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将近傍晚,徒为离开屋子,穿过传送法阵,再次造访合欢宗的阁楼。
辛夷今天也坐在门前擦拭她的法器,看见徒为也不惊讶:“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昨天说了那么耐人寻味的一番话,还是自己从不知道的凤千藤的过往。徒为把凤千藤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怎么可能不来。
“说吧。”她只想听完了赶紧回去继续跟凤千藤腻歪,找了个位置在她旁边坐下,离得足足有一米之远。
辛夷忍俊不禁:“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快说。”
“好,好。”她道:“昨天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说到那些修士太蠢,连怎么接近凤千藤都不知道。我就比较聪明……”
那时,紫霄宗和合欢宗搞了个什么见学交流会,来合欢宗这边修习的正是彼时修真界万众瞩目的凤千藤。
辛夷望着周围诡计多端使了各种办法想要跟人双修却统统落败的同门,心里对他们的愚蠢做法嗤之以鼻。
挑了个恰当的时机,她从阴影里大步走出,打断了男子正上映的深情告白大戏。
“没看见尊者很为难吗?这样也敢说自己是合欢宗弟子?”
她义愤填膺地斥责,望向凤千藤,神色可怜:“尊者,我替他向你赔罪。”
凤千藤那时不过弱冠的年纪,已是一副人人赞叹的美貌,唯独那双看向她的眼睛,疏离淡漠,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无妨。”她声音温柔:“多谢你。”
之后辛夷靠着这一点连契机都算不上的借口,日日往凤千藤那边跑,但什么也不做,只说自己今天修炼不顺利,看见同宗的男人就烦,对自己未来的仙途迷茫找不到方向。
凤千藤那时道:“只要你莫丢弃自己的信念,眼前的阻挠不过浮尘。”
她问:“千藤尊者也有信念吗?你未来想做什么?”
“我……”她考虑了下:“我想知道九重天上有什么。”
“哇,好棒!尊者可是凤家唯一的玄女血脉,一定可以的。”
“那如果不是,便上不去吗?”
那是她第一次被问住,哑口无言,反倒是凤千藤垂眉道歉:“我不是要责难你。抱歉。”
之后她自我感觉和凤千藤关系越来越熟络,已经到了不跟她打招呼就能去她洞府里坐着看她修炼的程度。所以也差不多正是时机了。
她狠下心,将自己打伤,用灵力和剑,这不难,忍忍就好了。只要造成视觉上的冲击。
做完这一切,她奄奄一息倒在凤千藤洞府前,在她发现自己时揪住她的袖角,泪水精准从眼眶滑落。
“我恐怕……时日无多。合欢宗心诀必须与人双修才能治愈体内灵力创伤,我不想因为这个为难您。您把我送去静心房,让我在那儿自生自灭吧。”
“你猜凤千藤那时说了什么?”故事戛然而止,辛夷饶有兴趣地卖起关子。
徒为不吃这套,冷冷淡淡:“快说。说完我急着回去。”
“好吧好吧。”她道:“我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故意用了这出苦肉计。结果,她果然上钩。我说并不想要贪图她的血脉,她却说她把我朋友看得很重要,最后我半推半就……便如你们所想的那样了。”
“你们都是女子。”徒为道。
辛夷好笑:“到了我们这个境界,那玩意儿用幻术就能捏出来。更别说,这里是合欢宗,随便一个柜子里都放了作案工具。”
“那你们谁上谁下?”
辛夷理所当然:“她上。”
徒为噗嗤一笑。
大概没见她笑过,也没想到她会笑,辛夷不解:“你笑什么?”
徒为笑了一会就停了,觉得无聊,站起身道:“凤千藤没答应你。”
她一愣,优美的眉毛皱起来:“你不愿相信便罢了,要是没和凤千藤双修,我怎会到如今的境界?”
“你怎么到的我不知道。但凤千藤肯定没答应你。”徒为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是一副笃定的口吻:“他不会为别人拉低底线,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凛然。和你这种人双修,只会拉低他的修为水准。”
辛夷被这么说也不恼:“你似乎很了解她呀。”
废话,他是我的。徒为在心里想。
“好吧,就算她当初没答应我,但的确抱着我飞了几百里路去寻丹修。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我的计划是正确的吗?”
她面无表情:“所以你以为凤千藤没看出你的用意?”
“她当然没看出来!”辛夷道:“要是知道我居心叵测,她还会救我?”
“所以我才不喜欢你们这帮修士。”徒为觉得她可笑又可悲,语气沉下来,眼睛压在眼皮底下,带出一股寒意:“仅仅只是个悬赏令就一夜之间全变了嘴脸。他的过去从来没有我,凭什么可以有你们这种人?”
她无视辛夷不服的目光,扭头走了,大概也不会再来。
昨天离开这里时,徒为记得自己还是又酸又醋的心态,想着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参与凤千藤的从前,而自己不行。
今天,她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才听辛夷说他们的过往,也只觉得心如止水,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凤千藤可是答应跟她交往了。虽然只是试试。这帮人能行?
回到宅邸,他人已经披上外袍出了屋,正坐在外面外面的石阶上,看见徒为眉一挑问她:“怎么快?”
听这语气仿佛不想让她回来一样。
徒为刚才把人亲狠了,他唇色很红,衬得一张昳丽的脸好像更好看了。“我就出去逛了逛。”她是不会跟凤千藤讲实话的,盯着他慢悠悠抱在胸前的手臂看了几秒,很不平衡地问:“你从来没抱过我。”
凤千藤:“?”
他心说这小兔崽子又发什么疯:“什么时候没抱过你了?”
“不是那种抱。”徒为给他比划:“就可以把我抱起来的那种。双脚离地的那种。懂吗?”
以现在凤千藤虚弱的状态,让他把自己曾经的青霜剑拿起来可能都够呛,还抱人。
但他却沉默着没答话。
徒为也就十七岁,说是年纪,也正是怀春的年纪。会憧憬那种孔武强大的男子的年纪。
以前的自己倒是抬抬手指就能山崩地裂。
现在。
他不知想到什么,似乎语气如常:“你喜欢那样的?”
徒为点头,那种货色的女修都能,凭什么她没有份。
凤千藤眼睫一低,淡笑说了句“是吗”。此事便再无后话了。
之后,她提议要不出去走走。白莞早上还嘱咐,想要内丹修复得快,不能闷在屋里,最好时常出去吸收天地灵气。
凤千藤随意点点头。
隐匿诀加薄毯遮脸,凤家修士全死了的如今,非常保险,不用怕被堪破。
二人刚到广场,便见茶馆前方的空地上,紫霄宗的修士们支起了一个篝火堆,火堆上架了口大锅。很热闹。
走近了就听见沈心泉在骂人:“杜异!我们这里是要塞!你知不知道要塞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但魔修不是还没来么?就算是修士,也是活物,都要休息的嘛。”杜异蹲在高高的柴堆上捏着酒盏,看来这闹剧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人。
徒为往锅内看了眼,装的全是酒水和便宜丹药,混合在一起,非常黑暗。
“早知这样,还不如别杀凤家的。起码杜异还会收敛点。”
“哟,这不是老板吗。你怎么来了?”杜异根本不为所动,看见她,嗖地一跃而下来到面前:“和你的小情人和好了?”
徒为想起和凤千藤越发三章的事,虽然有点憋屈,但自己刚才强硬把人亲了一遍又一遍,这里得妥协。
“我们是朋友。”
杜异哦了声,看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信。
“那要不要坐下来玩玩?闲着也是闲着,最近太无聊啦。”他从旁边端了杯丹药泡过的酒塞到她手里:“你要吗?”这话是问凤千藤的。
见他摇头,遗憾道:“可惜了,老板酒量差,和她喝实在没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喝。”
这边坐下来闲聊,那边修士们也闹腾腾的。这似乎是凤家不在了以后,要塞里第一次这么活力焕发。也许该叫肆无忌惮。
“冷吗?”徒为撑着下巴歪头低声问他,手已经悄摸顺着毯子摸进来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手,凤千藤并没回握,但也任由她牵着。
闹哄哄的篝火,没人发现暗处两人的小动作。
“咦,刚法阵是不是震了下?”嘈杂中,修士忽然停下来看向不远处,另一个人捞过他肩膀说他喝醉了老眼昏花。
下一秒,城墙边的法阵忽然泛起一阵强烈金光,一道漆黑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这边袭来。
“砰——!!”
正面击中大锅和篝火,酒水乱洒、木屑齐飞,火星子如同烟花一样喷发在周遭空气中,所有人被迫停止嬉笑,呆愣望着从纷乱灰尘中现身的人影。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修士。
乌黑的发盘了个揪揪在脑后,黑白的修袍整洁,唇红齿白,黑眸炯炯,站在烟雾里也像能发光一样。
不……不是敌人吗?
看起来好像不是?
但他从哪儿来的?
众修士狐疑地打量,有人大着胆子问:“敢问道友是哪个宗门的?为何现在才通过法阵?”
沈心泉也纳闷,她没听说今天有新的修士要来啊。
“抱歉诸位,我路上耽搁,所以来迟了。”少年虽然一登场就很夸张还砸坏了他们的锅,态度却很礼貌,抱拳作揖道:“我姓孟,名里。孟里,是段家来的修士。”
段家?
哇靠,居然是那个段家!
那肯定很不得了吧。
这修真界的修士都有点那个什么慕强癖,转瞬之间,什么警惕什么不满,全抛之脑后,纷纷凑上前围着他说话。
徒为却在后头心想,自己怎么不知道段家有个叫孟里的修士。虽然不认识全部,但厉害的都听过姓名。
吕闻优会单独派个弱鸡修士过来?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问了,问的凤千藤。
可他看着前方,不知为何没有搭理自己。
“凤千藤?怎么……”
没等她说下一个字,利落的脚步声忽然停在二人面前。
抬头,孟里站在那里,目光没看她,在凤千藤身上。
她的手在毯子里被他一把挣开,他起身,孟里打量的视线便从俯视变为仰视。
“……果然。”
他喃喃,竟一个箭步扑上来抱住凤千藤的腰,声音软软地叫:“阿姐,我好想你。”
徒为:“…………”
明明还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遮了脸的凤千藤喊姐姐,但徒为心底的护食本能却在此刻敏锐地拉响了警报。
她目光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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