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神通?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七十二变,哪吒的三头六臂、三昧真火都叫神通,是把术法练习到心随意动、如臂驱使,仿若天生便有的能力,那便是神通了。
薄筱芽想要设计的神通自然是一幅画。
身为符修,她就有符修的初心。
她想要一副如同山河社稷图那样的创世级画,想要随时能开辟一界的创造型神通。
这很难。
她试了又试,打造各种符笔,用天地至宝炼制出最厉害的符纸,结果通通都没成功。
结果宗门里,那些人因为她的符图,一个个的都有所顿悟,相继飞升,连封禹都只差临门一脚,在做最后的淬体……
真没天理!
直到一日,流星划过天际,她突发奇想,手指一点想要改变流星运行的轨道,而后才想起划破天际的那是光芒,是过去的流星而非现在,然后她才想起,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唯物理论了。
薄筱芽洒然一笑,去流星的光芒,画出一副流光溢彩图,整张符图里只有各色霞光,万紫千红、绚丽斑斓,明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物体,却又包容万物。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有了光。
世界于黑暗中诞生,在光芒里建立……这幅画一成,便引来天道雷劫,远比以往最严峻厉害的雷劫还要危险。
但薄筱芽知道,她的神通已成。
天道因法则而行事,会因为她的修行之法对她戒备打压,但同时也因为她身具功德,而给予保护,这打压和保护之间,无异于天道自己跟自己斗了一场。
紫霞峰不能用了,几乎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之中,薄筱芽拎着画卷完好无损的出关。
外边是守候已久的无忧。
“哟,无忧师侄,怎么来这?找我有事?”薄筱芽心情特别好。
无忧苦笑:“师叔动静这般大,我不得不来看着。”
万一那雷劫劈了紫霞峰后,来势不减,接着劈其他峰呢,他这个代理掌教总要负责的。
薄筱芽摇头感慨:“真是日理万机,瞅瞅你现在的模样,被宗门的琐事整的,好憔悴呀!”
无忧没好气的:“自是比不得师叔清闲。”
“不会吧!你这是要把怨气撒在我身上的意思?”薄筱芽惊讶:“两千多年了,你还没培养出个好徒儿能为自己分忧就罢了,连修为都停滞不前,那能怪我么?”
无忧到现在修为依然处于炼虚期,听起来也是高阶大能,可要知道他们相遇的时候,无忧便一举突破直接化神,那会儿薄筱芽还在追着他的步伐呢,由此可见这些繁杂锁事多耽误人修行,封禹闭关是正确的。
“宗门事务总要有人看管,我有我的责任。”无忧只道。
他固然可以选择逃避,也不喜欢这些事,但受封禹教养长大,无忧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师傅费劲心力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掌教一脉也不是世代相传的,他们这一脉是从师祖那一代开始才掌权,才在天心派里地位不同,才能让其他各峰退让,无忧不能让这种优势在自己手里断了。
所以,他只能撑下去。
说起来也奇怪,他不是没收过徒,连师弟师妹们都培养过,但最后都只养出一些直肠子,就算是跟在薄筱芽身边外出历练一番的无洛,依然勇武有余,灵活不足。
薄筱芽却道:“是你弄错了重点啊,咱们是修士,修士就要用实力说话,若修士还需利用手段、阴谋才能管束大家、达成目的,那修行有什么意义呢?或者说,你觉得对于已经长视久生的修士而言,权势还是最重要的吗?”
无忧想要反驳,他并不是看重权势,仅仅是手里的权利没办法一下放下来而已。
薄筱芽却没有再跟他继续扯谈,摆摆手道:“你这个样子,别到时候我跟你师傅飞上去上界,还要担心你在底下被人欺负呀!”
最初认识的时候,无忧不也是直爽但不失狡黠的剑修么,怎么如今反而变得‘规矩’了?
她道:“我要出门去看看。”等再回来差不多就是飞升的时候。
说完,薄筱芽把无忧抛在脑后,她跨过山峰的时候,恰好看到两名女修在争执,那是白安鸢、崔依玉,两人身上都穿着管事的服饰,看到秦幼旋往静修室走去,看到秦盼旋做妇人装扮……
这些孩子已经有了不同的选择、也得到不同的际遇,走向不同人生。
追求长生,到底追求的是力量、权势还是自由,是身份的自由还是心灵的自由?希望无忧师侄能自己想清楚。
薄筱芽再次环球游历一圈,她曾说过,想绘制世界地图制作星球仪,如今得完成曾经许下过的愿望或者说诺言。
虽此前三片大陆和大陆之间的海域她已经绘制过,但还有一些地方没去游历过,譬如两级她只去了其中一面。
去另一片极地后发现,那一面极地还有一片大陆。
之前月鹏族所在的极地其实是因为严寒形成的冰川,那严格意义来说不算大陆,而这一面极地也有冰层,可挖掘之后发现冰层下方有实质的大陆,可惜这里只有能适应极地生活的冰系异兽,没有智慧生命。
不仅没有人族,连开智的妖修都没有。
后来她又跟靳萧去海底沿途探索了一番,还真找到了几个上古时期的遗迹、秘境之类的地方。
譬如,其中有一块地区类似前世的大三角,连她的战舰都会被卷入漩涡,后来发现那是一个秘境入口。
所有秘境都是有修为限制的,大部分秘境一般不会放任修为太高的修士入内,就怕高阶修士不小心把秘境给撑破了。
薄筱芽自然能强行入内,但她这个时候再拿下界的资源,不是很必要,便围着外围转悠一圈,在地图上画好标志,用留影石做了记录,准备留给天心派,若是后辈修士有兴趣可以过来探险一番。
除了这些,她还做了很多事。
比如记录各地灵脉、矿物做好标记,一些被采摘过的地方还会主动洒下灵种,设下防御阵法,给后来人一点希望。
偶尔她也会看不过眼,治理下干旱、河沙、污染等,有时候看到些灵性不错的小动物会点拨两句,如果看到有慧根的小孩也会指点一番……
如此走走停停,全都随心而至,等到把地图补充完整已经是十几年后。
中途她还悄悄去故乡看了一眼,故乡变化有,但仍是古色古香的环境。
修真文明的大背景下,必然会限制科技文明的发展,但故乡确实变得更加富有,曲家依然是掌权者,可小河村里全都是不认识的人了。
她自然有方法找到兄弟姊妹血缘上的后人,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觉得没必要了。
而如今符修不再是低阶修士的象征,雄洲不知不觉就流行起图符来,高阶的图符就算用灵石都难以买到,厉害的符修变得跟炼丹师、炼器师一样,备受人推崇,且甚至隐约凌家其他几行之上。
因为炼器是外物,炼丹是有针对性的,而符图不仅仅能做工具、武器使用,甚至有一定几率给人感悟、顿悟……
且即便符道开始传出,但高阶符师的数量远比器师和丹师要少,这就让高阶符箓的价格隐隐比高阶丹药和法器要高上一些。
薄筱芽察觉到这一点后,自然也是高兴。
把星球仪做出来后,她回了一趟天心派,把探索来的资料和身上用不了的东西交给宗门后又出门了。
无忧那边或许听进去她的话,把任务拆解分给许多师弟师妹弟子一块干,自己只做总览,虽然还是忙碌,但不至于一点修行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回,薄筱芽连身上的战舰和之前得来的小舟都留给了宗门,除了自己画的符箓,和几只实在喜欢的笔、一些符纸外,其余全都留在天心派。
再出门后,她便直接去往极地。
她要开辟出一个小界来。
极地,经历过数次极夜极昼的转换后,薄筱芽把新开辟的小世界安置好。
开辟一界不难。
拥有空间神通的靳萧轻易就能做到,薄筱芽虽不如他那般随心所欲使用空间,但费点心力也能办到。
可薄筱芽不是要开辟已经存在的位面,打个通道口,她是要划破壁垒,在虚空中完全制作出一个全新的空间来,这就有点难。
难点在于填补空间的过程,必须一直支撑着这个虚空空间,不然一不小心这片领域就会自动闭合。
虚空中,薄筱芽盘膝而坐。
她上下左右各有一具化身在支撑着四方界点,如此虚空才被支撑着,她伸手,明明手上没有笔没有朱砂,但随着她的动作,这片虚空开始变化。
首先有了颜色,然后多出一般海域,海域上又有陆地,上方有云层,与层之上是星海……然后一阵微风吹过,一团团混沌气息布满整个小位面,她从识海符图里取出几枚种子扔下。
种子落入海中飞快抽枝,长出一个粉嫩嫩的花骨朵。
虽然她是用符道的方式去理解混沌,但对伪青莲的研究并没有放下。
这依然是伪青莲,青莲只会在真正开天辟地之前诞生,这世界不可能再出现真正的混沌青莲,但这朵青莲是跟各种灵种融合改造过的,转换混沌灵气的速度更快。
等这片小小的位面……其实都称不上位面,这还没一些家底厚的修士随身洞府大,只是开辟在另一界,形成独立的空间而已,总之把这里填补好,再用灵气稳固一番。
薄筱芽便留下一副画,一副用来考验的画。
没错,这开辟出来的混沌空间她不打算带去上界,而是要留在下方,等待下一个有缘的混沌灵根来取用。
传承嘛。
她虽然不再唯物主义,前世的记忆已经很能影响到她的想法和判断,但她依然期盼传承不会断。
而这回之后,她便真正回到天心派:“我要准备飞升了。”
这是对无忧说的,无忧迅速去做准备。
飞升同样有雷劫,且还有天地馈赠,所以她选择回到宗门,宗门也会为她安排好合适的场地。
宗门选择在主峰后山:“前任掌教便是在此。”
薄筱芽能感应到下方灵气之充盈,可见主脉底下埋下的灵脉有多少。
她就在此住下,闭关前问靳萧:“你要离开吗?”
靳萧摇头:“我当然跟你一起。”都定下神魂契约,怎么还说这种话呢?
薄筱芽便没再问,相伴同行这么多年,她也早就习惯靳萧的陪伴。
等闭关一番,状态调整到最圆满的时候,薄筱芽向天道发起挑战。
她以为会迎来天道剧烈的打压!
毕竟,她已经在下界开辟出一个小位面,若是让她飞升,她未来会对此方天地产生巨大的威胁,而这是这方天地对她动手的最后的机会。
但是并没有,她首先面临的是一个选择。
如果飞升是一个阴谋,所有飞升的修士终将变为灵气返还于天地,你还要选择飞升吗?
几乎是立刻的,薄筱芽意识到这是一个心劫考验,是幻境。
不是因为她修为高了能勘破幻境,而是眼前的一切天道无意遮掩,明明白白的摆给她看。
因为她曾经历过心劫,在金丹时期,那会儿她在幻境里重新经历了一遍人生,真正的环境不会让人这么轻易察觉的。
薄筱芽不想去信这个环境,因为她亲眼看到过广成的飞升,也数次请已经飞升的碧琼等先祖降灵下凡帮忙,飞升怎么可能是一场骗局!
似乎明白她心底所想,那个声音又响起:“你确定真的亲眼看到过?”
瞬时间,脑海里记忆褪去,曾经经历的一切变得模糊……她开始怀疑,她真的见到广成飞升了吗?她真的请碧琼等上界修士帮忙了吗?一切难道不是她的幻想?
但即便如此,薄筱芽依然笃定道:“我要飞升!”
因为她已经活得很久了,就算最后结果是灰飞烟灭,变成灵气返回人间,她也不想跟汾洲那些修士一般,活到寿命的终结后开始怕死,开始利用血脉后人当做夺舍的身体,慢慢变成这个世界的肿瘤……
她宁可冲一把!
那个声音似乎叹了口气:“如你所愿!”
紧接着,磅礴盛大的雷劫猛然落下。
瞬间,薄筱芽几乎皮开肉绽,但是她强撑住了。
随着一道道雷劫落下,她周身骨血皮肉被劈开又重新长出来,终于到最后脱胎换骨!
等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后,天上云层散去,馈赠的灵雨笼罩在这片区域,此时一道金光洒下。
薄筱芽不由自主的便在金光中缓缓往上飘去。
她看了看下方,所有高阶修士都出来观望她的飞升,甚至有人直接顿悟,小辈的弟子们仰慕而期盼的看着她,封禹等相熟的人无声跟她告别。
薄筱芽挥挥手:“再见。”再见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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