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意识慢慢下沉，身体却轻飘飘的，是去往那永恒的“无”。
说来，直接炸了英灵座的，他大概也是独一份吧。
他以为他应当伴随怜悯之兽一同离开，从此再没有人能找到他，而他也不必再烦扰什么——
耳边是城市的喧闹。行人飞快地交谈什么，汽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嘈杂得几乎让他感觉有些茫然。
这里当然不是“无”，也不是主的天堂。可这也不像迦勒底，迦勒底总是安静的，每个人都在进行紧张的工作，只有节日，或是新英灵到来的时候大概能热闹些，他几乎能想象得出唯一的御主激动地抱住身边的少女欢笑的样子。可特异点已经修复完毕，烧毁人理的兽也注定死去，莫非他在修复后的世界？但这可能性低得几乎能忽略不计了。
——所以他现在在哪？
罗曼一下子就清醒了。
虽然他不当老大好多年，但好歹基础知识还在，考十个八个博士学位总是没问题的。他首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嗯，迦勒底制服，胸口还挂着工作证；往脑袋后面一摸，还是马尾；低头看看，唯一的戒指也还在，似乎没什么问题，一切保持他自爆前的样子。
目前，他正站在一条小巷里。
罗曼扶着墙，慢慢走出这条狭窄黑暗的小巷——也不知道他昏了多久，全身都有些软。他这样的打扮上街应当不会惹人怀疑，起码比穿得花枝招展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英灵们好得多。
“haveyouseenthatgodfromuniverseyesterday?”
“heissohandsome!ifellinlovewithhimwhenisawhimattv.”
“hekilledmanypeople……butithinkihavebeenaddictedinhisgreeneyes.”
英语？……美式发音，这里是美国？
神……什么时候神明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神代早已过去，理当消失无踪才对。
不知不觉走到了某个街口。罗曼仰起头——这里是纽约，繁华的美国的中心。自他向圣杯许愿以来，他并没有机会去美国，然而眼前的一切都与照片上的场景对上了号。
……除了某栋长得奇形怪状但又特别高的建筑物以外。
他仰头望着巨大的屏幕，那上面正在滚动播放一条新闻，德国斯图加特歌剧院天降自称北欧神明的男子并且杀害数十人后扬长而去，目前不知所踪，希望大家提高警惕。
北欧神明？布伦希尔德那样的？英灵降世？——这年头的英灵都这么嚣张了？罗曼抱着胸靠在墙上，很快屏幕上就跳到了下一条消息，神盾局组建复仇者联盟，由尼克·弗瑞牵头，包括美国队长等加入，这些超级英雄一定能带领我们取得胜利，让美国变得更好……
复仇者联盟。超级英雄。连神明都出来了，这名词一听就是超能力啊。而且超能力的拥有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普通人知道，和魔术协会一点都不一样。
罗曼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再对比一下目前他所在之处的现状。
弱小、可怜，又无助。
确定了，他只是个中年废柴无业游民而已。目前开局啥都没有，正在异世界艰难求生。
年轻时养尊处优变人后被前所长包养的罗曼绝望了，这都什么人间疾苦？？？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高兴的。他为人理奔走十年，如今尽管换了个世界，依然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轰！
不知什么物体急速撞击大楼，伴随着爆炸声，剧烈的浓烟腾空而起，不断有石块掉落。路上的行人尖叫着慌忙逃离那片区域，比较刚的居然掏出了手机飞快点开直播软件……让人不由得思考为什么人类到现在还没完蛋。
罗曼仰起头，纽约的上空裂开了一个大洞，不断有怪物从里面冒出来四处破坏，长得和哥斯拉似的，居然还有驾驶不明飞行带车斗摩托车的，也不知道拿到驾照没有——估计是没拿到，拿到就不会横冲直撞一点交通法规都不遵守了。
神也是一样。
罗曼目送从他头顶掠过的绿披风金头盔黑发成年男性生物离去，心想。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望神明知。
——至于为什么知道那是他曾听行人提到过的神明。
那大概是一种直觉，也有可能是他的幸运a++在起作用……虽然英灵面板从来都不能当做判断依据就是了，何况他如今已经不是英灵。
作为一个无证人士，罗曼根本连思考应该怎么给自己搞户籍的时间都没有——想也知道这里的政府不会认迦勒底，就开始被迫跟着人群逃亡。
纽约曾经最繁华的地带是怪物袭击的重灾区，曾经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伤者痛苦地在路边哀嚎。罗曼跟着人群往外跑，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画了个十字。
作为一个后勤人员，他真的太久太久没上前线了，虽然有耐力似乎微妙地变好的错觉，但那大概只是肾上腺素狂飙带来的错觉而已。
逃命的人潮中，健壮的青年男子自然一马当先，老人和女性落在后面。但没有人在乎这些，在生命的威胁下，所有人只是闷头往外奔，想要尽快逃离这座城市。结果就是，有人崴了脚摔倒在地上，也没人管。
那女性穿着一身护士装，罗曼恰好从她身边经过，他犹豫着刚把那女人扶起来，却有人先他一步，背起那女人就要接着往前。
罗曼有些惊讶地看向那人，似乎是个医生，一头卷发，脸有些长，虽然身上沾了些尘土，依然能看出来平日是个喜好整洁的人。
那人冷淡对罗曼点点头，接着撒腿往前跑。
罗曼：“……”干啥啊，你俩咋回事儿啊，情侣吗？
但他只是默默地跟在那医生身后。
人群到了一定距离，似乎是接近了安全区，前进的速度开始缓慢下来。趴在医生背上的护士友好地朝罗曼搭话：“谢谢你刚才的帮忙。我叫克里斯汀·帕尔默，他是斯蒂芬·斯特兰奇，你呢？”
罗曼眨眨眼睛，常年生活在日语环境，语言系统一下子还没切换过来，“……罗曼。罗马尼·阿其曼。”
他讲话带着轻微的口音，克里斯汀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你不是美国人吗？”
“我来自以色列。”
斯蒂芬说：“但你的口音是日本那边的。你在那边住了很久、最近才到的美国？”
罗曼有些尴尬：“呃……是的。”降落在美国土地大概十分钟不能更多了。
“那你可真不幸。”斯蒂芬似乎想要耸肩，可惜背上的克里斯汀让他没能成功实施这个动作，“直接撞上了外星人袭击……话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外星人？那不会是政府演习吧。”
克里斯汀估计是习惯了斯蒂芬飞快的语速和夹枪带棒的语气，歉意地说：“别在意，他一直就这样。”（“我一直怎样了？”斯蒂芬似乎有些不满。）她又好奇地问：“你的头发是染的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染得这么均匀的橘粉色。说起来，这种少女的颜色似乎与你也不违和。”
这个问题就比较深奥了。圣杯帮忙染的头发算染发吗？话说圣杯又为什么要给他染成这种少女心的粉色呢？莫非圣杯也有魔改的恶趣味？可某个平行世界里吉尔伽美什（据他自己说）也向圣杯许过愿，为什么那个圣杯就没有魔改？……难道这就是把从者变人的利息吗？
这年头连个许愿机都不如他那个时代好懂了。罗曼在心中感慨，回答道：“应该算是吧。”
斯蒂芬一挑眉：“应该？染发算什么应……”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克里斯汀捂住了嘴。护士微笑道：“哇哦，那可真酷。我一直想尝试一下这种发色，但医院里不允许。你有ins吗？这是我的手机号，我们加个好友？”
罗曼看着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手机这种东西，他肯定是没有的，ins他倒是知道，奈何没有账号。当然凌驾在这之上的是更重要的问题——他还是黑户，并且可能在取得户口前死在当场。
活都活了，谁也不想再莫名其妙死一次
罗曼思来想去，将胸口的工作证拿下来，递给护士看，诚恳地说：“我工作的地方比较封闭，抱歉。”
斯蒂芬侧过头：“噢，你也是个医生？外科还是内科？迦勒底亚斯……那是哪，克里斯提你知道吗？”
克里斯汀：“……啊？007工作制的秘密研究所吗？”
罗曼痛苦地扭过头。
那他可真是无家可归了。
“啊！”
不知道是谁逆行，不小心撞了斯蒂芬一下，直接导致趴在斯蒂芬背上的克里斯汀手抖了一下，结果就是工作证脱手，这时候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妖风，结果就是，薄薄的纸片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斯蒂芬：“……”
克里斯汀：“……”
罗曼：“……啊。”
克里斯汀一反应过来就急忙道歉：“非常抱歉！那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
“没事。”罗曼盯着纸片飞走的方向，“那我去找回来吧。”
“不会有危险吧？”克里斯汀担心地说。
斯蒂芬：“别操心了。”
罗曼一路往回走，终于追上了卡片，晃晃悠悠地飘到了一个小巷里。
此时纽约市区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到处都是袭击的怪物，人类不剩几个。也不知为何，罗曼小心翼翼躲过正在砸房子的怪物的时候，脑海中突然跳出来，它们是齐塔瑞人。
他拐进小巷，俯下身捡起工作证，舒了一口气，正要重新挂回脖子上，头顶忽然笼罩一大片阴影。
罗曼抬起头：“……”
狭窄黑暗的小巷里，罗曼与齐塔瑞人深情对望，面面相觑。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转角遇到爱吧，如果是梅莉酱就更好了。罗曼捏着自己的工作证，绝望地想。
然后拔腿就跑。
超级英雄呢？超能力者呢！
救救无辜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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