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都把那月的提醒记在了心里。
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决定主动去了解一下这个扎根于这个世界阴暗面的庞大网络体系,因为唐都有种预感,或许那里会有关于玫瑰教团的一些情报。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下午,唐都从那月那里借来了一串密钥代码,用它登录上了暗网。
这串密钥代码的背后是一个于三月前心肌梗塞猝死家中的老人,他的家人为了每个月继续从政府那里拿到养老金,于是决定对外隐瞒他的死讯。
据那月说,这种相当于一次性的密钥代码他那里还屯了很多,起码有三四百条,只是用的时候要稍微小心一点,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当地政府发现销号,毕竟死人是不可能上网的。这也是他之前那番话背后的深意——身为活人,却故意顶着一个死人的身份,可不就是不知道是人是鬼吗。
唐都对于这种操作倒是没什么不适,他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不管活人死人,管用就成。
他在暗网上的注册名称是系统自动设置的“用户y183497439”,但唐都并没有和大部分一样更改自己的昵称,而是在进入后,就开始飞快地浏览着暗网上各种交易论坛。
人口、珠宝、情报、军火、封印物、稀有金属……无论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是否突破人类道德底线的商品,这里都应有尽有。
和上辈子的暗网倒是没什么区别,唐都想。
他随手标记了一个情报交易论坛,虽然那月也算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情报师了,但唐都从来不会把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在翻阅了一些过往的帖子之后,唐都盯上了一位名叫“今天也想辞职摆烂”的用户。
这位也算是个地下世界的名人了,顶着一个扑克牌上的小丑头像,广泛活跃在暗网上的几大交易平台,领域涉及军火、情报、封印物和各种稀有走私商品,甚至还因为经常帮助维护交易平台秩序而拿了个管理员头衔——可谁也不知道他的情报源是从哪儿来的,还有人曾悬赏五千万买他的真实身份资料,但最后也都无疾而终。
因此,虽然他给自己取了个类似于上班族的名字,大部分人还是会直接喊他joker以示尊敬。
最重要的是,论坛上一直有传言,说joker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尤其对各种神秘相关事务非常感兴趣,一般人私聊发八百条他都懒得回,甚至干脆直接拉黑,但如果聊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joker高兴了甚至会把价值几千万的情报免费打包送人。
介于这一点,唐都盯着那个小丑头像犹豫了一秒,就果断点进了对方的主页,开始了和“今天也想辞职摆烂”的私聊之路。
用户y183497439:“有关于‘稻草人’这张神秘卡牌的情报吗?”
以这句话作为私聊的开头,唐都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当初那个回溯梦境蕴含的信息量显然不是一般的大,事后唐都回想起来,总觉得唐觉和克里斯两人应该隐瞒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或许也不是故意隐瞒,很可能只是出于某种觉得他没有必要知道,或者不想把他牵扯进来的想法。
但唐都却不能一无所知地坦然接受他人的保护。
他天生性格如此。
不喜欢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主动出击掌控局面,这才是他的作风。
在消息发出去后,唐都便把水晶手环放到了一遍,重新集中注意力翻阅起手头的报告来。
而远在数千光年外的某栋海滩别墅内——
“陛下,再喝一杯吧~”
穿着清凉的年轻网红趴在一人肩头,脸颊染着微醺的红意,一双纤纤玉手捧着一杯价值不菲的水晶杯递到男人的唇边,嘟着红唇撒娇道:“她们的酒您都喝了,就不喝我的,是不是偏心?”
仰头靠在泳池沙发上休息的红发男人低笑一声,懒洋洋地把脑袋凑过去,连手都不抬,就这样让那女子捧着酒杯喂自己。
不知不觉,一整杯酒全都灌下了肚。
“陛下……”她呆呆地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虽然知道是逢场作戏,但还是不禁为对方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容颜晃了神。
辰宵天生一副风流倜傥的俊朗模样,一双鎏金眼眸狭长多情,睫毛纤长浓密,唇形饱满红润,一看就非常适合接吻。他刚从泳池里上来,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裤,上身赤.裸着,露出条理分明的腹肌和宽阔的肩膀,湿漉漉的红发蜷曲着披散在肩头,左手指间还漫不经心地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袅绕的烟云笼罩着他深邃的眉眼,身处于各色俊男美女网红明星的泳池派对中心,男人看上去更像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而非掌握了帝国无上权力的最高统治者。
“满意了?”
辰宵垂着头,勾唇问她。
呼出的滚烫气流拂过耳畔,瞬间让她红了脸。
“当然满意……”她试探着搂住辰宵的脖颈,在没有被推开后,干脆将自己的半边身子都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食指轻轻点在对方的腹肌上,“那陛下,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辰宵还没回答,绑在手腕上的手环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他随意地点开看了一眼。
“……陛下?”
察觉到男人瞬间紧绷的肌肉,年轻女子直起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辰宵很快就恢复了之前那副慵懒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把烟头随手捻灭在价值上百万星币的真皮沙发上,捏着那女子的下巴,逼着她仰起头直视自己。
两人的呼吸交缠,她几乎要被溺死在那双无限浩瀚深沉的金眸之中,身体酥.软,手脚都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紧闭着嘴巴,任由这个吻落在……
辰宵的唇停顿在了咫尺之处。
“为什么不张嘴?”他低声问道,大拇指漫不经心地按在女人的红唇上,留下一抹红印,眼神中冰冷的玩味之意愈发浓重,“是不想和我接吻吗?”
女子缓缓摇头。
她刚想说话,突然辰宵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捏住她的脸颊,逼着她惨叫一声张大了嘴巴,露出了舌面上那朵绽放的深红玫瑰纹路。
“陛下,我……”
还不等她解释,辰宵已经把从保镖身上顺来的枪管狠狠塞进了她的嘴巴。
女子瞳孔猛地收缩。
两人下方,原本热闹的泳池瞬间鸦雀无声。
一位穿着干练职业装、梳着高马尾的女性站在泳池门口,淡定地宣布道:
“今天的派对到此为止了,门口已经备好了车辆,请各位现在收拾东西回去吧。”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第一主星政府秘书长,林鹤律。
明眼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参与,短短一分钟时间,满泳池的人都走了个干净。
除了那名年轻的网红。
她的嘴里仍塞着枪管,双膝跪地,眼中含泪,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一动都不敢动,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很能惹人怜惜。
可惜,在场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更何况,这名年轻网红,可不是什么“误入歧途”的无知少女。
玫瑰教团的加入方式很简单,同样也极其残忍——绝大部分都是以血肉祭祀召唤神秘,作为“投名状”被教内其他信徒引荐加入。因此,哪怕是最底层的人员,手上起码都沾染了三四条人命。
“林小姐,”辰宵又把枪管往前顶了顶,在年轻女子的呜咽声中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已经结过婚了,所以请称呼我为‘女士’,陛下。”
林鹤律平静道。
辰宵拖长了声音:“好的林小姐,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林鹤律没有理会这位幼稚的醉鬼,而是朝身后的保安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去“请”门口那些不愿离开的记者全部出去。
辰宵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依然握在枪柄上。他语气平淡地问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来猜猜看吧,是不是塔耳塔洛斯出事了?”
林鹤律垂眸道:“是,典狱长正在外面求见。”
辰宵不辨喜怒地扯了扯嘴角。
“让他进来。”
典狱长进门时,正好听到一声枪响。
他的脚步一顿,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
末了,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越过被染红的泳池和缓缓沉入水底的女人尸体,垂首半跪在了辰宵的面前。
“陛下。”
“人呢?”辰宵用旁边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被溅上鲜血的脸,只问了他两个字。
“……死了,”典狱长艰涩道,“死在密闭的房间里。但我可以保证,在此之前绝对没有人接触他!应该是用了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召唤神秘的方法吞噬了自身,属下正在命人彻查此事,相信不久后就能给您一个结果……”
“彻查,”辰宵冷笑一声,“查给我看,有意义吗?”
“…………”
“我不是傻子,典狱长,”辰宵俯下身,十指交叉,似笑非笑地盯着半跪在地的典狱长,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在典狱长眼中甚至比厉鬼还要狰狞可怖,“死于神秘是个好理由,但神秘也分天灾人祸,告诉我,一个被拘束带五花大绑,连视觉听觉和说话的能力都被剥夺的阶下囚,怎么才能召唤出神秘?”
“这个……”
辰宵不想听他狡辩,直接点了一下手腕上的水晶手环,播放出了一段音频。
“那狗日的皇帝就是个疯子!不过幸好是个短命鬼,也活不了多久了。放心,等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在家开香槟庆祝哈哈哈……”
典狱长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会有这段音频的!当时在场的人可全部都是他的亲信!
“没想到啊,”辰宵撑着下巴,兴高采烈地感叹道,“当皇帝当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全天下人都变成瞎子聋子和哑巴了呢,如今还敢直言不讳说出真相的人,实在是难得。”
典狱长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我……”
辰宵突然脸色一变,抬脚就把他踹进了泳池里。
“你知道我们付出多大代价,才抓住一个圣坛高层的吗!”他暴怒道,一把抓住水里典狱长的头发,狠狠将人按在了满是血腥气的池水里,“整整十年的安排!就这么被你毁于一旦!”
“混账东西!”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只能听到典狱长痛苦的挣扎声,和辰宵狂躁的喘气声。
“陛下,”林鹤律谨慎地出声打断这场酷刑,“请您息怒,典狱长先生对我们来说还有用。”
辰宵冷冷地盯着手中表情痛苦扭曲、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男人,半晌,嗤笑一声,一把将人丢
上了岸。
“告诉唐觉,”他盯着保镖将典狱长抬下去,忍着太阳穴深处尖锐的痛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出现这种事情,让他提头来见我。”
“我已经来了。”唐觉说。
辰宵和林鹤律同时扭头望去,唐觉仍旧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西装三件套配大衣,正面色肃然地大步朝这边走来。
“陛下,林女士。”他冲两人微微颔首,然后将一份纸质资料交给了辰宵。
“人没死,被我们提前转移了。”唐觉用最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总结了他的来意。林鹤律微微睁大眼睛,瞬间明白了:“所以你让典狱长来见陛下,是为了故意演戏钓出背后的大鱼?那陛下他——”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辰宵头也不抬地翻着资料,“但不妨碍我猜到。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玫瑰教团的高层,唐觉没把人关进自己卧室审问而是交给别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鹤律:“……关进卧室审问才叫奇怪,陛下。”
“只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有点幽默感,林小姐。”辰宵看完了,把资料随手丢到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瓶止疼药,哗啦啦倒出一大把跟吃糖豆一样直接塞下去,完了又仰头灌了自己半瓶冰镇的啤酒,把唐觉看得直皱眉头。
“干嘛这么看着我?”辰宵瞥了他一眼,醉意朦胧地哼笑一声,“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上瘾就上瘾吧。”
他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林鹤律用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陛下聊天的对象应该不是什么网红明星,否则他的眼神不会如此兴奋,就像是发现了新鲜猎物的狮子一样。
而唐觉就更直接点了:“你又在跟那些走私商联系?”
“这个不是,”辰宵兴致勃勃地说,“我有预感,这是条大鱼。对了,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吧?先说好啊,辞职不批,别做梦了,我都还没辞职呢。”
林鹤律心想,陛下您要是也辞职跑路的话,那帝国就真完蛋了。
“不是辞职,”唐觉说,“我是来和第三主星总督谈合作的,顺便请个年假。”
辰宵打字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表情不可置信:“你居然要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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