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是从那个美好的愿望开始的。
“要是人能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天就好了,那样就能更好地珍惜最后的时间。”
如果能知道自己的寿命,人类向负面发展的可能性更高。云倾寒心里这样反驳着,并未下毒嘴。
说这话的是她的室友——李晓然。李晓然的父亲前段时间刚刚去世,十分突然,没有任何预兆。而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李晓然还因为一件小事和父母吵架。去世当天,李晓然也因为冷战而并未接母亲的电话。
事后,她哭的无比伤心。云倾寒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哭的那样悔恨,那样撕心裂肺。她会有这样的愿望,云倾寒无比理解。
“卧槽!你看那是什么?”
云倾寒尚沉浸在对李晓然的同情中,却听见她突然激动起来的声音。
顺着李晓然的指示的方向,云倾寒看到了远处街边的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的头上出现了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时钟表盘,每个刻度分别对应0到11的阿拉伯数字,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表盘上还有指针,整体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式的钟表,但奇怪的是指针只有一根,从长度比例来看相当于正常时钟中的秒针。
正常时钟正上方的标着12的刻度在这块红色时钟上却是对应着0这个数字。
此刻,这根散发着血色的指针堪堪划过1这个数字,逆时针方向朝0这个刻度走去。
云倾寒心中有种异样的不安。小男孩周围的人也很不安,纷纷散开,但又因为好奇,将小男孩半围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秒针”缓慢走动。
正常时钟是顺时针走的,从1走到12,代表时间的正向流逝。那么倒着走,代表着什么?
时间的逆向回归,从1……归0?
云倾寒睁大了眼睛,放大了声音:“快跑!”
众人被这突然的喊叫吓到了,纷纷跑开。小男孩本就不安地哭了,此刻更是被吓到,慌乱地往一旁跑去。
恰在这时!
“砰!”
一个大大的黑影从十几层高的高楼上坠下,直直砸到了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的哭叫声戛然而止,人群的尖叫声瞬间涌起!
云倾寒最先反应过来,跑到小男孩附近,在看到鲜血四溢的头部后就心知小男孩没救了。
这时,那根血色的针刚好逆回到0这个刻度,小男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彻底死亡。
李晓然看着这无比凄惨的景象,哭着呕吐了起来。
有吃瓜群众疯狂地拿手机拍照,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格外刺眼。有人愤怒地制止拍照的行为,有人拨打110……周围一片嘈杂,云倾寒却只将目光放在了第二人身上——那个坠下的巨大黑影居然是一个成年女人。她的伤势比小男孩还严重,一身白衣全数染成了血色,身体也被砸成了一滩麻花样的扭曲形状。
见者无不恐惧、颤抖。
她头上也有一个血色表盘,上面的血色指针指在了7这个数字。
“晓然,打120。”
“?”李晓然看着地上的两个血人,十分不解。
“掉下来的人还活着。”云倾寒十分肯定,主动靠近了女人。
云倾寒尽量无视周围的嘈杂,为女人做着急救措施,心内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明明是高楼上掉落,明明是受伤更重的人,明明看起来面目全非,明明四肢已经扭曲弯折,内脏也不知道碎裂成了什么样,可她还在艰难地呼吸着。
受伤相对较轻的小男孩却迅速失去了生命,一秒都没挺过。这到底是因为两人的体格差距,还是……他们的头顶上的数字的差别?
120很快来到,110也来维持现场秩序,人群过了很久才散去,云倾寒和李晓然在警局和医院折腾了一夜后才回到俩人合租的出租屋里。
一进门,李晓然就颓然躺在了平时甚少清洁的破旧沙发上。灰尘一下子将白色的毛衣染成了灰色。
“云儿,我待会儿就去洗澡洗衣服,现在先让我躺躺,今天太惊悚了。”心知室友有洁癖,李晓然主动解释了一句。
“别叫我云儿。”云倾寒皱了皱眉,万分嫌弃,“而且准确来说,是昨天太惊悚了。”
“你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
“其实说今天也没错。”
“嗯?”李晓然惊了:室友什么时候转性了?
“你如果再不给你领导打电话请假,今天就真惊悚了。”云倾寒挑眉,指了指李晓然的手机。
“卧槽!我都忘了!得赶紧打,不然他又要说我是睡过了直接请假了!”李晓然恨恨地说着,万分后怕地折腾起身,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详细解释,表明自己绝对是因为帮人耽误了休息时间才请假,且能提供警方和医院的证明后,对面才十分质疑地同意了她的休假。
全程边清洗沙发边旁听李晓然电话的云倾寒难得发出了感慨:“你们领导真是不近人情。”
“是啊!要不是还没找到下家,我早就不干了!一个个跟周扒皮似的,加班的时候声都不吭,也不提加班工资,请假的时候就跟查户口一样问东问西。还是你的工作好,自由职业。”
“嗯,你也提醒我了,我该去工作了。”
“啊?陪我说说话吧!昨天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啊!”
云倾寒无视室友的哀嚎,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锁,拉好窗帘,制造了个暗室,然后颓然地躺在床上,拉上被子,直到将自己头顶的每一根发丝都盖住。
在被子笼罩的黑暗中,云倾寒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工作”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天刚暗下的时候,云倾寒便随着生物钟苏醒,像往常一样开门准备去做饭,却见桌上已然摆上了一桌热菜,还有担忧地看向她的李晓然。
“快来吃吧!不过你平时都不吃午饭的吗?我今天中午敲了好久,你都没应。”
云倾寒顿了顿,憋出一个解释:“今天太累了,睡过了。”
“嘿嘿,终于找到个我比你强的地方了,我今天可是只睡到中午就起床了哦!”
确实,李晓然常年弹性工作制,加班不分昼夜,日常作息不规律,早就练就了一身随时睡觉随时起床的996神功。云倾寒想到了这点,有些心疼明明辛苦却还不忘为她准备晚饭的李晓然。
“来,多吃点,饿了一天了!”李晓然热情地为云倾寒盛了一碗饭,还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堆好菜。
云倾寒十分感动,强忍着不适将饭菜痛苦咽下,再在李晓然看不到的地方将其悉数吐出。待胃终于恢复平静后,云倾寒整理好自己的冷淡脸,准备在夜间出门,却被李晓然叫住:
“哎,云儿,你看,这好像是咱们诶!”
云倾寒的视力非常好,早在李晓然将手机转向她的时候就看清了画面,几步快速走到屏幕前,连称呼问题都懒得计较,死死地盯着李晓然手机上的视频。
这是李晓然今天刷微博时看到的一个视频,视频中放的正是昨晚的坠楼事件,从小男孩死亡,众人尖叫时开拍。拍视频的人似乎十分激动,急促的呼吸声掩盖了视频里的声音。但不断摇晃的镜头却还是将中心的死亡景象,以及守在两人身边的云倾寒和李晓然拍了进去。
“这……这应该是围观的人昨天偷拍的视频。”李晓然讶异云倾寒突然的举动,主动询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数字。”云倾寒黯然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
“他们头上的数字,在视频里没有了。”云倾寒继续喃喃,似乎陷入了思索。
李晓然后知后觉,终于记起了昨晚那诡异的血色时钟:“难道是幻觉?”
“可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提前围在那儿。”
“对啊,大家都是发现那孩子头上有数字才——”李晓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们可以看看万能的评论区,一定有人看到的。”
李晓然说着,在微博上搜索坠楼事件,仔细查看各个热门微博评论区里的内容,试图找到蛛丝马迹,然而——
【这又是哪个sb在跳楼自杀吧?还专挑人多的地方跳,有毒吧!】
【说了多少遍了。自杀请在家,方便你我他。】
【你考虑过房东的感受么?】
【不是,你们怎么都这么确定别人就是自杀了?都说了还在调查中了。】
【不管是什么理由,高空抛物就是不对,抛自己也不行。】
【楼上加一,这人还砸死了一个小孩,真是造孽!】
【艹!把别人砸死了,她还没死?】
【她怎么还不去死啊!】
【快死,最见不得这种人了!】
【就算不是自杀也害死一个人,她居然还有脸活着!】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
评论区里满是这些负面评论,即使偶有几条理性一点的评论也被压下,热度飙升的净是对医院那人的诅咒。李晓然都看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云倾寒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主动接过李晓然的手机,用相应的关键词查询实时微博。
【wc!有现场的小伙伴吗?就那坠楼一死一伤的现场。我当时明明看到那小孩和那女的头上都有一个奇怪的钟,还拍了照,怎么现在都没了?】
文字下方是他附上的照片,和视频里一样,两具身体无力地瘫在地上,恐怖的面部被打码,未打码的头顶上方仍是不见那诡异非常的血色时钟。
评论区里也有不少人附和,甚至提供图片,图片上也没有那时钟。
大家都被那倒计时的时钟和突如其来的死亡场面吓到了,事后看拍的照片上没有时钟,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然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那就不可能是幻觉。
【难道是……灵异事件?】
【你们有没有发现,当时小男孩死了,指针从1逆转到了0。那个跳楼的还活着,指针定格在7。】
【难道这个数字是指他们能活的天数?从1逆转到0就是归零,所以小男孩死了。那7就代表,那个跳楼的还能活7天!】
【wc!这是什么灵异展开?太恐怖了吧?我们号不会被封吧!】
众人至此竟不敢再讨论下去,每个人都唯恐这样的猜测成真。
不多时,这批账号、图片以及视频都被和谐了,网上的舆论却开始翻涌。主流的一方在惋惜小男孩的死亡,咒骂坠楼的人,甚至强行给她定罪,认为她一定是要跳楼自杀祸害人,还专门找人多的地方。暗潮涌动的一方则是使用各种暗语交流着关于那个血色时钟的想法。
几天过去,坠楼事件仍是没有从热搜上下去,却换上了新的热词——剩余天数。
这是被和谐过的关键词,所谓的剩余天数就是死亡天数,指的是一个人还剩多少天能活,与之对应的是每个濒死之人头顶的刻度。
这次事件比云倾寒想象的还要恐怖。她有猜测过这种疑似能暗示死亡的头顶时钟不会是个例,却料不到这种现象居然从那一刻开始在全世界蔓延开来。
最先注意到这一现象普遍性的是停尸房的工作人员,他们在那一天那一刻,亲眼看到所有尸体头顶上方同时亮起一个指在刻度0的血色时钟图案。那一瞬间,他们觉得自己工作多年终于见鬼了,正准备惊叫着跑开,那些图案却很快消失了,让他们成功忽视并暗示自己出现了幻觉。
接着是住院部的医生,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些重症病人头上都出现血色的时钟图案,分别指向不同的数字,且会随着时间的流失逆时针运行。每一天就逆回一个刻度,直到逆回到1,那时候便是病人们病的最重的时刻,无论医生们尽了多大的努力,最终,那些人都会在1天内,指针终于逆时针转到0的那一刻死去,毫无例外。
起初消息还被压着,然而事情发生的太多了,人群中的惶恐迅速蔓延。虽然官方未有任何定论,人们却已经认定了这一现象,并开始忌惮着头顶上有数字的人。
人要死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尤其是知道自己只能活几天的人。
他们并未像李晓然想象的那样珍惜最后的时间,而是疯狂地发泄自己的绝望。
全世界都陷入对头顶有数字的人的恐惧之中。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对将死之人的歧视和检测。
云倾寒看着因为出现一个头顶有数字的人而瞬间空荡的街道,合群地也找了一个商店,躲了进去。店内的人下意思地看向她的头顶,发现没有异状后给出了职业性的笑容。
确认卫生间是安全的,没人能看到后,她轻轻摘下了这段时间都没在其他人面前摘下的帽子,看向这个无人的卫生间里的镜子。
只见今晚刚刚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镜面上出现了一个俏丽的人影,镜中的她一脸严肃地看向盯着镜中的头顶,将上方的血色时钟看的一清二楚——血红色的指针精准地指在了0这个刻度,没有一丝偏移。
早在事件初发的那晚,她偶尔去医院卫生间整理仪容时就是这样了。过了几天,指针还是停在0这个数字,没有丝毫减少,看起来像是在说云倾寒是个幸运儿,拥有永远不会减少的剩余时间。
然而,按照那些人的死亡规律,这个0恐怕指的是她的剩余天数已经归零,早已陷入死亡状态。
果然,不管在哪里看这个刻度都不会变。
云倾寒皱了皱眉,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后,将帽子轻轻戴上,诡异的血色时钟便消失了,不会再显示。
隔着视频和照片这种媒介无法看到剩余天数,通过镜子和眼睛可以看到,但只要将额头盖住便不会再有显示。
这便是云倾寒这段时间的试验的结果:只要随时戴着帽子,她便不用担心剩余天数被人看到的问题,再加上她平时就有每天戴帽子的习惯,似乎能将这个隐患完美解决。
然而,她对人类,以及他们的领导者太了解了。
仅仅几天时间将死之人就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上面是不会对这种怪异现象置之不理的。
很快,为了维护社会稳定,政府一定会号召各界人士做好将死之人的临终关怀(或者说控制),采用一定的措施号召或强制收容这些将死之人,以防止社会动乱。
为了保证效果,基层可能会在各个场所设置检查岗位,每天检查人们头上是否有数字,若有,根据天数进行收容。戴帽就可以掩盖血钟的现象也早晚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她便是最受瞩目的一个——所有人剩余天数都在不断减少,只有她始终维持在这个0的位置却不会死去。一系列人员会对她进行各方面检查。
到时候,这些人就会发现,她本身的异常……
真糟糕啊!
隐匿于人群中这么久,终于要暴露了吗?
云倾寒摇摇头,走出了这家店,回到了家中,独自躺在床上对着手上的小镜子打量血色时钟。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消失呢?
一个表盘只有12个刻度,如果指针顺时针转到11再转到0,它会不会就此消失?
云倾寒突发奇想,用手按在了镜子中指针中部的左侧部位,然后缓缓地将手向右边移动,试图以此推动指针。
这么做的时候,她内心其实并不相信这能有效,只是无奈的尝试和打发时间——毕竟时钟本身就是虚幻的灵异存在,镜中的时钟更是虚幻中的虚幻。
然而,随着她指尖微动,那根指针居然被推着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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