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根源不在于琴酒。罗伊冷静——尽可能冷静地思考。


    分析能力是很重要,但是分析的前提是有足够详实和真实的资料,最好的侦探也不可能没有线索凭空捏造,所以一切问题的关键依然是那个很随便地说出“全部人际关系和人生经历”的君度。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


    “你们早就知道了我是卧底?!”罗伊震惊地说。


    他毕竟是优秀的特工,在对方根本没有隐藏意图的情况下想到这一点并不是很困难,可是这个猜测却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司陶特不敢去想。


    “你好聪明啊,”君度笑了,语气很真诚,“要是我,可做不到反应这么快。”


    罗伊完全无视了他这样真诚的话语,他的大脑飞快地运作起来,与此同时脸色则变得越来越差。


    “是从……四个月之前开始的?”他的语气开始颤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是四个月吗?”君度茫然地看着他,“我记不清了,大概吧。”


    这态度被罗伊理解成了敷衍,让他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推测——被发现卧底身份的不只有他一个人,或许,那些被琴酒聚到一起的搭档们……


    他想起了琴酒说起“卧底”时诡谲的笑,那一切如今都有了新的解释。


    这个猜测让他浑身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有玻璃的阻隔,对面的君度大概会被狂暴的信息素淹没。


    “你们,在做什么啊,”怒火在男人的身上蒸腾,“这是在耍我们玩吗?!”


    彼此是对手,司陶特能够接受自己被发现,也能预料到组织对卧底一定会很残忍,可是这样玩弄人心……还是让他很难不愤怒。


    “gin好像很喜欢这个游戏,”君度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爽快地笑着说,“他说这叫大逃杀。”


    他的这种态度让愤怒过头的司陶特反而诡异地冷静下来了,他咬着牙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缓慢地深呼吸,压低了声音:“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找到了卧底却没有直接杀掉而是玩这种手段,即便自己的身份已经公开暴露,却仍然没有杀死自己,反而进行这样多余的对话,这绝不仅仅是为了耍卧底玩,而只要对方有目的,他就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做什么……”君度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他看向手中的资料,说道,“还是让我们先来聊聊他吧?”


    “你不是已经挖掘到一切了吗?”罗伊不想掩饰自己的恼火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是想说,”君度抬起眼,望向他微笑,“你想要见他吗?”


    罗伊几乎要被气笑了:“你该不会想说塞缪尔还活着吧?我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


    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塞缪尔,但是参与了对方的遗体告别仪式,亲眼看着遗体火化,就算组织有再不可思议的伪装技术,他也还不至于认错自己的朋友。


    “当然不可能活着,”君度毫不在意地说,“但是……嗯,你听说过吗,组织里的一个说法。”


    他换上了一副做作的口吻:“我们是上帝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要违逆时光的洪流,让死者重新复苏……”


    司陶特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他在组织里的时间并不久,即便听过,他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能够成真的理念,只会把说话的人当作神经病——显然君度就是一个这样的神经病。


    “这话不是我说的哦,这也不是我想做的项目,”君度恢复了原本的语气,“但是……嗯,我当前在做的项目,确实有可能达成这个目标。”


    “而这就需要你的协助啦。”他露出灿烂的笑来。


    司陶特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了。


    “uhhuh,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君度并不在意他的眼神,依然笑着,“所以就来看一看我的成果吧。”


    他起身走到门边,拉开自己那边的门,对外面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回到房间里坐下,罗伊正疑惑间,听到自己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头盔状的装置,上面连着许多电线。


    “只是初期产品,用起来不是很方便,”君度在对面笑着说,“不过应该足够你有所了解了。”


    罗伊并不愿意戴上那个东西,那个形状让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但是即便挣扎也不可能躲得过,所以他没有浪费自己的精力,皱着眉让那个头盔罩住自己的脑袋。


    金属摩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后是仪器运作的声音,司陶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柔软地包裹住了,然后他的眼前亮起来。


    司陶特震惊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之上。


    一片翠绿的,风景优美的草原,徐徐的微风带来青草的气息,自己的身体上没有任何束缚,罗伊震惊地仔细观察眼前的一切,甚至俯身揪起脚边的小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甚至让人觉得方才的一切才是幻觉。


    “嗨。”有人在他身后说。


    罗伊转过身,看到了一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塞……塞缪尔?!”


    “我不是塞缪尔哦,”那个长得完全就是塞缪尔的男人笑着说,“这具身体是月影先生……君度在你昏迷期间根据塞缪尔?布莱特的资料制造出来的,而我是暂时的在其中操控它的人工智能,我暂时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一号。”


    罗伊愣住了:“人工智能……?”


    “一个真实的世界需要足够真实的ai,而ai会在和人类的交流中成长,”一号的脸上是标准的微笑,这时候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塞缪尔了,“但君度先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和ai交流,所以他需要你。”


    “他要我做什么,要我和你交流,让你变得越来越像塞缪尔吗?”罗伊感到荒谬——虽然他眼前出现的一切都已经足够荒谬了。


    “当然不是,”一号果断地否认,“这个身体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们有着足够让死者复生的技术,你要做的是和我交流,并且在交流过程中加深我对塞缪尔?布莱特的了解,直到我足以使他复生。”


    “那不还是捏造一个虚假的塞缪尔吗?!”罗伊质问。


    “如果你认为那是虚假的,那就是,”一号用塞缪尔的眼睛对着他笑,“但如果你认为那是复生——从你的记忆里复生,那么这就是复生。”


    “差不多了,”月影辉看着时间,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摘下来吧。”


    这个虚拟头盔比起虚拟仓是要方便一点,但方便得有限,它太大了,而且要连太多的数据线,距离月影辉理想中的便携式差距还是有点大——但是在当前来说已经不错了。


    工作人员熟练地关机,摘掉头盔,露出司陶特带着几分茫然的脸。


    “你见到他了,”月影辉对着他笑,“感觉怎么样?”


    罗伊眼神呆滞地看了他几秒钟:“组织……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就算不提所谓的死者苏生,即便只是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就已经够可怕了,如果组织有这样的能力,会有多少人迫不及待地涌向组织啊,这个黑暗世界里的怪物究竟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


    “因为组织有我嘛。”君度笑着说,看起来很无辜,“想要来合作了吗?”


    罗伊沉默片刻,追问道:“只是和他交流吗?”


    “怎么可能,”月影辉毫不犹豫地说,“说话能花你多少时间精力啊,你还得负责分析ai的成长轨迹,记录他的性格演化和知识构成,找到每一个和人类不同的地方,记录和分析改进的可能,而且你知道那只是一号,之后还会有二号三号四号,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怎么可能只负责那么一点部分呢。”


    罗伊一怔。


    “你这么放心吗?”他震惊地说,他可没忘记自己是个卧底。


    “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君度笑着说,那笑容中透着绝对的自信与隐约的疯狂,“你不想要参与这伟大的创造吗?你不想看到死者苏生吗?stout,世界上与你能力近似而想要创造世界的人那么多,只有运气很好才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哦。”


    司陶特怔住了。


    “我挺需要你的,”月影辉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上的纸张,“你很有能力,而且精神力很强,所以我愿意在你身上花费一点时间,但是我也没那么需要你,你不是不可替代的,只是那会浪费我更多的时间,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他抬起头来笑,不知道为什么,罗伊觉得那笑容很像琴酒:“我不需要你的忠诚,我只需要你好好工作,假如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喜欢杀人,但是gin还没有离开哦。”


    罗伊?加里沉默许久。


    “我想要知道我到底在参与创造什么东西,”他说,他丝毫不恐惧死亡,但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愤怒,“那么多的ai,我不能参与一个危险的计划,塞缪尔也不会愿意的,如果那样的话我宁可去死。”


    “你在想什么啊,stout,”君度大笑,那种危险的气息荡然无存,“我们只不过是在做游戏而已,你要做的就是给我们的游戏世界带来足够多的npc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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