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翌日
鹿清刚推门走出去, 就见行兰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面上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了?”鹿清皱眉问道。
行兰停下脚步,默了默,低声回道:“主子, 从城主府送来了几箱金银珠宝, 说是特意献给您的。”
“城主府?”
鹿清墨眉越蹙越紧, 抬步朝前方走去。
边走, 又出声问了一句:“城主府的人可还说了什么?”
行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闻言立马回道:“并未。只说是昨日赛马扫了主子的雅兴,城主以及其他几位大人心中难安,因此送过来这些赔罪。”
鹿清听到她这话后,墨眉虽舒展了开来, 只眼中的冷意越发强盛, 周身的气势有些冷冽。
“果然是一帮子蠢货!”
看来昨日她那一番话是白费口舌了。
她声音满是冷漠:“让人将东西退回城主府。再转告她一句,别再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行兰立马应道:“是。”
却又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主子,这城主送这些金银珠宝过来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贿赂主子?还是主子捏了她的把柄?”
不然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
鹿清面上的神色还有些泛冷,眼中的冷意也未完全消退, “怕是昨日那些话让她觉得我是在威胁她,今日便迫不及待的送上东西来封口了。”
“对了, 昨日交代给你的事立刻去办。”
她话音落地后,直接转开了话题,“还有让行芷那边也快点去查那张地形图的来源。”
——
是夜, 鹿清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
突然, 门外响起一道轻微的声响来, 行兰推门走了进来。浑身携带了一身的寒气。
她单膝跪地,抱起了拳头:“主子。”
“如何了?”鹿清掀起眼皮看向她, 面上神色有些冷漠。
“属下幸不辱命, 已经全部查明。”
说着, 行兰起身将怀中的东西放到了书案上。
鹿清打开图纸,展平,兖州几个遭遇贼寇袭击过的村落以及周围的地形全都跃然纸上。
行兰见鹿清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形图,又继续说道:“属下在这几个村落里还有些其他的发现。袭击这几个村落的贼寇似乎不是一伙儿人。有两个村落并未毁于大火,除了人都被杀了外,家中的银钱和粮食等一切用物都未丢失,似乎只是单纯的泄愤。”
“那两个村落是哪里?”鹿清眼眸有些深沉。
“青江村和石川村。”
“这两个村落……”
鹿清目光落在了这两个村落上,眼眸越发幽深,“到这两个村落的路只有一条?”
“是。经过这两个村落再往前走是一座废弃的矿山。因开采过重,山体松动,已被禁止进入。”
“矿山?”
鹿清低喃,抿起的唇瓣看起来有些冷冽,“有意思。”
“行芷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她收起手中的地形图,询问道:“那张假地形图可有眉目?”
闻言,行兰有些沉默下来,“还未。那张地形图似乎是上一任城主请方外人士绘制的,并未有何不妥。这一任城主林玉一直将它放在书房根本就没有碰过。”
“苏若白和谢泠呢?她们在做什么?”
“苏世女今日待在府邸没有出来,谢世女一如既往的去了春艳楼。”
“盯紧她们!”
鹿清黑眸锐利,讳莫如深。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有什么目的。
“去准备准备。”
鹿清突然出声道,声音有些暗沉:“今夜我们去矿山探探。”
行兰闻言,急忙劝阻:“主子这太危险了!那矿山时不时就有坍塌的现象,晚上去——”
“不必再劝。”
鹿清打断了她的话,黑眸落在她的身上,“这矿山中没那么简单。”
见此,行兰只能住了口,点头应道:“…是。”
今晚的夜色没有月光照耀,越发显得的漆黑瘆人。
两道身影静悄悄地消失在了兖州城外,骑着黑马朝远处疾驰而去!
“主子,您怎不让东魏军的将士跟随着,这样也好保护您的安全呀。”
行兰努力追赶着前方的鹿清,迎着黑夜中的冷风艰难开口。
鹿清身穿黑色夜行服完全融入了这漆黑的夜色中,言简意赅:“此去只是打探,人多容易暴露。”
行兰却还是觉得不妥,“可——”
话刚出口,鹿清便迅速打断了她:“好了。我意已决,赶紧赶路。”
闻言,行兰只能将满腔的担心放回了肚子中。
矿山距离兖州城不算太远,骑马大约一个时辰便能赶到。
在两人进入矿山范围内,鹿清目光瞥到某一处时,立马勒马停了下来。朝身后的行兰低声道:“下马,前面有人。”
行兰也看到了远处的火光,脸色微变立马翻身下了马。
火光越来越近,两人藏在茂密的草丛后紧紧的盯着。
直到车辆走近,她们才终于看清了车上装载的东西。
竟然是矿石!
行兰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眸,直到车马走远,她才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处矿山不是封了吗?”
鹿清眼眸深沉的望着车马离开的方向,面上神色有些晦暗。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车上装的是天然的铜和铁,她们这些人难道在私铸兵器?
行兰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看向了鹿清:“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私铸兵器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跟上去。”
鹿清静静望了几秒,随即收回视线冷声说了一句。
两人在漆黑的夜色下沿着路边茂密丛杂的草木缓缓的跟了上去。
很快,她们就跟着这队运载车辆到达了目的地,身穿银质软甲的将士从里面走了出来,从她们手中接过了车马。
“这里竟还藏着军中之人。”行兰目睹这一幕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鹿清目光沉沉的看着前方,凝视着这队人马。
直到她们又消失在黑幕中,她这才收回了视线。
沉声说了一句:“先回去。”
闻言,行兰立马点了点头。随即两人静悄悄地消失在草丛之中。
回到府邸后,鹿清没有回房而是带着行兰直接去了书房。
她拿起狼毫笔迅速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行兰。吩咐道:“立即送回邺都交给太女,让铁骑营的人加急送去。”
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她有一点的马虎。
“是!”
行兰立马应道,随即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书房门被再次阖上,鹿清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明灭交错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暗影,看起来晦暗莫测。
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与镇远侯府和齐远侯府脱不了干系!
等到她回房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屋内一片漆黑,想来时洺早已经睡了。
鹿清站在门口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准备离开。
脚下步伐还未踏出,屋内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来,“妻主,你回来了吗?”
话音落地,屋内的烛灯也亮了起来。
见此,鹿清收回脚步推门走了进去,见时洺身披外袍走了过来。
她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开口:“是我吵醒你了吗?”
时洺摇了摇头,杏眸有些水润迷蒙,抬起了小脸:“妻主去做什么了?为何这么晚?”
他其实一直坐在床榻上等她,没想到最终还是没熬住睡着了。
时洺渐渐清明的眼底划过一抹懊恼之色,薄唇轻轻抿了起来。
鹿清抬手捏了下他的脸颊,随后拉起他的手朝里间走去,坐在了床榻上。
“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是我不好,忘了遣人来告诉你一声。”
“妻主这是说的哪里话。”
时洺将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开口:“我们是妻夫,应该相互包容才是。怎能每次都是妻主包容我,也该换我包容妻主了。”
他清隽的小脸上浅笑妍妍,圆润清透的杏眸微微弯起,像是聚满了璀璨的星河。
鹿清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又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黑眸中的温柔怕是她看到了也会吓一跳,像是要将人溺毙一般。
时洺望着她深邃的黑眸,像是误入深不见底的大海,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
引诱着他做了个大胆的行动。
薄唇凑到鹿清面前,轻轻贴在她的红唇上,舔了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
鹿清瞳孔紧缩,眼底瞬间黑沉一片,几乎下意识地张口攫取住他的唇,馥郁清冽的气息瞬间侵入了进去。
“唔——”
时洺哼咛一声,等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后已经逃脱不及。
只能被动的承受着鹿清的勾缠。
不知不觉间,鹿清将时洺压在了床榻深处。
时洺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气息越发浓烈起来,对于接下来的事既紧张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鹿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放开了他,重新坐起了身来。
她极力平复□□内的躁动,随后在时洺身旁躺了下来。
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睡吧。”
时洺:“……”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清隽的面容上又茫然又无措,还有些淡淡失落。
随后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猛地抓起被子朝里侧翻去,将自己团吧团吧裹成了个圆球。
鹿清没有任何防备。拽着被子的手掌还停留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弹,素来平静深沉的黑眸中有些发懵。
她扭头看向时洺,见他面朝里侧呼吸平缓悠长,似乎睡着了一般。
鹿清盯着他后脑勺看了几秒后,又默默地扭过了头来。
将床脚的被子拉开盖在了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清晨, 时洺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光已经大亮。
他翻过身正想起来,扭头却见鹿清还躺在床上,黑眸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时洺一惊:“你, 你怎么在这?”
鹿清挑眉, “我不在这, 要在哪儿?”
她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睡迷糊了?”
时洺捂着额头腹诽:还不是因为每次醒来你都不见人影。
鹿清见他这副沉默的模样,倒也没再说什么,移开了话题,问了一句:“你昨晚上为何突然生气?”
她百思不得其解,心底的疑惑困扰了她一晚上。
莫非是昨晚她亲疼他了?
时洺一听她说起昨晚气血又开始翻涌, 见她还一脸无辜加茫然的看着他, 他更是觉得羞耻。
这让他个儿郎怎么开口?难不成还告诉他是因为她昨晚没彻底碰他?
时洺薄唇微抿了起来,嗓音清浅却又暗藏一抹羞恼:“我没生气。”
“没生气?”
鹿清显然并没有猜中他的心思。见他唇瓣抿起,她默了默,沉声保证道:“下次我轻些。”
时洺:“……”
她在说什么?什么轻些?
两人到最后也没有搞懂各自的心思。
鹿清保证完之后, 便单方面觉得两人和解了。
时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
自从鹿清将城主府送来的东西又退回去后, 她们总算是知道鹿清那句警告并非是在威胁她们。因此,自那以后倒是没再听说陪苏若白和谢泠玩乐的事儿。
不过,从行芷那得到消息, 说是城主林玉故意装病才躲过了苏若白和谢泠。
鹿清这些时日也没有出府, 一直在等邺都那边的消息。矿山那边她也一直派人在暗中守着。
这日, 一直盯着矿山动向的行兰突然传来了消息。
“你们在那里见到了谁的身影?”
前来通传的将士立马沉声回道:“谢世女。她昨晚在春艳楼待到子时才离开。没有回住的府邸,而是去了矿山。那些在矿山中的银甲将士对她全都毕恭毕敬的, 随后她们一行人便朝矿山深处走去了。”
“终于开始行动了吗。”
鹿清眼眸深暗, 眼底情绪明灭交错。
她早有怀疑谢泠与苏若白执意来此的目的。看来还真是图谋不小啊。
“世女, 府门外送来了一封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来。
鹿清收起心底的思绪,看着底下的将士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告诉行兰继续守着。”
等到人离开后,这才让人将信送了进来。
她垂眸打开信封,展开。上边只写了一行字:暗中销毁,所有参与之人格杀勿论!
鹿清看完手中的信后,放到烛火上全部烧掉,眼眸中的光亮忽明忽暗。
看来邺都那边也不太平,太女燕暮柠应该是查到了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她便收到了行芷的消息。
苏若白被调往闽南崇州平定匪乱去了。
鹿清挥退前来禀报的人,坐在桌案后双手交叉,抵眉沉思。
苏若白被调走了……看来这镇远侯府也查出了东西,太女燕暮柠显然不信任苏若白,这是特意将她给弄走的。
她黑眸中沉沉浮浮,让人难以捉摸。
也不知等回到邺都后,会变成什么光景。
苏若白的调令下的十分紧急,清晨到达的兖州,午时她便启程出发去了崇州。
兖州城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紧绷。
鹿清已经收到了太女的命令,也不再躲在暗处观察,打算来个速战速决。
行芷也回来了被她安排在了时洺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她直接传令给了兖州驻扎营中的东魏军,让她们整装待发,打算瓮中捉鳖。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驻扎营那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是南魏军的人不见了。
鹿清收到消息后当即变了脸色,她神情有些凌冽,眼眸泛冷。
看来麻烦了,谢泠已经察觉到了。
“让东魏军迅速出发赶往矿山,谢泠要跑了。”
鹿清带着东魏军赶到矿山的时候,山中静寂一片,空无一人。
赵悦,王弗,方乔三人站在她身边,忍不住皱眉道:“莫非真让她们跑了?”
“别放松警惕。”
鹿清却眼眸沉沉,声音冰冷:“小心有埋伏。”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跑不了。且这矿山中的东西她也不相信谢泠会轻易放弃。
她扭头看着身后的东魏军下令道:“所有人原地停下,将矿山包围起来。”
随后转向赵悦,吩咐道:“你带着人同我进去一起查探。”
“少将军,这太危——”
“走!”
鹿清只沉声说了一个字,率先朝洞穴深处走去。
她们刚一进去,便闻到空气中一股铁屑的味道,其中还掺杂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鹿清眼眸深了深,却什么也没说。
洞穴很深,越往里走味道越浓烈。
穿过长长的甬道,前方传来刺眼的光亮来,空气中也越来越热。
空旷深邃的巨大洞窟,不断燃烧的火炉,散落在地的冷兵器,刀,剑,箭矢。各种各样。
赵悦收回视线,在鹿清身边说了一句:“看来还真被她们逃了。”
突然,从空气中传来火药燃烧的味道。
鹿清瞳孔紧缩,拽着身边的赵悦朝后方迅速退去,“不好,撤!”
话音未落,刺目的火光爆炸开来,一声轰天彻响震耳欲聋。
守在矿山外的将士们听到这道爆炸声后,全都变了脸色。
王弗和方乔迅速命令身后的将士,大声高喊道:“所有人,全部后退!”
整个矿山轰轰隆隆的不断滚下石头来。松动的山体彻底毁于一旦。
直到所有动静全部停下,王弗和方乔扒开压在身上的石头,从底下钻了出来,两人身上都受了些轻伤。
东魏军的将士也被这突然倒塌下来的山体震的东倒西歪。有的人还埋在石头下,有的已经陷入昏迷,全都混乱一片。
谢泠领着南魏军从山林中围了上来,看着王弗和方乔冷笑了起来,“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让你们所有人都和鹿清一个下场。”
她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两人,眼底的阴狠显露无疑。
王弗和方乔却迅速握起了手中的弓箭,直直的对准她,“休想!”
“很好。”
谢泠不紧不慢的说了两个字,语气很轻:“那你们就去死吧。”
说着,扬起手掌朝身后的南魏军下令道:“全部杀了,一个不——”
话未落地,一枚利箭从远处破风而来,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
谢泠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出现的人影,“你……你没死?”
鹿清步伐缓慢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行兰和赵悦一行人。
这些时日她一直命人守在这里可不是白守的。矿洞中早就提前挖好了密道。她和东魏军的人都是诱饵罢了。就是猜到她会用炸药炸毁山体。
鹿清也正好借此让她毁了所有炸药,毕竟这东西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不好,别说杀谢泠,她们反而可能会全部葬身在这里。
她身形挺拔,面容沉稳。没有回答谢泠的问题,而是朝四周说了一句:“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话音落地,兖州驻扎军瞬间从密林中冲了出来,手中箭矢齐齐飞向了包围圈中的南魏军。
谢泠手捂着伤口,唇角溢出鲜血,看着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的南魏军。
目眦欲裂:“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
鹿清抬手让驻扎军的人停下,缓缓踱步走到了谢泠的面前,弯腰捏起了她的下颌。
“私铸兵器乃大罪。太女已经下令将你们一等人全部处死。”
“说吧。”
她声音淡淡,“你私造了这么多的兵器都弄到哪了?又或者说你同北国交易的证据藏在哪了?”
北国虽明面上与大魏交好,实际上只是因为国力不强被迫臣服罢了。
她们国内缺少矿石山脉,造成兵马的严重缺失,只能依附大魏生存。
兖州又位于北国边境,谢泠在此处私铸兵器,无疑是和北国进行了交易。
谢泠闻言却狞笑了一声,“你休想!”
说着,她突然抽出袖中的短匕朝鹿清刺了过去。
“主子!”
“少将军!”
行兰和赵悦她们三个同时喊道。
鹿清眼眸一凛,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折。
咔嚓一声脆响。
谢泠手中的短匕掉了下来。
鹿清直接抬脚踩在了她胸膛上,碾了碾。
声音森冷:“找死!”
谢泠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差一点你就死了,可惜了……”
“不过。”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还有份大礼在兖州城等着呢。”
鹿清闻言面色微变,眼眸凌厉:“你做了什么?”
谢泠面上的笑容依旧挂着,“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那小夫郎怕是要陪我一起下地狱了。”
“你该死!”
鹿清浑身冷意迸发,直接狠狠踩了下去。
谢泠瞬间大叫了起来,彻底断了气息。
见此,鹿清收回脚,转身朝众人下令道:“所有人同我一起回城,把这里烧了。”
她没想到谢泠还有后手。
鹿清眼底的冷意瞬间化成实质,冷的刺骨。
——
兖州城内
时洺正待在小院中看书,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
行芷一脸严肃的冲了进来,“正君,快随我离开。”
“这是怎么了?”
时洺见她这副凝重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行芷只能简短的解释道:“城内突然出现了大批贼寇,现在外边已经乱成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
时洺满脸震惊,“城门被她们攻破了?”
这些贼寇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应该是被人放进来的。”
行芷面上的神色越发凝重,眉头紧锁:“正君快跟属下走吧。”
她话音落地,时洺也不再多问,被她护着朝外边走去。
鹿清对时洺的安全一直很上心,因此府中留下不少的护卫,全都是从东魏军中挑出的精锐,可以说是以一挡百的存在。
行芷护着时洺出来后,一个护卫走了上来,看着行芷禀报道:“现在贼寇正在城内烧杀掠夺,门口也快挡不住了。”
“绝不能后退!”
行芷咬牙下令,“在主子回来之前一定要保护好正君的安全。”
时洺听着外边不断响起的嘈杂声,有年轻男子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也有小孩的痛哭声,四周还有火光不断冒起。滚滚黑烟遮天蔽日。
他双手紧紧抓握在一起,死死的扣着,心里难免有些惶恐。
鹿清,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府邸大门不断从外边被撞击着, 随时都有倒塌下来的危险。嘈杂叫嚣的声音不断在府门外响起。
时洺被行芷她们保护在中间,双目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突然,嘭一声巨响!
府门被外边的贼寇撞了开来, 蜂拥一般冲了进来。
行芷目光狠厉, 大吼了一声:“所有人保护好正君!”
时洺被其中一个护卫紧紧保护在身后, 看着和贼寇们缠斗在一起的行芷她们, 双眸通红。
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挡在胸前,浑身绷紧。
贼寇们也注意到了被护着的时洺,有意朝他身边聚拢了过来。眼底满是淫.邪之意。
一步一步朝他逼近了过去……
鹿清带着大军快马加鞭的朝兖州城赶去,远远的便望见城门口倒了一地的尸体,鲜血喷洒的到处都是。
她黑眸冷冽, 浑身的气势更是阴沉的吓人。率领着众人迅速朝城内冲去。
“行兰你带一队人去城主府。”
“赵悦, 方乔,王弗,你们三人带人去清剿城内的贼寇。”
鹿清声音冰冷,语气森寒道:“一个不留!”
“是!”
四人立马应声回到。
随即带着人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鹿清则带着剩下的人直接朝鹿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 凡是遇到的贼寇,皆死于她长/枪之下。
手段狠辣, 毫不拖泥带水,连给她们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骑着马带着人来到鹿府时,只见府门倒在地上, 门口还有未干的血迹。
鹿清瞬间瞳孔紧缩。
她立马翻身下了马朝府内冲去, 正好目睹了时洺被贼寇压在身下的一幕。
鹿清额间青筋暴起, 上前一步,一脚踢飞了他身上的贼寇。
这一脚她用了十成的力道, 那贼寇飞出去之后直接趴在地上不动了。
鹿清顾不得解决周围其他贼寇, 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时洺。
垂眸的瞬间, 紧缩的瞳孔像是要裂开一般染上了几分猩红。
时洺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清隽的小脸此时苍白一片,脆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鹿清弯腰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双手都不知该如何去放。
素来沉稳平淡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阿……阿洺?”
“你,你别吓我。”声音极尽干哑。
鹿清脑子一片空白,漆黑的双眸只能看到他身上大片的鲜红,久久不能动弹。
连扑到她身边的贼寇都没有发觉,差一点就被刺中了身体。
还好行芷这时杀到了她身边及时的挡住了攻击。
她趁着空隙的时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涌上来的贼寇打断了话语。
时洺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鹿清后,杏眸中缓缓激起泪花。
他张了张口,声音细弱的喊了一声:“妻主。”
“你,你怎么样?”
鹿清似乎被他这一声轻唤找回了力气,立马单膝跪地将他抱在了怀中。
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时洺摇了摇头,“我没事。”
见她盯着他依旧不安的模样,他解释了一句:“这不是我的血,妻主别担心。”
说着,似乎是怕鹿清不信,他握着她的手在他腹部摸了摸。
鹿清僵着手指任由他拉着动作,直到他带着她手掌摸遍他全身,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她嗓音有些沙哑,抱着他缓缓站起了身体。环在他腰间的手掌力道有些重。
时洺倚靠在她怀中,感受着她身上馥郁清冽的气息,那颗惶惶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
“是那个贼寇身上的血。”
鹿清听到他这么说后,抬腿踢了下地上的人,果然看到她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晕染了衣服。
这才总算放心下来。
此时,周围的贼寇也全部制服了下来。
鹿清看着行芷,眸光冷冽的瞥了她一眼,嗓音微寒:“全都处理干净。事情结束后自己去令罚。”
“是。”行芷毫无怨言的平静应道。
毕竟主子让她保护好正君,是她没有做好。
鹿清交代完之后,直接抱着时洺朝后院走去。
阿朝阿启以及其他仆侍们在贼寇闯进来之前已经被时洺找地方躲藏了起来。此时院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人。
还好鹿清回来的及时,这后院还没有贼寇闯进来。
鹿清直接抱着时洺进了屋。她将他轻轻放到了床榻上,将他身上沾满血污的外袍脱下来扔到了地上。又用厚被子将他包裹了起来。
她抬手理了下他额间有些凌乱的碎发,有些愧疚:“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
鹿清不敢继续深想,那样的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时洺乖乖巧巧的任由她摸着头发,小脸柔顺:“妻主已经做的很好了。行芷她们一直保护着我。所以不要自责。”
他清透的杏眸微弯了弯,“这些贼寇的事本也怪不到妻主的身上。”
“我承诺过要护好你,这确实是我的失责。”
鹿清面上神情却满是认真,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是她从一开始便答应下来的事情。
时洺也想到了她以前说过这样的话,在邺都的时候,他们刚刚成婚不久。
他心底有些发闷,垂下了眼眸:“只是这样吗?”
“什么?”
鹿清没有听清他这句话。
时洺藏在锦被中的手掌握紧,抬头看向她,“妻主一直以来对我这般好,都只是因为责任吗?”
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郎,而不是因为他是时洺。
只要一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他便觉得心脏绞痛的厉害。
“是因为责任。”
鹿清轻声回了一句。
时洺垂下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唇边挂起一抹嘲讽,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看,你又自作多情了吧!
鹿清却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更因为你是时洺。”
她话音落地。时洺脑子嘭的一声直接宕机。
他猛地抬眸看向鹿清,杏眸睁的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鹿清见他这副震惊的模样,忍不住失笑的勾起唇瓣。
抬手捏住了他的小脸,扯了扯,“怎么这么惊讶?我以为你该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鹿清语气平缓而又自然,面上神色波澜不惊。
“妻,妻主的意思是喜欢我?”
时洺小脸酡红忍着心头的羞意确认道。
鹿清不答,反而挑眉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时洺烧的耳尖也红了起来,声音细弱:“我不知道…”
他想听鹿清亲口承认。
鹿清哪里没有看出这小儿郎的小心思,难得没有逗弄他,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喜欢。”
时洺:“……”
他像是傻了一般呆愣在了那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鹿清的衣襟,久久没有回神。
“你不给点回应?”
鹿清眉眼含笑的看着他,轻声开口。
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时洺突然扑到了她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
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也喜欢妻主。”
特别特别喜欢。
听到他这句话后,鹿清揽住他的腰肢,笑出了声。嗓音清脆而又悦耳。
“妻主。”
时洺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
他满是认真的开口:“我们做些妻夫之间才能做的事吧。”
听不出丝毫的羞耻感。
鹿清:“……”
这句话她为何听起来有些莫名的熟悉。
“好不好?”
“嗯…”鹿清一时有些语塞,抬手拍了拍他的臀,声音有些滞缓:“此事不急于一时,等你真正准备好我们再提。”
闻言,时洺趴在她肩膀上撅了撅小嘴巴,有些不满意她这样的回答。
他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嘴上还是应道:“好。”
鹿清:“……”
莫非是她的错觉,为何这声“好”听起来这般不情愿?
——
兖州城内的贼寇虽最终平定,但城内却再不复往日的热闹喧哗。
不说被贼寇毁坏的房屋街市,许多平民百姓也被她们残忍杀害。
城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又阴翳。
如同一团无形的阴云一直弥散在兖州城的上空,久久无法消散。
为贼寇打开城门的罪魁祸首也已伏法,不是别人,正是方侧侍的那位弟弟,莲哥儿。
他不仅为贼寇打开了城门,还动手杀了城主林玉,最终被行兰她们找到当场拿下。
谢泠这一招后手不得不说真是妙极!还算计了鹿清一把。
事情传回邺都后魏帝发了好大的脾气。毕竟这次她们前来兖州就是为平匪而来,结果不仅让贼寇闯进了兖州城内,还杀了城主林玉,许多兖州百姓也遭遇贼寇之手。
魏帝直接下发一条诏令到了兖州,命令鹿清荡清其余贼寇,否则永不召回邺都。
至于谢泠私铸兵器与北国交易之事,因为证据还未找到,鹿清一时也无法公开上报。太女燕暮柠也只能给她去了一封信,让她尽快找到证据以求将功补过。
兖州城一时失去了城主,在新城主未上任前只能鹿清暂代城主之职。
鹿清也带着时洺离开了鹿府搬到了城主府中住。
时洺到城主府后直接去了齐衍的院子,见他正坐在院中,目光出神的望着远处。
有些担心的走了过去,“阿衍哥哥。”
齐衍闻声收回了目光,转向他轻笑了起来,“你来了。我听说世女接替了兖州城主一职,你们怕是一时半刻回不了邺都了。”
时洺没有说话,只目光紧紧的看着他。
见此,齐衍朝他又开口道:“我真的没事。我和林玉本就不剩多少情谊了。如今更是解脱了。”
“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时洺抿唇轻问,随后提议:“阿衍哥哥其实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世女一定不会反对的。”
“傻子。”
齐衍敲了下他的额头,“世女已成了城主,我个鳏夫怎可待在这里。即便世女碍于你的情面答应下来也不可。这让外人如何看待?”
“放心。”
见时洺还想说些什么,他直接说道:“我父亲已经派人来接我回邺都了,明日应该就能到兖州,你不必为我担心。”
他目光又落到了远处,语气有些轻:“倒是没有想到我竟还有回邺都的一天。”
时洺见他已做下决定,也不好再劝说什么。
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此次回邺都,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已经嫁过人的儿郎哪还有什么未来,何况齐家的家世并不显赫。
时洺心底不自觉间蒙上一抹暗沉。
第五十四章
时洺站在城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站在他身后的阿朝阿启和行芷行兰出声提醒道:“正君,我们回去吧。”
闻言,时洺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情绪有些低沉的嗯了一声, “走吧。”
他们刚走到城主府门口, 便看到鹿清正站在那里等着。
没等时洺走下马车, 她便上前几步走了过来,揽腰将他抱了下来。即便时洺脚跟站稳她也没有松开手掌。
时洺看着府门口守着的侍卫目光隐隐投了过来,身边还站着阿朝他们,立马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开口:“好多人都看着呢。”
鹿清淡眸轻扫了他们一眼, 面上无动于衷:“无碍。”
说着, 牵起他的手掌朝府内走去。
时洺被她紧紧握着手掌,面上虽有些羞涩,不过心里却又甜蜜又高兴。
鹿清愿意亲近他,他根本无法抗拒。
“林玉的夫郎离开就这般伤心?”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 唇瓣微抿:“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放心。”
鹿清摩挲了下他的指节,安抚:“我让人在邺都多照看他些。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
她语气平淡声音淡漠, 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时洺知道她这是因为自己才会关照齐衍的情况,否则以她的性格别人就是死在她面上也难多看上一眼。
他抬起圆润的杏眸,微微弯起, “谢谢妻主。”
鹿清抬手抚摸了下他身后乌黑的长发, 嗓音柔和了下来, “跟我也要这么客气?”
时洺眼眸转了转,突然凑到她唇边轻碰了下, “这是谢礼。”
随即小跑着朝前面走去。
鹿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手指轻抚了下唇瓣, 像是在回味方才那一瞬的柔软清甜。
——
自贼寇袭击兖州城那日后已经过去一周,城内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步入正轨。
鹿清这一周内也没闲着,一直让东魏军和兖州驻扎军的将士们协助城内百姓们做事儿。
至于平匪的事暂时搁浅了下来。
兖州地界山脉众多,贼寇们窝点分散又隐秘,想要全部清剿非一日之功,需要从长计议。
鹿清自接到魏帝下发的诏令后,便已经做好在兖州城长居的打算。没个一两年的时间他们怕是回不了邺都。
不过好在她们抓到了贼寇那边的探子,也算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行兰从地牢出来后,带着满身血气来到了鹿清面前:“主子,他一直闭口不言。不管如何威胁都不应声。”
一个娇弱的儿郎倒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
“不过,在他昏迷之前说了一句话,说是要见他哥哥。”
“哥哥?”
鹿清皱眉,声音暗沉,“那就找到此人。”
闻言,行兰声音顿了下,开口:“此人正是那位林城主的侧侍,方荷。”
“他如今被安顿在林城主的私宅中看着。”
“去将人带过来,告诉他若想活命,便探出贼寇窝点的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
行兰应下后立马退了出去。
她离开不久,行芷走了进来,朝鹿清回禀道:“主子,属下查了谢泠的住所,没有查出什么东西。”
鹿清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黑眸深沉,“她这段时日除了她的府邸,还去过哪些地方?”
“去过不少地方。”
行芷思索片刻,垂眸回道:“但春艳楼是她去的最多的一个地方。有时候甚至整日整夜的待在那里。”
听到她这话后,鹿清目光幽深了一瞬。随即冷声道:“今晚,我们去此处看看。”
“啊?”
行芷闻言立马瞪圆了眼,有些踌躇:“那要不要告知正君一声?”
鹿清见她这副模样也想到了春艳楼是什么地方,她默了默,开口:“不必。”
夜晚,春艳楼灯火通明,楼檐上挂满了彩灯缎带,迎风飘摇。
鹿清穿着一身便服带着行芷走了进去,一个龟公模样的中年男子立马迎了上来:“贵客,您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鹿清,见她模样俊丽,周身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面上越发热情了起来,“不知这位大人是要听曲儿还是过夜。我们楼内的哥儿个个才艺了得,绝对能让大人满意。”
他嬉笑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音色。
鹿清面容冷淡,淡声说了一句:“开一间包厢,让你们楼内最好的哥儿过来。”
话音落地,行芷立马上前一步将钱袋放到了龟公手中。
龟公上下掂了掂,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后,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
“大人您先到包厢内稍等,奴这就替您安排去。”
说着,他吩咐手下的小侍带着鹿清朝二楼走去。
不一会儿,龟公带着一位手抱古琴的儿郎走了过来。看着守在门外的行芷介绍道:“这是我们春艳楼的风月,琴技最为出众,很多贵客们来此就是为听他一曲,绝对能让里面那位大人满意。”
行芷一脸冷漠的看着他,随即推门让风月走了进去。
包厢内烛灯昏黄朦胧,鹿清坐在矮桌旁,单膝曲起。
见人走了进来,她手中的酒盅轻晃了晃,淡声说了一句:“弹吧。”
风月看到鹿清淡漠清冷的面容时有些微楞,随即回过神坐了下来。素白的手指轻拂过琴弦,悠扬的琴音立马在包厢内响起。
他也不知自己弹了多久,前面的女子却一直没有出声。
风月忍不住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捏着酒盅正一杯一杯的往下灌。
他轻声开口道:“大人,可要在这里过夜?”
话刚问出口,心里不知为何跟着提了起来,竟隐隐有些期待。
直到听到她嗯了一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风月放下手中的古琴,抬步朝鹿清身边走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搀扶她。
鹿清却像是醉了一般身体朝后摇晃了下,正好避开了他的手掌。
她黑眸有些深邃,嗓音暗哑:“带我去你房中。”
风月被她漆黑的眼眸看的有些胆寒,也不敢再去碰触她,起身领着她朝他房中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楼内除了过道房间内时不时传来的暧昧喘息声,倒也算安静。
风月推开自己的门心里有些紧张,刚想转身说些什么,便感觉脖颈一疼昏了过去。
行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鹿清身边。
“进去搜。”
鹿清直接朝她沉声吩咐。
行芷动作迅速的进入房内搜查了起来,很快在床头的暗格中找到一个木匣子。
鹿清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眼眸微深:“果然在这里。”
她收好木匣,离开前看着行芷说了一句:“房内弄的暧昧些,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
鹿清回到府邸时没想到时洺竟还没睡。
她进到屋内看到坐在软榻上的时洺,有些惊诧:“这么晚了,怎还没睡?”
“我等妻主啊。”
时洺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眉眼弯起,“你怎么这么晚——”
话未说完,他脚下步伐突然顿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鹿清没有察觉出他面上的变化,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有点事需要处理。”
说着,伸手想要去牵他。
没想到时洺突然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面色渐渐苍白下来,眼尾微微泛红。
“怎么了?”
鹿清此时终于察觉出他神情有些不对,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
时洺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去哪了?”
“怎么了?只是去处理了些公事。”
鹿清不解他为何突然这般在意,以前他从不关心她这些事情。
“你没有闻你身上的味道吗?”
时洺面上的笑容有些脆弱,眼底泛起几分猩红血色。
一字一顿道:“很、臭。”
那股儿郎身上独有的暧昧香气侵染了她的全身。时洺简直不敢想象到底是怎样亲密的姿态才会让她身上的香气这般浓郁。
他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悲怆,像是被人抛弃的病猫儿一样。
鹿清微愣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面上挂起一抹笑来,“原来是这事儿啊。”
时洺盯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只觉得自己跌入了无底深渊,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我——”
鹿清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察觉到时洺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
她立马变了脸色,上前一步将人揽在了怀中。什么逗弄的心思也没了,急切解释道:“真的是因为公事。谢泠将证据藏在了春艳楼,我和行芷去那里只是为了找出证据。我没有碰那些人。真的。”
“你骗我……”
时洺声音有些轻。眼眶中的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你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你骗我。”
他默默无声的流着眼泪,安静的让人心疼。
鹿清心脏刺了一下,将身上的外袍扯了下来,又重新抱起他哄着:“我何时骗过你。嗯?是那楼里的味道,没有人碰到我。”
说着,她牵起他一只手放到了身上,开口:“不信你来检查检查,我身上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不能冤枉我。”
话音落地,她贴着他的唇角亲了亲,轻启开唇,“如何,有他人的味道吗?”
时洺被她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馥郁的气息紧紧包围缠绕,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薄唇轻抿,但想到她竟去了那种地方,心中还是有些沉闷。
他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将小脸埋在她颈窝处,声音发闷:“不够,我还要检查其他地方。”
时洺紧了紧双手,贴在她耳边低语:“抱我去床上。”
闻言,鹿清眼眸瞬间起了变化,喉咙紧了紧,到底顺从他起身朝里间走去。
第五十五章
清晨, 时洺趴在鹿清的怀中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水润的杏眸,眼尾缠绕着几抹暧昧的红晕,清隽的小脸潮红一片。
时洺动了动身子, 刚一动作, 便感觉到某处一阵摩擦过度的疼痛传来。
他脸上的红意瞬间烧到了耳后, 连带着整个脖子也跟着红了起来。
鹿清此时恰好睁开了眼睛, 大掌握在他腰间轻揉了下,哑着声音开口:“醒了,身体还难受吗?”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餍足之意。
时洺合拢起双腿绷紧,轻摇了摇头,“不难受了。”
细软的头发蹭着她的锁骨, 瞬间便让鹿清的黑眸起了几丝变化。
时洺见她久久没有言语, 耳边的呼吸声也变得有些浓烈和灼热,握在他腰间的手掌隐隐有向下的趋势。
他连忙开口道:“妻主,我饿了。”
鹿清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沉吟片刻后缓缓坐起了身来。
她黑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才掀开身上的被子走了下去。
时洺看着她穿衣的动作,心里小小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赶紧下了床榻。
鹿清穿好衣服转过身时, 便见他一副双腿打颤的模样。
她眼眸深了几分,揽腰将他抱坐在怀中。
“唔……”
时洺立马皱巴着小脸轻呼了一声,身体僵硬了一瞬。
鹿清察觉到后放轻了手中的动作, 轻声询问道:“碰到了?昨晚上我明明给你上了药了…”
尾音故意拖长含了几分戏谑。
时洺恨不得立马捂住她的嘴巴, 面上闪过一抹羞恼:“别说了。”
“怎么了?做都做了, 还怕说?你昨晚的胆大包天去哪了?”
鹿清轻挑眉梢,红唇勾起几分弧度。
“妻主!”
时洺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意彻底晕染了开来。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
见此, 鹿清轻笑了一声, 适可而止。倒没有再说什么羞人的话。
拿起挂在一旁的衣物为时洺穿了起来。
——
两人昨晚上的事情没有瞒住守在外面的阿朝阿启。
鹿清离开之后, 两人走了进来,满脸笑意的朝时洺贺道:“正君,您和世女总算是圆房了。”
小主子的影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时洺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脸上划过抹羞涩,心底却像是掉进蜜罐里的糖一样,甜的腻人。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轻声开口道:“兖州城内刚遭遇贼寇,你们将府内仆侍们的工钱都涨一倍,让他们补贴家用。若是谁有困难的,也可以给他们预支工钱。”
“是!”
阿朝阿启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欢欢喜喜的应下。
他们知道正君这是高兴。
鹿清出了后院,行芷行兰便迎了上来,朝她禀报道:“主子,方侧侍已经接到府上了。”
“如何,问出贼寇窝点了吗?”
两人听到这话后,似有些为难。行芷小声回道:“启禀主子。那位方侧侍非要先见见您,否则他便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她话音落地之后,立刻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生怕鹿清动怒。
鹿清面上神情却很平静,只淡声应了一句:“行,带他来书房见我。”
说罢,便率先迈步朝前面走去。
行芷行兰停留在原地,两人面上神情都有些愣怔。
行芷纳闷起来:“主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行兰瞥她一眼,立马跟了上去,催促道:“别想了。还不快去将人带过来。”
书房
鹿清看着跪在下面的方侧侍,平静开口:“说罢,你要见我有何事?”
方侧侍低眉顺眼,说出的话却有些骇人惊闻:“大人让妾侍去劝说弟弟可以。但大人要答应妾侍一个条件,让妾侍留在这城主府中。”
他声音温和平缓,看着鹿清的目光依旧温婉大方。
“哦?你要和我谈条件?”
鹿清面上神色不变,波澜不惊:“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妾侍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难办。妾侍只想要一个容身之地。我不会破坏大人与正君之间的感情的。”
方侧侍柔声保证道。
心底的计较却无人可知。
“呵。”
鹿清却轻嗤了一声,面上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本来她今日心情挺好的,难得给他一个机会,偏偏有些人就是这般不识趣。
她身上的气势陡然加重,眼眸锐利的看向底下的方侧侍,声音冰冷:“我想你应该是会错意了。我见你是因为我今日心情佳,不是让你来和我谈条件的。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陪你那弟弟一起死,要么老老实实的按我的吩咐办事。选吧?”
鹿清冷眼睨着他,漆黑的眼眸深沉莫测。
方侧侍却不想就这般放弃,他咬紧牙关,努力直视着她的眼睛:“大人未免有些不讲道理。妾——”
话音未落,鹿清手指轻叩着桌面,淡声开口道:“给你三秒的时间,一、二……”
“三”字未说出口,方侧侍已经变了脸色,老实了下来,“妾,妾侍愿意去劝说弟弟。一,一定将大人交代的事办成。”
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一阵阵冷意沿着脊椎爬上心头。
她是认真的……
鹿清见他总算识趣,住了口说了一声好,“别辜负了我的期待。下去吧。”
“…是。”
方侧侍出去之后,时洺从后窗口探进来了小脑袋。
“你怎么在这?”
鹿清看到他有些惊讶的站起了身,直接伸手掐起他的腰肢将他从窗口掂进了屋内。拉到了怀中坐在。
时洺缩在她怀中蹭了蹭,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语气不忿:“嫌我来的不是时候?用不用我再去把人给你喊过来?”
“胡说什么呢!”
鹿清将他作乱的手指握在了手中,另一手拧了下他挺巧的鼻尖。
笑道:“方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怎还这般醋?全城的醋坛子都让你打翻了。”
时洺轻哼一声没有言语。
他就是烦那些想要和他争抢鹿清的男子,鹿清只能属于他!
“还气呢?”
鹿清见他还嘟着小嘴一脸的不满,眼底划过几分笑意。
“无关紧要之人也值得你如此气闷?”
“你不懂。”
时洺也想表现的大度些,但怎奈他天生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他突然抬手搂住了鹿清的脖子,趴在她颈窝处,声音有些闷:“都怪你太招人了。你若是长的丑些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将鹿清给藏起来了。
鹿清听到他这话后彻底失笑出声,“那你岂不是也要弃我而去。”
“胡说!”
时洺不接受这样的污蔑,表情认真:“我才没有这般肤浅。”
无形中又嘲讽了一番那些只看上鹿清容貌的男子。
鹿清见他瞪过来的杏眸,轻挑眉梢,立马赔礼:“好好好,是为妻肤浅了。”
——
有了方侧侍的劝说,贼寇窝点总算问了出来。
鹿清收到消息后,展开地形图在上面确认了下地点,随即看着底下的行芷行兰吩咐道:“让东魏军的将士都做好准备,明日随我一起出城平匪。”
“是,主子。”
行芷行兰立马应道,随即退出了房间。
鹿清还站在桌案边看着上面的地形图,几个贼寇的窝点都被标记了出来。
这也只是兖州地界内其中一小部分的窝点,还有很大一部分贼寇隐藏在暗处,没有被找出来。
鹿清看着这张新绘制的兖州地形图,上边山脉起伏不断,道路稀少而又闭塞,找出其中窝藏的贼寇真可谓是大海捞针。
她黑眸暗沉,面上神色难以辩驳。
如今,也只能先将暴露出来的窝点剿清,走一步看一步了。
鹿清素来雷厉风行,翌日一早便启程出发。
早春的清晨还有些寒凉,时洺身上披着一件月白披风站在府门口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鹿清。
一身黑色铠甲,头发高高束起,越发显得脸部线条有些凌厉。
他满眼担心的叮嘱:“妻主小心,我等你回来。”
鹿清手握黑缨枪竖在身后,垂眸看向时洺,眼神柔和下来:“快进去吧,在家乖乖等我。”
说罢,她双腿夹紧马肚,身下黑马瞬间如同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时洺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
在心底又默默补充了一句: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正君,我们进去吧。”
阿朝站在他右侧小声开口道。
时洺这才收回视线,点头朝府内走去。
方侧侍从莲哥儿的口中探出这次袭击兖州城的贼寇出自黑风寨,她们一共有三个窝点,分别建在南平山、虎啸山和黑崖山。
其中黑崖山是她们的主寨,其他两个都是分寨。
鹿清让赵悦、方乔和王弗她们分为三队,其中两队人马去两个分寨清剿。而她则带领赵悦去黑风寨的大本营,黑崖山。
“少将军,我们出发吧!”
赵悦骑着马走在鹿清的身侧,看着她开口道。
鹿清看着远方的山脉,若隐若现的隐匿在雾霭中,朦胧而又有意境。
她眼眸沉了沉,下令道:“出发!”
赵悦立马带着身后的人马朝前方冲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山谷。
“不好了!朝廷的人来了!所有人警戒!”
黑风寨的贼寇们此时已经乱作了一团,各种吵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混乱不堪。
鹿清骑马站在高地上,冷眸俯视着下面混乱的场景,抬起右臂淡声下令:“放箭!”
瞬间,哀嚎声遍布了整个山谷。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春去夏来, 秋收冬藏。
兖州城久违的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大片大片似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人间,给这座热闹繁华的城镇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纯白而又静谧。
时洺身上穿着暖融融的狐裘, 清隽的小脸藏在宽大的兜帽中, 一圈白色的绒毛包裹着他的脸蛋, 越发显得精致可爱。
他走在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雪地中, 快速穿过,只留下一片长长的脚印。
时洺嘴里轻呼一声,目光中划过抹急切。
阿朝阿启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越走越快,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正君, 小心些, 别摔着了!”
时洺却不顾两人的劝阻,只一门心思朝府门口走去。
阿朝启唇还想说些什么,被他身边的阿启拦了下来,“罢了, 就随了正君吧。世女这次出去剿匪都走了一个月了,正君怕是早就想世女了。”
听到他这么说后, 阿朝收住嘴巴,笑了笑,“也是。正君越来越黏世女了。”
两人只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时洺刚迈过门槛, 远远的便看到鹿清朝这边奔来的身影。
一个月没见, 她似乎又瘦了些, 身上的杀伐之气越发浓重。
鹿清看到时洺后,脸部凌厉的线条柔和了下来, 沉冷的黑眸划过一抹柔光。
她立即翻身下了马, 黑色大氅在空中猎猎作响。
时洺瞬间扑到了她的身上, 紧紧的环抱住了她的腰肢,默默收紧:“妻主,我好想你。”
鹿清回抱住他,圈着他的腰肢往上掂了掂,眉眼含笑:“想我?怎么比我离开的时候还胖上了一圈?”
“胡说!”
时洺有些窘迫的否认,声音有些发虚:“我,我哪有。”
他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确实比以往饭量要大些,还特别馋嘴。
抬眸见鹿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虽未言语却有些意味深长。
他拉着她朝府内走去,连忙转移了话题,“妻主这次出去怎么这么久?有没有受伤?以后还要出去吗?”
鹿清耐心的回答:“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中间耽搁了些时间。我没有受伤,不必担心。暂时应该不会再出去了。”
一年的时间,兖州地界内几个大的贼寇窝点都已被她清剿干净。剩下的只是些不入流的小窝点惊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以前的兖州贼寇盛行,各种混乱不堪,如今却在鹿清的平定下,周边百姓们也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很少再有贼寇的骚扰。
鹿清想到前几日从邺都传来的信儿,看着时洺开口道:“我们应该很快就要回邺都了。新上任的兖州城主已经在来的路上,等交接完之后,我们便要启程回去了。这些时日你准备准备看要带什么回去。”
“回邺都?”
时洺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神色微怔。
这一年的时间他早就习惯了兖州的生活,甚至比邺都的时候还要开心。兖州的日子平静,安稳,除了鹿清时不时要出去剿匪外,没有一点的烦心事。他早就忘记了他们还要回去的事儿。
“怎么了?不想回去吗?”
鹿清见他面上神情有些异样,出声问了一句。
时洺回过神,立马摇了摇头,“不是,就是太突然了。陛下不是说不清剿完贼寇不准回去的吗?”
“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如今已是太女监国。”
自从她将证据送回邺都后,齐远侯府便彻底落败了。陛下念及齐远侯是功臣,没有将他们一家立即处死,而是改为了流放。掌控南魏军的青龙符也被收回陛下的手中。
镇远侯府似乎也被太女查出了什么东西,镇远侯苏卿突然暴毙而亡,听说是得了急症。镇远侯府世女苏若白在崇州被贼寇伏击伤了双腿,只能依靠轮椅行动。鼎盛一时的镇远侯府转眼之间便变得物是人非,家主和继承人相继出事,击碎了侯府所有的希望。
齐远侯府和镇远侯府的相继出事,让魏帝深受打击,直接病倒在了龙榻。
魏帝素来重情,尤其齐远侯和镇远侯还是和她一起打天下的老臣,落得这般下场,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时洺听出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忍不住有些担心,“妻主的意思是太女要诏您回邺都的?那会不会有事?”
毕竟这两大侯府会出事太女在其中起了不小的影响。
从前的四大侯府如今只剩下平远侯府和定远侯府。陆欢尚了二皇子为夫,算是主动让平远侯府成为了太女的势力。他难免有些担心定远侯府的未来。
鹿清知道他心中的担心,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嗓音沉定:“不必担心。太女并非是不明事理的君主。齐远侯府和镇远侯府的下场只能说是他们自作自受。回邺都没什么不好,兖州到底不如邺都锦衣玉食般富贵。你跟着我待在这里受苦了。”
“妻主别这么说。”
时洺主动凑脸往她掌下蹭了蹭,杏眸明亮:“我一点也没觉得苦。而且这里很好,若是可以我真想和妻主一直待在这里。”
没有其余的人掺杂在他们中间,平平淡淡的日子中只有他们彼此相互倚靠。
鹿清听到他这话后,忍住轻笑了笑。黑眸凝着他的杏眸,道:“那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这里。”
——
七日之后,兖州新上任的城主抵达。
鹿清带着时洺踏上了回邺都的路程。
这次返程他们不需要赶路,鹿清直接准备了三辆马车上路。一辆是她和时洺坐的,另一辆是阿朝阿启他们的,剩下的那一辆则是装的要带回邺都的行囊。
出发的那日。外边的天色还未亮,鹿清早早起身抱着还在沉睡中的时洺上了马车。
时洺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下一晃一晃的,身体也躺在一处温暖的地方。
他缓缓的睁开惺忪的眼睛。入目便是鹿清线条流畅的下颌和精致的侧脸,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着。
时洺缓了会儿,一时有些发懵,刚睡醒的嗓音糯糯的:“妻主,我们这是在哪?”
鹿清听到怀中传来的声音后,手中的书放了下来,垂下了眼眸。
嗓音低沉:“马车上。我们现今在回邺都的路上。”
时洺闻言立马清醒了过来,挣开身上的被子就要坐起身来。
被鹿清又立马压了回去,重新将他裹了起来。声音微沉:“老实点,小心冻着。”
时洺经她这么一提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小脸瞬间羞窘:“你,你怎么不给我穿衣服。”
他就这么被鹿清抱上了马车,多丢人啊!
鹿清闻言挑了下眉,发现这小儿郎如今越发会颐指气使了。
她嗓音清淡:“你睡的跟只小猪似的喊都喊不醒,怪我没有给你穿衣服?”
“好,那我们现在穿。”
说着,她将他从被子中剥了出来,拿起搁置一旁的衣物给他穿。
手指挨挨蹭蹭上他敏感的肌肤,让时洺忍不住在她掌下抖了抖身子。
“别…”
时洺推拒着她的手掌,小脸憋的通红,“我,我错了。我自己来。”
见鹿清不为所动,手指还在他身上点着火。
他一时情绪上涌,莫名有些委屈起来,“我也不想嘛。最近总是困乏的厉害。”
话音落地,轻垂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看起来可怜的不行。
鹿清漆黑的眼底极快的划过一抹暗光,收住了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掌,老老实实的给他穿起衣服。
她重新将人揽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安慰:“好了。想睡就多睡会儿,委屈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我不是个好夫郎,根本伺候不好妻主。”
而且还要鹿清伺候他。
时洺心底有些挫败,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鹿清会不会因此厌烦了他啊?
鹿清看着他越来越沮丧的小脸,放在他头顶的手掌轻揉了揉,嗓音轻柔:“你很好。而且也不需要伺候我。累就睡,不准再多想了。对身体不好。”
“你别这样……”
时洺却越发觉得愧疚,一脸的认真:“我恃宠生娇了怎么办?”
鹿清瞬间失笑,“那就恃宠生娇,我宠着。好不好?”
她嗓音轻轻柔柔,如春风拂柳,直接溺入了人心底。
时洺心脏瞬间失衡,剧烈跳动了起来。他稍稍侧开眸子,不敢与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
他们这一路上走的很慢,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停一停。鹿清总要带着时洺去城镇上游玩一番。
因此等他们到达邺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儿了。
抵达邺都的这天,天气很晴朗,无风,少云。
马车缓慢的驶进了城内。
时洺掀开帘子朝外边看了看,热闹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穿过热闹的街市,马车在定远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鹿清率先走了下去,随后拦腰抱起时洺,将他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她牵起他的手缓缓朝府内走去,一路走来,时洺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妻主,府内怎么这么安静?”
按理来说,他们今日回来二房和三房的人总该派个人过来才是。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鹿清面上平静,淡声开口:“二房和三房的人已经搬了出去。老侯君也跟着三房的人一起走了。如今侯府只有我们。”
“可我们还未有子嗣,怎会……”时洺满是诧异。
鹿清在他小腹扫了一眼,随即淡淡收回,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孩子总会有的,这是迟早的事。且有太女的诏令,他们不敢不答应。”
“那妻主现在岂不是侯爷了?”
“不过是个称谓,你想喊世女便还喊世女。”
鹿清对于承继侯府之事没有丝毫的波动。面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无起伏。
“妻主早就知道了这事?”
时洺见她这幅淡定从容的模样,反应了过来。有些恼怒:“亏我之前还担心你。”
鹿清轻笑,带着他继续朝前面走去,“不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替我多担心会儿。”
“你!”
时洺抬手捶了她两下,没想到她也有这么恶劣的时候。
嘴巴忍不住嘟哝道:“哪有你这样的。”
鹿清立马讨饶的朝他笑了笑,牵着他缓缓走进了怡景院中。
第五十七章
怡景院早已被人打扫干净。
时洺以前在院子中放的花草盆栽依旧摆放在老地方, 被人打理的很好。
他松开鹿清的手掌绕着小院转了一圈,看着每一处熟悉的地方,一直漂浮不定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这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鹿清就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他, 静笑不语。
直到他转了一圈后回到她的身边, 这才又拉起他的手朝屋内走去。
鹿清牵着他在软榻上坐下, 将他身上穿着的狐裘脱了下来。
轻声开口:“一会儿傅师会过来给你把脉, 之后你便好好休息休息。”
一路上他们虽走的慢,但到底还是费心费神。
“在兖州的时候不是把过脉了吗?怎么还要把脉?”
时洺总觉得这些时日鹿清有些古怪。似乎特别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明明定远侯府上有府医,她也不知为何非要将兖州的医师带过来。
他心里忍不住多想,薄唇轻轻抿了起来。
鹿清一看他面上的神色便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掐了掐他板着的小脸, 表情无奈:“胡思乱想什么。那傅师已经嫁人了。”
“我没有。”
时洺嘴上虽否认道, 但听到她这话后,面上神情明显好了许多。
心里那一抹郁结之气也彻底消散。
鹿清安排好了时洺,又将阿朝阿启叫到身边交代了几句,这才出去办事。
她虽已将兖州的情况全部写在了折子上, 不过既然回来了,还是要进宫一趟。
等到她从宫里出来时, 头顶的太阳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洒在斑驳的红墙上,映衬出她昏黄的身影。
她缓步出了泰安门, 没想到迎面正好碰上了陆欢。
陆欢看到她后, 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鹿清,你回来了!”
她快步走到鹿清身边, 握拳捶了下她肩膀, “回来怎么也不传个信儿给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听说你刚喜得贵女, 我猜测你应该腾不出时间。”
鹿清声音淡淡,语气自然。
两人虽一年未见,但却并未有丝毫的生疏。
“你故意埋汰我呢。”
陆欢笑了一声,揶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晚成婚却先有了子嗣。”
她面容上有些洋洋得意,越发显得她那张脸有些欠揍。
鹿清睨了她一眼,呵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陆欢却自认她是无话可说,越发觉得赢了一回鹿清。
“对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一张喜帖递给了鹿清。
“我宝贝闺女的满岁宴,你带着时大公子过来沾沾喜气啊,争取赶紧怀一个。”
鹿清伸手接了过来,随口回了一句:“若有空我便去。”
说着,越过她继续朝前面走去。
“你别装了!”
陆欢也不知是不是忘了自己进宫要干的事儿,直接追上鹿清搭在了她肩膀上,嗤笑一声:“你刚回来能有什么事儿?下个月初五,见不到你我就把我宝贝闺女抱到你府上去。你这份礼必须得出。”
鹿清闻言颇为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弯腰躲过她的手掌,离远了些,“一年没见,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陆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抬着下巴哼笑了一声,“多谢赞许。”
“你这是要跟着我回定远侯府?”
见她还一直跟在她身后,鹿清脚步微顿问了一句。
“糟了!”
陆欢这才想起她进宫的目的,面上神色瞬变。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有些头胀,“我家小祖宗还等着我去长凤殿接他呢。”
说完,又连忙折返了回去。
跑到一半时还不忘扭头又提醒了一遍,“记得,下个月初五,皇子府见!”
鹿清站在原地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好笑的轻摇了摇头。
陆欢果然还是那个陆欢。
——
回到府上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鹿清刚踏进怡景院便听到屋内时洺的声音传了过来,“这药太苦了,拿下去吧。”
话音落地,阿朝阿启有些为难的声音立马响起,“正君,这是傅医师特意交代的,这药可不能——”
两人话没说完,鹿清已经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紧蹙眉头的小儿郎,挑了下眉,“怎么了?”
声音响起,时洺目光立马转了过来。
看到她后,紧绷的小脸瞬间喜笑颜开。跳下软榻便朝她身上扑去。
鹿清眉心一跳,连忙接住了他,皱眉轻斥:“怎么这么毛躁,若是摔了怎么办?”
扶在他腰间的手掌默默握紧,小心的护着。
阿朝阿启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此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在。
时洺毫无顾忌的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小脸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我哪有这么笨。”
鹿清带着他在软榻上又坐了下来。
将放在一旁的药端了起来,放到了他的唇边,“是要我喂你,还是你自己乖乖喝?”
语气虽清淡,却藏了一抹强势在里面。
时洺看到这散发着怪味的黑汤,胃里便一阵生理性的上反。他忍不住将头扭到一边干呕了几声。
杏眸里水雾弥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妻主,你就饶了我吧。这药太难喝了。”
鹿清看到他这副反应,忍不住轻拧了下眉,手中端着的药碗依旧稳稳的抵在他的唇边。
语气虽放柔了许多,却依旧不容拒绝:“乖,这药必须喝。”
时洺见逃不过,终究接了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全部灌了下去。
古怪而又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炸开漫延。
时洺眼角激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抚着胸口弯腰干呕了几声。
最后整个人虚脱一般倒在了鹿清的怀中。
可怜巴巴的揪着鹿清的衣襟轻唤,“妻主……”
鹿清最见不得他这副猫儿落水似的可怜模样,低头抵在了他的唇上,将他口中残余的药味一扫而尽。
随后,轻喘一声,“乖,现在不苦了。”
时洺承受着她的亲吻,主动张开薄唇贴近上去。
许久,两个人才分开,唇边溢出几丝光亮。
鹿清手抚在他的小腹上,漫不经心的轻碰了碰,低语:“这些时日你乖乖的,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啊?”时洺嗓音有些软,稍稍提起了些精神。
“陆欢的女儿要办满月宴,过些时日我们一起过去给她祝贺。”
“陆二小姐都有孩子了?”
时洺有些惊讶,“她成婚才几个月。”
他语气中有些羡慕,眼眸有些黯淡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有。”
“你想要孩子了?不是说害怕吗?”鹿清声音轻淡。
“是有些害怕。不过…”他抬头看着鹿清,杏眸亮起,“我只要想着能拥有一个我和妻主的孩子,我就有些期待了。”
“放心。”
鹿清还放在他小腹上的手轻拂过衣衫,黑眸凝视着他,意味深长道:“会有的。”
时洺没有听出言外之意,以为她在安慰自己,因此只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个月便过去了,很快就到了陆欢女儿满月宴这日。
时洺这一个月差点被鹿清养成了废人。每日穿衣脱衣都是她代劳,甚至动不动就抱着他,生怕他累着一般。
他这一个月根本没有怎么运动,时洺明显觉得自己胖了许多。
鹿清一进来便见时洺一脸发愁的站在那里,走到他身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妻主,我最近是不是胖了许多?”
他杏眸有些沮丧的盯着自己的肚子,“我连小肚子都出来了。”
时洺一想到以后自己会变成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然后被鹿清嫌弃再抛弃,越发觉得自己该控制些饮食了。
他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有些幽怨的看向鹿清,“都怪你,最近为何总要灌我些汤汤水水,我现在想起鸡汤就恶心。”
鹿清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眉眼含笑:“哪里胖了,手感刚刚好。”
她贴着时洺耳边不知低喃了句什么,瞬间闹的时洺羞红了脸。
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不许胡说!”
倒是没再继续纠结自己长胖的事儿。
两人收拾好之后,便带着贺礼朝二皇子府出发。
来到的时候,陆欢正站在府门口等着。看到他们两人下来后,立马迎了上来。
“你终于来了!”
她领着两人朝府内走去,迎客的事儿交给了府上的管事。
鹿清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有些语塞:“你专门在这等着我,就为了炫耀你闺女?你可真行!”
陆欢不理会她的酸言酸语,有些得意:“我当然要在门口看着。你以为那天我是说说而已?若你真不来,我就带我宝贝闺女去你府上,贺礼别想少。”
鹿清:“……”
时洺难得看到鹿清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偷笑了起来。
三人很快就来到宴客的席位,鹿清和时洺进去后便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陆欢毕竟娶的是二皇子,几个皇女也带着正君在场。
时洺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时洛。他安静的站在六皇女的身边,模样不似以往的明艳活泼,倒是有几分疲态。
他与六皇女燕暮晚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如以往般亲密,同其他相敬如宾的妻夫相比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终究是泯灭于众人之间了!
时洺看了几眼便收了回来。鹿清侧眸看着他,轻声问道:“累吗?”
说着,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洺安静的坐下,见陆欢不见了身影,随口问了一句:“陆二小姐呢?”
一说起陆欢,鹿清面上便有些一言难尽。
她默了默,低沉开口:“去抱她宝贝闺女去了。”
非要抱过来让她看看她女儿不行。
鹿清在心底轻嗤一声,黑眸轻扫过时洺的肚子。
真以为谁没有似的。
时洺听她如此说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是太高兴了。”
两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本以为鹿清此次回来落不得什么好下场。毕竟有镇远侯府和齐远侯府这两个前车之鉴,太女很明显是有意收拾四大侯府。平远侯府是因为迎娶了太女的嫡亲弟弟才躲过了一劫。众人都在等着看定远侯府的好看。
没想到没看到定远侯府的落败,鹿清倒是一回来就变成了定远侯。太女依旧如以往一般对她宠信有加。
众人嫉妒的同时,又不免有些羡慕。
也不知道这鹿清怎么就入了太女的眼,还没有子嗣便承继了侯府,这可是开创了大魏的先例。
年轻儿郎们看着被鹿清细心照顾着的时洺,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艳羡。
他们当初怎么就没有抢先一步呢,倒是便宜了这小官之家的庶子。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鹿清对于周围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只盯着身边的时洺吃东西。
见他手指蠢蠢欲动的摸上了桌上的果酒,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天寒地冻的,这酒太凉了。”
时洺杏眸却定在酒杯上, 努了努嘴, “我让人温热过后再喝。”
说着, 就要扒开鹿清压在他胳膊上的手掌去握酒杯。
鹿清眼明手快的截住了他的动作, 将他小脸掐过来与她对视,黑眸深沉一片:“你不能喝。”
“为什么?”
时洺挣扎着想要挣脱开,面露不满的瞪着她。
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处处都要管束着他。这不许吃那不许碰,如今连杯果酒都不让他喝。
时洺这些日子一直积压着的小脾气瞬间爆发。
“鹿清,你别太过分了!”
他这句话音调有些高, 筵席上不少人都听到了动静, 目光频频的望过来。
不少在场的儿郎们见时洺竟敢当众甩脸色给鹿清看,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都在等着看好看。
哪家夫郎敢这般对待妻主的,他们看这侍郎府的庶子是恃宠而骄了罢!
鹿清一脸平静的看着时洺, 面上神色连丝波动都没有。
她在万众瞩目下抬起了手掌,然后轻轻的放在了时洺的头顶, 拍了拍这炸毛儿的猫。轻哄:“乖,你如今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时洺方才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还在外面。见周围宾客目光都投了过来, 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鹿清张口正想说话。此时入口处, 陆欢和二皇子燕怀然正好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
陆欢看着众人含笑开口道:“诸位今日来贺我儿满月, 我陆某先干为敬了!”
说着,从身边的仆侍手中接过酒盏, 朝筵席上的众人敬了一杯。
宴会主角出场, 所有人目光都聚了回去, 倒是没再关注鹿清和时洺两人。唯有六皇女身边的时洛眼神复杂的看了时洺一眼,许久才收回视线。
宴会上其乐融融,觥筹交错。
陆欢敬完一圈酒后,有些微醺的走到了鹿清面前。见时洺还坐在她身边,忍不住轻啧一声:“你怎么把时大公子看这么紧。那些儿郎贵君们都去内室了,你怎么还不放人?”
方才她敬完第一杯酒的时候,就让人将男客女客的宴席分开了,这样大家也更自在些。
鹿清却不搭理眼前的醉鬼,只专心为时洺夹着菜,恨不得亲自喂到时洺的嘴中。
陆欢看不上她这一副腻歪劲儿,直接将目光转在了时洺身上,“时大公子刚才还没看到婉婉吧,不如到内室去坐坐。”
婉婉正是陆欢女儿的小名儿。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有些意动。扭头看向了鹿清,小声道:“妻主,我想过去看看。”
见他目光盈盈的看着她,一脸的期盼。
鹿清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去吧。不过让行芷行兰跟在你身边。”
“啊?会不会不太——”
话没说完,鹿清黑眸凝着他,有些强硬地直接打断道:“不带着不许去。”
无奈,时洺只能带着行芷行兰朝内室方向走去。
陆欢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越发看不过眼,“你怎么不将时大公子揣到你衣兜里。他竟然也能受得了你。”
鹿清冷眸瞥她一眼,声音淡淡:“你家小祖宗确实不能让你揣到兜里。”
陆欢:“……”
她不服气,“我那是不想。”
“是吗?”
鹿清轻笑,“我怎么觉得你是不敢呢。”
——
这边,时洺走远了些后,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心里小算盘开始飞快的打起:一会儿没有鹿清看着,他一定要好好喝几杯果酒!
阿朝阿启注意到他面上闪过的愉悦之色,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眼眸中划过抹歉疚:抱歉了正君,侯爷已经交代过了,让我们好好看着你。
时洺来到内室时,各家贵君和儿郎们都坐在里面。正有说有笑的交谈着。
他带着人进来后屋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目光都聚拢了过来。
时洺面色平静的在位子上坐定,对于众人的视线没有在意,杏眸只一门心思的盯着桌上的吃食。
有人看到他后开始蠢蠢欲动的想要上前攀谈。
毕竟,不管他们在心里如何看不起时洺的出身,都不能忽视他现在的身份是定远侯府世女的正君。
只是还没等他们拿着酒杯上前,行芷行兰已经率先挡在了时洺的面前,满眼冰冷的望了过来。
吓了几人又立马退了回去。
时洺一点儿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他动作轻巧地拿起桌上的果酒。正想低头小饮一口。
阿朝阿启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连忙将酒杯夺了过来,将一盘糕点塞了过去,“正君,侯爷交代您不许喝酒。”
时洺:“…她现在不在,不会知道。”
阿朝阿启却没有松手,强调道:“不能喝,正君。”
时洺:“……”
他现在好想回去咬鹿清一口。
心心念念的果酒没有喝上,时洺有些索然无味的坐在那里,越发想要赶紧离开。
他虽嘴上说着不想鹿清处处管制着他,但一离开她身边,时洺又有些想她了。
目光转了一圈,终是站起了身来。
只是没等他踏出两步,时洛突然步伐袅袅的走到了他面前。
“大哥,许久不见了。”
时洺还没开口,行芷行兰已经一脸警惕的看向了时洛。
主子曾经交代过她们,尤其不许这位侍郎府的二公子接近正君。
时洛也不在意,只继续说道:“大哥是还在记恨以前的事吗?”
时洺不知道他有何目的,不过也并不关心。他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六皇女正君,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说罢,他朝时洛欠了欠身,直接转身离开。背影果决又利落。
时洛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薄唇忍不住轻轻抿起。
他得偿所愿嫁给了喜欢的人,可婚后的生活却并非他所期待的那般。六皇女玩世不恭喜爱玩乐,光鲜亮丽的皇女府,内里却早已被掏空,他只能拿自己的嫁妆去填补。
整日整夜的操劳让他无心打扮,也再不能如以往般活泼开朗。但燕暮晚却一如既往的只顾风花雪月,嘴上哄着他却什么也不会做。渐渐地他心底变得疲惫变得怨怼,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淡。
近些时日,她甚至还起了纳侧君的打算。
时洛知道,全因为他没有强硬的家世所有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他素来心高气傲怎能咽下这口气。
尤其是在看到时洺的那一刻,这种不甘心达到了顶点。
凭什么一个庶子过的比他这个嫡子还要好,老天未免也太不公了些!
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又不得不忍着心底的不甘去向时洺示好。
时洛恨,明明他的人生不该如此的,他明明该过的比谁都好。
——
时洛内心的仇怨时洺不得而知。
他此时正脚步匆匆地朝外边走去,心底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鹿清。
走到一半的时候,没想到鹿清也正朝这边走来。
见时洺看到她后一路小跑的朝她奔了过来,她心里唬了一跳,“慢点,小心摔着。”
鹿清连忙上前几步护住他的身子,将他当成易碎娃娃般抱着。
时洺有些依赖的勾住她的脖子,小嘴微启:“我哪里会那么笨,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担心他摔着。
鹿清揽住他的腰肢,目光在他微凸的小肚子上扫了一眼,只淡声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回家。”
“宴会不是还没有结束吗?现在可以走吗?”
“无碍,我已经同陆欢说过了。”
时洺听到她这话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也想早些回去。在这里待着,好多儿郎的目光都盯着鹿清看,让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两人出了二皇子府大门,没想到却正好碰到了太女燕暮柠。
鹿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行礼,燕暮柠已经笑着先开口了,“阿清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是时郎君有什么不舒服的吗?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了?”
她连续问了三句,却一句比一句有冲击性。
时洺直接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反复重复着那句“肚子里的孩子闹腾”这句话。
他整个人惊了:“!!”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他有孩子了?
鹿清:“……”
她看着身边已经傻掉的时洺,又看了眼眉眼含笑等着她回答的燕暮柠。
额间青筋跳了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他很好。殿下这么忙臣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语气中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
燕暮柠看着她和时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朝身边的近卫问了一句:“她怎么有些不对劲?孤方才的话有何不妥吗?”
近卫闻言,想到方才时郎君那一脸的震惊,斟酌回道:“属下瞧时郎君那模样似是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燕暮柠:“…………”
她清咳一声,抬步朝皇子府内走去,“孤还是去看看孤的小侄女吧。”
马车上,鹿清看着还在一脸恍惚的时洺,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她其实本就打算回去后告诉时洺这件事,毕竟再过些日子他的肚子显怀此事也瞒不过去了。怎么也没想到会让太女这么捅出去。
早知如此,她当初找告假理由的时候,就不该全部告诉燕暮柠。
鹿清看着呆坐一团的时洺,红唇轻启了启,轻唤了一声:“阿洺……”
见他没有反应,她轻声说道:“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你在兖州的时候总说害怕生孩子。我怕你太过紧张,所以才想瞒过这前三个月。”
时洺渐渐红起了眼眶,抬起头看她,“那你也不能瞒着我啊。万一我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伤到孩子怎么办?”
那他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抱歉。”
鹿清将他轻轻抱在怀中,嗓音有些沙哑,“我怎么舍得你伤到。”
“你,你别抱那么紧,小心肚子。”
时洺赶紧推了推她却有推动,只能出声提醒。
他伸手抚上小腹,感受着掌下还不太明显的弧度,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亏他之前还傻傻的以为是他胖了,还在鹿清面前抱怨。
时洺忍不住抿起唇瓣,越发觉得自己笨。
“还在生气?”鹿清小声问道。
时洺趴在她脖颈上突然咬了一口,用了几分力道。
许久,才松开嘴巴。看着她脖颈上渗血的咬痕,轻哼了一声:“你以后不许再瞒我任何事情。”
“好,我以后任何事都和你说。”
鹿清也不在意脖子上的咬痕应和着他。
知道他这是消了气,面上染上一抹笑意。
她抬手抚上时洺放在小腹上的手掌,动作轻柔而又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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