挡住眼睛,声音低下去一些:“徒为,你知道我们这样不合适。”
徒为不懂:“我们都是女子,睡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合适?”
“……”那只是表面上是这样。
这时已经彻底入夜,外头的商人、驿站的丹修都已经安静,徒为见他没答应也没拒绝,那就当是答应了。大胆往那儿一靠一坐,就在他边上,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凤千藤被冰得一颤,不想给她什么反应,翻过身闭上眼睛。
一夜无事的过去。
第二天趁着晨光蒙蒙亮,车队离开驿站直向西边地域。
也就刚穿过东西交界点,徒为就在车里皱起眉梢,毕竟周围的瘴气太过浓烈,混杂着血腥味,处处是不平稳的气息。
她问凤千藤:“嫂嫂,你能感觉到吗?”
他闭着眼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忘了?”
她自觉说错话,闭上嘴,转而安慰似地摸摸他的脑袋,凤千藤在心里轻啧了声。
小孩子。
众人运气不错,走了几里路都没遇上丹修所说的魔修小队,王平正在前头高兴欢呼,底下轮子就碰地传来好大一声响动。
下车查看,居然是踩中了陷阱法器。徒为被慌慌张张叫出去,那法器闪个不停一看就像要炸。
徒为听宁叹雨说过,这类法器要感知到瘴气才会反应,现在只是被剧烈冲撞,还没来得及爆炸。她使出灵力中断了法器的发动,后面商人们才齐齐松口气。
却在这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激烈打斗的响动。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绕道还绕不开。
商人们畏畏缩缩魂都吓没了,徒为是真不知道这种胆量怎么敢往边界地跑。
“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刚要走,车帘内传来凤千藤叫她的声音,尽管那音量轻得好像不存在,仍旧被她精确捕捉到。
她靠近就听见他在里头说:“要是遇上魔修就跑,别以为自己境界高点就能逞什么英雄。丢了命,你什么都不是。”
徒为问:“嫂嫂这是在担心我?”
对面这回没声了。
不过凤千藤确实料事如神,徒为驾驭着法器飞到林中,果然看见一队魔修,各个都长得不似人,要么脸上四双眼睛,要么皮肤黑紫,显然已经被魔气侵蚀已久。
和他们厮杀的还有一队修士打扮的人。各个遍体鳞伤,行动迟缓,已经在攻击中开始节节败退。
看这样子,再过不了一会就会被团灭。
徒为拔剑唰地冲下去偷袭了一个魔修,直接从头劈到胸口,将其内丹粉碎。
她突然登场,周遭众人都吓了一跳。修士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反应最快,立马就喊:“趁现在!”
魔修们措手不及,徒为执剑又斩一人,那血喷出来,她久违地从里边嗅到了不详之气。曾经在段家的后山,面对那个不知名分身时,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这股味道。
而且更加浓烈可怖。
她虽然没真的和魔修打过,但好在以前在段家时没少求着那帮修士陪自己练剑。想着刚才凤千藤那句看似冷冷淡淡的话,耳根涨红,手里的剑不知从哪儿就生出了巨大的力量。
战斗结束几乎在一瞬之间,那队修士茫然且呆愣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轻松将几个魔修斩杀,人都走到面前了,才想起来慌忙抱拳作揖。
“多、多谢这位道友。敢问是哪个宗门派遣来的?”
徒为没答话:“你们是边界地来的?”
方才出声的高大女人似乎是这队伍的队长,浑身是血,冒着冷汗点头:“但我们其实是打算前往无疆沼泽……”
“沈队长,你少说两句吧,快让我们看看伤!”
沈队长一把将他们搡开:“师兄和师姐莫名在沼泽受了敌袭,现在在沼泽前竟然还有魔修把守,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绝对有古怪!趁他们还没派人来,我们必须马上进沼泽探究竟!”
“可是,可是我们不能再往前了啊!”
沈队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受伤太重,一个踉跄就跪倒在地,跟随她的几个修士赶紧上前搀扶,没忘记回头给徒为道谢。
“你们这样,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边界地了吧。”徒为问。
“啊?对……只能等大家的伤都好些再出发了。”
“但附近不安全吧。”她指了指远处马车的方向:“要不来我们这边?我们有马车。”
商人们原本觉得徒为这一去不死即伤,都开始准备给她收尸了,谁知道她去而复返不过片刻,不仅没缺胳膊少腿还带了一队看起来就很恐怖的人!
商人腿都要吓软了指着她身后:“这帮浑身是血的怪物是……是什么?!”
徒为懒得理他,跟王平说了情况。好在他那里应有尽有,很快就翻出应急的金疮药给他们治疗。他脸就差没笑成朵花,心道当初让段家修士入伍果然没错,自己这不就已经和修士们有交情了吗?
沈队长被扶到一边治伤,徒为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况。
他们是从边界地来的,原本边界地有一队最主要的核心战力,其中都是紫霄宗的弟子。凤千藤和段修远曾经就在边界地负责管理这个修士军队。
受伤倒在那边的沈心泉算是临时队长,这次特意带了一小队人跑出来想去沼泽一探究竟,结果就倒霉催的遇上了魔修。
“沈队长在宗门时和师兄师姐关系最要好,恐怕不能相信他们就这么被魔修打倒了吧……”
其他几个弟子唉声叹气,眉眼间都是沮丧低落。
毕竟他们莽撞跑出来的结果是这样。
沈心泉在这时恢复了点意识,张口就骂:“你们这帮缩头乌龟,当初凤师姐在队里多么照顾你们,你、还有你,不还被师姐救过一命吗,你们都忘了?!”
“可是这样的状态,再进沼泽也是必死无疑……”
“我不怕死,我这条命都是师姐给我的!”
同队的修士眼看就要内讧,王平夹在中间被四面八风的唾沫星子喷,抬头看看徒为,她面无表情很淡定,完全没打算劝架。
他只好自己当这个和事佬:“几位尊者冷静,冷静,伤口会裂开的……”
这边动静太响,徒为回到马车边上,一撩开车帘,果然看见凤千藤双手抱臂倚在门口。
“嫂嫂认识这帮修士?”她问。
“何止认识。”他表情深沉,似乎若有所思。徒为道:“那要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吗?”
凤千藤觉得这话可笑,弯了弯眉眼:“用我这副废人的身体?”
“……”
“我没法再做什么,打了招呼也没用。你别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但,”徒为张张嘴,闷声道,“那好吧。”
最后争吵没争吵出个结果,少数服从多数,沈心泉还是被其他几个修士搬上了马车。其他人都因为他们身上那股杀伐之气害怕,王平却笑得温柔似水:“正好,我们也要去边界地,劳烦尊者们给我们指个路。”
之后的一路异常顺利,众人在日落前抵达了边界地。
边界地原本只是一片荒原,后来魔修入侵到这里,修士们四年抵御间渐渐在这片土地上搭起了要塞城池。最后就变成了这样一座如同小型城镇一样的地方。
徒为坐在马车边上入城时有些意外,毕竟这里比她想象中有人味儿很多。
没有满地尸体,没有惨叫和厮杀,倒是很像真雷镇,有各种各样的人混杂在街上,看起来繁华热闹。
要说哪里不同,也就只有城墙高得离谱这一点不太一样。
“茶馆。”望着外头的凤千藤冒出一个词。
马车行进终点确实是一处茶馆。
“为什么是茶馆?”
“说是茶馆但也是据点。紫霄宗的都在里边备战而已。”他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怀念,那一抹苦涩也没能逃过徒为的眼睛。
她倾身过去,按住他的手亲他,凤千藤压根儿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突然来这一下,没能躲开,只能被她抵在窗边上承受。
她想伸舌头过来立刻被他咬了一下,有点疼,徒为不高兴地松开:“嫂嫂干什么?”
“这话不该我问你?”他咬着唇,似乎难以置信,一双美人眼瞪着她,拿手背使劲擦湿漉漉的唇:“段徒为,我告诉你,你敢再伸……”
徒为坦然:“可我都说每天都要亲你了。”
“我没答应,也没准你伸舌头!”
你不答应也没用。
凤千藤的唇形很好看,唇珠也很好看,光是看就知道亲起来很柔软。
她往后一坐,把压住他的手撤回来:“嫂嫂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那我就不说。”
被曾经憧憬仰望自己的师妹师弟看见现在这具连行走都尚且困难的身躯,徒为虽然不算情感丰富的那一类,但也不难想象凤千藤此刻的心情。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到酒馆门前,里头人声沸腾挺热闹,好几个修士迎出来七脚八手把沈心泉抬进去,沈心泉还在一个劲吼自己要去沼泽,可惜没人搭理她。
“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嫂嫂。”徒为道。
凤千藤淡淡的:“她是个好孩子。”
“……”很突然的,她心里那点幼稚的火气就上来了。
虽然自己不喜欢被凤千藤叫好孩子,但听他管别人叫孩子那也不行。
跳下马车,把落在旁边的毯子有点粗鲁地扔到凤千藤脑袋上又过来给他盖好。
“反正要进去跟修士们了解近况,你跟我一起。”
“我就在马车……”
“不行,王平一会儿肯定要卸货的,你在这里不方便也不安全。”
凤千藤沉默一秒,点头。
徒为展开手臂:“我抱你。”
“……”他立马冷了脸色咬字:“背。”
“不。”
“你……”
“绝不。”
看凤千藤面色不虞也不管,伸手过去强行穿过他削痩的背脊绕过他的膝窝,沉着眼睛说的话却满带一股孩子气:
“我说要抱就要抱,你有本事大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反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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