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京城一处古朴典雅的宅院里,一株桃花树亭亭玉立于院中央,红萼淡蕊的花苞争先怒放,花团锦簇就如天上落下的朵朵胭脂云,瑰丽灿烂。
“这下恐怕又该迟了!”秋衣神色焦急地望了望昏暗的天色,跑动的双脚不由越迈越快。
她从桃花树旁匆匆跑过,惊起的风掠起数朵缤纷的花瓣,悄然嵌在她凌乱的发丝上,略显一丝小俏皮。
此时,淡雅朴素的房内,釉色清润的香炉升起袅袅烟丝,轻纱床幔随风飘荡。
陆韵儿正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
然而她却细眉紧锁,看似很痛苦,白净的额上渗出一层浅浅的细汗,像在梦中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白皙的手指抓着软衾因苦于挣扎而紧紧攥握在一起。
良久,紧攥握的拳头这才慢慢舒缓地散开,摧残过后的软衾仍是皱成一团。
陆韵儿微喘着息,缓缓睁开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床顶,又好像在想什么。
尤其那双纹丝不动的眸子就如湍急而来的高山泉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汇集于大河,最终一切归于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和波纹。
她又做噩梦了。
*
秋衣立于书房门外,抿着嘴犹豫半天,抬在空中的手迟迟未落在房门上。
今日可是大人与司业大人,刘少将军约好在明月楼一聚,眼看就要到时辰,大人却迟迟未起床。
秋衣知道这也怨不得大人,自从大人担任户部尚书以来,恪尽职守,勤于政绩,每次亲力亲为处理到深夜。
不过,好在这多亏司业大人特意向陛下请旨,让大人担任国子监博士一职,进入国子监,授授课,改改学业什么的,今后也算能清闲下来,不用这般劳累。
这不临了了,手上交接的公事繁多,昨夜处理完时已到晨晓时分,大人才得以休息。
正当秋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房内传来一道舒心悦耳的女子声。
“秋衣,你可又是着急了?”
倏地,“吱”得一声房门被打开,陆韵儿一身淡蓝的素衣踏门而出,如墨般青丝用红色发带绾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1],浅衣轻衫难掩其清雅绝色。
闻言,秋衣松了一口气,笑着迎上前整理大人的衣衫。
“大人,您可算醒了,若是迟到了,这司业大人与刘少将军又得多等片刻。”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大人提个醒。
这司业大人还好,就是那位刘少将军必会出言调侃一番。
陆韵儿静静站着不动,配合着秋衣整理仪容。
她抬头望着周围渐起的暮色,迷人狭长的桃花眼一弯,看似慵懒随意却无暇净透,任谁看了不免柔情几分。
“没事,大人我自有分寸,你看这时辰刚刚好,再说若真是迟些片刻,她们也不会怪罪于我的。”她言笑晏晏。
陆韵儿转眸望着秋衣,见她眼睑下一片青色,语气变得轻柔,“对了,今日你不必陪同,只是好友品茗畅谈而已,昨晚一直陪我到天亮,你也够辛苦,就待在府上好好休息。”
她言语之时瞥见秋衣发间数朵桃花花瓣,陷入思考:这桃花再次盛开,她魂穿又过一年了。
“秋衣,跟了我这些年,你这急性子怎么就不见改善呢?以后遇事别急,慢慢来。”她抬手只整理了她凌乱的碎发,
毕竟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秋衣听完大人关心之语,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乖乖地回话:“是,大人。”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京城城内夜市繁华,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热闹非凡,两位稚嫩的小公子正在人来人往中穿梭。
“小郎君,您慢点!”小园望着前面四处晃悠的清绝身影,气喘吁吁地喊道。
苏清晚带着轻薄的面纱,半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狭长的眼尾上扬,眸底散落影影绰绰的星光,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虽未露出全貌,也难掩出尘姿色。
这时,他浅浅蹙着眉,像是很不满意,娇嗔道:“小园,这才走几步呀!瞧你累的,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真扫兴!”
小园抿着嘴,一副委屈巴巴样,他又被小郎君给嫌弃了。
他小心翼翼地劝道:“小郎君,您看我们已经偷偷出来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府了,不然……主上又该动怒!”
说完,他的眉眼飞快地从小郎君脸上扫过,战战兢兢地打量着他的情绪反应。
苏清晚一听“主上”二字,那双熠熠发光的丹凤眼瞬间渗出一丝冷意,语气也沉下几分,“不,难得今日能出来,就要逛到满意为止,任何人都别想拦我!再说了你怕什么,出了事有我给你挡着。”
小园此时低垂眉眼,未敢再出声。
忽然,前面不远处一阵敲锣打鼓声传来,行人纷纷涌至,场面瞬间像炸开了锅,不断传来卖力地叫好声。
苏清晚踮起脚尖朝前方望去,靓丽的明眸不由地闪烁几下,格外兴奋道:“走,我们去前面看看,好像是九月百戏团在表演?”
见小郎君奔去,小园无奈只好连忙跟上。
*
此时,陆韵儿正在赴约的路上,她单手轻轻捻开扇子,白净玉手儿潇洒一扇,好似灵蝶花中来,摇开便是百花香。
一位虽着素衣但气质出尘的俏娘子,自然会引得街上的小郎君们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陆韵儿早就习以为常,反而浅笑施以回礼,又惹得小郎君们脸色泛红,娇羞地别过头,用恋恋不舍的余光地望着远去身影。
这明月楼乃是这刘少将军手中的买卖,位于京城南市流苏河西岸,远离城中市井喧嚣,确实是与好友把酒言欢,吟诗作赋的安静之所。
此时,相比之前的闹市,流苏河岸倒显得格外安静。
圆月悬挂于空中,皎洁的月光犹如泻下银白色的薄纱,照得这碧波荡漾的流苏河光影绰绰,丝丝朦胧又醉人眼。
突然,陆韵儿那双桃花眼渐渐眯起,视线牢牢锁定不远处波动起伏的河面,下一秒瞳孔放大,她立马脱掉外衣“噗通”一声跳入冰冷的河中。
短短片刻后。
陆韵儿全身衣衫浸透,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神色严肃地望着躺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小郎君。
她修长的手指立刻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容颜。
面容冷艳昳丽,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左眼眼角下点缀了一颗略显媚态的泪痣。
小郎君如云般的墨发散落在地上,他紧紧贴着身体的衣衫因河水泡开有些凌乱。
领口处微微露出白皙光滑的肩颈,如凝脂般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耀下,散发着蠢蠢欲-动的妩媚风情。
然而,只见陆韵儿下意识拢了拢他的衣衫,随即道了一声,“得罪了。”
经过急救后,小郎君已经有清醒过来的意识,恰巧不远处那团隐隐约约的火光中传来寻人声。
陆韵儿思忖片刻,将岸上干净未打湿的外衫盖在他的身上,随即转身离开。
不是她做好事不留名,只因这里是女尊世界,就她刚刚所作所为就已经是轻薄之举。
让人见着,可是毁了这小郎君的清誉,若这小郎君已有婚配的话……
她思来想去还是离开为好,现已经有人寻他,至少性命无忧。
待那团火光渐近,有人激动地道出声:“小世子,在那!”
*
明月楼雅间。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大气的女子笑声从房里传出。
“我说,陆韵儿呀!陆韵儿!原来你迟到这么久,敢情这是从哪免费洗了个澡啊!”
刘澜满眼吃惊地看着陆韵儿一身湿透的模样,跟个落汤鸡似得,正笑得合不拢嘴。
她越看越想笑,忍不住又笑出声来,“噗!哈哈哈!”
陆韵儿:“……”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刘澜,别打趣韵儿妹妹了。”韩苒之见状赶紧拿起一旁的外衣盖在陆韵儿身上,催促道:“快去叫人拿件干净的衣服来。”
刘澜这才反应过来,语气中的笑意不减,“得嘞!”
良久,陆韵儿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三人席坐在柔软丝滑的地毯上,面前金丝楠木的四角桌上,摆放着品茶的茶具。
她望着眼前的比她年长三岁的二位:一位兢兢业业刚刚成家的司业大人韩苒之,相貌清丽俊秀,为人正直。
虽出身寒门却凭真才实学考取功名,最终入仕为官,而所娶之人便是一直陪伴她的竹马,简直就是人生一大赢家。
另一位风流倜傥,恣意洒脱的美艳少将军刘澜,亦是出身将门之后,乃性情中人,不吐不茹,爱美酒,更爱美人。
现如今大元王朝如此安定多年,花北边境不受外敌侵扰,这刘氏将门可是功不可没,自然颇受陛下器重。
除此之外,这刘少将军著以风流美名在外。
因为她真的很风流,每次刘澜一出口,她便哑口无言。
至于如何相识……
起初,陆韵儿因为发生意外魂穿到女尊世界,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而这身体的原主是位忠门将士之后,父母已故,而原主乃是一位才德兼备的之人,女帝因念这陆氏护国有功,所以提拔原主任户部尚书一职。
恰巧那时陆韵儿刚刚魂穿过来,毕竟初入官场,朝政党政波诡云谲,暗流激荡,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而韩苒之为报原主母亲救她夫郎之恩,在一旁为她架梁铺桥,要不然她这只小白鼠只能溺死在深不见底的浑水中。
至于这刘澜少将军相识就较晚些,那时刚从花北回京,初见便对她颇有敌意,哪哪瞧不上眼。
然而一次马球大赛上,毕竟这陆韵儿出身将门有点底子,与刘澜对战连胜三局,刘澜还是不服。
要与她在规定的时间内,单挑射箭比中靶数,虽然结果刘澜赢了,却被陆韵儿超时的三箭齐发给彻底折服。
这相处下来,发现这人还真不错,除了风流成性。
这时,刘澜懒洋洋地斜躺在靠垫上,双手交错枕在后脑勺,嘴角挂着痞痞的笑意:“韵儿妹妹,快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因救人所致。”陆韵儿莞尔一笑道。
刘澜立马来了兴趣,起身凑到她面前,细眉上挑,语气带着浓浓的八卦意味:“救人?男的还是女的?”
“这……”
陆韵儿不知如何应答,回想到那精致的面容,还是不由地惊叹,就是单纯的赞美之意,别无其他的想法。
深知她喜欢聊风流韵事,更是喜爱看京城中的美男,若是让她知晓,那还不得……
这时,韩苒之出声,一边把泡好的茶放置陆韵儿的面前,“好了,刘澜你放过韵儿妹妹吧!既然是救人便是善意之举,何必在意是男是女?”
陆韵儿顺手接过捧在手里,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索取着茶杯上的暖意,虽然已是三月,但是这流苏河冷若刺骨。
若不是这具身体有点功夫底子,她当时早就不能走道。
“作为她姐姐,我这不是担心我们韵儿妹妹的幸福嘛!若是男子的话,万一人家以身相许,这不,我们韵儿妹妹不就走桃花运了。苒之,不是我说你,你已成家自然是不愁,毕竟夜夜都有小夫郎入怀,芙蓉帐暖,夜夜温柔乡。可……我们韵儿妹妹至今可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都没一个男儿暖个床,逗个乐解解乏闷什么的。”刘澜将八卦的视线转向韩苒之,继续道。
刘澜一席话倾进韩苒之耳中,她脸色微微一红:是呀!不说还好,一说便想起家里可爱的小夫郎,这嘴角下意识上扬。
刘澜瞧见韩苒之洋溢着一脸的幸福,显然被她一语中的,暗想:不过,这成家了的滋味就这么好?
随即,她将这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想法抛开,一手搭在陆韵儿肩上,一副吊儿郎当样。
“韵儿妹妹,你跟姐姐老实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都不寂寞空虚嘛?有欲-望就要释放出来,不然会憋坏的。要不,改日带你去花楼逛逛,尝尝鲜如何?姐给你保证,绝对极品姿色,滋味销魂。”
陆韵儿此时脑门处挂着三条无形的黑杠:“……”
这是又开始了。
韩苒之一听要带韵儿妹妹逛花楼,连忙打断:“得了吧!别带坏韵儿妹妹,韵儿妹妹这叫洁身自好,可不像你刘少将军花花心思,今日惦记着这个小郎君,明日惦记那个小郎君,再说我们今日出来可是有要事商谈,不聊其他的。”
刘澜这才收敛,乖乖道:“好,听司业大人的。”
随后又躺下,回到最初惬意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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