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溪听得祝家这一摊子事,已经是十二月了,临近年关,澄哥儿忙着应对祝煊的教考,惨兮兮的,都没工夫打听好玩儿的事,回家与她讲了,便是连用饭时都蔫头耷脑的。
好不容易得了元宝偷悄悄的信,沈兰溪将那跌宕起伏、两败俱伤的剧情看了又看,竟无端生出些唏嘘来。
若祝窈是话本子里的女主角,这约莫就是先婚后爱的剧本了。
还是富家女与穷小子的故事,先是互瞧不上,针锋相对,再是日渐相处,互相吸引,最后情定三生,突生波折,生死相依之后就可以开启幸福生活新篇章啦!
祝煊沐浴出来,便瞧见沈兰溪躺在床上乐得直蹬腿儿,那七个月的孕肚已经很大了,瞧得他心颤,忙大步过去,压下她的腿,道:“安分点儿。”
沈兰溪扬了扬手里的信,眉飞色舞的道:“元宝给我写的信,你想看吗?”
祝煊从不过问她们主仆之间的信件说了什么,只上次提及他父亲时,她与他说了一句。
他刚要摇头,却是听她似是引诱一般的又开口。
“有大事哦!”
祝煊眉梢轻挑,生出一股子逗弄来,偏生不如她所意,淡声道:“哦,不想知道。”
沈兰溪憋了憋。
“千万忍住了,万不可与我说。”祝煊又悠悠的补了一句。
沈兰溪:“……”
拳头硬了!
“哼!不说就不说!”沈兰溪赌气似的,费劲儿的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不给他摸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
身后响起一道闷声轻笑,随即,一根手指挠了挠她腰窝,男人清透的声音响在耳畔。
“这就生气啦?”
有调笑,却是听不出悔改之意,沈兰溪绷着脚趾不理他。
忽的,身后人离开了,不等她反应,那脚步声又近了,沈兰溪想也知道,是那狗男人折返了回来。
“那还要我给你抹油儿吗?”祝煊拿着一瓷瓶,立在床前问,端的是一派悠闲姿态。
沈兰溪本就是假生气,他搭了梯子,她也就下来了。
何况,她才不要拿自己来赌气呢,这油是调来消除妊娠纹的,虽这是母爱伟大的象征,但她半点不想自己身体丑丑的,一日不落的抹。
她这般好看,自是要处处都美美的!
打蛇打七寸,祝煊便是拿捏了她爱美的性子,瞧见她艰难翻身,很是有眼力劲儿的伸手帮她。
肚子沉,平躺着费腰,祝煊帮她垫了软枕,里面填着棉花,也不怕硌着这身娇肉贵的小娘子。
藕色的里衣,衣摆被掀起,整个肚子都露在外面,祝煊将那油挖了一块,在掌心揉开,搓热,才慢慢擦到了她白嫩嫩的肚皮上。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极为赏心悦目,沈兰溪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服务,欣赏着男色。
温热的掌心从肚子两侧再擦回到肚子尖尖上,忽的,有什么顶了顶他的手,祝煊手一顿,满脸温色,对那里面的小家伙道:“乖点。”
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话,直至他抹完,肚皮里的小手小脚都没再跟他玩儿。
至于沈兰溪,早已呼呼大睡,却是不料,那信上的事儿,与她在梦里相会了。
梦里吃瓜甚爽,早上她被祝煊吵醒时,还意犹未尽的想要翻身睡个回笼觉,再接着梦!
“起来用饭了。”祝煊又唤她,“今早有腊八粥。”
沈兰溪咕哝一声,到底是爬起来了。
昨夜就开始做粥了,经过一夜,黏黏糊糊,软软糯糯,想也知道有多香!
他们去时不算迟,祝允澄练武还未过来呢。
夫妻俩一进门,老夫人便与
祝夫人打趣的道:“就知道这个馋嘴的不会耽误时辰。”
祝夫人笑得温和。
女子澄澈如幼子,寻常是家中宠惯出来的,不经风霜,但是沈氏却不如这般,她的澄澈,是不在乎那些烦杂事,将自己置于看客的位置,那些事如何,与她无甚干系,看过便罢了,自己吃好喝好玩儿好才最紧要。
女子当如她这般,才不会作茧自缚纠缠情爱,或是为府中之事所累,劳苦一世。
“来这儿坐。”祝夫人与沈兰溪招手,指了暖炕与她道。
沈兰溪立马松开祝煊的手,颠颠儿的过去了。
老夫人屋里这炕,还是前些日子刚盘的,下面烧着地龙,很是暖和。
祝煊那时瞧她意动,还问要不要在他们屋里也弄一个,谁知她立马拒绝了。
沈兰溪是喜暖和,但也受不住那硬邦邦,还是睡床舒服许多,更何况,如今夜里有他这个火炉抱着,依偎取暖,哪里还需要暖炕啊?
待得几人坐定,老夫人给了身边嬷嬷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意会,转身去将那匣子里的信拿了来,恭敬递上。
“这是你们父亲写的”,老夫人说了句,却是转手将那信递给了祝夫人,沈兰溪伸出去的爪爪又乖乖收了回来,面色讪讪。
祝夫人笑了下,却是转手将信递给了她,“你来念吧。”
沈兰溪:“?”
她刚下手里的甜糕,又抢了身边祝煊手里的茶饮了口,还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拆开信。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儿。
作妖呢?
“母亲大人在上,展信谨祝安康,临近过年,儿祝母亲大人身体康健岁岁安,劳母亲代为问候夫人、二郎以及二郎媳妇儿。家中生了几事,待儿一一与母亲禀报。”
“一则,韩氏出口生恶,不敬主母,不懂孝悌之道,教唆阿窈,行败坏家风之事,儿已将韩氏发卖出府,特与母亲禀报……”
这哪里是与老夫人说的,字里行间透出的意思都是在讲给祝夫人听的,沈兰溪悄咪咪的瞄了祝夫人,后者不动安如山,面色淡淡,一副听了,但没入心的模样。
“二则,阿窈受韩氏教唆,行大逆不道之事,幸而女婢将门破开,人已救回,但阿窈失了腹中子,且与家中小厮坏了礼义廉耻,是以,儿做主,成两人亲事,此事匆忙,来不及与母亲大人容禀,特此请罪,还望母亲大人见谅。信至时,亲事约莫已成,母亲且安心,家中事宜,儿自将打理好。”
“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遥祝母亲大人安康,家中一切都好,勿念。”
沈兰溪话音刚落,嘴边就被人喂了茶来,她就着那手喝了一口,抬眼便与老夫人对上了视线。
她眨巴了下眼,忽的福至心灵,眼睛瞪圆,双手捂嘴,惊诧出声,“啊?父亲将韩姨娘发卖了?!祝窈与小厮成了亲?!”
老夫人:“……”
神色颇为一言难尽。
饶是端庄如祝二郎,此时也忍不住眉眼弯弯,轻笑出声。
老夫人眼皮抽了抽,冷漠脸,“……别装了,也忒浮夸了些,你何时知道的?又是你身边那个女婢与你传信说的?”
沈兰溪老实巴交的点点头,毫不迟疑的将元宝卖了,两根手指捏出一条缝,卖乖道:“也就比您早了一丢丢。”
老夫人既是昨晚没将这信拿出来,便是今早才收到,她早了她一个做吃瓜梦的晚上!
被戳穿,沈兰溪索性也不装了,真诚发问,“祖母,父亲当真将韩氏发卖出府了吗?”
老夫人顿时哼了一声,没甚好气道:“他那性子,哪里是会做这事的?多半是将人送到了底下的庄子,那韩氏这些年也攒了点银钱,十有也一并带走
了,哪里就落得艰难了?这般说,也不过是给祝窈寻死那事一个交代。”
知子莫若母,沈兰溪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不过,人打发出了府,他便不会再寻回来。”老夫人又补了一句。
只这句,明显是与祝夫人说的。
在座的都是人精,沈兰溪一双眼骨碌碌的转到祝夫人身上时,手里被她塞了个剥好的蜜桔,就连上面的白色经络都揪得干干净净。
祝夫人浅笑开口,“没了韩氏,也总会有旁人,他纳不纳妾,纳谁为妾,细数起来,其实与我并无多大干系。”
“这段时日,随母亲在外,不必理会操持不完的杂事,也没有各家宴请或是登门拜访的帖子,过得格外舒心自在,倒是瞧着二郎媳妇儿操持府中事,虽懒散了些,但随性舒服许多,儿媳私以为,女子当如此。”
祝夫人本就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这些年来也端庄稳重,从未行过错事,待她自然亲和些,听得这一席话,丝毫不觉不对,反倒是松了口气,“难为你想得这般清楚,既如此,我也不多说甚了,那些个《女戒》、《内训》和《女论语》,无一不是教导女子品貌端庄,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总是为旁人活的,哪里有半分的自个儿?从前我以为,放下了内宅那些事,便能心宽了,实则不然,心宽眼明朗,不在于那些,你瞧这个馋嘴的,少夫人这身份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不受它钳制,反而能利用之,让自己过得更好,这一点,你我做的便不如她。”
沈兰溪:“……”
哎呀,这就想通了?
她还没宽慰劝解几句呢!
如此这般自学成才,她还怎么好与这婆媳俩收学费啊?!
就……很难受!痛失银子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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