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徒为只好把黄赤诀收回去,掐着人的下巴尖又狠狠亲了两口才算泄愤。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去魔殿就可以了?”
凤千藤懒洋洋的:“你听话,我考虑考虑。”
“我这还不够听话啊?”
也不知叛逆小孩从哪来的脸皮。
他忽然举起手腕到她眼前,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那只手臂笔直细瘦,在昏暗的光线里也莹白得好似透明,像某种昂贵的瓷器。
“亲这里。”凤千藤压低的嗓音好像蕴含着某种魔力:“用力。”
徒为一时连为什么都忘了问,被他勾着就一口咬上去。
没用力所以不至于破皮,她好像听见凤千藤在轻轻地笑。
大人不愧是狡猾的大人,好像已经彻底知道了要怎么给狼崽子甜头让她见好就收的办法。
徒为一边亲一边想,总有一天让你哭出来。
第二天的操练和之前大差不差,紫霄宗众人抑郁了一个晚上,理所当然没什么战斗,这一次就不是被抢先一步这么势均力敌的情况。
凤千藤那一队夺得秘宝时,他们甚至连秘境的门都没进得去。
徒为早上来时就跟众人说,不要再想凤千藤的事,他不帮忙,我们照样可以赢得秘宝。
可惜这话不足以让修士们恢复斗志。
“师姐就算再有原因,也不该在这个关头破坏计划吧。”
“难道我们被师姐当作弃子了?去魔殿的事,不需要我们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师姐在想什么……”
他们行进速度慢,早被同队的魔修抛弃,一帮人站在秘境门口也没有往里探索的。
徒为有点火大:“没有师姐你们就走不动路?那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这四年本来就没有哪一天是好过的!”谁知第一个反驳她的竟然是沈心泉。
她从昨晚到今早都没吭声,甫一开口,徒为才发现她眉间沉郁,眼中带怒,像平时的她,但又很不像。
“我知道凤师姐为什么这么做……肯定是我们这一路的表现让她失望了。她已经不想再和紫霄宗有任何牵扯,也觉得就靠这点人,不可能探到魔神的所在之处。”
“那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她咬牙道:“一帮废物,不如滚回边界地算了!”
这还是沈心泉这人第一次说这么丧气的话。低垂着脑袋,撑着膝盖佝偻着背,活像株被人踩了一脚就再撑不起身子的植物。
周遭修士皆是一顿,没人出声。
徒为道:“凤千藤说的又不算,我们能不能。靠的是我们自己……”
“师姐什么时候犯过错?她觉得不行,那就肯定不行啊。”
沈心泉说完,秘境深处传来脚步声,是凤千藤和一队魔修从里走出,手里的淡色光芒有些刺眼,那无疑是这个秘境的秘宝。
所有人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等走到面前了,凤千藤也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的意思,甚至眼神都没给过来。
眼看要擦身而过,庞金良不甘心地在后面追问:“您肯定是有什么计划的对吧?”
这话多少有些不分场合,凤千藤没回头,冷笑了下:“什么计划?”
“……”
他们怔怔看着他如玉的身姿远去。
回去以后,徒为就找上凤千藤,他刚从陆邪心的屋里出来,估计是去交差。
“进魔殿之前让他们变成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真的好吗?”她问。
他道:“总比我不在以后再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好。这么多人,必然会被分开,凤家所在的主殿,哪怕是魔修也进不去。”
徒为一想,是这个道理。
凤千藤刻意不管,沈心泉又是那样,现在能做点什么的人,好像只剩下自己。
可还是那句话,徒为既没当过领导者也没管过人,要她热血沸腾去跟紫霄宗的人演讲一番让他们重燃斗志,属实不可能。
而且一般魔修进不去凤家在的地方,那自己岂不是也要和凤千藤分开?
此时倒也不难理解紫霄宗众人的心情。
大概是凤千藤身上自带一股让人莫名安心的安全感,有他在,似乎所有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她不了解魔殿也不了解凤家,更不清楚凤千藤的过去,要是和他分开,到时候该干什么,下一步该怎么做,也难免有点想不明白。
这大概可以归结于不安。
自己可能也在无意之间狠狠依赖着凤千藤也说不定。
而他看起来不喜欢被人这样,徒为那句“那我可以不和你分开吗”的话到了嘴边,愣是被她咽下去。
魔神的使臣在又一天的清晨抵达了营地关卡前。
暗无天日的幽河地底,今天的风格外的大。魔修举着火把,把使臣请下车。
这魔修长相狰狞,四只眼睛分别长在脸颊两侧,宛如有神智般一眨一眨的,看得紫霄宗众人暗暗皱眉。
陆邪心和他问候了几句,使臣态度颇大,似乎根本不把所谓战神的“修罗将军”放在眼里,听他说“只准备派二三十来个魔修回去”时,四目一瞪道:“也不知将军在惧怕什么?凤捣仪的血脉早已不在人世,凤千藤也死了。区区仙门,不过瓮中之鳖!”
“不过……可惜也是真的可惜。”他道:“凤千藤是凡人之身,却能修炼到那个地步,其中必有隐情。难怪凤家家主执意想要她的内丹。”
“照我说,该将她活捉回来用作炉鼎采阴补阳,这不比一个金丹更划算?”恶劣地笑道:“她的天赋与脸蛋不仅修真界觊觎,就是魔修也喜欢啊。可惜凤家那老东西不听我劝。”
徒为在旁边听着,藏在阴影里的脸色寒了几分。倒是凤千藤本人没什么反应,看这二人聊个没完,适时开口:“时辰不早了,那就走吧?”
陆邪心点头。身后的灵马马车翩然敞开门扉。
“这几个人。”他指了指要跟着使臣回去的人选:“再加上那边的。”
“当初他们救了凤家公子一命,我看着,可以带回去让魔神大人亲自嘉奖。”
紫霄宗众人原本心灰意冷,以为要被永远留在这魔修营地,突然被他选中,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
使臣道:“行,坐上马车。魔殿附近禁止传送,我们越山飞过去。”
“沈队长……”庞金良不可思议道。
沈心泉看了眼凤千藤,但他们师姐根本没往这边看,心里那点希翼好像又落空:“可能是陆邪心突然决定的事吧……”
出发前,陆邪心和众人道别,凤千藤点头算是和他行礼,抬头时他的人却已经到了身前抓住他的手腕。
无声无息,速度极快。
凤千藤面不改色:“将军这是作甚?”
陆邪心从红发下抬起眼睛,徒为在后面,第一次看清他的面貌。
比想象中端正许多的五官,比起怪物,更像一个正常人。刀削一样锐利的眼睛与凤千藤对视,很快放开手道:“冒犯了,凤家公子。”
凤千藤道:“是挺冒犯。”
他默不作声弯腰赔罪行礼,往后退到几米开外,直到灵车飞上半空都没直起上身。
“被怀疑了?”徒为在旁边低声问。
意料之中。
凤千藤道:“凤里毕竟是个有修为的凤家后裔。他刚才探我的脉络,一只手都握刀子上了。”
要是眼前这人脉络内并无灵力波动,陆邪心肯定早就下手。
“那你是怎……”话没完就悟了,是昨晚的那个。
她就说凤千藤举动很怪,为什么突然要让她亲手腕,为什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勾引她为之的气息。
“……”
狼崽忽然露骨地挪走两步,靠到墙角不理他。
凤千藤啼笑皆非:“又怎么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一样,你根本不是真的想让我亲,就是想利用我。”x冷淡。她最后在心里咬牙补了一句。
毕竟仔细一想,除去十八岁生辰和马车上那次,她也亲了他很多次,哪一次他都脸红耳朵也红喘气的样子可爱得不行,可真的有生理反应的情况,只有第一次。
她跟他说,要带他去九重天的那次。
她瞥了眼凤千藤,他已经抱臂往马车边一歪,是一副慢悠悠的慵懒模样,也没想来安慰她几句。
他喜欢的该不会不是自己,是九重天吧?
为了九重天才会有反应?
是这意思?
“看我干什么?”她盯着这边的眼神幽暗,凤千藤道:“我不跟你说一声就借了点你的灵力,你不高兴?”
小兔崽子还挺小气。
“不行?”
“那要不给你点奖励?”
“……什么奖励?”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这里的魔修进不去主殿吗。”他看着她:“正好你变形的是个女魔修,我试试把你作为侍女带进去。”
徒为一愣,没想到他还考虑了这些。
“为什么?你不想和我分开?”
这思维有够小孩子,他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说完就感觉面前的狼崽耳朵立起来,尾巴也支棱起来了,偏偏面上不显,冷哼了声道:“那还差不多。”
有点可爱。
凤千藤摸着下颌在心里默默地想。
深夜时分,众人抵达了魔殿。
此处大概是幽河地底唯一像样子的地方。漆黑沼泽中央的大陆上,拔地倚天一座宏伟大殿群,站在近处看,压迫感极强,一股凶煞强劲的魔气好似袭面扑来。
有暗淡的云雾缭绕在殿顶周遭,整个景色都覆着一层让人不快的灰暗底色。
他们走的不是正门,是魔殿另一座偏殿的小侧门。
灵马从天飞降落地,徒为看见有一个人等在侧门旁。
待众人下车,那人一眼看见凤千藤,疾步而来:“怎么这么迟?听说你半途被豹族的妖兽缠住了?”
这声音是之前凤里玉简里边的人,在马车上和凤千藤说过话的。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修袍,眼睛细长有股凶相,说话更是毫不留情:“真是丢凤家的脸。金丹你没弄丢吧?”
凤千藤颔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锦囊。
男人一把夺过来看了眼,是金丹无误,明明嘴角带笑,神色却很复杂:“凤千藤啊凤千藤,你当初如果不执意和段修远缔结婚契,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我都那样跟你求过……”
他好像真的在和金丹对话,失神了一小段时间才抬头:“行了,金丹我拿去交差。明天一早,你过来家主这边一趟。”
凤千藤叫住他:“这个魔修救了我,我让她在身边当侍女,行吗?”
“随便你,让她别惹事。”
凤家的人都同意了,使臣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紫霄宗其他人,只能在主殿外围干点巡逻的杂事,如果明天魔神大人想要嘉奖他们,倒是可以进入主殿领赏。
沈心泉见凤千藤只带了徒为一个人,脸色愈暗,没吱声。
只有宿配不赞同这安排:“我也要一起去。”
徒为给他递眼神让他闭嘴。他却想,徒为的嫂嫂这几天举止都向着魔修,看起来有什么阴谋,不像个好人,徒为单独和她一起,也许不安全。
他跟使臣说:“我也救了凤家的公子,不能让我也进主殿吗?”
他是豹族之王,再怎么伪装,那点高傲的口吻也情不自禁带出来。
使臣面色不虞,眉头慢慢拧起来,凤千藤道:“我倒无所谓,使臣大人觉得呢?”
这里要给凤家人一个面子,他从鼻子里哼了声:“既然公子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你们现在是魔神大人的贵客。”
凤千藤:“还不谢谢使臣?”
他一愣,极其不端正地行礼:“谢谢。”
倒是实诚得很。
使臣走后,各自有魔修来带众人去该去的地方。
一路上,凤千藤不说话,有宿配在,徒为也不知说什么,一时陷入微妙的安静。
穿过拱门和石桥,在甬道上左拐右拐,走了好一段路,侍女将他们领到凤里之前在主殿里的住处。
这可比段家的客房还要宽敞奢华得多。
宿配的职务是负责殿外的看守,使臣走前给他烙了身份印,进殿会被无形的结界弹回来。
他叫住徒为,也不管凤千藤还在后面就说:“别忘了那个信物,有什么事召唤我。这个肉绵绵的封印,挡不住我们的灵契。”
我会第一时间去保护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因为凤里离开得有一段时间,回来得又突然,殿内的侍奉的人还没上岗,偌大的院内此时只剩下徒为和凤千藤两个人。
“所以刚才那个人是谁?凤家的?”她跟在他身后穿过精心照料过的花圃,进到寝殿中。
凤千藤没吭声。
“凤千藤?”
“哦。”他应了声,回头看她:“那人叫班一鸣,是凤家的家养修士,不过地位不一样,很受家主重视。”
那他刚才的口气为什么感觉过去和你很有渊源?
徒为没把这话说出口。
灯一点亮,过分奢丽的寝殿总算透出点温暖的人味。应该是有咒诀在每天清扫,很多家具还崭新崭新的没落灰。
但处处都是陌生的味道。
徒为现在才有一种已经到了敌人阵中的实感。这一下便是不能退,只能近,要么生,要么死。
凤千藤道:“明天起早,先去见家主。之后的看情况。”
徒为问:“我哥也在这座主殿里,是吧?”
他警告地瞥她:“稳住,可别逮一个人就问你哥在哪儿,嫌死的不够快?”
徒为挑眉:“我还没蠢到那地步。这话你该跟那只豹妖说。”
凤千藤没搭腔。
久不住人的殿内冷得很,又没有取暖的发热石,他才站了一会脸色就有点微白,徒为走过去一摸手,果然冷得很。她两只手裹着给他取暖,凤千藤揶揄道:“不是不喜欢被当成工具?”
“这是我自愿的,不算。”
“那只豹妖在外面过夜估计更冷。”
“那是他自己的事,怕冷就不该跟来。”
她这么回答,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凤千藤抿唇,任由她抓着了。
徒为接着道:“其实他在殿外待着更好,反正我随时能召他过来。你刚才松口是为了什么?怕我灵力没恢复真的遇上什么事的时候没人能求助?”
这是她非常自顾自的一种解释,也不管凤千藤怎么说:“我懂的,你是为了我。”
凤千藤侃道:“在小宝心里我原来是这么个温柔形象?”
“不行吗?”
倒也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是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徒为往自己手上哈欠取暖,凤千藤心中生出很多种预想结果,所以冷静得异常。
他倒一直都很清楚,越接近凤家,她越有可能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但也好。
她童年时对自己有太多美好的幻想,而这些幻想总有一天要被打破。到时候要看的,就是她会对此作何反应了。
“怎么了?”徒为看他。
他摇头:“困了,你不累?睡觉。”
“那我和你一起呗。”
“不如去看看你的小灵兽,冻坏了怎么办?”
他流浪了那么久能冻坏才有鬼了。
但她也确实有点事要和宿配交代,看凤千藤已经走进内室,想着屋里就一张床,一会儿回来他还不是得被迫和自己睡,便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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