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咳嗯……唔嗯……”


    “想笑就笑吧。”谢贽淡淡地说,“憋着挺辛苦的吧。”


    裴煜一听,就知道瞒不过谢贽,索性放肆地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谢贽瞥了一眼他,“你已经笑了一整天了。”


    裴煜完全掩饰不住话中的笑意:“两天,昨天到现在就没停过,想起来就觉得荒唐。你没什么感觉吗?”


    谢贽摇头。


    “也是,”裴煜回答,“瑜亲王殿下才是怄得慌的那个吧。”


    “她呀……”谢贽想起昨日散朝后,杨得瑾一副丧着个脸的模样,似乎对闭门思过这个惩罚很不满,有点好笑。


    裴煜见她脸上浮现出温情柔和的笑意,忍不住搓了搓自己手臂:只是提到一句瑜亲王,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谢贽眉眼染上温柔的色彩,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起来。谁能想到,这居然是那个远近闻名的天煞孤星,刑部恶神?


    “哎,谢侍郎。”裴煜十分好奇地叫了声她,“你跟瑜亲王殿下真是那种关系啊?”


    谢贽看向他,反问道:“我们……很像吗?”


    “像啊。”裴煜一板一眼道,“你以为他们昨天在紫宸殿都是信口胡诌的啊?”


    “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当局者迷。”


    谢贽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按理说她应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的,但实际上,听到他们那么传自己跟杨得瑾的八卦,自己还觉得挺高兴的。


    没来由的,有种隐秘的满足感,像是偷吃到蜜糖的小孩。


    真是活回去了。


    “等下,你干嘛去?”谢贽脚步一拐,想往长乐坊走去,裴煜见了连忙叫住她。


    谢贽停下,一脸理所当然的:“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瑜亲王被禁足了你又没被禁足,你不去查案子,就直接回家了?”


    谢贽:“案子是你们大理寺在负责,我插手不太好吧。”


    裴煜:“……”要是没有之前教会的事,他差点就信了。


    “而且这案子……”谢贽说着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大概是查不出来了。”


    裴煜:“谢侍郎此话怎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就是莫须有的事,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不管朔北人的最终目的有没有达到,大盛朝廷已经受到影响了。”


    “你就这么确定瑜亲王殿下没做过那些事情?朔北人可是说得煞有介事的呢。”


    “中元节那日的应酬只上了马奶酒。”


    裴煜:“咦?这意思是……可万一殿下酒品……呃酒量差呢?”


    虽说马奶酒不醉人,但阿依古丽却一口咬定杨得瑾是喝醉了,那除了杨得瑾酒品差,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谢贽:“我喝的是马奶酒,殿下的全被我换成了凉白开。”


    裴煜:“……”


    “怎么了?”


    “昨天在紫宸殿上你怎么不说?”


    “只是想看看草原人究竟能编到什么程度罢了。”


    裴煜:“……”有病啊!闲得慌是吧?!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谢贽悠哉哉地说。


    杨得瑾就是想,她也做不到啊,她可是个女的。


    其实这事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公开杨得瑾的真实性别,到时谣言便不攻自破。


    但杨得瑾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她的身份可是大盛正一品亲王,关乎到整个大盛的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要公开,也不该是现在。


    谢贽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未将有关杨得瑾性别的事泄露给任何人,包括白清扬。


    裴煜叹了口气:“谢侍郎真信任殿下呀。”


    谢贽:“她值得。”


    “嗯……嗯?可要照你这么说,这案子查不出来,那总不能不查了吧?”裴煜突觉哪里不对。


    “要查,”谢贽说道,“而且要查得大张旗鼓。”


    裴煜:“我不太懂……”


    “朔北人想搞小动作,我们就偏不如他们的愿,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只禁足了殿下吗?”


    “嗯……难道不是因为只有殿下被告了吗?”


    “那只是用来糊弄草原人的借口罢了。有人想借助瑜亲王的身份做文章,闭门思过实际上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而耶禄迭剌那边同样需要有人盯着,其他人不好接手,作为接伴使的我再合适不过了。”


    裴煜似懂非懂:“哦——所以我们兴师动众地查案子……”


    谢贽:“是为了绊住耶禄迭剌,不让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们逗留在临京越久,对大盛而言越不安全,所以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


    耶禄迭剌大概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往那么荒唐的方向发展,才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被大盛控制起来。


    不过把他一直扣在大盛也不是长久之计,耶禄迭剌可不是什么善茬,得在他还没搞出大动作之前想办法把他踢回草原。


    裴煜:“好吧,我明白了。”


    谢贽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了就去办吧。”


    裴煜:“等下,那你不该是去九宾使馆嘛,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家?”


    “我没说我要回家啊。”


    “那你……”


    “我去看看殿下。”


    “……”臭断袖,死开啊!!


    裴煜有些郁闷地回大理寺上班去了,谢贽则折去了亲王府。


    //


    长乐坊东,占地三百亩的瑜亲王府面前,谢贽敲开了紧闭的大门。


    来开门的不是门房,而是亲王府的护院,谢贽朝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谢大人,又来找我们家王爷啊。”前来开门的阿冲熟稔地寒暄道。


    谢贽闻言一顿,自从昨天那件事过后,周围人总给她一种自己跟杨得瑾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感觉,不懂。


    “她在哪儿?”


    阿冲关上门:“王爷在斋房,小的带您去。”


    “斋房?”杨得瑾什么时候开始斋戒了,这是昨天被耶禄迭剌他们搞得清心寡欲了?


    “就是这儿了,谢大人您自己进去便可。”阿冲指了指一座古朴的独立木构建筑,“阿冲还有别的事。”


    谢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阿冲退下后,谢贽便走上台阶,叩了叩隔扇门。


    安静——


    “殿下,杨得瑾?”门是虚掩着的,谢贽叫了两声没人应答,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炉子里燃着麝香,发出清淳幽雅,心旷神怡的气味。堂屋摆放整洁有序,置物架上除了书册就是一些竹简卷轴,不像是有人常居的样子。


    谢贽绕过那道绢丝屏风,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案几上摆放着好几本经书字帖,砚台里的墨还泛着水润的光。


    而杨得瑾正安详地平躺在一旁的木质矮榻上,纯白中衣外面套了一件略透的白纱外衫,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


    老实说,如果不是她面上盖了一本诗经,照她这个穿着和睡法是有点吓人的。


    这不是安不安祥的问题,这都可以快进到安息了。


    杨得瑾的胸腔有规律地起伏着,看得出来她睡得真的很香,谢贽也没想着叫醒她,于是便在小案边坐下,随意翻看着摊在面上的纸张。


    看的越多,谢贽的眉头就皱得越深。头几张字帖还是一笔一划地在临摹,怎么到后面她就完全看不懂了呢?


    像是鬼画符。


    “嗯唔——”睡着的人若有所感,习惯性的就想翻身。


    谢贽一愣,等她站起身想去按住杨得瑾的时候,杨得瑾就已经“咚”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哎哟卧槽……”杨得瑾右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抓着那本一起掉落的诗经,挣扎着爬起来,“疼死我了。”


    谢贽好笑地看着。


    杨得瑾重新躺回去,这次面朝里侧躺着。


    躺了两秒钟,她一个翻身坐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谢贽:“你怎么在这儿?!”


    谢贽:“找你有事。”


    杨得瑾质问:“那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谢贽无辜:“我敲了,还喊了你好几声呢。”


    “呃……”杨得瑾有些气虚,心想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死,“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刚想叫。”


    “……”她看上去很像个傻子吗?


    昨天回家后,杨得瑾就一直很郁闷,倒不是因为被勒令闭门思过,毕竟不出门也跟之前的阿宅生活差不到哪儿去。


    她是因为紫宸殿上的事感到心烦。


    废话,任谁被迫以这样魔幻的方式出柜都会烦的好不好?


    杨得瑾都觉得她可以给自己写一本自传了,名字就叫《钕铜出柜,但是是楠桐》,又可以叫《出了,但只出对了一半》


    临京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传言传来传去的,杨得瑾一个头两个大。


    想着跑到斋房来练练字,陶冶一下情操,让心静下来。没想到效果显著,直接给她整困了。


    然后醒来之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绯闻对象!还被绯闻对象看到自己从床上掉下去!!


    她又开始烦了!!!


    “你找我干嘛?”杨得瑾把诗经抱在怀里,没好气地问道。


    谢贽察觉到杨得瑾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我打扰到你了吗?”


    谢贽一脸诚恳,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有些愧疚自己不请自来打扰到了对方。


    杨得瑾看了,不禁又有些懊恼:人家明明什么也没做错,自己语气干嘛这么冲?!


    杨得瑾缓了缓语气:“有关我们的绯闻传得那么离谱,我又还在禁足期间,咱们俩这些天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你很在意那个绯闻吗?”


    “当然啊。”


    谢贽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了她想问的:“你在意的是他们说你喜欢男人,还是在意他们说你喜欢的是我?”


    心脏有些激动地抽搐,扯得她有些疼。


    她知道,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她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过问。


    但是谢贽忍不住,哪怕做好了最坏的设想,她依然怀揣着一抹隐秘的希望。万一呢,万一自己在她心中是特别的呢。


    谢贽说不清楚自己对杨得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感。


    最早是感动的种子在心里萌芽,谢贽知道却没有多管。等到它越长越大,偏离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主人才突然意识到为时已晚。


    杨得瑾在某一天突然闯进谢贽的世界,理所当然的成为她人生的一部分,荒谬绝伦,离经叛道,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思。


    谢贽对这类事情天生钝感,她期望着,能在杨得瑾身上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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