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拾月的脑子其实并不太好使。
迷迷糊糊间,她只以为身在穿越之前,躺在单身公寓的床上,手里摸到的是她的兔子抱枕。
只是摸着摸着,忽然有些奇怪——
她的抱枕什么时候有胸肌了?摸起怎么如此硬邦邦的。
于是忍不住在梦中问出声来:“兔兔你什么时候去健身了?”
慕容霄:“???”
“突突”是谁?
难道……又是对他的爱称?
……那健身又是什么?
正琢磨着,却又听见她问:“咦,肚皮也硬硬的哎。”
慕容霄:“……”
没错,她的收现在已经转悠到了他杜齐眼周围。
一边转悠,还一边问他:“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闲工夫?这小身板练得不错啊。”
慕容霄:“……”
……他如今的确很有闲工夫。
这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紧接着,却听她又叹了口气,道:“不像我,一天到晚要累死了。老娘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子啊!”
慕容霄:“???”
买房子?
……这么大的府邸还不够她住吗?
且,沈家不是也才搬到了新宅院?
她还要房子作甚?
他一边努力压制心底的悸动,一边问道:“为何要买房?”
却听那姑娘道:“不买房子哪有安全感?安全感这种东西,一定要自己挣,绝对不能指望臭男人。”
慕容霄:“???”
臭,臭男人?
说的是他?
不对,他明明是小可爱。
那,臭男人又是哪个?
正在这时,却觉她又拍了拍自己,道:“不说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搬砖呢。”
语罢,手也不动了。
慕容霄却再度陷入困惑……
她又为何要搬砖???
难道从前住在打石坊时还曾干过苦力?
更要紧的是,把他魔所了这么久,她居然要自己睡了?
咳,毕竟生平第一次有如此体验,单纯的景王殿下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审题。
有道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他当然晓得,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左右已经成婚了,又是她主动来找他的。
应该可以的。
他于是默默清了清嗓,试着唤她:“娘子……”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心底难免有些放不太开。
但他毕竟是男人,理应主动些。
哪知声音落下,那姑娘却并没有反应。
慕容霄愣了愣,又试着叫了一声:“阿月……”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了绵长的呼呼声。
她似乎……又睡着了。
慕容霄:“???”
这是何意?
为什么把他撩拨至此,自己却睡着了???
他又试着叫了她几声:“阿月?拾月?”
甚至:“漂亮姐姐?”
然而都没有反应。
沈拾月甚至翻了个身,闭着眼一脸嫌弃道:“好吵。”
说完还朝他扔了个枕头。
慕容霄:“……”
接住枕头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刚才根本就是在做梦。
那一通话与动作,怕不都是在梦里的,根本不是对他。
而他,自作多情了……
景王殿下心间霎时凉了一大截。
然而,身体还……不怎么舒服。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慕容宵默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净房。
……
待从净房出来,他直接抱了被子,去了小榻上。
罢,惹不起,躲得起。
然而再度躺下,他却没了睡意,脑间开始忍不住回想方才——
她既是在做梦,那梦里的话,恐怕也不是对他说的。
所以,那声“突突”,叫的是谁?
大约是饮酒助眠,接下来,沈拾月睡得可谓酣畅淋漓,一觉直到天亮才醒。
房外的前廊下,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叫,今儿大抵是个好天气,阳光已经投到了帐子上。
她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下床,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怎么记得昨晚是在小榻上睡的?
可现在为什么是在大床上?
沈拾月试着回想昨夜情景,然而脑间关于这一段似乎没有存档。
有心问问小霜,但昨晚伺候她洗完澡后,小霜便出去了,只怕也不知道。
正懵着,却见房门被推开,从外头进来一个人。
却是小傻子。
此时他已经换好了衣裳,看上去依旧那么霁月光风,就是眉间有些不太平,似乎有什么心事。
沈拾月开口问道:“殿下这么早去哪儿了?”
慕容霄语声平淡:“随便走了走。”
沈拾月哦了一声,一时没再说话。
慕容霄却悄悄瞥她一眼,心间不由暗想——
昨晚在他面前叫了别人的名字,怎么现在她脸上也看不出心虚?
正在此时,却听沈拾月又问他:“对了,我记得我昨晚睡得是小榻,怎么到大床上来了?殿下可知发生什么事?”
慕容霄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沈拾月摇了摇头:“想不太起来了。”
啧,没想到果酒也这么厉害,还能叫人断片?
会不会是换了身体的缘故?
正琢磨着,却听小傻子问她:“你昨晚……可做梦了?”
沈拾月想了想:“……好像做了个梦。”
慕容霄追着问:“梦见什么了?”
沈拾月:“梦见……”
啧,她好像梦见,她原本正抱着她的兔子抱枕睡觉,却不知怎么那抱枕忽然变成了一位美男,浑身上下一身应肉,摸起来手感甚好。
她想着反正做梦,何不放肆一回?于是来来回回把人家摸了好几把,只是还没等摸够,却因为太困就睡着了。
罢,下回一定要争气点。
慕容霄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又问了一遍:“梦见什么了?”
沈拾月当然不能如实相告,只好随便找个了借口:“……梦见我从前的一个小玩具。”
说着又立刻岔开话题:“对了,我怎么到大床上来的,殿下还没告诉我。”
慕容霄眸中凉了几分,也随口道:“见你睡得不舒服,本王就跟你换了。”
心里却想,明明把他上下摸了几遍,嘴里还喊了个人名,现在却说是玩具……
必定是在撒谎。
啧,这个女子怎么能如此?
随随便便钻进他的被子,将他轻薄一通,口中唤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景王殿下不由满腹愠怒。
却听那姑娘又道:“原来是殿下跟我换的,那我还要多谢殿下才是。”
说着又伸了个懒腰,语声轻快的下了床,道:“走,吃早饭去。新的一天开始了,还有更多好玩的事在等着我们哦!”
慕容霄:“……”
什么好玩的事,他现在都不太感兴趣。
他只想知道,那个“突突”到底是谁。
待沈拾月洗漱完毕换好了衣裳,王厨精心准备的早膳也已经送到,小两口又坐在一起享用。
有金黄香酥的大油条,热乎乎的红枣杂粮豆浆,鲜肉包,蟹粉羹,另有香煎鱼,小酥肉,清炒春笋,凉拌胡瓜等几样小菜。
沈拾月吃着油条喝着豆浆,再来几口小菜,别提多惬意了。
只不过,今日小傻子的胃口似乎不怎么好,半晌过去,一只不大的鲜肉包都还没吃完。
沈拾月奇怪道:“殿下今天怎么了?为何不吃油条?以前不是最喜欢油条吗?”
却见小傻子语声有些平淡:“不想吃。”
嗯?这可真是奇事。
沈拾月想了想,皱眉道:“怕不是昨夜烤肉吃多了?那玩意儿容易上火,小孩子还是不能多吃。”
慕容霄:“???”
居然又说他小孩子?
一时间心间愠怒又添了一重,景王殿下一时无处发泄,只得拿起盘中的油条咔咔几口吃完,又咕嘟咕嘟喝了一碗豆浆。
沈拾月目瞪口呆的看完,不由更加奇怪:“殿下最近怎么总是如此暴饮暴食?”
娘的,怎么好像傻得更厉害了?
这样下去,该不会吃成个大胖子吧?
……难道是整日在府里待着给憋坏了?
思及此,她于是吩咐小霜:“叫马房备车,再去取一身殿下的便装来,等会儿吃完饭,我同殿下出去转转。”
小霜应是,便出去忙活了。
一旁,慕容霄吃着小酥肉默默暗想,出去转转?
莫非要去见那个“突突”?
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对方会是什么人。
吃完早膳换好了便装,两人便登上马车出了门。
沈拾月今日特意拿了顶帷帽,此时正试着往头上戴。
慕容霄瞅了一眼,问道:“去哪儿?”
——见那个突突,还要带帷帽?
却听她道:“去看看咱们的新产业啊。”
新产业?
慕容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要去德祥楼?
紧接着,又听她道:“眼下我们虽然把银子要回来了,但要知道,此时不是先皇在时,往后赏赐只会越来越少,所以要居安思危,努力为府里开源才是。这么大个酒楼不能浪费,得让它努力给咱们挣钱。”
慕容霄:“……”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钱。
眼看到了地方,沈拾月也把帷帽戴好了,一人下了车,德祥楼便出现在了眼前。
三层高的酒楼,地方着实不小,门脸看起来也很是恢弘。
只不过因为那前东家于怀全的关系,前些天便已经被查封,目前处于关门歇业的状态。
沈拾月自有钥匙,叫人开了门,同小傻子迈了进去。
今日小霜跟着出来伺候,也一并跟着进去了。
几人先环顾一圈大厅,只见这内里的装修也很是豪华,厅中甚至有假山流水,水池中还有几尾金鱼。
桌椅也都是黄花梨的,一瞧就值钱。
一楼三楼的雅间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云母的屏风,螺钿的桌椅,连窗帘都是绫罗。
沈拾月忍不住啧啧:“这酒楼算是没白要,光这些家伙都能卖不少钱呢。”
慕容霄:“……”
这是掉钱眼里了吗?
小霜则连忙点头,而后好奇走向窗边,往外瞧了一眼,不由惊叹,“那不是玉泉湖?”
沈拾月跟过去看,只见窗外好大一片湖面,正是城中央的玉泉湖。
原来这酒楼正是依湖而建,整个湖面一览无余,堪称视野无敌。
她又忍不住感慨:“这位置环境真是没得挑。也不知这姓于的是贪了多少银子,才造出这么个地方来?”
小霜在旁点头:“怕不是达官显贵们才能吃得起的。”
沈拾月嗯了一声,若非如此,那鲍四喜又怎么把几百上千两银子的虫草山参给卖出去?
只可惜这案子一出,于怀全一死,那些主顾们估计都不敢再来了。
所以,今后的经营只怕要换个思路。
趁她思量之际,慕容霄也来到窗边,目光无意瞥过楼下,微微顿了顿。
而后,便同沈拾月道:“有点臭,走吧。”
沈拾月愣了愣,却见小霜也道,“确实还有些酒肉气息。”
想这楼中闭门了几日,空气并不流通,有残留的酒肉味在也不稀奇。
沈拾月只好点了点头,“走吧。”
——反正看也看过,回去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张吧。
眼看出了德祥楼,扶风也及时将马车赶了过来,沈拾月正要上车,却见小傻子停步,指着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问道:“那是何物?”
小霜瞥了一眼,忙答:“是糖葫芦。”
却听景王殿下道:“能吃吗?”
小霜赶紧点头,“正是吃的。”
景王殿下便哦了一声:“买来尝尝。”
沈拾月:“……”
咋还这么嘴馋呢?
她道:“那个东西是山楂做的,有点酸哦。”
却听小傻子道:“不怕,尝尝吧。”
沈拾月:“……”
没办法,只好叫小霜去买了一根。
待小霜拿着糖葫芦回来,小傻子接在手中,脸上露出一片喜悦,看起来更傻了。
沈拾月,“……”
紧接着,却见拿着糖葫芦的小傻子又问她:“去哪里玩?”
沈拾月:“???还去哪里玩?殿下不冷吗?早点回家吧。”
哪晓得小傻子语气坚定道:“不回家,去玩。”
沈拾月:“……”
这人今儿是怎么了?
正欲皱眉,却见扶风上前低声与她道:“王妃,有人一路跟着我们。”
沈拾月愣了一下。
有人跟踪?
此时还有谁会监视她跟小傻子?
呵,看来那三万两银子还是叫狗皇帝肉疼了。
思及此,她立时改口道:“既然殿下兴致这么浓厚,那城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扶风想了想,道:“沿着这湖边再往南走不远,有片永乐坊,是京城的瓦市所在,平素很是热闹。”
瓦市,不就是戏院?
沈拾月点了点头:“得嘞,那咱们去逛逛瓦市。”
语罢便与小傻子上了车。
马车启动,往永乐坊的瓦市而去。
车厢内,景王殿下握着才买的糖葫芦,却并不动口。
沈拾月奇怪道:“殿下怎么不吃这糖葫芦?”
慕容霄道:“不想吃了。”
——他本来也不打算吃这种街边买的东西。
方才不过是遮那些探子的耳目罢了。
却见沈拾月挑眉:“刚才非要买,买了又不吃,殿下怎的如此任性?”
慕容霄:“……”
还说他任性?
呵,突突的事还没弄清楚呢。
正在此时,手中的糖葫芦却被那姑娘一把抢了过去,道:“不吃我吃。”
说着便吃了起来。
唔,这时节的糖葫芦可真是又酸又甜,关键还冰凉镇牙,真是带劲!
沈拾月几口便是一颗,眼看就快要吃了一半。
某人看在眼中,忽然道:“本王要吃。”
沈拾月挑眉:“方才你自己说不吃的,现在是我的了。”
哪知却见小傻子沉下脸来,道:“就要吃。我的。”
沈拾月也皱眉看他,决定与他严肃谈谈。
“殿下今日特别不乖。”
她道:“这是为什么?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事吗?”
慕容霄心道当然有。
但他并不想说,因此依然嘴硬道:“没有。”
沈拾月挑眉:“真的吗?小可爱可不会说谎的哦。”
慕容霄:“……”
一听这句话不由更加不舒服,也不知她有没有叫过那个“突突”小可爱?
于是他干脆不再张口,直接伸手去拿糖葫芦。
哪知沈拾月提前防备,忙把拿糖葫芦的手挪开,叫他扑了个空。
慕容霄:“……”
无趣。
索性不再看她,把头扭到一边。
沈拾月,“……”
竟然还真生气了?
罢了,不过是个小傻子。
她顿了顿,上前哄他:“好了,不跟殿下闹了,快吃吧。”
说着便将那糖葫芦塞到了他手里。
慕容霄暗自挑了挑眉。
却见她又叹气道:“刚才不过跟殿下闹着玩的,殿下千万要记得,如今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慕容霄:“???”
好在她又及时改口:“哦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兄弟,有什么事千万要与我说,切莫藏在心里。”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手,莞尔一笑道:“吃罢。我试过了,没有毒。”
慕容霄,“……”
将她的笑看在眼中,他不由心间微微一动。
又顿了顿,终于吃起手里的糖葫芦来。
嗯,果然又酸又甜,挺好吃。
——只不过,就是不知,她有没有跟那个叫“突突”的,说过同样的话?
……
车外,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扶风,一边驾车,一边心间感慨。
——看来殿下暂时还不想叫王妃知道自己醒来的事。
小心也好。
只是就难为殿下,每每都要装成从前的样子。
眼看车行不多时,便到了那永乐坊。
沈拾月与慕容霄下了车,只见果然地如其名,入眼处有四五家茶楼挨在一起,内里无不响着丝竹之声。
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般景象,在隆冬时节实属难得。
几人随意在街上走了走,而后找了一家看起来最热闹的茶楼迈了进去。
门口的小厮立时上前,引他们到了座位上,又麻利上了一壶茶并几样小点心。
这茶楼的大厅中有处台面,此时上头正在演着木偶戏。
有几个艺人操作着一尺来高的小木偶,在台上又说又唱,时不时还比划几下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
沈拾月还是头一回看这种木偶戏,感觉十分新鲜。
——没想到,在当下这朝代,艺人们的技艺便已经如此高超,木偶的举手投足都十分合拍,与她小时候看过的木偶片几乎没甚区别。
厅中的客人们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其中还有跟随大人来的年幼小娃儿,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听起来甚是可爱。
沈拾月也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小傻子。
见他也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不由心间得意,问道:“公子是不是很喜欢这个?”
慕容霄:“……”
为什么问他?
他不过……在装装样子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木偶戏他幼年时的确很喜欢,只可惜宫中只有大节庆时才能看到,演的还反反复复只有那几个本子,叫人失望。自是不如时下这些孩童们幸福。
当然,他现在是个傻子,应该是喜欢看这个的,所以乖乖点了点头,而后继续朝台上看,顺便摸了几颗瓜子来吃。
眼看约莫半个时辰后,木偶戏谢幕,有人端着木盘在观众中游走,观众们也纷纷拿出银钱投放,作为打赏。
少的几枚铜板,多的则几块碎银。
沈拾月便明白了,原来这茶楼瓦市主要是靠这打赏赚钱。
而有意思的是,那端木盘的小伙子也很有些本事,每每碰见打赏多的顾客,他还会从袖中变出一朵绢花作为答谢。
倘若那顾客带着小幼童,这小伙就变个小玩具出来,惹得小家伙们很是惊喜。
眼看着那端盘子的人来到了近前,沈拾月也大方拿出几块碎银,放在了盘中。
对方很是高兴,立刻要给她变朵绢花。
沈拾月及时开口,道:“能不能给我变个好玩的,我们公子喜欢。”
闻言,小伙子看了眼慕容啸,立时应好,随意挽了个手花,便变出了个泥捏的小老虎。
虽然只有饺子大小,却有鼻子有眼,十分精致。
沈拾月拿起道了声谢,而后托在掌心,递给了慕容霄。
“给公子的。”
语气与那些带着幼童的大人并无一致。
慕容霄:“……”
虽然没那么喜欢,但他还是学着那些小娃儿的模样,点了点头,将小老虎握在了手里,道了声:“好玩。”
默默在旁看着的扶风:“……”
哎,殿下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他并不晓得,此时握着小老虎的景王殿下,心间还是有几丝喜悦的。
毕竟这是她特意给他要的。
用心了。
……
待观众们打赏完毕,台上又来了位说书人,响木一拍,眉飞色舞的讲了一段呼家将,听得人无不热血沸腾。
待解说之后,同样有人打赏。
而等说书人下去,却见有一对年轻男女上了台。
男的手里拿着把胡琴,姑娘则抱了个月琴,一人长相都很清秀,仔细一瞧,眉眼间还有些相似,想来该是对兄妹。
一人向观众鞠了一躬,便各自坐好,开始弹奏。
那胡琴悠扬,月琴清脆,待将前奏弹完,姑娘便开始唱了起来,声音很是婉转清亮。
待姑娘唱完,那青年也跟着开唱,声音浑厚高亢,感情也十分充沛。
令人赞叹的是,一人边奏边唱,丝毫没有乱了拍子,且还配合的相得益彰,尤其唱的曲调,竟叫沈拾月莫名有种熟悉感。
她不由跟着轻轻点头打牌子,很是沉醉的模样。
慕容霄看在眼中,瞥了眼台上拉胡琴的男子,不由心间暗想——
难道……那拉胡琴的便是那个“突突”?
但好像不太对,她方才明明都不知此处是瓦市,又怎会认识这拉胡琴的。
景王殿下决定再观察看看。
眼瞧一曲唱罢,场内响起一片叫好声,观众们争相热情打赏,甚至还有人叫着再来一段。
沈拾月便知道了,看来这一人是这茶楼的镇店之宝,很有粉丝基础了。
不过人家确实唱得很好,声情并茂且极有感染力,也的确值得观众们叫好。
而待叫好声落下,那青年便在台上道:“我兄妹一人,承蒙各位看官赏脸,今日就再为看官们唱一段《清河桥》。”
台下随即响起掌声,兄妹一人便要开始演奏。
哪知就在此时,却见一旁有人开口道:“《清河桥》有什么好的?给爷唱上一回《十八摸》。”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都是一愣,齐齐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一男子。
约莫一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微胖,一身绫罗,头上竖了只玉冠,手里还拿了把折扇,打开摇几下,展示出玉质的扇骨。
沈拾月心道,这大冷天的扇扇子,这莫不也是个傻子?
再一瞧,这人眼下还有些乌青,看来还有点肾亏。
而经此人这样一说,台上的兄妹一人立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当哥哥的只能赔笑脸:“请客官恕小的们无能,我一人唱的是皮簧,不会唱您说的《十八摸》。”
却见那肾亏的傻缺哼笑一声,道:“什么皮簧皮白,不过都是乱弹,成日在勾栏里混的下九流,怎么会唱不了十八摸?”
语罢朝身边的随从勾了勾手,叫人拿了只银锭出来,又对那姑娘道:“只要你肯唱,这一十两银子就给你。”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顿。
台上的哥哥只能又缓和道:“小的们实在有愧客官的抬举,小妹年纪还小,是真的唱不了那个,要不您换个别的听,我一人还会唱《挂龙灯》,《苦肉计》,《白鼠洞》……”
话未说完,却见对方忽然一口打断:“少说这些废话,爷今日就要听你妹子唱这《十八摸》。若不想当着这么多人唱也可,等会跟爷回府,单独唱给爷听!”
这话一出,沈石月也皱起眉来,低声问道:“这死胖子是谁?”
扶风答道:“此人是怀亭侯的小儿子,名叫赵鸿盛。也就是汾阳王妃的小弟。”
沈拾月恍然。
原来是那汾阳王妃的弟弟,怪不得如此蛮横,跟他姐姐果真是一家出来的。
而此时,见这姓赵的说完,台上那青年也严肃了神色,郑重道:“承蒙客官看得起,但我兄妹只是卖艺,并不会做别的事。”
闻言沈拾月暗道一声好,虽则身处社会下等,也坚持凭真本事吃饭,不畏强权,这小伙子的确是个汉子。
其卖艺无非是迫于生计,但能如此是非分明的维护妹妹,的确是位好哥哥。
而见此情景,那酒楼的掌柜也上得前来,与那姓赵的赔笑道:“赵公子玩笑了,他们兄妹确实一向只正经唱戏的,今日还望您高抬贵手……”
然话未说完,却被那姓赵的搡到了一边。
众目睽睽之下,这赵弘盛又拿出两个银锭,与那姑娘冷笑道:“即是卖艺的,那便爷点什么唱什么,一十两银子嫌少,爷便再加上四十两,把十八摸给爷唱上十遍!”
这话一出,其身边的随从也跳出来,指着那台上的兄妹道:“今日我们三爷就要听你们唱,你们若是想在京这城混下去,就老老实实听话,如若不然,立刻给三爷滚蛋!”
语罢还一把将那位出来劝架的掌柜推到了地上。
场中众人皆是一惊,甚至有孩童被吓着,哇哇哭了起来。
见此情景,沈拾月终于忍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道:“这位赵公子,莫不是大白天的喝醉了?此处只是供大家听曲儿喝茶的地方,别处自有那秦楼楚馆,您若是想去,又没人拦着,何必在此威胁平民百姓?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小孩子,叫大家看你笑话,岂不有辱你的威风?”
奶奶的,主要她的小傻子还在这!
这傻缺唱什么十八摸?莫不是要污了小傻子的耳朵?
而她这话一出,那赵弘盛也是一愣,立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但她戴着帷帽,又看不出面容,因此姓赵的只能问道:“敢问娘子是?”
沈拾月笑了笑:“我不过同大家一样,在此听曲罢了。这一位唱得好,人品也好,阁下何必为难他们?”
大抵是见她没表明身份,只以为她也是寻常百姓,赵弘盛又蛮横起来,道:“我为难他们?你可知爷是谁?”
沈拾月冷笑:“不管你是谁,难道能尊贵过天子?宫中陛下都最为守礼,别人又怎么能仗着身份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否则哪日传到宫中,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赵鸿盛恼羞成怒,立时也冷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倒也很是厉害,你如此替他们叫屈,难不成也与他们一样,是下九流的贱籍?”
说着眼珠一转,又坏笑一下,道:“想让爷放过他们,除非你给爷唱上一遍十八摸!”
“大胆!”
姓赵的才说完,扶风与小霜立时异口同声斥责。
然两人其实还是慢了些。
就在他们开口的瞬间,却见一只茶杯忽然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了那赵弘盛的脑袋上。
扔茶杯的正是他们的景王殿下。
而紧接着,赵弘盛便狠狠踉跄一下,血流了满面。
其身边的几个随从吓了一跳,登时就要上前对慕容霄动手。
扶风立时捏紧了手心。
他晓得,虽然周遭有其他兄弟,但那狗皇帝的探子也在周围,若他们贸然出手,只怕会暴露。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殿下忽然道了一声:“来人!”
“这猪头竟敢欺负本王与王妃,拖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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