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逆兰(重生) > 第64章 第 64 章
    乾清宫。


    “——先前不是说没伤着要害吗?”


    回来禀报的王太医感觉到御座后皇帝的烦闷,不由低下了头:“王爷伤的确实不是要害,但箭伤毕竟不同于普通皮肉损伤,那乡间猎户所用的箭不大干净,最好多休养一阵,不然,引起感染就麻烦了。”


    “这自然应该。”皇帝便发口谕,“让沂王在京里好好养伤,过了年再走也无妨,不必操心别事。”


    王太医松了口气,果然,给贵人看病,十分把握也只说五分才好,这要再出了事,可跟他没关系了。


    他退下去,轮到毛指挥使,毛指挥使奉旨办差不敢马虎,也是亲自带人又去寻访了一圈,老猎户家的情形果如窦太监所说,已经绝了户,他便如实禀报起来。


    张太监立在一旁,觑着皇帝脸色越来越冷,最后冷哼了一声,他也不敢再觑了,屏息低下头去。


    算起来,从前隔空交手,太子就没胜过沂王两回,越是败,越是不甘心收手,终于把沂王从青州招惹到京城来,两兄弟对面遭逢,太子更加没有还手之力了,得这桩差事时,原是扬眉吐气,谁知道一截截地,败退到这个地步呢。


    他是离圣心最近的人,看得清楚,从前皇帝对太子虽有不满,没有表现得如此明显,太子的地位尚算稳固,这么多年过去,随着沂王进京,才竟摇动起来。


    无论太子自身有多少问题,沂王在其中都必定出力不小,“功”不可没。


    张太监有点发愁,他暗中偏向太子,是因皇帝年事已高,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可再这么下去,就不好说了。


    这时毛指挥使奏报完,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一个在门外已经等了一会的内侍进来道:“启禀皇上,东宫来人禀报,说太子殿下病了。”


    皇帝脸色更不好了:“什么病?”


    内侍加了些小心:“请太医诊断过,说殿下是受了惊吓,忧惧积于心中。”


    皇帝冷淡道:“那就叫他闭门养病吧。”


    内侍告退:“是。”


    内侍出去后,皇帝又改了主意,叫张太监:“你去看看,太子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张太监心内一颤——皇帝对太子的不满竟然累积至此,不过,就是他听见时也有点猜疑,太子是不是装病好逃脱责备。


    皇庄那边的乱象,不少是太子的庄头孟良才惹出来的,就是行刺的老猎户都是因为与孟良才结了仇怨,查到最后查成这样,太子想赖都没处赖去。


    他应声出去,揣着手,顶着风往东宫走。


    到时,太子正在喝药,一个容色艳丽的美人坐在他身边,一勺一勺地喂与他,另一个娇小可人的美人跪在他腿边,替他捏着腿。


    张太监顿了一下。


    太子从前也是这副做派,他看习惯了,可眼下还这样,他都不得不劝一句:“殿下病中,皇上正担心着,您该保养些才是。”


    太子呵呵一笑,面色发红,神态惫懒:“父皇哪里有空担心我?他一心挂念沂王吧。”


    张太监勉强道:“殿下何出此言,您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岂有不放在心上的。”又劝,“殿下慎言。”


    太子沉默了一下,让美人扶着坐直了些:“孤当你是自己人,说话才随意了些。孤再谨慎,又有什么用,禁得住那些小人诋毁。”


    张太监想一想皇帝先前听闻太子与沂王病情的不同态度,心里也有点替他委屈,叹口气道:“越是如此,殿下越要打起精神,终究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一时生气罢了,过一阵子,就过去了。”


    太子冷笑:“过一阵子,谁知道会不会又有新的罪名扣到孤头上,孤昨日求见,父皇就不肯见,叫孤回来思过,孤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成天不是禁足就是思过——哪天才是个头!”


    昨日太子来乾清宫时,就是张太监出来传的话,他自然知道此事,心里也有几分理解他的自暴自弃,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打量着他,这一会儿功夫看出来他的病跟病因都不假,如此差事倒是好办了,不用寻话矫饰,便又劝了两句,太子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终于将美人挥退出去。


    张太监见差不多了,原想告退,太子却叫住他:“张公公,你是不是有个侄儿叫张怀,在京卫里做侍卫?”


    张太监愣了一下:“是。”


    他不知太子怎么会在这时突然提到张怀,一时怀疑是不是这个不争气的侄儿又闯什么祸了。


    太子又问:“他随你去青州沂王府颁过旨?”


    张太监隐隐有所感觉,应声变慢了,却也不能不应:“——是。他是个不成器的,因为不知礼数,被沂王下令打了板子。”


    “他头回出去,难免出点差错,多出去几次就好了。”太子不放在心上,道,“孤这里,就正好有件事,若办得不错,以后孤有的是重用他的时候。”


    张太监听话音,张口就想拒绝——他可以给太子办点小事、透露点不算机密的御前言语,也可以替太子这里的问题遮掩一二,但不能真的跟太子裹到一块儿去。


    他是皇帝的人。


    始终记清这点,是他能安全至今的重要原因。


    但抢在他开口之前,太子已先道:“你叫他再去青州一趟,替孤打听打听沂王府的事,比如那些欺凌百姓的,插手民政的,要是有练兵私藏武器的更好。”


    张太监瞠目结舌:“这——不是老奴推脱,殿下还是另寻得用的人罢,张怀那小子真不行,只会误了殿下的事。”


    “他办不成,孤也不怪他,”太子安抚道,“孤身边的人如今不好轻动,怕父皇发现。外面的人又信不过,你的侄儿就不错,就叫他寻理由告一阵子假,找不到沂王府大的错处,弄些小过也行——哼,沂王只想在京找孤的麻烦,却不想他那王府无人管束了,孤就不信他府里的人都能老老实实的,一个错也不犯!”


    张太监听得兀自发呆,别说,太子这个主意还真不错,正面打不过沂王,就绕过去攻他后方,要不是派到了他的头上,他都一定赞成。


    太子又许诺了几样别的好处,张太监不想答应又难以回绝,头疼地从东宫出来后,去皇帝那回了话,拖延了两天轮到换值,他就索性告假出宫去了。


    回到张家宅院,见到已经满月变得玉雪可爱的小女儿,他心头的郁闷总算舒缓了些。


    周太太察言观色:“老爷在宫里有了不痛快的事吗?”


    这个半路上捡来的外室虽然不大贞烈,颇能体察人意,张太监越来越愿意与她吐露点心事:“贵人交办了件为难的差事,咱家不想办。”


    周太太听得眼神一闪:这差事要是皇帝交办的,再怎么张太监也不会说不想办,因为他不办,抢着要挤下他去办的人多了。


    张太监又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宫里称得上贵人的不少,但一般的嫔妃之流都不够格指派他,能让他这样的人数得出来。


    她怕惹张太监怀疑,不敢细问下去,安慰道:“老爷敷衍一下就是了,办了办不成,总不能十分责怪老爷。”


    张太监叹气:“只能如此了。”


    半只脚踏到那边船上,下不下来都不容易。


    在家盘桓了两日,他心情好了不少,重新回宫里去了。


    周太太独自寻思半天,不确定这消息要不要送出去,毕竟有些没头没尾的,正犹豫间,张怀背着个包袱来了。


    张太监其实没叫张怀过来,不过周太太平时吃的用的没少塞给张怀,张怀对便宜婶娘的印象很好,这一下要出远门,就自觉地绕过来说了一声。


    “叔叔叫我去青州办件要紧的事,得有阵子呢,婶娘,我没回来时,你要是有事,就等叔叔出宫再说。”


    “……”周太太压下心中情绪,笑道,“好,你去那么远,就带这点东西怎行,快等会儿。”


    紧着把家里现有的能用上的东西又打了个大包袱塞给张怀,张怀嘿嘿笑着接过来:“多谢婶娘,婶娘待我,可比我娘还大方。”


    高高兴兴地走了。


    周太太忙打发杨升去找一直留守在附近的孟三。


    消息过了两道手后,传到了落霞庄。


    孟三快马赶到时,兰宜与沂王正用晚膳,她听了,想了一想,就继续用起膳来。


    太子派人往青州的用意不难猜,她也不往心里去,太子干这样的事不只一回了,比如她跟沂王在仰天观遭逢就算,不过这次用上了张怀——


    兰宜心道,太子精心培养的人手不会都在之前跟沂王的交锋中损失得差不多了吧?


    想到此处,她忽觉未听见沂王的动静,一抬头,才见到沂王冰霜一样的脸色。


    兰宜有点惊讶。


    沂王又不是不知道张怀是什么成色,以他的城府,何至于动怒。


    她不想招惹沂王——说不定就要招来什么穿衣宽衣的差事,便闷头不响,继续把饭吃完。


    她自觉已经足够远避是非,但“是非”还是在饭后找上了她。


    被压在炕上时,她一下闷得差点喘不过气。


    “你——做什么。”


    她挣扎着推他,沂王才让开了一点,但整个人仍旧覆盖着她。


    兰宜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吐息。


    不是别的,是他在压抑怒气。


    兰宜心里意外,才受伤那时他都没有如此,不便动弹了都要说些疯话来调弄她,今天已好些了,却忽然发作,难道青州还真藏有什么他不能为人所知的弱点或是秘密?


    他不把身体的重量放下来,兰宜倒也不那么介意,又等了一会,试探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没事。”


    这两个字近于咬牙切齿,兰宜一点不信。


    不过她也不问了,问也问不出来。


    就懒懒地躺着,她反正没什么可生气的,刚吃完饭,歇一会也不错。


    但她单方面的惬意没维持多久,沂王忽然伸手摸索她的衣裳。


    他一只手要撑着以免压到她,用的是中箭受伤的那只手,兰宜愕然挣扎又不敢用力:“才吃过饭,我不要——”


    哪有这样的,她现在一点都没有那个兴致,而且他含怒而行,她也有点害怕。


    真凭武力,她是拒绝不了的,哪怕他伤了一只手也一样。


    沂王看向她的脸,动作方停了停。


    他低头以唇碰了碰她额头和盈盈颤动的眼睫,低道:“别怕,我不做什么。”


    他确实没做太过分的事,只是解开她的衣襟,手掌一层层探进去,没有阻碍地接触到她平滑温润的小腹时,就覆上去不动了。


    他也不再说话。


    兰宜怔怔地,他手掌很热,收着力道,像他的情绪一样有点压抑。


    她意会到了他想说什么。


    但她是办不到的。


    她偏过头去,一滴泪顺着眼角落入发鬓,很快消失不见。


    像她从来没有哭过,也再没有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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