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去草原猎兔子?”


    杨得瑾扎头发的动作一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干嘛?”


    “昨晚折腾到很晚,有力气打猎吗?”谢贽意味不明的话语,夹杂着几分笑意。


    杨得瑾听得耳朵一红,昨晚的画面又在脑海浮现,她一记眼刀朝谢贽甩过去,被谢贽不痛不痒地接下。


    “□□上弦又不需要多大力气。”


    “昨天一天都没打到猎物呢,要不要我帮你?”


    “谢贽,你最近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下官有吗?”


    “……”


    谢贽变得越来越圆滑了,也不知道是被谁影响的。


    那个书中清冷孤高的冰山判官到哪儿去了?!


    杨得瑾郁闷。


    谢贽看杨得瑾又不说话了,也没再开腔,只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看她什么时候回神。


    头发扎好了,杨得瑾回过头来,猝不及防对上谢贽深邃的目光。


    “……”杨得瑾尴尬地咳了一声,“找根钓竿和抄网,我想去南边钓鱼。”


    谢贽笑笑:“好,我吩咐下去。”


    “说起来你一直陪我,怎么不跟着刑部的同事一起?”


    “你觉得我很想待在那群大男人中间?”


    杨得瑾被噎了一下:“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不过说的也是,谢贽隐瞒了性别,为了不暴露女人身份,跟外人保持距离是正确且必要的。


    这点跟自己是一样的。


    哼……如此想来,孤狼人设不过是谢贽的保护色而已咯?书中写的还是太保守了。


    她总觉得谢贽这个人坏心思多着呢。


    “怎么?”杨得瑾刚这么想着,谢贽就出声了,“还是你更想让季校尉跟着?”


    杨得瑾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又关季追鹿什么事?


    “人家城门校尉忙着呢。”杨得瑾没好气,“反正你闲人一个,要跟就跟着呗。”


    “好,多谢殿下。”谢贽得逞地笑了。


    抚平箭袖的褶皱,杨得瑾又问:“皇帝今天……往哪边去了?”


    “东边。”


    “东边?她又进山了?”


    “是啊,你有什么事放不下?”


    “谁放不下她了?!”


    她还在跟李子酬生气呢!


    这个倔东西,怎么还净往林子里面钻?!!


    打猎的打猎,钓鱼的钓鱼,她才不要管李子酬了!


    杨得瑾烦躁地叹了口气,也不跟谢贽多说,拿上□□就往承光宫外走去。


    //


    上林苑林间,某处山口。


    “大人,皇帝进山了,正往这边来。”斥候来报道。


    “带了多少人?”


    “十个近卫,都是禁军武侯。”


    “才十个?”那人疑惑地重复道,“可看清楚了?”


    昨日行猎,女帝可是带了八十多号人呢,围得水泄不通的,今天这是干嘛,被他们放的暗箭刺激到了?


    总觉得有陷阱。


    斥候却道:“看清楚了,只有十个。”


    “皇后和大臣们都没来吗?”


    “都没有。”


    那人沉吟一阵,似乎有些迟疑。


    树上倚着的的草原人出声道:“怎么?昨天那么多人严防死守都敢放箭挑衅,今天就来这么几个人反而畏首畏尾了?”


    那人闻言,抬头横他一眼,对着手下说:“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准备杀人。”


    就算是陷阱也值得一试。


    “是!”


    “要我说,你们殿下真是在做一场豪赌。”


    “与你无关,殿下肯找你合作是看得起朔北,别不识好歹。”


    “你们殿下的事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们殿下也说了,刺杀要是失手了,咱们就等着战场上兵戎相见吧。”


    “……不会失手,李酬今日,必死无疑。”


    女帝只有不到半队的护卫,他们的人,可是遍布整座山野,李酬就是插翅也难逃。


    “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你们的人也该就位了。芮本呢,他不是该跟你一起吗?”


    “在河边,应该快回来了。”


    “都说了不能乱逛……算了,不管他了,我们走!”


    //


    “陛下,有人。”


    李子酬:“有多少人?”


    陈峯沉吟道:“很多,具体数量说不准。”


    李子酬有些惊讶地挑眉,她望了望周围的丛林。


    偶尔有微风从山间吹过来,但除了树叶摩擦的窸窣声和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似乎没什么异常,但谁也不知道在这平和的表象下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她很好奇习武之人是怎么感受到的,是杀气吗?


    “陛下,前面山口很危险。”陈峯出声,打断了李子酬的思绪,“您确定要过去吗?”


    李子酬:“当然,这正是朕想要的。”


    “……”陈峯迟疑一阵,还是直说了,“会没命的。”


    “将军认为朕执意寻死?”


    “下官绝无此意。”陈峯否认道,“这是最坏结果。”


    李子酬:“朕还没做好早死的准备。”


    她倒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会死在这上林苑围场,还是亡于白清扬剑下,还是别的什么死法。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有该做的事情要做。


    “走吧。”李子酬义无反顾地提马走去。


    越是前往密林深处,越是感到气氛诡异,随从们逐渐进入临战状态,李子酬的神经也不由得紧绷起来。


    这里是深山,是众多豺狼虎豹盘踞的地界。围猎期间,得猎稀有凶悍禽兽者,加官进爵。若非想要争夺秋猎头彩,是不会有人踏足此处的。


    林间阴翳,为暗处涌动的罪恶提供绝佳的庇护。


    破空声突兀地响起,精钢敛着冷光,意图明确地划开湿润的空气,快得让人心惊。


    陈峯察觉到的瞬间,长刀自腰间出鞘,挥臂挡下。


    金属碰撞的铮鸣声回荡在林间。


    “保护陛下!”


    亲卫们将李子酬围绕在中间,魅影似乎是被方才那一箭吓到了,正焦躁不安地踏步。


    李子酬手心出了一层汗,她看着被陈峯打掉的箭矢,斜插在地,箭镞深入泥土。


    与昨日那支具有示警意味的□□不同,这一支瞄准的是她的咽喉,是来要她命的。


    来者不善。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亲卫是不是带少了。


    “只会放暗箭吗?”李子酬语气淡淡地对着空气说道,“反正都要拼个你死我活,现个身又如何?”


    再害怕也要把气势做足。


    大概沉寂了一两秒,一些穿着黑衣蒙面的刺客从林中接二连三地现身。


    两个、四个……不,远远不是能数的过来的数量,太多了。


    李子酬右眼皮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这可真是……


    “这么多……”陈峯举着刀,面色凝重。


    李子酬朗声道:“不报上名来吗?”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不知道是黑衣人中的谁说出这句话,其余同伙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瞬间从四面八方挥刀而来。


    陈峯下令:“给我守好了,一个杀手也不能放过来!”


    “是!!!”


    大批的黑衣人从树林里涌现出来,向着李子酬所在的地方奔来,禁军随从们毅然迎敌。


    一时间,打斗声、喊声、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响彻在深山。


    面对成倍于护卫的黑衣人,在陈峯的带领下,他们硬是没让这些人碰到过李子酬。


    好几次,有人趁护卫们应付不及,想要近李子酬的身,都被从远处射来的箭矢抹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地上就已经倒下了许多黑衣人,血迹斑斑,不少亲卫身上也挂了彩。


    然而,敌人像是无穷无尽一样,这一批被处理完了,还有下一批源源不断地从林间冒出来。


    李子酬握着缰绳的手攥得死紧,犹豫着要不要在这里发射鸣镝。


    这个规模,这么多人,这哪是刺杀,这更像是围剿!


    上林苑里哪儿来这么多刺客?!!


    “兵部和城防司的人在干什么??!怎么会混进这么多杀手?!!”像是知道李子酬在想什么,陈峯十分躁怒。


    “陛下,人太多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李子酬眉头紧锁,对着亲卫们扬声说道:“不要硬抗,我们且战且退。”


    “西边!我们要出山!!”


    几个黑衣人看出他们想要退出山口,纷纷举起弓箭,想要远距离取人头。


    陈峯见状,三指一并从后腰抽出两把匕首,对着拉弓的人就是一扔,直击刺客面门,还有两个被反应过来的陈枫击毙。


    “负隅顽抗啊。”高处,朔北人俯瞰着山口。


    “垂死挣扎罢了,我们的人很多。”


    “是很多,死了的也很多。”朔北人轻蔑地看着他,“中原人总是污名化我们朔北人,说我们向来草菅人命,现在看来,你们也不遑多让嘛。”


    男人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能够拿下李酬,就是拿一座城去换也值得。”


    “是嘛,不过你家殿下派了这么多人也没拿下啊?箭射不中也就算了,连人家的身都近不了呢。”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手边就有弓,你要是肯动动手,我也懒得废这功夫。”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朔北人复又看向山口,“诶?”


    “怎么了?”男人见他松开了抱着的双臂,神情变得惊愕,也往他视线方向看去。


    就在二人互相阴阳怪气的几分钟之内,山口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原先形成围攻的阵仗已然溃散,不少黑衣人凄惨地嚎叫着,身上的衣物着了火,无暇再去杀人。


    从禁军选□□的亲卫们再武艺高强,也难敌人海战术,一番搏杀下来,只剩下包括陈峯在内的三人还在苦苦支撑。


    李子酬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用了杀手锏。


    “威力这么大啊……”李子酬看着爆出的火光叹道。


    改良后的莫斯托夫鸡尾酒,一烧一大片,谁用谁知道。


    仅一只瓶子,就把包围圈烧出了一个缺口。


    陈峯:“陛下,趁现在!”


    “不好!他们想逃!”男人眼看着李子酬调转马头,对着身边待命的手下喊道,“你们下去,绝对不能让李酬活着走出上林苑围场。”


    手下们听罢,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口中喊着杀一拥而下。


    “她逃不了。”


    男人转头一看,之间刚才还玩世不恭的朔北人此刻已经拉满了弓弦,显然是要亲自射杀目标。


    正在突围的李子酬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寒意,犹芒刺在背,似乎有杀意在迅速逼近。


    她来不及勒马,索性手腕一撑,身子一歪从马上翻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看上去动作行云流水,其实全都归功于直觉和求生欲。


    “你没射中!”


    “是她运气好。”朔北人这么说着,准备再次搭箭,却没料到一只白羽箭从另一个方向离弦而来,重重地钉进两人身后的树干上。


    男人大吃一惊:“这是……”


    朔北人捂住自己鲜血直流的耳朵,推搡着他喊道:“咱们暴露了,快走!”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下一支箭擦过他的鼻尖窜入丛中。


    方才他若是再往前一步,那箭镞必定稳中他的太阳穴。


    “怎么回事?!你们当中有人叛变?!!”


    “不可能!”


    “那到底是谁在狙击我们?!!你们大盛有射术这么好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总不能是穿杨手吧??!!!”


    “走这边!!”


    一个矫健的身形穿梭在林间,朔北人放出那一箭的时候,陈枫就已经锁定了藏身于山上的头领。


    领头的男人和朔北人一路躲闪,但陈枫的箭矢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将他们一路往空地驱赶。


    这边的刺客首领虽然被牵制住了,却并不代表李子酬那边的情况会变得乐观。


    因为从马上掉下来,李子酬突围的行动被打断。这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暗杀者,此刻如同潮水一般从山上涌下来,很快就把李子酬炸出的那个缺口重新补上。


    李子酬捂着手臂,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这下可好,又被围了。


    “陛下,这边!”


    陈峯举刀指着一个方向,那里的包围比较薄弱,他跟另外两个亲卫已经将那里打开了一个口子。


    李子酬看着那片不知通往何方的树林,那里面布满了荆棘,没有道路可以供她走,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你们呢?!”李子酬边跑边喊。


    “我们会挡住这些人,陛下您先走吧!”


    “等等陛下,你后面!!!”


    李子酬闻言偏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见一道白刃向自己袭来。


    已经来不及躲了,李子酬只能降低重心,顺势拔出腰间的错金龙纹剑,硬生生地挡下。


    冷兵器的交锋将她握着剑柄的手指震得发麻,李子酬却不敢松手,一松手她就会死。


    李子酬一脚踢开对方,还没等补刀,旁边又有两个人挥着刀冲过来。亲卫们还在跟其他人缠斗,没法抽身过来护驾。


    要被包饺子了!!


    李子酬神色凝重,捏紧了长剑,后槽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怎么办?


    “李子酬,抓紧我!!”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