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粘粘糊糊
答案其实并不难想。
已知——
二十一区以后、二十四区以前, 是可食用植物存活的土地,距离二十一区越近,种植效率越低下, 质量也越差, 距离二十一区越远, 效率就越高,质量就越好。
第一区以后、二十一区以前, 可食用植物完全无法存活, 但水果和观赏植物欣欣向荣, 越是接近二十一区,污染就越低,产量也越高, 但要是离开了二十一区, 虽然产量大幅度增加, 但污染度又会居高不下。
那么——
“可以”与“不行”的分割线, 一定处于二十区和二十一区的边界上。
边界以内, 受特殊的精神力影响, 边界以外,不受精神力影响。
有一个精神力场, 像罩子一样, 罩住了一到二十一区。
虽然说大自然有时候确实很神奇,但精神力场这件事,司焰可以肯定,一定有政府参与其中。
自然形成的精神力场司焰见过, 不会这么规则, 而且自然精神力场非常危险,不可能只对植物产生影响, 身处其中的任何生物都会受到影响。
十五、十六、二十一、二十四区,司焰都去过,他从没感受到异常精神力的存在,这说明精神力场可以完美贴合虫族和人类,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后天建造的场。
也就是说,二十区以前无法种植根本就不是一个自然现象,而是一个官方刻意引导的结果。
结论想明白了,动机却显得扑朔迷离。
虫星科技发达且种植地也够用,粮食也不紧缺,有什么必要特地搞出这种事呢?
难道是刻意制造条件培育水果,官商勾结,靠高价水果赚钱?
……有点牵强,但还算合理。
自以为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司焰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给宋轻言打了个通讯。
宋轻言听完了司焰的“发现”,敷衍地应付了两句,就把通讯挂了。
司焰大怒,一边骂宋轻言没见识,一边挂在自家小猫咪身上喋喋不休。
“卷卷你听我说,我已经明白了一切,第一区到二十一区外存在精神力场,根据精神力对冲原理,同频精神力会受到强烈抑制,所以第一区肯定有个精神力发射器,二十一区那里则是有配套的接收器……”
叶绻在听见“精神力场”的时候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全程听完,更是双眼无神,上下嘴唇就像是粘在了一起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司焰还两眼放光地追问他的感想:“你觉得我的分析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您,您说的……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叶绻自然是给自家雄主面子的,哪怕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他还是会昧着良心努力认可一下雄主。
司焰掐掐他脸上的软肉,试图调起他的兴致:“我看你好像很困惑的样子,是有什么地方不懂吗?”
叶绻也不挣扎,任由司焰玩弄他的脸蛋,闻言配合地说道:“确实有一些不懂的地方……”
司焰:“尽管问!”
叶绻羞涩道:“什么是‘精神场’?”
司焰:“……”
是精神力场。
他算是明白了,叶绻目前只能理解四则运算,而他说的内容,是高等数学。
勉强又聊了几句后,司焰彻底确定了一件事——叶绻是真的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哪怕叶绻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了解过不少精神力理论,但类似精神力场这样复杂的概念,对于不擅长动脑子的叶绻而言,确实是太困难了一点。
司焰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逼迫小猫咪发奋图强努力学习,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在最后的时光里,他完全只想和叶绻一起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叶绻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逃过一劫,毕竟他是从精神力修行的日子过来的,他还以为这一次,司焰也会像之前那样强行逼他努力。
良心不安的叶绻主动在司焰耳边落下一个吻,柔声细语地说道:“雄主,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不过你可以一点一点教我,我也可以慢慢学,等我学会了以后,就能听懂你的话了……”
司焰鼻子一酸,费了好大力的力气才压住心中的悲恸,轻轻地“嗯”了声。
以后,以后。
世界上最残酷的词语,就是以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虫族世世代代信奉虫神,虽然他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但是在这样绝望的关头,他却也不由自主地希望虫神真的能存在。
他不奢望虫神给予他“以后”,他只希望虫神可以保佑叶绻之后的虫生,再也不要有任何苦难。
……
猫猫闺蜜团时隔许久又一次聚集到了一起。
时隔许久的原因是,为了陪他的亲亲雄主,这几天叶绻从早到晚都在田里的躺椅上吃吃喝喝醒醒睡睡,完全没有时间做别的事。
像是这样的生活,换成一般的虫,到第三天就再也睡不着了。
但是叶绻不一样,葵兰虫的体质让他可以像冬眠的熊一样睡上一整个季度。
林箬凡的性格比较沉闷,很少会调笑叶绻,但是战晓就不一样了,一来他生过虫蛋,在感情方面属于过来虫,非常有“经验”,二来他的性格非常跳脱,是那种会在叶绻的直播间里用“啊啊啊啊”刷屏的类型,所以他很喜欢和叶绻谈论雄虫的事,顺便逗一逗叶绻。
战晓说:“你从田里出来了啊,那块田现在已经要收门票了,你罢工一天,主管就会损失好几千星币呢。”
叶绻大惊失色:“什,什么?是真的吗箬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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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箬凡实诚地回道:“没有的事。”
战晓不满道:“切,箬凡你真没意思。”
“……我,我就知道是假的,怎么可能收费嘛。”
叶绻挥着手给他的俊脸散热,努力装作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战晓没有说穿,给他的后辈留了点面子。
很快,战晓的目光落到了叶绻身上,他伸出手,动作熟练地抱走黏在叶绻身上的白团子。
“来小白,让我rua一rua。”
白团子乖巧地趴在战晓怀里,任由战晓上下其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是司焰看到这样的画面,估计得气得吐血。
明明白团子是他从追忆森林带回来的,但是,除了他以外,白团子在谁面前都像猫咪一样听话。
在他面前却呲牙咧嘴、咬牙切齿、上下其……嘴。
就离谱。
战晓一边和白团子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吧,特地叫我们出来,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们。”
叶绻清了清嗓子,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个雌虫朋友……”
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林箬凡和战晓都坐直了。
来了来了,是神秘雄虫的八卦!
“他的雄主,最近有点奇怪,不,确切地说,他的雄主一直都很奇怪,但是最近尤其奇怪,他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是雄虫,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外星虫。”
“不是雄虫”这是司焰亲口对叶绻说的,但是“外星虫”,是叶绻为了让这段话显得更合理而自己加上去的。
叶绻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件事上歪打正着。
“啊,没了?就这吗?”
战晓眼巴巴地盼了半天,没想到叶绻这样就说完了。
叶绻:“……这,这还不严重吗?”
“严重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战晓不解地说道:“你没有上过雄虫协会开设的科普课吗,雄虫不都是这样的吗?”
叶绻:“……什么样?”
林箬凡难得地插了嘴:“思维跳跃。”
战晓道:“我还听说有雄虫一直觉得自己的雌君是星盗卧底,所以对他的雌君百般折磨,想要问出‘星盗机密’的,最后把雌虫折磨到精神失常的。”
“什……”
一直泡在蜜罐里的叶绻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林箬凡点点头表示赞同:“很常见,很典型。”
战晓道:“这都不算过分的,更过分的还多呢,所以你……朋友的雄虫觉得自己不是雄虫以后呢,没有对你……的朋友做什么特别的事吗?”
叶绻想了又想,说道:“他最近越来越黏我……朋友,而且一直在重复一些奇怪的话,要是他真的是雄虫该有多好,希望虫神保佑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和我分开之类的,总之情绪很低落,看上去很可怜。”
这段时间,奇怪的不止是司焰,叶绻自己也跟着“奇怪”了起来。
他的视线越来越无法离开他的雄主,在他的雄主在田里挥舞锄头的时候,他的内心会非常烦躁,他总觉得雄主不该出现在田里,而是应该被装在温暖舒适的小窝里,用上好的天鹅绒一层一层地保护起来。
“啧啧啧。”
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内容,战晓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姨母笑。
就连林箬凡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听上去像筑巢期依赖症。”
“确实。”战晓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惋惜地说道:“可惜,那是幼崽才有的福利,叶绻的雄主已经成年了。”
“对。”叶绻也跟着点点头,然后立马反应了过来,急切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啊对、对、对,是你的一个朋友。”
战晓和林若凡异口同声道。
叶绻:“……”
嘤。
为猫猫卷打工吧
筑巢期依赖症是一种虫族特有的现象。
这种现象只会在幼崽成年前或者成年时才有一定的概率出现, 概率还不算高,所以绝大多数的虫都没有亲眼见到这种现象的机会。
不过“筑巢期依赖症”的表现形式非常可爱,可以说是一只雄虫幼崽虫生中最可爱的阶段, 常被用于各种影视剧中, 所以不少虫会把这种现象挂在嘴边, 哪怕他们对于“筑巢期依赖症”的认识,仅仅是根据传闻加工而成的想象而已。
叶绻和他的猫猫闺蜜团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他们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非常可惜, 由于叶绻和他的小伙伴都缺乏经验, 他们被迫与真相擦肩而过。
而下一次像是这样接近真相的机会,却再也不会到来了。
……
由于司焰的理论过于深奥晦涩,所以就算司焰找遍他认识的虫, 也没有一只虫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司焰不肯甘心, 又在论坛上发表了相关帖, 试图在星网上寻找知音, 可惜大半天过去, 一条跟帖都没有, 帖子很快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显然, 就算把范围放到整个虫星, 也很难找到能听懂司焰的精神力理论并且对此有兴趣的虫。
不被理解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司焰连着好几天都有点郁郁寡欢。
想来想去,最合适和他一起痛苦的,还得是宋轻言。
舒缓剂直接作用于精神力, 而宋轻言又是舒缓剂专家、顶级大学毕业的理论派兼学术派, 要说他对精神力毫无研究,司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于是, 这几天的时间里,司焰一刻都没有停下对宋轻言的“骚扰”。
以前司焰都是被骚扰的那一方,现在角色倒置,总算也让宋轻言体会到了“雄虫之间不能互相拉黑”到底是多么有苦难言的一件事。
而且司焰有白团子可以帮他抵挡一会儿,宋轻言却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靠自己硬抗。
换成一般的雄虫,大概率也就投降了,但是宋轻言不一样,他早就习惯了恶劣的生长环境,也很擅长应对外界强加在他身上的磨难。
很快,宋轻言就养成了在手环抽风的状态下,面不改色地和一群下属开会。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的虫。
——别的虫不仅尴尬,而且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比如宋沉章和他的宋氏旧部。
宋家这么多年也是雄虫当家,但是大部分的事务都是由雌虫出面处理的,让一只雄虫在会议上指指点点,本身就是非常离谱的一件事。
雄虫在大多数虫的观念里,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让雄虫来指导具体业务,那不是嫌公司倒闭得不够快吗?
更何况,这只雄虫的手环从会议开始就在震动,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停下过,这也太过分了!简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然而,宋轻言就是这样别具一格。
管理方面他确实不如南郁青这样家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继承虫,但是业务方面,不管是从学历还是资历上来说,他都是最有资格统领全局的虫。
与他是否是雄虫毫无关系。
毕业之前,宋轻言的教授曾力荐宋轻言留校工作,并向皇室研究所推荐了宋轻言。
宋轻言的教授是放在虫族的历史上都贡献杰出的大学者,教授坦言,宋轻言在舒缓剂和精神力领域上的天赋才能远胜于他,只要他愿意走这条路,甚至有可能成为虫星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室学者。
可惜的是,宋轻言最终还是回到了宋家,进入宋氏工作。
他放弃了学术的道路,也放弃了自己对于精神力的所有研究,他留下的、并持续发扬光大的,有且仅有舒缓剂的生产和研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专业的领域上,宋氏的这些虫再怎么不甘,也完全挑不出宋轻言的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轻言太优秀了,他的优秀不仅突破了雄虫的界线,甚至突破了学者的界线,每当他侃侃而谈的时候,但凡是有点远见的虫,都能在宋轻言身上看见整个行业、甚至是民族的未来。
现在的宋家虫,包括宋沉章,见到宋轻言,都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这样优秀的一只虫,怎么就和宋家决裂了呢?
如果他能带领宋家,那现在的宋家想必已经更上一层楼,跻身一流世家,甚至能有封侯进爵的希望。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
大公无私地给宋家虫们安排最苦最累的工作。
宋家虫们欲哭无泪,但是成王败寇,即使再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细细品味这口失败的苦果。
他们本来是想通过工虫罢工来要挟宋轻言采纳他们的意见的,没想到宋轻言不知道找的什么路子,居然从荒星雇佣了一批葵兰虫来给他打工,几天就接管了整个基地的活。
葵兰虫出了名的凶残野蛮不服管教,一两只就已经风险很大了,宋轻言居然敢雇佣上百只!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胆子也太大了!
宋家虫一边觉得宋轻言早晚养虎为患,一个个都等着看笑话,一边又确实拿宋轻言毫无办法。
基地是宋家最后底牌,而这张底牌,已经彻底落入了宋轻言手中。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不拉下面子来给宋轻言打工,要不了多久,整个舒缓剂市场就再也没有宋家的名字了。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宋轻言接受了宋家虫们的投诚,但是只给他们分配最低级的活。
低级到什么地步,低级到随便刚开的葵兰虫在级别上都有可能比他们要高的地步。
宋家虫算是看出来了,宋轻言其实已经完全不需要他们了,之所以还把他们留在基地里工作,怎么看都是为了报复宋家、报复宋沉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所有知道内幕的虫都能看出来,这位年轻的雄虫一刻都未曾原谅过宋家的所作所为。
由于忙着应付宋家虫,兼代处理猫猫卷的事务,宋轻言实在是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应付司焰。
司焰的精神力理论确实很有意思,天马行空但又确实存在可行性,这一点宋轻言是完全愿意承认的。
他毫不怀疑司焰的任何说辞,毕竟,司焰既能把他劣虫变成雄虫,又能突破技术壁垒攻克治疗型舒缓剂的难题,有这种事作为大前提,之后不管再来点什么奇迹,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如果宋轻言现在还在读大学,他一定会坐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司焰的精神力理论,他会在学校的图书馆翻阅古籍收集资料,或者用零花钱租个实验室来做点前期实验。
需要实验对象,那就通过社团渠道发布招募书,一定有不少学生愿意为他们的研究助力;涉及政府部门,那就让他的老师帮忙发函,只要不是核心部门,基本都能让他们参观学习。
可惜,一切都是妄想而已。
现在的他是猫猫卷的负责虫,他太忙碌也太疲惫了,他早就没有心气像曾经那样凭着一腔热血就放下一切、视死如归地走向一条看不到终点的道路。
不过,即使到了今天,宋轻言的心里依然存在一片土壤,供给探索的种子成长。
只是种子发芽的时间不能是现在而已。
很可惜,宋轻言不知道,他这顺理成章的一退,也同样把他推离了真相的边缘。
他更不知道,这一次他错过的真相,在未来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拿到。
红绳上的猫猫
在一个天色暗沉的清晨, 司焰早早地醒来,在呼呼大睡的小猫咪细细软软的发丝上落下一枚温柔的早安吻,之后悄悄地溜出了基地。
他要独自出一趟远门, 目的地是他以前去过的二十一区。
如果他对种植地和精神力场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 他就一定能在二十区和二十一区的分界线上找到接收器或者类似的东西。
答案就在眼前,就差最后的一步印证了, 这要是不去, 司焰晚上都睡不着觉。
只不过保险起见, 司焰决定瞒着所有的虫,自己一个人去。
毕竟,如果精神力场的背后真的是政府的手笔, 其中就一定存在着不可告虫的秘密, 要是“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还有被警卫队抓走的风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只有他一个, 就算被抓到了也大概率不会有事, 毕竟他是只雄虫, 应该不会被为难,但如果叶绻在, 事情反而会变得复杂不少。
司焰是卡着点溜走的, 他走的时候,需要工作的猫猫们都已经离开了,而叶绻还在睡觉,大概三四个小时后才会醒来。
如果顺利的话, 他甚至能在叶绻醒来之前回到二十四区, 重新用一个早安吻把叶绻吻醒,装作他也是刚醒的样子, 要是不顺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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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不高,只要能在叶绻报警之前回来就算成功。
司焰想得很好,但是等到他到了二十一区,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在抵达边界线之前,司焰对这道特殊的屏障有不少猜测。
或许那里被重重警卫包围,是外虫不能进入的军事重地,又或许那里了无虫烟,是举步维艰的地理要塞。
然而,真的抵达两区交界的时候,司焰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二十一区和二十区的边界线上,坐落着整个虫星最大的天然森林——
追忆森林。
娱乐赛的举办地。
就是那个——进场和出场都需要通过跃迁站的——追忆森林。
司焰明明参加过娱乐赛,但是却完全忘记了这一茬。
举目望去,看不到尽头也没有任何进入途径的森林,阻隔了所有的窥视与猜测,是一道天然的铜墙铁壁。
一大清早就兴奋不已的司焰,此时此刻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追忆森林的地理环境过于复杂,要是不用跃迁站,想要靠徒步走到森林深处,恐怕七天七夜都没法成功。
而且——
接收器怎么想都不可能在追忆森林里。
按照司焰的推论,既然政府想要隐瞒精神力场,那就不可能让接收器和发射器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下,而追忆森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娱乐赛,上百架直播机、数不清的话题帖和转播录屏,还有和无数双来自观众们的眼睛……
如果真的有接收器,恐怕早就被观众们发现了。
娱乐赛的正常举办,就是追忆森林里没有接收器最好的证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追忆森林里存在廖兽和异植,这两种生物对于精神力都非常敏感,如果真的存在精神力场,廖兽和异植都一定会往外迁移,绝不可能在精神力场附近扎根。
到此为止,司焰的猜测彻底不攻而破。
精神力场是否存在没法印证,但接收器一定不存在。
抱着最后的希望,司焰挑了个地势比较高的位置,朝着追忆森林里伸出精神触角,试图去触碰精神力场的边缘。
然而,直到司焰的精神触角伸展到极限,他都没能感受到任何精神力。
……
叶绻是被亲醒的。
熟悉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痒得很。
小猫咪一边瑟缩,一边亮出锋利的爪子试图吓退来人。
可惜,来人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的身体完全收拢起来之前叼住了他脖子上的软肉,而他的利爪——也就是长尾,很快在对方的精神力攻势下倒戈了。
叶绻只能无奈地睁开眼,嗓音沙哑又慵懒:“雄主,别闹……”
司焰贪婪地嗅着叶绻温暖的气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根红绳,亲手戴到叶绻脖子上。
“送你一个小玩意。”司焰说。
红绳上挂着的时用陶土做成的猫咪挂饰,做工简陋,边角粗糙,为了强行给小猫咪打个领结,脖子和身体拉得太开,一只猫看上去像一条猫,丑萌丑萌的,一看就不是店里卖的成品。
叶绻低头看了眼,忍不住被丑笑了:“你这是哪里搞来的……”
“在矿区的工艺品商店做的。”
“!?”
叶绻一下子清醒了。
二十四区的矿区,别称劣虫区,是二十四区、也是全虫星最特殊的一片土地。
且不论这片土地的危险性和特殊性……司焰是什么时候去的矿区?
叶绻一下子坐了起来。
自从习惯了和雄主贴贴后的甜蜜睡眠后,叶绻再也没有像这样起过床。
叶绻神色严肃,语气里也不再有半点慵懒:“你去了矿区?什么时候的事?”
“别生气,就是刚刚去的。”
司焰丝毫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还在为自己的坦诚相告洋洋得意:“我既没有吵醒你,也没有瞒着你,怎么样,感受到我的爱意了吗?”
他本来的目的地是二十一区,但到了二十一区以后什么都没干成,回到二十四区的时候天色还很早,司焰估摸着叶绻还没醒,所以干脆绕了个路,去了趟矿区。
司焰以前跟着南郁青去过矿区,不过不是在二十四区,二十四区的矿产更加丰富,但是质量非常一般,好一点的舒缓剂企业一般不会用二十四区出产的矿。
不过矿不矿的也就图一乐,矿区最重要的意义,是劣虫聚集地。
司焰去了趟原主待过的孤虫院,还给他们捐了一笔款。
虽然孤虫院的虫根本认不出司焰是谁,甚至非常怀疑司焰找错了孤虫院,但还是欣然接受了这笔钱款。
捐完款,司焰又在矿区逛了逛,围观了一会儿天还没亮就开始工作的劣虫矿工们,又用一瓶酒交了个劣虫朋友,聊天的时候顺手探了探对方的精神力,确定了是和宋轻言完全一样的症状——精神力屏障缺失。
而在解决狂躁症之后,猫猫卷舒缓剂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就是重铸精神力屏障。
司焰并没有对他新交的劣虫朋友做什么,也没有继续在矿区停留。
在商店里亲手做了陶土猫猫后,司焰便返回了基地。
“你……”
叶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司焰:“我什么?”
叶绻:“你这个月都没有长尾了。”
司焰:“???”
拿捏猫猫团
虽然叶绻很喜欢司焰给他做的猫猫吊坠, 但是原则的问题不能让步,说好了没有长尾,那就是没有长尾。
希望雄主可以吸取教训, 不要再独自前往危险的地方。
如果实在要去, 也得带上他一起去才行。
司焰后悔极了, 早知道实话实说是这样的下场,他就找借口瞒过去了。
诚实还要受罚, 实在是太过分了。
由于实在无法承受一个月不能和长尾贴贴的代价, 司焰背着叶绻, 偷偷找到了他的闺蜜团,用亲手做的糯米团子成功收买了两只雌虫……和一只小崽崽。
大虫们爽快地答应会在叶绻面前为他说一点好话,小崽崽虽然完全帮不上忙, 但是他可不管那么多, 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着“交给鼓鼓吧”, 看上去靠谱极了。
司焰感谢完两只大虫, 又揉了揉可爱的战鼓小朋友, 眼中是溢出来的喜爱。
战晓说道:“鼓鼓特别喜欢您, 如果您有空的话,可以经常来看看他。”
“我也很喜欢鼓鼓, 我们家也有这么大的崽崽, 叫叶醉醉,他和鼓鼓一样可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是醉醉要更加可爱一点点。
战晓和林箬凡对视一眼,没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
他们可是知道叶醉醉的身份的。
叶绻带着叶醉醉离开二十四区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以后的生活会非常艰难, 万万没想到, 电影都不敢拍的情节居然能发生在他的身上,找到了爱他、对他好的雄主也就算了, 雄主居然还不介意他带着个崽。
这么好的雄主,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还敢对雄主采取“惩罚措施”,真是太不应该了!
战晓和林箬凡的心迅速偏向了司焰,并且在下一次闺蜜团聚会的时候,言辞严厉地批评了叶绻“恃宠而骄”、“不知好歹”的行为。
叶绻被说得脑袋都快低到地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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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焰这招攻入敌虫内部,实在是玩得太绝了,叶绻这种单纯的小猫咪根本招架不住前辈和好友的群起攻之,没说两句就迅速妥协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惩罚”他的雄主,雄主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就是一个无情的、啊不对,是乖巧的猫猫吊坠,任由雄主揉捏搓圆。
——就是不知道如果战晓和林箬凡知道所谓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是指雄虫想要和危险的长尾二十四小时贴贴,又会是什么心情。
……
从二十一区回来的半个月后,司焰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猜测。
接收器确实不存在,但是精神力场不一定。
那天他用精神触角试探了两区边界,虽然他没感受到精神力场的存在,但是他发现在他的触角越过某个界限的时候,追忆森林肉眼可见地产生了一些变化。
森林震动,鸟兽四散,会飞的廖兽腾空而起,但却怎么也飞不出森林。
异常的现象说明追忆森林附近确实存在某种精神力场,只不过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试探不出来而已。
并且,这种精神力场还不是通过科技手段铸成的。
其实想想也是,虫族的精神力理论那么差劲,精神力场这种高级的东西,虫族做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是科技制造,也不是天然形成的。
唯一剩下的一种可能,只能是……怪力乱神了。
虽然很离奇,但是撇去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最后剩下的结论,再怎么不合理,也只能是现实。
司焰倒也想过有那么一只虫、或者几只虫联手铸成了这片精神力场,但是这个结论,其实就和怪力乱神没什么差别。
人类的精神力理论上不存在上限,如果人类和虫族在这方面的能力差不多,那某只虫靠一己之力支撑起一个精神力场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但是短时间内做到,和数年如一日的维持,压根就不是一码事。
而且不管怎么说,能从第一区抵达第二十区的精神力场也过于庞大了,即使是司焰也没办法做到这种事,他的精神力要是能强到这个地步,种族的存亡都得在他一念之间……人类也就不会被异兽袭击到家园破碎了。
人和虫都难以企及的精神力场,只能靠更高维度的东西来想办法了。
如果精神力场确实存在,那么虫族一直信奉的虫神,或许、有可能、大概率……也真的存在。
关于虫神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其实司焰周围所有的虫早就给过他肯定的答案。
叶绻就不谈了,司焰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拿“虫神使者”把他耍得团团转的事。
在猫猫卷研发治疗型舒缓剂的时候,员工们虫手一个虫神雕像,天天上班之前先拜神,雕像刻的还是他的脸。
场面要多离谱有多离谱,最后还是通过雄虫保护法才约束了员工们狂热的信徒行为。
种种事宜,现在再想起来,司焰才意识到,虫神在虫族深入虫心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虚幻的信仰。
哪怕去问和神学格格不入的理性派代言虫、科研专家宋轻言,得到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虫神?是啊,我见过,你没见过吗?哦对,你以前是劣虫,没见过也正常,再过两天就是虫神祭典了,你可以参加一下,近距离感受虫神的荣光。”
放在以前,司焰肯定会回他大可不必,但是现在嘛,司焰还真的对虫神祭典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论一个无神论者的动摇。
在虫神祭典到来之前,司焰开始恶补虫星历史。
他本以为自己能在历史中发现一些端倪,没想的是,端倪确实发现了,但是因为太荒谬了,与其说是端倪,不如说是bug。
历史上记录到虫神降临的次数不少,但影像资料却几乎没有,文字描述还非常模糊,都是类似“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听见了虫神的声音”之类模棱两可的措辞。
虫神像的雕塑,用的虫神使者的脸,几十代使者,就有几十种神像。
就离谱。
身为无神论者的司焰,都要按耐不住对这群有神论者指指点点的念头了。
为了避免过激言论,无神论者暂时放下对虫神的研究,去查种植地。
就星网上存在的记录,种植地的问题已经持续了二十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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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二十年之前,再往前推个十几年,虫星一直处于战争时期,而这场战争存在两个结束的节点。
第一个节点,在二十六年前。
当时,虫族在主要战场上取得了全面胜利,大众认可的战场已经结束,之后继续征兵继续作战的目的,主要是清理小战场以及处理一些战场遗留的问题。
又过了二十年,也就是到了叶绻退役的那个时候,第二个节点到来,被强制征兵的军雌们全部退役,到这一刻,战火才算真正平息。
第一节点结束后没多久,种植地的问题就开始突显,在这之前的二十四区除了矿区就是荒地,后来因为粮食不够吃了,所以花了很多年,把二十四区的荒地全部都开发成了农业区。
农业区的诞生也让二十四区的经济好转了不少,二十四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孤虫院特别多,在农业区成型后,收养劣虫的孤虫院数量直接翻了一番,条件也好了不少。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种植地危机反而给了劣虫们一线生机。
突如其来的“化茧”
捏着鼻子看完了虫星的历史后, 司焰整个人上上下下都写满了两个大字——
无语。
虫族信奉虫神,而虫神会挑选使者行使祂全部的神权,这么套一看就有问题的一言堂模式, 在虫族居然沿用了好几千年。
但凡遇上一任脑子有坑的神使, 就能把整个虫族给带到沟里去。
而且从留存的记录上来看, 历史上脑子有坑的神使还真不少。
葵兰族的地位之所以如此低下,就是因为连着两任神使都对葵兰族有偏见, 之后的几任虫皇不管是不是神使, 都延续了这个潜规则。
一想到始作俑者一句轻飘飘的“葵兰族不服管教”, 就让整个葵兰族过了几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司焰就有一种把虫神使者给剁了的冲动。
可惜的是,虫神使者并不是代代都会出现, 距离上一任虫神使者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 新任使者却一直没有出现。
目前的皇室根据世袭制来决定下一任虫皇的虫选, 世袭制存在多个继承者, 还会受到各个顺位继承虫背后势力的影响, 在司焰看来, 这种方式可比虫神拍脑袋决定谁来做虫皇要好多了。
司焰对虫神祭典产生的些微的兴趣,在这么一通调查后, 基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再一查祭典时间, 很巧,正好赶上了他家卷卷生日的那天。
这下好了,连纠结的功夫都省了。
在他心爱的雌虫面前,不管是虫神还虫皇, 都得靠边站。
……
为了能让卷卷过一个完美的生日, 司焰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这次生日宴,是司焰第一次、也大概率是最后一次为叶绻庆祝, 他希望它能足够圆满。
小虫崽和小伙伴最好都能到场,不过宋轻言肯定是请不来了,他为了拿到觐见名额费了不少劲,就算天塌了他也得去祭典。
刚认识宋轻言那时候,司焰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良师益友这种好事大概率是轮不到他头上的,果不其然,宋轻言妥妥的就是个超级大损友,还是特别不靠谱的那种。
好消息是,南郁青很乐意抛下他执拗的雄主来为叶绻庆生。
南家向来不接触皇族,所以南郁青并没有非要参加祭典的理由。
正好南郁青这两天在猫猫卷本部处理事务,猫猫卷距离司焰家又很近,他来的时候还能绕个路捎上叶醉醉和他的小伙伴唐诺,省去了司焰亲自跑一趟去接的功夫。
——可比宋轻言靠谱多了。
基地的葵兰虫这里,司焰也通过战晓和林箬凡这两个靠谱的队友给每一只葵兰猫猫安排好了任务,等叶绻起床后,他会发现整个基地一只虫都没有,而地上却出现了引导他前行的箭头。
等叶绻按照箭头的指向走到距离基地大概一公里外的田地,他会发现地里枝繁叶茂的小番茄围成了重重叠叠的几层爱心。
这些是司焰平时辛苦耕种外加最后两天偷偷修剪的成果,不是多了不起的东西,就和那个丑萌丑萌的猫咪吊坠一样,讲究的是一个心意。
等叶绻被带有指向性的爱心引到田地中央,他会在那一小片没有植物的空地上,发现一枚装在小盒子里的戒指。
当他拿起戒指,司焰就会捧着蛋糕和花束出场,与此同时,藏在附近的葵兰虫都会现身,大家一起为叶绻庆生,顺便见证一下放在整个虫族都算得上前无古虫后无来者的“雄虫表白现场”。
……
生日宴前一天,整个基地都有些蠢蠢欲动。
叶绻一整天都觉得不对劲,不管是小伙伴们和他说话的时候饱含深意的目光,还是别的葵兰虫们狂热的视线……都很不对劲。
但是当他婉转地询问他的同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答“什么事都没有”、“你想多了”、“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不管是过于高昂的语气,躲闪的目光,还是僵硬的肢体动作,全都如出一辙。
——更不对劲了。
——顺带一提,当天还是阴天,一整天都在飘着小雨。
到了晚上,叶绻躺在床上回忆起白天的事,怎么想怎么难受。
作为一只被养得无忧无虑的小猫咪,叶绻在和司焰同居后已经很少有这种睡不着的经历了。
夜晚的加持下,叶绻不可抑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小伙伴们看他的目光为什么这么奇怪,他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呢?出了通缉犯夜袭的事后,他被宋轻言严词警告不要在直播里暴露他们的位置,所以这段时间他连直播都没开,每天就是聊聊天晒晒太阳吃吃点心,根本没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啊……
叶绻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他想要和自家雄主说说话排解郁闷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雄主居然已经睡着了!
把熟睡的雄虫摇醒这种事……这已经不是涉不涉嫌违反雄虫保护法的问题了,任何一只神志清晰的虫不可能这么做。
没有倾诉对象的叶绻顿时更委屈、更睡不着了。
雄主平时都很晚才睡,为什么偏偏今天这么早睡?
是不是雄主也觉得他做了错事,特地不理他,想让他好好反省?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他到底……做了什么呢……
到了明天大家会不会变回原样呢……
想着想着,叶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来回忆起来,叶绻无比感谢那一整天的异常状态,让心里藏着事的他睡得很不安稳。
正是这一点不安稳,让他在铺天盖地的精神力下,硬撑着睁开了眼睛。
——很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沉。
叶绻又困又累,大脑迟缓,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整只虫都像泡在水里一样混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换成平时,叶绻大概率是两眼一闭继续睡了,不过这一刻,叶绻心中积攒了一天的不安一起爆发,长尾随之冒出。
宛如蜘蛛网一样将叶绻重重包裹的精神力被长尾击破,顿时,缠绕周身的困意和压力如潮水般褪去。
叶绻终于清醒了。
这一幕几乎可以被记录到教科书里去,作为视频资料印证葵兰族最被诟病的特点——
六亲不认,不服管教,狠起来就连雄主都能反抗。
睁开眼睛后,叶绻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入目所及是铺天盖地的白,到处都是一片雪白。
雪花充斥着整个房间,有飞舞在空中的,也有落在床上和地上,堆成一个又一个小雪堆的。
不过,身上的短袖和略有些热的体感很快让叶绻反应了过来,现在是夏天,所以这不可能是雪。
“雄主……雄主?”
叶绻开始寻找司焰,但是他找不到,司焰根本没有躺在他身边,整个房间里都看不见司焰的身影。
叶绻拿起手环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
以往这个点,司焰也就是刚起,或者虽然醒了但是快乐地赖在床上和他贴贴。
但是今天,叶绻身边的被窝已经凉透了。
“雄主——”
叶绻一边呼喊司焰一边下床,他的声音颤抖,心里慌得不行。
基地的房间坐北朝南,平时一大清早就会洒满阳光,温暖又敞亮。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到了早上,房间里却暗得出奇,给虫的第一感受仿佛还在午夜。
叶绻察觉到了什么,下床后第一时间跑到窗台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阳光正好,和煦明媚。
但是,叶绻的目光却一点都没法被阳光吸引。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巨大到能把阳光都挡住的白色物体。
那是,一个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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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巨大的、茧状的巢。
巢的周围是如蛛网般的片状白絮,像是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布帛,延绵数里,遮天蔽日。
这一刻,叶绻醍醐灌顶般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什么天外来客,什么靠精神力伪装成雄虫。
还有那些司焰写在手环备忘录里、以为他不知道、但他其实早就在司焰把手环丢给白团子的时候意外见过的、类似“遗书”的日记。
假的,全是假的。
还有化茧,什么化茧!
根本没有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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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筑巢,是天赋极高的虫族幼崽在二次觉醒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特殊现象。
能引发筑巢现象的雄虫幼崽一出生就会展现出极高的天赋,成年之前都会被雄虫协会保护起来,并在安全的孵化基地里完成他们的二次觉醒。
像是这种在野外筑巢的幼崽……过去的几千年里都没有发生过一例。
这不仅是协会的失职,还是所有和司焰接触过的虫们的失职。
那么多虫,那么多双眼睛,包括一直和朝夕相处的叶绻——
居然没有一只虫发现,司焰是一只雄、虫、幼、崽!
没有谁会在见到这样的画面时,还对司焰的身份产生怀疑。
他毫无疑问就是一只雄虫,没有成年的那种。
哪怕是叶绻这样被司焰洗脑洗了快一年的虫,在这个巨大的巢面前,种族的本能依然给了他无可撼动的答案。
要是有什么雄虫幼崽排行榜的话,司焰绝对能成为“离谱榜”第一名的幼崽。
——这只幼崽不仅非常擅长胡说八道,还通过强大的精神力自圆其说,骗过协会,假装自己完成了二次觉醒,甚至还以幼崽的身份收了雌侍!
打击过大,以至于有些麻的叶绻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雪”的真身是什么了。
那大概是某些虫,都已经在二次觉醒了,还一心二用分出来的精神触角。
触角努力爬到一公里外,一边消散成白絮一边罩住他心爱的雌虫。
最后的时刻,司焰妄想叶绻能沉沉睡去,不要来见证自己的“终场”。
只可惜,虚弱的精神触角没能达成他的心愿。
叶绻不仅见到了,还准备录下来留作纪念。
倒下的猫猫们
对于司焰而言, 茧化来得是那样突然,又是那样不可阻挡。
他刚刚把蛋糕送入烤炉,正准备和南郁青打个通讯, 告知一下一会儿碰面的地点, 眼前骤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这一刻, 司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心里是他准备了好几天的生日惊喜,刚开始烤的蛋糕, 以及那些一大清早就纷纷起床来帮忙(看热闹)的葵兰虫们。
还有他的卷卷。
还有那些他没来得及说的话。
他的身世, 他的过去, 他的爱。
他还有那么多事没做,那么多话没说。
……他不想死。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铺天盖地的白絮像海啸一样吞没了整个厨房。
不管是钢筋水泥还是砖瓦白墙, 在白絮面前, 都像豆腐块一样被柔软无力。
司焰心心念念的蛋糕胚和烤箱一起, 相伴着葬生于白色的海洋。
把周围的一切都碾成废墟后, 白絮还在扩张, 不断扩张。
地震般的动静持续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停下, 巨大的巢穴凭空出现,像是一朵诞生在大地上的花苞。
花苞仿佛心脏一样有规律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 都能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得亏司焰被关在巢里,他本人要是在巢外,见到这样的场面,都得大呼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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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本不是司焰见过的、或是听过的茧化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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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化是星际时期人类的终场, 是死亡的代名词, 哪有一个人死的时候,顺便把周围几百米都给炸得灰飞烟灭的?
这不能叫茧化, 这得叫天灾。
茧化要是这样的,那人类提到茧化的时候,就不该是满脸的惋惜,而是满脸的惊恐了。
好在司焰这次为了给叶绻庆生,给所有的葵兰虫都安排了工作,大家都去忙碌了,不在他身边,厨房也是他临时在田边小屋里搭建的,里面除了他以外一只其他的虫都没有,所以,虽然动静很大,但是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被毁掉的只有一些田地和建筑。
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司焰是第一次“茧化”,没有经验,完全不知道“茧化”会带来这样严重的后果,要是真的有葵兰猫猫因为他的疏忽而伤亡……那他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
葵兰虫们虽然不在附近,但也离得不远。
他们自然也就成了第一批发现司焰筑巢的虫。
完成了工作的猫猫们聚在一起,备好瓜子水果和小点心,一个个就等着一会儿吃瓜鼓掌起哄欢呼呢,巢出现的瞬间,猫猫们手中的瓜子纷纷吓掉了。
天啦噜,那是什么——
猫猫们一起回头,看向他们的领头虫战晓。
战晓因为和叶绻关系近,脑子又灵活,所以司焰被委以重任,起码在这次的庆生活动里,他就相当于是大家的主心骨。
然而这一刻,战晓一直能说会道的舌头像是打了死结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巢,耳畔响起叶绻和他们分享的和雄主有关的事,比如二十四小时都在撒娇、非常黏虫、热爱贴贴……当时他以为叶绻是在明着秀恩爱,还嘲了他几句,现在,现在这——
这还真是筑巢期啊!
同样目瞪口呆的林箬凡努力挽尊道:“是不是有,有什么误会……”
“对,对,一看就是误会。”
“是不是有陌生的雄虫路过这里,不小心筑巢了?”
“哈哈哈,这是哪里来的雄虫啊,这么粗心。”
“雄虫协会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猫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面对着一群对皇帝不存在的新衣掩耳盗铃的虫们,现场唯一一只诚实的小虫崽英勇发言了——
“雄虫哥哥还是幼崽诶,那我是不是有机会啦?”
战鼓小朋友鼓着腮帮子,萌萌地说道。
战晓一把捂住战鼓的嘴。
猫猫们:“……”
装,装不下去了。
叶绻的雄主真的是一只未成年幼崽!
这只幼崽一天天的在田里种菜,自己风吹日晒,雌君却躺在一边喝着冰镇西瓜汁……
对了,幼崽居然还能有雌君。
究竟是协会疯了,还是他们在荒星上待得太久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猫猫们在风中凌乱。
“我,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一只葵兰虫弱弱地问道。
“这,要,要不报警吧?”另一种猫猫虫提议。
半晌,战晓终于开口,拍板接下来要做的事:“报警吧,让警卫队去通知雄虫协会,我们就在这里守着,不让别的虫靠近,等协会的虫来。”
其实,等到葵兰虫们想起来报警的时候,他们就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了。
农业区虽然地广虫稀,但也没有那么稀,司焰的巢放在虫星历史上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小,动静也极其骇虫,连带着大地都在震动。
附近的居民和基地里的虫不约而同地拿起手环报警,一时间农业区警卫队的通讯都被打爆了,短时间内所有的线路全都显示占线,根本接不进新的电话。
农业区的警卫队实在是活久见,上一次逮到闻名虫星的通缉犯已经是开了眼了,这一次更好,雄虫幼崽在田里筑巢了?
什么玩意啊,电影看多了疯魔了吧?
要不是连着进来了上百个内容一致且情绪激动的报警虫,警卫队员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能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的。
救命啊,他们这可是农业区啊,二十四区的农业区,一个与世无争、幽静惬意的地方,怎么搞得比中心城区还要业务繁忙啊?
而且这业务也太离谱了!幼崽筑巢?这种事要怎么处理啊?
就连最有经验的老警卫员都完全没遇到过这种事。
可怜的农业区警卫们一边抑制着想要报警求救的冲动,一边垂头丧气地出车了。
……
警卫队的车没过多久就到了。
三辆破破烂烂的车上下来了一大群虫。
战晓主动上前说明了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明的情况,筑巢是虫族优先级最高的特殊信号,哪怕是虫皇的登基典礼上有一只雄虫幼崽筑巢,典礼也得立刻中止,腾出地方来给幼崽筑巢。
任何一只虫,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警卫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战晓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收到了上级的命令,要带这只雄虫离开,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带他走?”战晓迷惑道:“筑巢还能带走的?这个要怎么带啊,重量倒不会太重,但这个体积不好动吧?”
带头的虫冷笑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明显不像是警卫会随身佩戴的、连型号都看不出来的激光抢。
战晓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们不是警卫,你们是谁?”
“我们当然是警卫。”带头虫说道:“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然吃苦头的可是你自己。”
战晓:“呵呵。”
只一秒,长尾便从他身后甩出,直取“警卫”的命门。
激光枪打在长尾上,只来得及烧焦几根毛发,就被长尾强行扭断。
面对几十只虫,战晓半点惧意都不显,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双方刚刚交战,几十只葵兰虫便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几十条长尾像夺命的绳索一样在空中摇曳。
他们刚才都躲了起来,让战晓一个去沟通,因为他们怕虫太多吓到警卫队,但是现在的场面,他们都已经看出问题了,来的根本不是警卫队,而是想要伤害司焰的虫。
别说就这么几只假警卫了,就算数量再翻个十倍,葵兰虫们都不带虚的。
面对多到可怕的葵兰虫,领头的虫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按下了手环上的某个按键。
下一秒,葵兰虫们一个个都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僵在了原地。
长尾的存在让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但不多。
随着第一只葵兰虫轰然倒下,其他的虫也一只接着一只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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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管理部为了防止这些从荒星回来的葵兰虫们失控,在他们身上安插的“保险装置”,在这一刻启动了。
“保险装置”不会对葵兰虫们的生命造成威胁,只会让他们陷入短暂的昏迷。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短暂的昏迷也已经足够致命了。
这道“保险装置”的开关应该掌握在宋轻言手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虫都不可能启动“保险装置”。
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是宋轻言叛变了,要么是……他出事了。
前者的概率渺茫,而后者……后者,想必任何虫都不愿意见到。
战晓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意识到事情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筑巢、幼崽、刺杀……
一切都早有征兆,有什么虫一直暗地里在对司焰虎视眈眈,只是他们都过于迟钝,没能及时发现对方的目的所在。
好在——
并非所有的葵兰虫身上都有“保险装置”。
“交给你了……”
战晓看了一眼依然保持站姿的林箬凡,终于抵抗不住“保险装置”的威力,陷入了昏迷。
爱是铠甲
见葵兰虫们尽数倒下, “警卫们”也都不装了,一个个都解开了不合身的警卫服,掏出来了一堆和警卫队的画风完全不符的武器来。
“都注意点, 别把衣服给脱了。”领头虫制止了队员们的行为:“等转移完雄虫, 还得能嫁祸给葵兰族, 这活麻烦得很。”
“呵。”
林箬凡目光如冰,挡在巢的面前一动不动。
他的手中没有武器, 但他身后那条雪白的长尾, 比任何武器都要更加具有威慑力。
“小哥, 不如行个方便,你一只虫对上我们这么多虫,也讨不到好, 况且——”
领头虫拍了拍他的激光枪:“况且这玩意, 可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种虫的。”
“你确定……只有我一个?”
林箬凡冷冰冰地说道, 脸上不仅没有半点退意, 甚至还写满了无畏。
这些虫是有备而来, 他们很了解葵兰虫, 尤其是他们这些从荒星回来的葵兰虫。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 在场的葵兰虫里, 并非全都是罪雌,也不是每一只身上都有“保险装置”。
他们更不知道,在场的葵兰虫里,有一只特别的虫。
他在长期爱意的浇灌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以至于所有的同族见到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领头虫笑了声, 不屑地说道:“装腔作势就没必要了,我们对你们的事, 可是清清楚……”
最后一个“楚”字还没说出口,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痒。
伸手一摸,摸到一条毛茸茸的、像围巾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条长尾。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他的脖子上的长尾。
领头虫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一下子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你对我们的什么清清楚楚?”
叶绻出现在领头虫身后,而他的身侧,是一堆倒在地上或是哀嚎或是干脆陷入昏迷的虫。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领头虫,一刹那的时间,就成了光杆司令。
领头虫:“……”
这,这是哪里来的虫,又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林箬凡言简意赅地说道:“小心,他们不是警卫队,他们是坏虫,想要带走你的雄主。”
叶绻道:“看出来了。”
“大,大哥饶命,我是拿钱办事啊!要报仇您得去找我们雇主啊,我就是个打手,我可是无辜的啊!”
领头虫怂了,当场开始求饶,彻底没了刚才那嚣张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绻惊讶道:“你们的职业素质这么低吗,不再坚持一下吗?”
领头虫:“……大可不必!”
挂在他脖子上的长尾相当于是抵在他脑门上的枪,随时都能要了他的狗命,小弟们也全倒了,他一个普通虫对上两只葵兰虫,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叶绻妥协了:“好吧,那你说吧,是谁花钱雇的你?”
“是皇室的虫,我在星网……”
领头虫回答到一半,突然浑身开始抽搐,两眼上翻,口吐白沫。
叶绻的动作无比迅速,迅速松开他他并试图急救,但是,依然没有赶上。
短短的几秒钟后,领头虫失去了生命迹象。
紧接着,躺在地上的虫们纷纷停止了呼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箬凡纳闷道:“怎么回事?服毒自杀?”
叶绻道:“……不像,应该是雇主动的手。”
可是,雇主是怎么知道事情即将败露的?
虽然附近都是农田,但是司焰的巢自成一个盘丝洞,把周围的一切都拖入其中,就连站在地面上的叶绻都觉得视野非常差,远在天边雇主,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准确“观察”他们的呢?
叶绻皱起眉头,他有很不好的预感,非常非常不好。
半分钟后,高空中传来的轰鸣声解答了他的疑惑。
好几架飞船在空中现身,隐形涂料的加持下,叶绻和林箬凡一直都没能发现它们的接近。
飞船打开舱门,军虫拿着扩音器喊到:“所有葵兰罪雌,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远离雄虫!”
再怎么厉害的雇佣杀手,都不可能入侵军用飞船,这一次来的,是真的警卫队和雄虫协会。
他们是真的为了保护司焰而来的虫。
但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箬凡脸色煞白:“不能让他们接手,筑巢期的幼崽非常脆弱,这些警卫队里只要有一只虫有问题,就……”
“我明白。”
叶绻看着漫天的飞船,心里就和明镜似的。
第一批的“警卫”从一开始就是牺牲品,即使他不动手,这些虫也会在飞船到来之前全部死亡,为的就是营造他们葵兰虫袭击“警卫”、伤害雄虫的假象。
好消息是,为了避免伤害到雄虫,来的并不是装载重型兵器的军用飞船,而是用以运输货物的飞船,没有任何武器,仅作为运输工具使用。
虽然架势看着很大,但并不存在一击必杀的能力,想要制服他们这些葵兰罪雌,还得落地和他们肉搏。
这就是幕后主使必须要放倒葵兰虫的理由。
量变带来质变,那么多的葵兰虫,即使对上几船的虫,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九成九的警卫和协会的虫是为了保护司焰而来,但他们之中一定混入了内鬼,内鬼不仅会杀死雄虫,还会营造雄虫被葵兰虫伤害而筑巢失败不幸死亡的假象,一箭双雕,借刀杀虫。
眼下最后的防线就剩下叶绻和林箬凡,一旦他们被逮捕,司焰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箬凡,你走吧。”
“这怎么可……”
“走!”叶绻厉声道:“你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你立刻走,去十五区,替我告诉醉醉,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和他雄父一起回来。”
“……”
林箬凡深深地看了叶绻一眼,最终咬了咬牙,转头朝着车库的方向跑去。
筑巢现象持续时间不定,短则几分钟,长则好几天。
光是看巢的大小,就能基本排除几分钟的可能性,但是持续几天的可能性,却完全没法被排除。
他绝无可能在那么多的警卫面前支撑那么长的时间,留下来确实毫无意义。
飞船很快落地,拿着扩音器的警卫依然在叫喊着那两句话“立即投降,远离雄虫”。
训练有素的警卫大部队将叶绻重重包围,同时,少量警卫在两翼张开,他们手里全都扛着一台足足一虫高的大型机器。
这种机器叶绻见过,是只会对雌虫起效的虫核干扰仪,经常被用于摘除罪雌虫核的手术上。
而虫核干扰仪对葵兰虫的效果尤其明显,可以让长尾状态的葵兰族加速长尾的收回,只要长尾消失,葵兰虫就和普通虫没有什么差别了。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再进行逮捕,风险就会降低很多,也能避免葵兰罪雌鱼死网破袭击虫巢的可能。
但,那是对普通的葵兰虫而言的。
叶绻和他们不一样。
雄虫日日的精神力浇灌和他早已养成习惯的精神力运转,铸成了他坚不可摧的铠甲。
叶绻举起手,仿佛是要做出投降的动作,但举到一半却换了个方向,往前伸出,对着警卫们勾了勾。
“来吧,一起上。”
叶绻说。
几乎是同一时刻,启动了一分钟的虫核干扰仪突然发出了不详的红光警告。
死地
见过虫核活跃度超过一百的葵兰虫吗?
以前肯定是没见过的,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一批又一批警卫像韭菜一样倒下,面对着仅仅一只葵兰虫,却毫无还手之力。
最可怕的是, 好几个小时的缠斗之后, 警卫们肉眼可见的士气大减, 节节败退,而那只葵兰虫却越战越勇, 不论是动作还是力量, 都在逐步攀升。
一起攀升的, 还有他匪夷所思的虫核活跃度。
虫核干扰仪自带的活跃度检测指针像疯了一样乱跳,最后停在一个恐怖的数字上。
一百二十五。
“艹,什么玩意。”
上过战场且见多识广的警卫队长见到那个离谱的数字时, 没能忍住心中的震惊, 骂了一声脏话。
活跃度三十的葵兰虫在长尾状态下能以一抵十, 超过五十的葵兰虫放在军队里别称百虫斩, 活跃度一百二十五的葵兰虫……
再多的警卫在他面前也和兔子对上狼无异。
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 他们根本就没有制服这只葵兰虫的可能。
唯一能指望的长尾自行消失也成了妄想, 超过一百活跃度的葵兰虫,和普通的葵兰虫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虫核干扰器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没有虫知道这条长尾能维持多少时间。
历史上从未出现过活跃度超过一百的葵兰虫,哪怕是在战争时期,那些在战场异常活跃、功绩是普通战士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葵兰虫战士,在事后的检测中, 他们中最高的活跃度也就只有九十五而已。
活跃度超过九十的葵兰虫, 几乎能和重型攻城武器划等号,而一百二十五……
那就是天灾本灾了。
“撤退, 呼叫总部支援。”
警卫队长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继续耗下去,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损员,而那只葵兰虫
说是撤退,但警卫们也没法退出太远,雄虫还在这里,即使明知是送死,他们也必须要保证雄虫的安全,一旦叶绻对巢发起攻击,那就是他们必须要以命相博的时候了。
好在,叶绻既不会攻击司焰,也不准备赶尽杀绝。
见警卫们回撤,叶绻完全没有追击的意思,他主动和巢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在网状白絮的末端席地而坐。
他依偎着满是雄主气息的白色蛛网,懒洋洋地甩着长尾,过了半晌,甚至眯起了眼睛,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离他最近的警卫们眼睛都看直了。
刚刚还宛如杀神的葵兰虫,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软软绵绵的小猫咪那样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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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原本已经扩展到了极限的巢,又拼尽全力努力了一把,把自己膨胀了那么一丢丢,直到末端的精神触角、也就是片状白絮聚拢成片,像是一床被子似的,盖在了略有些犯困的雌虫身上。
雌虫侧过头,亲了亲朝他聚拢的白絮。
没有只言片语,仿佛融为一体。
……
时间回到司焰筑巢的一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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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星第一区张灯结彩,迎接着祭典的到来。
这是皇宫一年一度对外开放的日子,到处都能看见驻守的守卫。
宋轻言拿着觐见名额,又有宋家背景和猫猫卷为他背书,一路上畅通无阻,整座皇宫几乎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路过一扇半掩的门,宋轻言虽然完全没有听墙角的心,却不可避免地听见了门内传来的嬉笑声,打闹声,还夹杂着几声娇柔讨好的“陛下”。
今天是虫神祭典,这里是对外开放的参观区,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在参观区里和客虫搞上,这一届虫皇真的是无可救药。
宋轻言眉头紧锁,后退半步,对着在不远处的墙角处站岗的守卫招了招手。
身穿红色军装且佩戴胸花的守卫小步跑到宋轻言身前,向他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守在门口,保护好你们陛下。”宋轻言道。
“是,是……阁下。”守卫愣愣地回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职责并不在此,在墙角站岗才是他的任务。
虫皇陛下身边有贴身侍卫看护,而且这一任虫皇比较惜命,即使在做那种事的时候,都不会让他的贴身侍卫去守门,而是要他们就在旁边看着,既能防止外来的虫刺杀,又能防止身下的虫反抗。
但是,他好像无法拒绝这位阁下的命令。
而且,他的身体甚至先大脑一步作出了回应,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阁下”是一只雄虫,正确的称谓应该是“尊贵的雄虫阁下”,而不是简单的“阁下”。
宋轻言继续往前走。
本就心烦意乱的心,意外听见虫皇的墙角后,更加乱得不行。
不管外面的天气怎样,皇宫永远四季如春,温度适宜,但宋轻言却由内而外地感到燥热,燥热到脱了外套挽在臂弯里都没有丝毫缓解。
祭典即将开始,面对着一路上为他引路的侍卫,宋轻言却不理不睬,朝着与祭典大厅相反的方向走去。
明明是第一次踏足皇宫,他却好像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在哪里。
渐渐的,他前往的地方越来越荒凉,来客越来越少,守卫也越来越少。
直到——
一位来客也看不见,入目所及只剩下整齐排列在走道两边足足十几米的守卫。
和之前那些打扮得非常有节日氛围的守卫不同,这里的守卫手持长枪圆盾,身穿银装素甲,如铜枪铁壁般镇守道路尽头的房间。
宋轻言还想再往前走,却遭到了守卫的阻拦。
守卫连他的证件都不查看,直截了当地说:“阁下,此处禁行。”
“凭什么禁行?”宋轻言甩开他在门口拿的地图:“今天是虫神祭典,皇宫除了虫皇居所和机密场所以外全部对外开放,你自己看地图,这里既不是虫皇居所,也不是机密场所。”
事实上,地图上在前一个路口就结束了,压根没有这片回廊,也没有回廊之后的房间。
这里明明是皇宫的一部分,却仿佛被刻意忽视了一样,就连在地图上都没有一席之地。
到处都在奏乐,到处都在庆祝,但走到这里,一切戛然而止,仿佛有一道结界,把所有的快乐和喜悦甚至悲伤都隔绝在这片死地之外。
守卫不回答宋轻言的问题,而是重复刚才的话:“阁下,此处禁行。”
宋轻言:“我不进去也行,你帮我带个口信,或者帮我带点东西进去。”
守卫:“阁下,此处禁行。”
宋轻言叹了口气。
不管他说什么,怎么闹,怎么吵,对方都只会回他这一句话。
以不变应万变,再多的计谋都得铩羽而归。
他是一只雄虫,还是搞科研的雄虫,没有半点武力值,也没有硬闯的本事。
无可奈何的宋轻言只能屈膝弯腰,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了地上。
花是进门的时候收到的,所有的宾客都有。
新鲜采摘的紫罗兰、黄玫瑰和作为点缀的满天星,花瓣上沾着露水,娇艳欲滴。
皇室再怎么挥霍无度,国库空虚,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庆典上吝啬一束为宾客们带来喜气的庆祝花束。
宋轻言一路走来,一路上都是铺满鲜花的红毯和挂着彩带和彩灯的廊柱,绚丽夺目,五彩斑斓。
唯独这里,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宋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道路尽头的房间,垂下头,转身离去。
走出不到五步路,宋轻言就撞上了熟虫。
“好久不见,宋家的虫。”颜皇侍笑着和他打招呼。
“我已经不是宋家的虫了。”宋轻言道。
“怎么会呢,血脉传承,密不可分。”
“……”
宋轻言扯开一个微笑:“我刚刚路过会客厅,正好遇见虫皇陛下正在进行‘血脉传承’,不愧是皇室,对于血脉传承的理解果然不是我们这种普通的虫可以企及的。”
颜皇侍的笑容一点一点裂开,很快成了一张丑陋扭曲的脸。
宋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麻烦让一让,我要去参加祭典了。”
“祭典,恐怕你是参加不了了。”
颜皇侍一挥手,身后两只侍卫虫立刻动手,一左一右架住宋轻言,捂住嘴,往不远处的房间里拖。
“!!!”
宋轻言震惊地瞪大眼睛,他怎么都没想到颜皇侍会在这里动手。
宋轻言拼命挣扎,试图引起守卫们的注意。
守卫们就在他的身后,余光就能看见他这里的动静,但是……没有一只虫出手相助。
他们就像是一幅幅壁画,或是一尊尊雕塑,与那片死地融为一体,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放弃吧,这里的守卫救不了你,就算天塌了,他们也不会动一下。”
颜皇侍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守卫们,用鼻子发出一声嗤笑:“我还得感谢你……走到了这么个地方,给了我提前动手的机会。”
第三次效忠
进入房间后, 侍卫按着宋轻言的脖子,把一支针剂打进他的血管里。
“你想干什么,你给我打的什么?我可是雄虫!”
宋轻言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完全是任虫宰割的状态, 虽然他拼命想让自己不露怯, 但颤抖的声音早就把他色厉内荏的状态暴露得七七八八了。
颜皇侍道:“放心,这可是好东西, 它能保证你情绪稳定。”
宋轻言根本不相信颜皇侍的话, 眼里充满了戒备。
但是很快, 他发现对方并没有说谎。
一针下去,他那因为剧烈挣扎而砰砰直跳的心脏很快平静了下来,浑身上下的热汗迅速凉透, 沾湿了他的衣服, 甚至就连他的声音也停止了颤抖, 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这支针剂真的在从生理上维持他情绪的稳定, 效果堪比强效镇定剂。
虽然摸不清颜皇侍到底想干什么, 但托他的福, 宋轻言的脑袋确实运转得更顺畅了,说话也清晰了许多:
“你到底想干什么?”
颜皇侍悠悠然说道:“听说你们雇佣了一批葵兰罪雌, 我的要求很简单, 只需要你把这些葵兰虫的‘保险装置’的权限让渡给我就行。”
这话一说,宋轻言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一点都没猜错,司焰果不其然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掌权的皇族们, 显然并不希望出现这样一个巨大的变数。
之前袭击基地未果被葵兰虫们溜着玩的通缉犯, 就是颜皇侍派来的。
只是,对于那些有可能动手的皇族, 宋轻言有很多猜测,却唯独没有猜到过颜皇侍。
要说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位虫皇的糟糠之妻,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受宠了,他为虫皇生下的皇子,一个比一个荒唐无能,丝毫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至于颜皇侍自己,他都已经到了需要和商虫合作来维持体面生活的地步,他在皇室的地位……别的不说,显然和掌权两个字关系不大。
不管司焰的身份是什么,会给掌权者造成多大的损失,都应该与这位颜皇侍无关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可惜,就是因为宋轻言分析得太对了,所以才会与真相失之交臂。
他觉得一目了然的残酷事实,在身处局中的虫眼中,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对于颜皇侍而言,他记忆中的虫皇依然还是当年那个深爱他的模样,而镜子中早已衰老的自己,也依然覆盖着一层年少心动时的面纱。
看着狼子野心又认不清现实的颜皇侍,宋轻言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做梦。”
颜皇侍冷笑一声,说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就算祭典结束了,我也会对外告知你作为虫神的客虫,被留在了皇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轻言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颜皇侍不是在吓他,而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但是,他们双方都很清楚,即使用上了虫神的名义,颜皇侍也不可能无限制地和他耗下去,就连留他在皇宫过夜都不可能做到。
他也是有雌君的虫,南郁青发现他被扣押后不可能毫无动作,协会也不可能对一只遇害的雄虫坐视不理。
既然不能过夜,那就代表颜皇侍很清楚自己一定能在今天、也就是虫神祭典的这一天,拿到他手中的权限。
凭什么?就凭……这支镇静剂?
不对,还是不对,退一步说,就算他现在立刻妥协交出权限,又怎么样呢?
一旦颜皇侍放他离开,他立刻就会向管理局重新申请或是干脆废除“保险装置”,到时候颜皇侍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这就证明……根本就不会有那个时候,颜皇侍不会给他重新申请权限的机会。
此时此刻,危险已经来到了司焰身边。
宋轻言的担忧一下子飙到极限,他拼命思考着传递消息的对策,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颜皇侍就收到了一通通讯。
接起通讯后,颜皇侍的脸上再也不复刚才的游刃有余,而是变得狰狞万分:“通知他们立刻动手!立刻!”
放下手环,颜皇侍看向宋轻言,语气急切:“现在就把‘保险装置’给我,快!”
宋轻言简单明了道:“不给,滚。”
对颜皇侍而言,现在已经到了最紧急的关头。
巢已经出现,要不了多久,警卫队就会到场。
被逼无奈的颜皇侍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张口吐出了皇室小心翼翼地掩埋了几十年的惊天秘密:
“他还没有二次觉醒,就算觉醒了,也不一定还有记忆,甚至不一定能成为下一任神使,像你这样优秀的虫,在哪里都能大展宏图,何必效忠这样一只命运未知的虫呢?”
宋轻言整只虫都傻了,茫然又无措地说道:“什么记忆?什么神使?他不是……皇子吗?”
颜皇侍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轻言并不像他一样知晓过去的事。
那么,在宋轻言这样普通的虫眼中,司焰确实只是一只流落在外的皇子而已。
颜皇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话已经说出了口,就没有机会再挽回了,他干脆破罐破摔再接再厉,试图一举说服宋轻言:“你想要什么?星币?权力?还是雌虫?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宋轻言没有回答,他还在思考颜皇侍刚才说的话。
但颜皇侍已经等不下去了,他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宋轻言的脑袋上就抵上了一把激光枪。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宋轻言虫生第一次面对着生死抉择,但他的内心却出虫意料地平静:“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拿不到权限。”
他本应该听不懂颜皇侍的话才对,但神奇的是,他却好像能听懂这是怎么回事。
甚至,他好像还知道很多连颜皇侍都不知道的事。
[战争是异兽挑起的,又不是你挑起的,你有什么错?]
[我不同意,更不会帮你做稳定装置,我是你兄弟,我不可能看着你死。]
[前几代神使积累的恶果,凭什么要你来承担?]
[这破院长谁爱当谁当,我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要是虫生有重来的机会,我宁愿那天就死在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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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夜回荡在他耳边、令他无法安眠的声音,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那既不是虫神的声音,也不是什么指引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没有指引,也没有命运,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悔和懊恼。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忘记的过往,即使是神明也无可奈何。
颜皇侍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让侍卫按住宋轻言,自己亲自掰开宋轻言的手,试图强迫他点开手环。
宋轻言拼命挣扎,用脚踹用牙咬,拼尽全力反抗。
抗拒之中,只听见咔嚓一声,宋轻言的食指和中指硬生生被颜皇侍折断,强行按在了光屏上。
“……”
惨叫声根本无法发出,因为身后的侍卫死死勒住了他的喉咙。
宋轻言这一刻才明白镇静剂的作用。
雄虫的手环上一般都有附赠的生命体征监测功能,一旦出现问题就会自动报警并同时告知雄虫协会。
但是,在镇静剂打完后,宋轻言的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哪怕被掰断手指,生命体征也没有出现半点问题,心跳稳定在八十,报警功能根本就不会启动。
咚,咚,咚……
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敲过第十下,宣告着祭典的开始。
拿到了权限的颜皇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钟声回荡的末尾,颜皇侍举拳立于胸口,虔诚又痴嗔地看向半空:
“您的子民永远效忠于您,敬爱的虫皇陛下。”
被松开后完全脱力的宋轻言蜷缩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
剧痛之下,镇定剂霸道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宋轻言的意识模糊不清,又无法陷入昏迷。
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听见颜皇侍的誓言,别的都没听清,就听见两个字“效忠”。
“效忠……”
“去尼玛的效忠……”
“这是我第三次被你拖下水,第三次……再效忠于你……我就是狗。”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颜皇侍看向宋轻言,仿佛在思考要如何处置他。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对雄虫动手,这一步一旦踏出,就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好在,还有葵兰虫可以利用。
杀一只雄虫是杀,杀两只,也是杀。
“关了他的生命监测系统,丢到二十四区去,警卫局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侍卫按下激光枪,忠实地践行颜皇侍的命令。
然而,一枚纯白的羽毛落在激光枪上,把枪口往下压了一分。
激光擦着宋轻言的发尾飘过,没能伤到他分毫。
“这,这是什么……”
侍卫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看见漫天都是这样白色的羽毛。
纷纷扰扰,层层叠叠,如雪片般充斥了整个房间的羽毛,安静地往下落着。
侍卫的心中蔓延出强烈的敬畏,那是一种处于本能的敬畏,让他不由自主地展开骨翅,双膝下跪。
颜皇侍脸色煞白,口中喃喃:“不,不是这样的,殿下——”
最底下的几片羽毛悄然落地,落进……宋轻言混沌的眼里。
突然,原本已经半昏迷的宋轻言突然爆发了回光返照般的力量,他一把按住侍卫往下掉落的激光枪,强迫侍卫把激光枪重新抵在自己的脑门上。
侍卫都被这一下搞蒙了,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挟持谁。
“不装死了是吧,你出来——出来见我!”
飘落的羽毛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在空中,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双方僵持了几秒后,所有的羽毛一齐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去你的……懦夫……”
说完这句话,宋轻言终于陷入了解脱般的昏迷。
谁的走马灯
走马灯, 是一种在人死前,大脑就像放电影一样,自动放完自己一生经历的现象。
对于死前出现走马灯这件事, 司焰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自己快死了这件事, 司焰虽然不想接受, 但……勉强也是能理解的。
司焰不能理解的地方在于——
为什么他看见的这个走马灯,不是他本人的啊?
也太离谱了吧, 在他死前给他放别人的走马灯?
黑白无常怎么干的活, 这特么的都能搞岔?
走马灯的主角, 确实是司焰的脸,也确实是司焰的名字,但对方的人生, 却与司焰毫无关系。
那是一只有着“雌父早逝、边缘不受宠皇子”的身份, 却为了不继承皇位, 而把自己伪装成雌虫的雄虫。
至于伪装精神力的方法, 那就厉害了, 是虫神教给他的。
是的, 真的有虫神。
并且虫神根本不是神殿里供奉的那座雕像,而是像小说里的随身系统一样, 跟在被选中的使者身边, 除了使者以外,其他的虫都都无法听见虫神的声音。
和传说一致的地方在于,虫神确实近乎全知全能,大部分的问题在虫神这里都能得到解答。
“司焰”从小不受重视, 反而养成了自由自在的性子, 他一点也不喜欢尔虞我诈的皇室,每天都在想着赶紧成年, 独立出去,离开这片束缚他的土地。
随身系统——也就是虫神——出现在他十六岁那年。
坏消息是,虫神告诉他,“司焰”其实是一只雄虫,但是因为他的精神力比较特别,成年之前检测不出来,所以才被错认成了雌虫。
好消息是,虫神有伪装精神力的办法,雄虫雌虫亚雌劣虫,从老到少,从少到老,想变成什么都行。
当雌虫当了那么多年,“司焰”的观念一时间也转变不过来,况且这又是雄虫、又是虫神使者的,下一任虫皇的位置妥妥的得落在他身上,“司焰”可不想那样,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当虫皇的料啊,他看他那几个哥哥每一个都比他合适多了。
神奇的是,虫神从来都没有逼迫过“司焰”做任何事,包括继承皇位,相反,虫神就像是个万能许愿机一样,不断满足着“司焰”的心愿。
想一直做雌虫?没问题,虫神爸爸有的是办法伪装精神力;想进皇室附属军事学院?没问题,今年的试题是XXXX,记不住也没事,直接上考场,拿出笔,虫神爸爸直接告诉你答案;没钱交学费?小事一桩,看到那块平平无奇的灰扑扑的石头了吗,把它买下来,里面有极品翡石,转手就能卖出几十万星币。
“司焰”不止一次怀疑过虫神的身份,他总觉得对方比起什么神明,更像是某种诱骗他走向深渊的恶魔。
不过,接触久了以后,“司焰”确定了这玩意应该、可能、大概……真的是虫神,之所以他觉得幻灭,是因为他对虫神有先入为主的“善”的观念。
而事实上,神明没有善恶。
虫星不一定非要再攀高峰,跌落谷底也不是不行;皇室不一定非要严于律己,酒池肉林也还凑合。
虫神并不引领虫族,祂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许愿机而已。
靠着“作弊”的方法进入心心念念的大学后,“司焰”却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本质上来说,“司焰”的入学没有任何问题,皇室附属军事学院的宗旨是为了培养效忠于虫皇或是神使的精英,“司焰”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他都有免试入学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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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十八岁的“司焰”并不这么想,他自负又自卑,看着落榜生痛哭流涕的脸,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窃取军校生身份的贼。
浑浑噩噩地上了两个月的课后,“司焰”误入了宋轻言的实验室,在虫神的指导下,他把几种毫不相干试剂混合到一起,导致宋轻言好几个月的成果功亏一篑。
十八岁的宋轻言直接在实验室和“司焰”动了手,“司焰”当然不甘示弱,两只虫扭打在一起,最后碰倒了真正危险的试剂,引发了原本不属于这个实验室、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特殊反应。
冲天的火光迅速烧光整座实验楼,要不是叶绻正好路过出手相助,后世评价中最伟大的虫皇和几次改变世界的皇室顶级研究员的故事,就得在这里直接完结。
被提溜出来的两只虫,一边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一边还在互相指责,半条命都去了,还想着继续动手。
就突显一个,虫活一口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叶绻一手一只,哗啦啦两下丢进了学校斥巨资建造的池塘里,砸得可爱的锦鲤们晕头转向。
三只虫都在最年轻气盛的年纪,脾气一个比一个大,谁也不服谁。
最后的最后,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本来以为缘分到此为止,没想到绕了一个圈子——
回到了同一个宿舍。
“司焰”直呼好家伙。
原来他那两个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不见所踪的怨种舍友,正是叶绻和宋轻言。
两只虫都不在宿舍的原因也很简单,叶绻在后方部队帮忙处理杂事,平时都住在军营,而宋轻言从暑假开始就睡在实验室,根本没时间回宿舍。
要不是因为这场实验室事故,恐怕到了一学期过完,他们三都能王不见王。
——嗐,这剧情,太烂了好吧。
要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司焰简直想要搞点瓜子嗑一嗑,边嗑边看。
宋轻言那里也就算了,菜鸡互啄,可以理解。
但是,他在卷卷面前也太丢人了,啥也不是,就会哔哔,他要是卷卷,他绝对不会看上这种废物虫。
事实正是如此。
“司焰”的审美和xp和司焰完全一致,他很快就看上了器大活……不对,是漂亮又强大的叶绻,但是叶绻根本不理他,是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的那种不理。
恋情节节败退的“司焰”也没别的虫可以倾诉,只能去找他不打不相识的损友宋轻言。
作为全科满分的超级天才、皇室教授的关门弟子,宋轻言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和“司焰”这样门门倒数的虫混成死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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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差就算了,还不求上进,天天翘课来他这里摸鱼。
要不是看在“司焰”偶尔能给出一点建设性的建议,宋轻言早把他赶出实验室了。
宋轻言不知道的是,“司焰”不是不去上课,他是真的听不懂,去了也是听天书。
别的虫都是正儿八经地考进来的,就他是作弊进来的,作为皇室放养的废物,也没个虫管他,吃喝玩乐他在行,学习,他是真的不行。
如果虫神不给他答案,他都能直接交白卷上去。
不过,爱情确实使虫上进,再加上有宋轻言这个比老师还厉害的学霸辅导,“司焰”的成绩还真的慢慢地好了起来。
虽然只是勉强及格,但也比刚进来的时候全部抓瞎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成绩是他自己考的,不是虫神的,白纸黑字的及格总算是让“司焰”捡回了一点自信。
有了能看能用的成绩,“司焰”总算可以做一些他想做的事了,比如申请进入后方部队,近距离接触他喜欢的虫。
叶绻本来就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高冷,再加上司焰还有着一张即使再挑剔的虫都说不出错的帅脸,很快,叶绻就被总能在特别的地方灵光一现又确实发自内心地喜欢葵兰虫的司焰打动了。
终于把虫追到手的司焰那段时间连走路都是带风的,要不是忙于工作的叶绻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和叶绻腻歪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在司焰和叶绻交往后,宋轻言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实验也更加顺利了。
——哪怕司焰不再一天到晚旷课到宋轻言这里摸鱼,他还是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宋轻言实验上的问题,并且给出非常合理的优化方案。
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宋轻言对自己的评价,当带他的教授热泪盈眶地表示他一定能成为历史上最优秀的研究员时,宋轻言冷静地告诉教授,他只是比其他的虫更加勤奋而已,真正的天才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凡虫可以企及的。
年迈的教授颤抖着手推了推眼镜,他看着一年就学完了所有大学课程并全部全科满分的学生,和那些足以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感受到了凡尔赛的巨大杀伤力。
南郁青比他们小一届,不过年龄上比宋轻言小两岁,在他入学后,司焰的日常生活除了和叶绻秀恩爱以外,还增加了一项帮助南郁青追虫。
宋轻言一开始是没想着这些事的,但后来吧,可能是因为不想再一天到晚吃狗粮吃到吐了,他居然真的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南郁青。
明媚的阳光落在校园落英缤纷的小道上,他们欢笑着、嬉闹着,吵吵闹闹,肆意又张扬地说着天马行空的幻想和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及的未来。
那时候的他们都没有想到,未来不会到来了。
因为,战争爆发了。
大量异兽从宇宙裂缝出现,并迅速与本土异兽同化,诞下前所未有的强大后代。
一夜之间,前方战线全面崩溃,异兽屠尽几十万平民,第三区半城沦为废墟,哭声从早到晚一刻都不停歇,空气中满是战火烧尽的灰。
所有军校生都被强制拉上战场,即使是宋轻言这样的科研天才在教授的力保下都没能幸免。
异兽并不会永无止境地繁衍,只要给予它们足够的领地,他们就会暂时停下扩张的脚步,和虫族“和平共处”。
彼时皇室庸懦无能,为了自己能幸免于难,他们需要更多的平民去送死。
“司焰”身边所有的虫,都没能逃过送死的命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笑的是,他自己却因为有着个皇族的名头可以逃过一劫。
“司焰”没有选择苟且偷生,而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走上了战场,可是,真的抵达了前线后,“司焰”却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微乎其微。
面对着精神力远远强于虫族的异兽,他们的抵抗只不过减缓了异兽扩张的脚步,却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异兽潮以每年固定的速度蚕食着这颗星球,要不了十年,就能彻底将其吞没。
和平的假象一朝倾覆,而神明寂静无声。
神明的偏爱
只要精神力没有损伤, 不管多重的伤,异兽都不会死亡,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就又能卷土重来。
而当时的虫族军队, 甚至无法打破异兽的精神力屏障。
任意一只有脑子的虫都能看出来, 士兵的数量对战争没有任何帮助,虫族需要的是精神力专家, 是可以改变战场的精神力武器。
然而, 统领军方的皇室却对此视而不见, 他们不断发布强制征兵的命令,把一批又一批的同族送上战场,又在舆论上粉饰太平, 让民众相信这一次的战争也会像以前过去一样圆满结束。
代表着皇室的虫皇陛下宛如缩头乌龟一样过着他和平且奢靡的生活, 只要刀不驾到脖子上, 就绝不会有醒悟的那一刻。
最可恨的地方在于, 异兽的入侵并非无迹可循, 哪怕当时的虫族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异兽, 科学家们也根据异兽过去的行动轨迹推测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结论——皇室所在的第一区,会是最后沦陷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也就代表着, 虫皇醒悟的时刻直到星球覆灭之前都不会到来。
如果说虫族还有一丝希望, 那么这一丝希望一定是在军校的实验室里,在虫族历史上最天才的科学家——宋轻言的实验室里。
教授拼尽全力想要把宋轻言带回来,也正是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他知道虫族唯一的可能, 就在宋轻言身上。
可惜的是, 动荡的时局之下,皇室并不相信这样一只刚毕业的虫能有什么成就, 甚至怀疑教授居心不良,意图分裂虫族社会。
教授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停职查办,而宋轻言所处的独立阵营意外遭到落单异兽的袭击,整个阵营几乎全军覆没,南郁青为了保护宋轻言当场毙命,营地几十只虫只活下宋轻言一个。
说一个还有点不确切,零点五个比较恰当。
叶绻违反命令把宋轻言捞回来的时候,宋轻言失去了一只左手,另一只右手血肉模糊,整只虫意识模糊,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治疗舱却因为能源吃紧,怎么也申请不下来。
长官大声嚷嚷着要把叶绻送上军事法庭,甚至想要把被异兽突袭的锅都推到他的头上。
宋轻言危在旦夕,叶绻自身难保。
“司焰”抬头看向灰色的天空,眼里满是猩红的血丝。
他问虫神要怎么做才能救他的朋友,但虫神却没有给他答案。
就像他问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虫族、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星球一样,神明一次都没有给过他答案。
——可是神明真的寂静无声吗?
不是的。
虫神每一次都回答了他,每一次、每一个问题,都明明白白地回答了他。
——神说,星球的文明将会终结,虫族的历史再也没有下篇,直到千百万年后,荒芜的星球上再次诞生新的生命,迎来新的起点。
到那个时候,这颗星球或许不会再叫虫星,但生命依然会延续,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神说,虫星覆灭后,神明同样湮灭。
所以,“司焰”是最后一代神使,他和过去那些成为神使的同时背负虫族命运的虫不同,他拥有神明所有的偏爱,如果说神明也能有愿望,那祂的愿望,就是希望“司焰”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完最后十年的虫生。
那么,什么是无忧无虑呢?
在炮火纷飞的星球,藏在宫殿深处,享受时代临死前的供奉。
这就是神明眼里的无忧无虑。
——神说,虫各有命,生死无常。
惊呼声中,司焰一拳挥上了长官的脸。
被压跪在地上的叶绻佯装挣扎,长尾轻轻一扫,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激光枪扫到了司焰脚下。
下一秒,这把激光枪被按在了长官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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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焰”平静地说道:“今天躺在治疗舱里的要么是你,要么是宋轻言,要是他没能救回来,那你也一样救不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治疗舱的申请顺利批下来了。
脱离危险后的宋轻言很快获得了特赦,因为他在生死时刻觉醒成为了雄虫,从一只假雌虫真劣虫,成了一只真的雄虫。
“司焰”却没有那么好命了,因为威胁长官以及私自动用治疗舱,他被丢到了最危险的营地当炮灰,那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没有经验的学生应该去的地方,随时都能死无葬身之地。
叶绻主动写下申请,在同僚或惋惜或不解的目光中来到“司焰”身边。
异兽的袭击如约而至,“司焰”和叶绻却根本没有收到撤退的消息,作为唯二的虫被留在空无一虫的营地。
即使是叶绻也无法在这样的攻势下全身而退,更别说他还带着一个“司焰”,就在他们在战场上拥吻,决心一同赴死的刹那,“司焰”迎来了放眼整个虫族都极其罕见的二十二岁成年。
尊贵的雄虫在战场筑成绝望的巢。
特殊的精神力席卷战场,异兽第一次撤退了。
虽然只是勉强退出了几里地,但这对于从未打过胜仗的虫族而言,也已经是足够振奋虫心的消息了。
比异兽撤退更好的消息是,时隔整整五十年,虫神使者终于再次出现了。
所有的虫都在欢呼着迎接新的希望,他们拥护“司焰”成为新的虫皇,他们跪在他的脚下,聆听神明的指引。
“司焰”推翻腐朽的皇族,违背心意继承皇位,他以为可以靠自己被神眷顾的精神力赶走所有的异兽,事实却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的精神力只能覆盖到一小片战场,对大局毫无帮助,而且长时间的精神力对抗让他的精神不断出现问题,他变得暴躁、易怒、攻击性极强,要是叶绻没能及时阻止,他就会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离开战场后的宋轻言发挥了比身处战场时大得多的作用,他向“司焰”发誓效忠,在“司焰”的要求下研究精神力理论和精神力武器,他就像一台永不停止工作的机器一样精确地运转,并在一年后如恩师的预测那样成为了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室研究员,第二年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研究院院长,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可怕记录。
但是,很多事已经晚了,不管是他永远失去的左手,还是他不堪受辱吊死在教学楼的恩师,或是为了救他而早早离开他的南郁青……太多事都已经晚了,天才永远都是天才,但一颗熄灭的心却没有那么轻易再次被点燃。
在和“司焰”大吵一架后,宋轻言停止了他的研究,并销毁了所有的实验数据。
昔日好友的观念,在虫星的未来上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巨大分歧。
“司焰”的精神力确实很特殊,但他想靠一己之力拦住异兽的脚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每一次用精神力对抗异兽,就朝着死亡大大迈进了一步,而宋轻言为“司焰”做的精神力增幅器和稳定器,会在延续“司焰”死亡的同时,让他的每一天都活得无比痛苦。
就算生命可以无限延续,精神也迟早会走向崩溃。
宋轻言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和虫了,所以他的心愿神奇地与虫神达成了高度的一致,他希望司焰可以自由地享受剩下的虫生。
然而,“司焰”仅仅在虫皇的位置上待了四年就离开了虫世,甚至比虫星的覆灭还要提前六年。
就和宋轻言猜测的一样,“司焰”的精神比他的身体更快崩溃,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司焰”甚至连叶绻都认不出来,他痴痴傻傻地笑着,闹着,像一个回光返照又命不久矣的老者,坚定不移地走向自己的终场。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
“司焰”的努力对虫星而言毫无意义,在他死后,异兽不费吹灰之力踏平了虫星的每一寸土地。
虫神最偏爱的使者,就以这样的方式迎来了最惨烈的结局。
我不信神
司焰一开始翘着二郎腿, 托着腮帮子,像看电影一样打着呵欠看,后来他皱起了眉头, 二郎腿也放了下来, 看着“司焰”死后依然在继续的走马灯, 拳头一分钟之内硬了好几次。
不管是皇室的结局、虫族的结局,还是“司焰”的结局, 都没能让司焰的心产生太大的波澜。
但是, 当他看见“司焰”死后, 叶绻带着他的遗愿重回战场,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当他看见宋轻言提着一瓶危险溶剂回到他们三个相遇的实验楼里,亲手点起一把大火的时候, 司焰可真想亲自穿到走马灯里, 把躺在棺材里的“司焰”一巴掌拍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您也配躺这儿?滚开, 让他躺。
明明他才是快死的人。
他都要死了, 还给他放别人的走马灯。
放的还是这种离谱的走马灯。
他就算本来没死, 这下子都能给气死。
司焰的观念和虫族有很大的差别,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司焰”还要留在虫星。
如果是他, 他就带着小伙伴们跑路,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跑路再说,活着才有未来,背井离乡和流离失所在死亡面前都是弟中弟。
不过, 虽然走马灯里没有明确地放出来, 但司焰大概能感觉到,虫星的科技树大概率存在一点问题, 虫族对宇宙的探索不够深入,除了几颗荒星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可以生存的星球。
而荒星那种一年里有好几个月被大雪掩埋的地方,除非是确实非常擅长绝境求生的葵兰虫,一般的虫根本无法在荒星上生存,流落荒星对于葵兰虫以外的虫来说,就和死刑没什么差别。
——这么一想,司焰就更气了。
能跑一个也好啊,况且那一个还是他的卷卷。
连最亲近的虫都救不了,还想救全虫族?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什么虫皇,什么神使,牵条狗上去都比他强!狗遇到危险了还知道牵着主人跑呢!
司焰气到抓耳挠腮,尤其当他想到走马灯的主角和他长者同一张脸,他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拳泄愤。
虫星毁灭后,走马灯陷入一片黑暗,就在司焰以为折磨终于结束了的时候,走马灯又一次亮了起来。
折磨不仅远远没有结束,甚至还远远没有开始。
神的预言绝不出错,虫神说要让“司焰”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就一定要让他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带着所有的记忆,“司焰”在他十五岁的身体里醒来。
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那一天,皇宫的角落,一位号啕大哭的皇子引来不少虫的围观。
他们从未听过这样悲伤的哭声,一个个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问起那位皇子身份的时候,能认出他的虫却寥寥无几。
没有虫知道,这样一只几乎没有多少虫认识的透明皇子,曾为了虫族付出过多少努力。
而那些无望的努力,在他漫长的虫生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开始。
短暂的悲伤过后,“司焰”重新走了一遍曾经的虫生。
这一次,他没有用虫神作弊器,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考上了皇室军事学院。
开学的那天,“司焰”对着宿舍里两只不认识的虫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的虫神在“司焰”十六岁时降临,但这一次降临的时候,“司焰”只有十五岁,他按照上一世的步调去参加考试,导致入学的时间比上一世提前了一年。
但是,“司焰”可以因为重活一次太激动以至于记错了时间,入学审核时的骨龄测试却不会出问题,“司焰”测出来的骨龄,和上一世完全一样,是十七周岁、十八虚岁。
真实的时间在倒退,但虫神降临时“司焰”的身体却无法回到更加更加年轻的时候。
这就是属于神明的限制。
还行,小事,问题不大。
“司焰”咬着牙等了一年,这一年他勤勤恳恳地学习、研究、在后勤部门实习,终于,在第二年开学时候,他等来了心爱的卷卷和依然和他不对付的宋轻言。
叶绻依然是那样高冷又可爱,战力超绝又善解虫意,至于宋轻言……看着昔日损友不甘地叫着自己学长,“司焰”高兴得饭都多吃了两碗。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一次“司焰”对宋轻言的压榨更加惨无虫道,宋轻言被超出时代的理论和经验折磨得掉了不少头发,要不是司焰捏着他劣虫身份的把柄威胁他,他早就不干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焰”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是他看宋轻言和南郁青扭扭捏捏没有进展,不忍心再次见到他们持续两年的爱情长跑,于是利用他逐渐熟练的精神力技巧,帮助宋轻言提前觉醒成为了雄虫。
然而,成为雄虫后的宋轻言,逐渐回忆起上一世的事。
神的信徒,即使并非神使,但在特殊的情况下也同样能得到神的垂眸。
恢复记忆的宋轻言比“司焰”更加珍惜失而复得的一切,但是,他是神的信徒,他的理智连最美的童话都无法撼动。
赶在战争爆发之前,宋轻言找到了异兽们寻求的东西——那是一枚深埋在虫星星球核心的精神力结晶,具体的位置在二十四区底下,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的异兽森林都集中在二十四区。
结晶是整个星球的能量来源,一旦毁坏,整个星球就会分崩离析,与此同时,结晶也会一起毁坏,即是说,结晶与星球共存,它无法离开这颗星球,且会一直吸引异兽。
盘踞在虫星的异兽放在所有的异兽里属于是最弱的一批,它们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彻底击败虫族,但是,随着他们不断汲取结晶的力量,等到上一世的那个时刻,他们会唤来星系之外更加强大的异兽,共同合作,拿下整个虫星。
战争避无可避。
至于“司焰”两世都试图实现的事,同样拥有着两世经验的宋轻言给出的结论是,想法很好,但是时间不够。
“司焰”的精神力确实对异兽有特殊的压制力,他想要牺牲自己拯救虫星,但是他无法在自己死前完成这件事。
宋轻言对“司焰”的想法进行了一定的完善。
结晶虽然不能取出来,但是却可以移动,通过一定的手段引导结晶进行转移是可以做到的。
结晶转移到前三区,但异兽森林主要在二十四区,想要往前三区迁移需要不少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再按照“司焰”的想法,建立精神力场来阻止异兽靠近前三区,异兽接触不到结晶也就不会继续变强,无法呼唤外来异兽。
不需要杀死异兽,只需要阻止异兽靠近,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司焰”的压力,延长他因为过度透支而崩溃的时间,接下来,就只需要军队在他争取的这段时间里杀死所有盘踞在虫星的本土异兽,虫族就能彻底赢下这场战争。
那么,这样一个建立在“司焰”依然会牺牲、且在牺牲前一直没有崩溃的前提下,被宋轻言反复打磨反复完善的计划,需要多少年来实现呢?
——八十年。
而异兽的全面入侵,在两年后就会彻底爆发。
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复存在,神明早就给过他们答案。
第二世的“司焰”依然没能拯救他想拯救的一切。
为了不让叶绻和宋轻言重复被强制拉上战场当炮灰的命运,二十一岁的“司焰”作为虫神使者继承了皇位。
加冕仪式上,叶绻作为军校代表、而宋轻言作为学术派代表向年轻的虫皇发誓效忠,老教授一边鼓掌一边老泪纵横,在场所有的虫都以为虫族会在这位年轻又英俊的虫皇手下迎来巅峰。
然而,这一次众虫的结局,甚至比上一世更差。
为了确定结晶偏移对异兽的影响,宋轻言在“司焰”的默许下几次深入二十四区开展研究。
半年后,二十二岁的宋轻言死在异兽迁移的铁蹄下,尸骨无存。
举办葬礼的时候,宋轻言的棺材里没能放入任何东西,他的每一片血肉都留在了那片没有希望的土地上。
朝着空棺鞠躬的时候,“司焰”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事是不是真的正确。
他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呢?
他究竟想要保护什么呢?
这一世的战争还没有开始,但“司焰”的精神已然摇摇欲坠。
他看着同样面露疲色的叶绻,试图寻找一个答案:“你觉得我能成功拯救虫族吗?”
叶绻道:“当然。”
“司焰”哑着嗓子,颤声道:“如果你像宋轻言一样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宋轻言两世都向他效忠,两世都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如果还有下一次,恐怕宋轻言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跟着他了。
叶绻同样陪了他两世,他和宋轻言不一样,他从来都不会和“司焰”斗嘴,他一直都在默默地支持着“司焰”。
但是,“司焰”觉得叶绻之所以能这样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只是因为叶绻还没有恢复上一世的记忆而已。
一旦他想起来过去的事,他就再也不会相信他这只无能的神使说的话了。
面对“司焰”的质疑,叶绻说:
“我是不会恢复前世记忆的,只有虫神的信徒会得到神明的垂爱,而我并不信奉虫神。”
“司焰”没有料到这个回答,顿时有些茫然:“你是说……你不是虫神的信徒?”
“对,我不是。”
叶绻微笑着,说出世界上最朴素的情话:“因为我不相信神,我相信你。”
神明说虫族没有未来,但是我不信神。
我相信你。
你不与神明为伍,你说你会拯救虫族,我相信你。
……
说出“我不信神”的叶绻在一年后的前线战场上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尸骨无存。
……
“我去你妈——”
司焰受不了了,他看不下去了。
“到底是哪路大神作怪,您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痛快点,杀人不过头点地!痛快点给我一刀,我保证不反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粉色的巢
无人回答。
沉默, 无边的沉默。
随着虫星覆灭后暗下去的走马灯再次亮起,“司焰”的一生依然没有结束。
司焰把双手捂住眼睛,手肘挡住耳朵, 强行摆烂。
“我不看了, 我不看了还不行吗!”
——还真的不行。
因为走马灯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录屏, 司焰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现在的司焰,只是一个意识体, 他遮不遮眼睛, 和他能不能看见走马灯之间, 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世、第四世、第n世开始……这一次的虫神降临在“司焰”刚刚被接回皇宫的那一年。
原本的时间线里他应该只有六岁,但是重生的“司焰”还是十六岁。
负责接虫的侍卫们看到一个十六岁的“司焰”,一个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确实是虫皇的血脉, 但这年龄好像有点对不上啊……
不管了, 是虫皇的血脉就行, 别的无所谓。
“草啊啊啊啊啊啊——”
被迫观影的司焰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实世界中, 受到主人影响的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有规律的震动变得混乱, 一次震动之后停滞很久, 紧接着又连续好几次产生震动,与此同时, 缠绕在巢周围并向外蔓延的白絮从末端开始枯萎, 并一节一节陨落。
如果说单单是这样的现象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那么下一秒,特殊的精神信号从巢开始扩散,像是一座突然启动的信号塔, 迅速吸引了周围所有的虫的注意力。
——那是雄虫幼崽的求救信号。
雄虫有危险!
所有的警卫同时拿起手中的武器, 做好了即使打不过也要奋战到底的准备。
保护雄虫幼崽是虫族的使命,再危险的情况都不能成为他们后退的理由。
然而, 警卫们不知道的是,收到幼崽的求救信号后,叶绻要比他们困扰得多得多。
警卫队只是第一次收到司焰的求救信号,而叶绻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在场的虫就没有比他更熟悉这信号的了。
司焰有危险……吗?
换成普通的雄虫,叶绻大概率会产生和警卫队员们一样的想法,觉得雄虫现在非常危险,急需他的帮助。
但,用常理来考虑他家雄主,显然是行不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为曾经接收过司焰的求救信号的虫,叶绻非常清楚,这一次的求救信号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上一次的司焰是真的生命垂危,晚一步送医院就要不行了的那种,但是这一次,非要形容的话……比起求救,更像是闹脾气的小虫崽在原地撒泼打滚求抱抱。
只是,叶绻也不是神仙,具体的情况他也没法确定。
哪怕只是有百分之一的风险,叶绻也不希望司焰出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放弃抵抗、交给警卫队和协会接管,他们会用最精密的仪器来检查巢的发育情况,用最贵的药剂和促进精神力的仪器帮助司焰完成二次觉醒。
但是,警卫之中一定有内鬼,而内鬼的手段和破坏能力,他完全无从得知。
“唉,您可真是……爱给我出难题。”
叶绻拍了拍手边的白絮,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
像是为了回应他一样,原本已经枯萎的白絮迅速变回了健康的白色,甚至还透出了一点点可爱的粉。
“……”
如此有精神的白絮彻底打消了叶绻心中仅剩的、对于司焰是否有危险的怀疑。
——不用猜了,一定没有。
仿佛是为了印证叶绻的猜测似的,下一秒,来自巢的求救信号突然消失无踪,枯萎的白絮们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甚至每一缕上都蔓上了一点粉色。
又过了一会儿,白色的巢都开始变色了,粉嫩粉嫩的,可爱的同时带着一点点荒谬。
同样的画面,落在叶绻和警卫们眼中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叶绻相信他的雄主大概率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觉醒得太无聊了想撒个娇,但是在警卫们看来,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一个再不动手雄虫就会当场去世的地步了。
面对着无数把上膛的激光枪,叶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长尾重重一甩,激起一阵躁动的风。
他的身影宛若一抹苍白的火焰,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陪伴在司焰身边,直到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
虫神的偏爱既是祝福,也是诅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次重生到过去的“司焰”渐渐领悟到神明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未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神明给他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希望。
这一次的“司焰”重生到他十四岁那年,按照正常的流程去走,他会比叶绻他们大两届。
再下一次就是三届,再下一次……他们就连成为朋友、甚至连相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世时孽缘般的相遇,现在来看,原来那是他虫生中最宝贵的经历。
“司焰”问虫神回到过去最后的节点在哪里,虫神回答他,在上一任虫使死去的那天。
也就是在他出生的五十年前,异兽入侵即全面战争爆发的七十六年前。
距离宋轻言给出的八十年期限,还倒欠四年。
“司焰”终于是绝望了。
他按照神明希望的那样,继承皇位,奢华度日,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他拼尽一切阻止自己和昔日好友重逢,但是当战争爆发的那一天,他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他的卷卷和他的朋友们。
他们的面容没有一刻的模糊,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
看,他找到他们了,在军校茫茫的失踪名单里。
他放下名单,拿起了手边的水果刀。
之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开始独自研究战胜异兽的方式,没有叶绻,也没有宋轻言,只有他自己。
那样绝望的故事,他不希望他们与他一同经历。
前两世的经历成了他宝贵的财富,之后他所做的一切尝试和努力,全都建立在那两世的经验之上。
他失败、重生、再失败、再重生,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第十七次。
虫神降临之前他拥有的十六年虫生已经全部用完,这一次,他回到了他出生之前的五十年前。
虫神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最后一次重生。
穿回出生前五十年前这件事彻底改变了他这只虫的存在,因为他只能以十六岁的身体穿回去,而那个时候,在正常的时间线里,他甚至都没有出生。
这一次,与过去的每一次都不同。
最后的一世
这一世的“司焰”连皇子的身份都失去了。
他游荡在二十四区街头, 无处可去。
他没有能用的手环、没有身份、没有朋友、没有家……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他一无所有,他满目荒芜。
不过, 只要虫神系统依然在他身上, 他就永远是虫神的使者, 是不容任何虫置喙的虫皇。
皇族的血脉在神使面前也得让步,即使皇室怎么查都没能查出来“司焰”到底是隶属于哪一支旁系的成员, 但还是想尽办法把他编入了皇族谱。
就是可怜这一代一生洁身自好的虫皇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虫是昨天走的, 名声是今天烂完的。
五十年前的虫星,和五十年后有很大的差别。
虫历5181年,上一代神使刚刚去世, 侍奉前代神使的大祭祀还没来得及退休。
“司焰”本来也会拥有自己的大祭司, 但很可惜的是, 现在这个时间点, 属于他的大祭司还没有出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可以随着前代神使一起功成身退的大祭祀不得不再次肩负起侍奉神使的职责, 年迈的大祭司努力睁开混浊的双眼, 试图看清“司焰”的模样,良久, 他对这位明明很年轻却充满沧桑感的神使说道——
敬爱的神使啊, 历史上也曾出现过查不出身份的神使,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成为了青史留名的伟大虫皇。
可是他们啊,没有一个能寿终正寝。
“司焰”看着白发苍苍的大祭司,和善一笑:
“路是自己选的, 他们活该的。”
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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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神使者不说个个惊才绝艳、完美无缺, 起码出身显贵、温文尔雅,可这一代神使这这这……
荒唐!
老祭祀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看得“司焰”忍俊不禁。
这样轻松惬意的对话氛围,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这个时代虽然一样受异兽的困扰,但大体来说还算和平,不像他那个时候,一睁眼就是战火连天,一开口就是昨天又有多少伤亡……所有的虫都愁容满脸,空气中到处都是硝烟。
可惜的是,“司焰”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体验上一个时代的趣事,更没有余力去思考老祭祀是否在劝他回头是岸——事实上,他已经没有可以回头的岸了,这是他最后一次重生,失败也好,成功也好,都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世了。
“司焰”迅速认领了神使的身份、迅速继承皇位并利用所有的资源投入结晶的转移和精神力场的建立中去。
在第二世以后,他一次都没有去和叶绻他们相认,但这并不影响他利用虫皇兼神使的身份插手一下好友们的命运。
比如找理由给叶绻所在的部门多发一点慰问品,或者在社会层面上提升葵兰虫的地位,致力于把所有的虫都打造成他这样的葵兰族无脑吹。
再比如……给宋轻言的研究组多派几个研究课题。
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宋轻言凭什么能独享一整个实验室还能让教授手下的团队死心塌地给他打工呢?
看看,教授的心都偏成什么样了,对他手下那些资质平平全靠抱宋轻言大腿才能顺利毕业的学生们多不公平啊!
虽然说虫和虫之前确实存在天赋上的差别,抱大腿的学生们也都没有怨言,但是公平这个词就是要不论天赋高低能力好坏一视同仁嘛,宋轻言拿了那么多优待,不多干点活就说不过去了吧?
好几世的宋轻言对素未闻面的虫皇恨得咬牙切齿,就差没成为反皇族反封建的代言虫。
在“司焰”孜孜不倦的研究、以及整个时代都仰仗的天才怨气冲天但无可奈何的配合下,“司焰”在好几世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
只要本土异兽没有死绝,他们就早晚能联系上宇宙异兽,宋轻言一开始的八十年理论,计算的是通过精神力场配合军队的主动出击争彻底剿灭本土异兽需要的总时长。
最初的八十年理论建立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精神力场上,但是,异兽并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在活动。
或者说,可以想办法让异兽不要二十四小时活动。
八小时活动八小时摆烂八小时睡觉,不就很适合异兽吗?
宋轻言一开始的理论中没有考虑到异兽迭代的问题,或者说,他只认为异兽会越来越强,从没想过异兽还可以一代比一代弱。
第十五世的宋轻言提出了在远离结晶且被精神力场伤害的异兽可能会越来越弱的猜测,这正是这一猜测,为“司焰”的计划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所有的积累都是为了第十七世,为了这最后的一世。
虫历5182年,星球结晶一夜之间从二十四区转移到了第一区,精神力场随之出现,神使的结界将所有的异兽阻隔在其外,异兽不能承受失去结晶的代价,战争骤然爆发。
但是,没有宇宙虫族的帮助,本土虫族并没有那么强大,在“司焰”的带领下,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镇压了异兽潮,建立起坚不可摧的战线。
这场战场继续了几十年,双方都无法一鼓作气拿下对方,但是在精神力场的压制下,异兽的颓势先虫族一步开始显现。
异兽节节败退,而虫族军队高歌猛进,异兽森林从二十四区往二十一区迁移,解放了半境都是废土的二十四区,让废虫们的生活质量大大提升。
虫历5249年,十八岁的叶绻参军的那一年,军队几乎已经在把异兽当狗溜着玩,叶绻到战场上走了个过场,刚过完十九岁生日就被迫退役了。
过去十六世的叶绻几乎每一世都凭借出色的军功换到了军衔,最差最差也是个少将,但是这一次,叶绻以什么等级进去的,就是以什么等级出来的,军功更是完全攒不起来,毕竟,留给他的异兽已经不多了。
在叶绻把异兽杀成保护动物以前,虫皇叫停了军队对于异兽的围剿,遣返所有被强制征兵的士兵并给予丰厚的补偿。
这是叶绻第一次活着从战场回来,虽然一无所获,但他活着,还活得很好。
没有虫神作弊器的宋轻言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踏入他最擅长的精神力领域研研究精神力理论,而是在舒缓剂的研发上处处受挫,和平的时代并不呼唤改变世界的天才,只渴求勤勤恳恳的打工虫,但他也活着,同样活得很好。
“司焰”一直从别的虫口中听说叶绻在战场上的英姿,他想亲眼去看看,可惜实在是有心无力。
从重生后的第二十年开始,他就已经无法离开虫神殿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精神力场磨灭了他全部的生命力,唯有虫神殿可以让他已经走到尽头的生命再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可是,即使是虫神殿也无法维持他意识的清醒,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沉睡,他只能在每年固定的时间里醒个几天,之后又迎来漫长的深眠。
每次醒来,他的眼前都是无边无际的异兽森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能理解异兽的语言,并设身处地地感受到那种不甘与寂寥,他们似乎融为一体,共同走向灭亡的终局。
虫历5237年,“司焰”重生后的第五十六年,因神使的身体原因无法再继续承担虫皇的职责,让位于现任虫皇。
新任虫皇的加冕大典上,神使邀请了数十只令所有的虫都摸不着头脑的几位六岁幼崽,看着三头身的怯懦小虫崽们——尤其是呆头呆脑活像小脑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宋轻言——神使难得地露出了他招牌的屑微笑。
同年,皇室对外宣告神使去世。
虫历5250年,“司焰”重生后的第六十九年,战争结束,虫星最后的异兽森林被赐名为追忆森林,而再也无法对虫族造成任何威胁的异兽改名为“廖兽”,象征着无限的寂寥和终将消失殆尽的命运。
同年,第一届娱乐赛开启,为不少战争结束后无处可去的士兵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再就业场所。
即使是当时的皇室都鲜少有虫知道,在民间的名声非常恶劣的娱乐赛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停办,是因为这个活动与虫神息息相关。
常年封闭的虫神殿只会在娱乐赛的几天开启,常年醉生梦死的虫皇也只会在那几天正襟危坐,勤勤恳恳地处理好几天政务,片刻都不敢松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初的一世
虫历5181年, “司焰”的第十七世正式开始。
虫历5201年,重生的仅仅二十年后,“司焰”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沉眠。
过去的十六世里, “司焰”常年处于崩溃的边缘, 别说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能控制住自己不要暴起伤虫就不错了。
没想到了最后一世,反而迎来了清闲的生活, 浑浑噩噩地一睁眼一闭眼, 几天就过去了, 再一睁眼一闭眼,几年就过去了。
由于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被唤醒的手段也越来越少, 依然在位的时间里, “司焰”不得不挑挑拣拣地做事, 尽量把有限的时间留给最重要的事。
可是, 需要做的事像山一样多, 皇族的问题, 劣虫的问题,舒缓剂的问题, 葵兰族的问题……
他管不了那么多事, 确切地说,他其实什么事都管不了了。
他此生唯一的功绩,就是他终于控制住了异兽森林。
只要他活着一天,异兽入侵带来的全面战争就不会发生, 如果他死了, 那他也会带着剩下的异兽们一起离开。
计划中他倒欠的那四年,总算是通过异兽的弱化繁衍还上了。
这个计划在过去的任何一世里得以实现, “司焰”都会被虫族奉为救世主,他的名字将被日夜歌颂,他的功绩将被写在历史书的每一页,为他开设的纪念馆将遍布虫星的每一个角落,从此以后所有的神像都将用他的形象来铸造。
但是,在战争没有发展到白热化的第十七世,没有虫知道这场战争曾经把虫星毁灭了十六次,他们无法理解“司焰”的牺牲。
同时代的虫们对这位神使大都三缄其口,出于本能他们服从神使的决定,但是出于独立思考的个体,他们又觉得神使的做法过于偏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有那些在虫神指引下恢复记忆的、每一世都陪伴在神使左右的亲卫兵们,在充满希望的第十七世里,反而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般镇守在虫神殿外,不允许任何虫前去打搅神使最后的安宁。
其实“司焰”并不希望这些有着大好未来的虫在他这样的虫身上浪费时间,不过,就像他对大祭司说的那样——路,是自己选的。
不论这条路是通往荣华富贵,还是通往无尽深渊,都容不得旁虫置喙。
每一只虫都有无法被左右的意识,与神明对抗了十六世的他自己就是最好的答案。
虫历5231年,“司焰”重生后的第五十年。
这个原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天,发生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司焰]出生了。
在“司焰”重生的五十年后,他原本的雌父依然同原本的虫皇发生了不可告虫的关系,并在混乱贫困的二十四区诞下了一颗虫蛋。
在这个已经存在“司焰”的世界里,一颗属于他的虫蛋诞生了。
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说过话的虫神突然开口,他对“司焰”说,虫蛋和“司焰”的存在发生了冲突,所以这颗虫蛋必须被送到其他的世界里去,直到“司焰”死去以后,才会在神明的指引下回到他的故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再年轻的神使时隔十六世,终于再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看,他又一次做到了。
这是第二次。
自从他用一把激光枪逼着长官拿出了治疗舱,他就再也不信神。
反抗的种子在那时就已经生根发芽,积攒了十六世的力量,盛开了奇迹的花。
这是他最后的一世,亦是新世界最初的一世。
宛如死水一般停滞了十六世的时间,终于要再次向前流淌了。
……
筑巢这么大的事,不管官方怎么禁言,都控制不住网友们疯狂的传播。
任何学过历史的虫都能想到,普通的雄虫不可能筑成这么夸张的巢,而且偏偏是在虫神祭典这么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
所有的现象都指向唯一一个可能性——神使要来了。
周围的居民把照片和视频传到了星网上,越来越多的虫放下手边所有的事驱车往二十四区赶,想要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星网又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二十四区、农业区、雄虫……吃瓜群众们一个个化身显微镜,很快就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筑巢雄虫的身份。
于是,#卷卷的雄主没有成年#压过了#二十四区雄虫筑巢#,成为了热搜榜的断层第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绻的粉丝们一直自称全网心态最好的虫,他们见惯了叶绻和他雄主的离奇操作,觉得自己已经所向披靡了。
但是,同样是这些所向披靡的粉丝,在#卷卷的雄主没有成年#的话题下哀嚎遍野。
“啊?”
“强迫雄虫幼崽直播赚钱,平台与观众同罪”
“看了看自己一百级的牌子,大家一起牢里见(”
“我真服了卷卷,还敢更离谱点吗”
“这辈子能有机会看那么久的幼崽,坐牢也不亏!”
“很喜欢卷卷粉丝的一句‘啊?’”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不知者无罪”
“行了开开玩笑就得了,哪有监狱能关进那么多虫,卷卷粉丝都八千万了,全民偶像了属于是”
“刚刚去看了一眼,卷卷的粉丝甚至还在涨”
“虫神在上,信虫愿一生不用舒缓剂,只求能再看一次卷卷雄主的直播”
遥远的十五区,唐诺和邹管家在星网上看见筑巢的照片后,立即决定前往皇宫。
南郁青也在他们那里,他们本来是准备一起从十五区出发前往二十四区的为叶绻庆生的,但是过了说好的时间许久还联系不上司焰,所以出行计划就耽搁了。
接下来……他们就从星网上得知了司焰筑巢的事。
唐诺和邹管家对司焰的身份早有怀疑,见到筑巢也没有太惊讶,南郁青就不一样了,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司焰居然没有成年,猫猫卷还落在司焰名下呢,这算什么?非法雇佣未成年?
充满困惑不解和不安的南郁青四处求证,但是他发现自己既联系不上司焰,也联系不上叶绻,更神奇的是,他就连宋轻言都联系不上了。
这下,南郁青就算再不想承认,也基本可以确定筑巢的应该真的是司焰了。
所有的困惑终于都得到了解答,为什么完全没学过舒缓剂理论的司焰能解决治疗型舒缓剂的卡脖子技术,研发出拯救世界的治疗型舒缓剂,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带着使命降生到虫族的,他是虫神使者,是虫族未来的皇。
就是不知道这位虫皇陛下继位的时候能不能顺便修改一下法律,让他们这种被神使坑得家都不认识的老实虫可以免于非法雇佣未成年雄虫的牢狱之灾。
好用的宋轻言
虫神祭典当天, 皇宫本来就对外开放,再加上有唐诺在,邹管家原以为他们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就和他们乱了阵脚一样, 皇宫同样也乱套了。
皇宫大乱的原因和二十四区雄虫筑巢也有关, 但是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虫神殿突然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虫神祭典听上去和虫神关系密切, 但实际上虫神殿从不在祭典当天开启, 这一次突破常规的操作, 傻子也知道出问题了。
虫神殿对于虫族本来就意义重大,再加上驻守虫神殿的守卫全都是些位高权重的虫,这些虫一开始活动, 整个皇宫都紧张得不行, 前几届虫神祭典上都不怎么露面的虫皇这一次都被迫出场主持大局, 安排侍卫守住皇宫的六道门, 禁止任何虫进出。
唐诺一行直接被拦在了门外, 侍卫得知唐诺的身份后态度更加强硬, 因为他们收到的命令里就有专门的一条“尤其不能让皇室成员进出”。
关键时刻,反而是看上去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南郁青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我的雄主进入皇宫后, 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我现在非常担心雄主的安全,要求进入皇宫寻找雄主,并且我已经联系了雄虫协会,协会也派虫过来了。”
南郁青拿着雄虫协会给他的报案回执, 神色严肃地恐吓着门口的侍卫。
任何事只要牵扯上雄虫的名义, 总是能打破一些既定规则的,况且雄虫协会不仅拥有极高的权力, 而且自带极强的舆论力,即使是皇室也很少正面和协会作对。
果然,在听说了南郁青的需求后,门口的侍卫的态度松动了,他们将情况向上汇报,并很快得到了负责虫的回复——
他们核实了宋轻言的身份,确定南郁青没有说谎,但是他们也确实找不到宋轻言,所以决定网开一面,同意南郁青在协会虫的陪同下进入皇宫寻找雄主。
只是,南郁青和协会的虫可以进去,其他的虫不行。
南郁青沉默片刻,突然伸手一指叶醉醉:“这是那只雄虫的虫崽,我要带着他一起进去救他的雄父。”
关键时刻,南郁青也终于是放下了自己书香门第的矜持,开始口不择言了。
放在以前,南郁青还是会在虫神祭典当天谨言慎行的,但是现在嘛……该幻灭的已经幻灭了,诚实什么的更是不存在的,某些雄虫都把他们坑得家都不认识了,也没见虫神对他有什么惩罚。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没有说谎,毕竟,他们确实是为了叶醉醉的雄父而来的。
协会的虫抵达后,南郁青和叶醉醉成功进入了皇宫。
唐诺和邹管家被迫留在皇宫门外,只能通过手环和南郁青联系。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把羽毛送进虫神殿就够了。
按照唐诺和邹管家的说法,“那位殿下”在见过羽毛后就会明白一切。
彻底封闭的皇宫内部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宾客们在专门的招待厅里吃喝聊天,情绪看上去还挺稳定。
跟着协会虫寻找雄主的途中,南郁青的心跳得厉害,又怕一直找不到宋轻言,又怕下一个拐角就撞上宋轻言。
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们找遍了整个皇宫,还真的没能找到宋轻言的身影。
这下,他们就只能顺理成章地前往最后的漏网之鱼——虫神殿了。
南郁青原本只是拿找宋轻言当个进入皇宫的借口,没想到宋轻言真的失踪了。
找了一圈后没能找到宋轻言,南郁青也从假急变成真急了。
但是,即使有协会的虫坐镇,南郁青还是无法进入虫神殿。
不管南郁青再怎么强调自己失踪的雄主,虫神殿门口的守卫都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
协会的虫一边安慰着激动的南郁青,一边低声说道:“虫神殿确实不好进,你也知道虫神有政治豁免权,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啊。”
南郁青道:“可是我的雄主……”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我这就联系上级,给皇室发协查令。”
协会虫也急得厉害,雄虫在皇宫失踪这种事,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这种消息要是被传到了星网上,一定会引发前所未有的舆论危机,到时候别说是皇室了,就连协会都会遭到攻击。
这一点,协会虫确实是想错了。
雄虫在虫星的地位很高,处处受到优待,所以很少会出现影响雄虫利益的恶性事件,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在今天,历史性的恶性事件——雄虫幼崽伪装成年雄虫,又收雌君又养虫崽还当总裁还“被迫”直播赚钱养家、冒着生命危险进厨房做菜的话题,已经把雄虫能引发的舆论上限给捅穿了。
想要突破这个前无古虫后无来者的舆论热度,近几个世纪应该都是没可能的了。
一直乖乖地跟在南郁青身边的叶醉醉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虫神殿,又看了看门口数量不算太多的守卫,再看了看满脸无何奈何无能为力的南郁青……
长尾从叶醉醉身后冒出,他扯了下南郁青的袖子,在南郁青弯腰的瞬间取走他怀里的羽毛吊在嘴里,随后手脚并用,像是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窜入守卫中,朝着虫神殿的大门冲去。
守卫们没有留意到叶醉醉的身份,一时间大意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叶醉醉已经冲进了虫神殿。
一阵沉默后,守卫们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默默地关上了殿门。
南郁青装模作样地道歉道:“对不起,小虫崽也是救雄父心切,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进去把他带出来吧?”
守卫道:“不必,很快就会有虫将他带出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灵活的小猴子在进入大门的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葵兰族。”
冷冷的声音带着金戈铁马般的血气,听得叶醉醉浑身战栗。
他只从雌父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感,而且对方甚至比雌父要更加令他害怕。
葵兰族的本能立刻让叶醉醉放弃了反抗,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不要伤害他。”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按着叶醉醉的力道瞬间小了不少,获得了挣扎空间的叶醉醉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下一秒,叶醉醉看清了高位上的虫。
“雄,雄父???”
神明退场
叶醉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的眼睛, 怔怔地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虫。
黑发黑眸,帅气逼虫,分明就是他的雄父!
可是, 可是雄父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应该和雌父一起在二十四区度蜜月才对呀?
用了不到六年的小脑瓜努力地转啊转啊转, 最后终于是勉强地转了过来。
这显然不可能是他的雄父, 这应该是……唐诺对他说的“那位殿下”。
怪不得唐诺一直对他说他的雄父是“那位殿下”孩子,原来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高位上的神使将色彩鲜艳的花束放在一旁, 对着叶醉醉招了招手。
叶醉醉下意识地朝着对方走去。
他有很多话想说, 有很多事要做。
他要来救他的雄父, 因为唐诺说皇族觉醒的时候需要有长辈在场辅助,所以他必须把雄父的亲族带去二十四区;他还得救宋轻言叔叔,南郁青叔叔给他看过照片了, 他认得出宋轻言叔叔, 就在那里, 躺在地上的那个, 那分明就是宋轻言叔叔啊……
但是, 当叶醉醉看见那只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无比苍白的、呼唤着他的手时, 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事,只想要满足对方的心愿。
没有虫可以拒绝神使的要求, 不管是五岁的小虫崽, 还是一百五十岁的大祭司。
叶醉醉被神使抱入怀中时,丝毫没有挣扎,只是由于他的高度发生了变化,视野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
他的视野正当中, 再次出现了趴在地上还被两只守卫守着的宋轻言, 其中一只守卫就是刚才把叶醉醉按倒在地的虫。
叶醉醉咽了口口水,试图为宋轻言说点好话:“雄……叔, 叔叔,那边那个虫他不是坏……”
小虫崽的话茬刚刚开了个头,宋轻言突然从昏迷中清醒了。
清醒后的宋轻言狼狈地扑腾了两下,发现自己一时半会起不来后,他努力地抬起头,目光锁定住了高高在上的神使。
对着神使,宋轻言拼尽全力竖起了一根中指。
“我……日……你……”
神使挥一挥手,宋轻言再次陷入昏迷。
脑袋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砰的一声。
叶醉醉立刻闭上嘴,乖巧地把长尾卷起来,团吧团吧放到胸前抱好,装作自己是一只可怜弱小且没有半点攻击力的小猫咪。
跪在宋轻言身边的颜皇侍和他的几个侍从一个个瑟瑟发抖,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去。
柔软的手落在叶醉醉的脑袋上,逗猫似的揉了揉。
叶醉醉虽然被揉得很舒服,但充斥内心的巨大压力却让他完全放松不下来。
神使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叶醉醉:“……?”
神使补充道:“你,和你的……雌父,这些年过得好吗?”
叶醉醉浑身一震,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我们本来过得不是很好,但,但是遇到雄父以后就过得很好啦,雄父做饭特别好吃,对雌父也很好,对我也很好,还会我玩,对了,诺诺也会陪我玩,诺诺就是……”
小虫崽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他确实太小了,说内容复杂的长句子对他而言有些困难,总是说着说着就绕了回去,同一件事反反复复说了三遍才想起来要开启下一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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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神使并不嫌弃小虫崽语言能力的乏力,不论他的语序多么混乱,逻辑多么跳脱,神使都听得津津有味。
虫神殿位于皇宫深处,常年与世隔绝,但是虫神殿有神明的加护,即使一盏灯都不装,一丝阳光都照不到,也依然能保持它的圣光普照、富丽堂皇。
此时此刻,神殿全部的光芒都打在神使怀里的叶醉醉身上,不遗余力地诉说着神明的喜爱。
叶醉醉并没有忘了正事,他见神使的神色很愉悦,于是赶紧取出他藏好的黑白羽毛,眼巴巴地递到神使面前:
“叔叔,雄父他现在很危险,只有叔叔可以帮他,求求你啦叔叔,醉醉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帮帮雄父吧!”
神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难以形容。
嫌弃中带着些无奈,无奈中又带着些感动,只是嫌弃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才由无奈和感动平分。
“废……咳,我是说,醉醉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问题的,至于这个……”
神使从小虫崽手中抽过那片黑白色的羽毛,眼中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这个东西,他应该是用不到的。”
黑白色的羽毛在神使手中迅速化为乌有,白色的部分化为丝状物融化在空中,黑色的染料则被迅速分离,一滴一滴落到雪白的地砖上。
整座虫神殿都随着这片奇葩羽毛的融入颤了三颤。
叶醉醉不明所以,但是见到羽毛消散,一下子急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抢:“不要!”
葵兰虫即使是幼崽也具有极强的爆发力,叶醉醉的小手穿过消散的羽毛,戳在了神使的手臂上,锐利的指甲没能收住,划破了神使的皮肤。
神使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错愕就成了解脱和了然。
下一秒,叶醉醉被神使整个抱入怀中,他的小脸埋在神使胸前,眼前是一片黑暗。
神使在他耳畔不断重复着安慰的话语:“别怕,别担心,你的雄父会没事的,以后你们再也不会有那样担惊受怕的生活了,对不起,我……”
明明是那样平和温柔的语气,叶醉醉的眼泪却不可控制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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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就是无比悲伤,在他捂着耳朵躲在衣柜里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悲伤。
第一滴鲜血从神使的手臂上跌落的瞬间,神殿骤然暗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皇侍和一众侍从迟疑着抬起了头,压迫在他们身上的神力消散了,是神允许他们抬头。
下一刻,当颜皇侍看见神座上的画面时,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曾经的神使张开连根部都变得雪白的、枯槁的羽翅,手上的伤口滴落白色的血。
没有虫能在神殿伤害到神使,除非他已不再是神使。
他正在消失。
他的骨,他的血,他的一切都化作白色的光点,与铺满神殿的光芒一起退场。
圣光一寸寸褪去,神座漆黑一片,神殿失去所有的生机,与死地无异。
神明,离开了。
离开与降临
无数白色的羽毛从神殿中飘出, 穿过墙壁和屋顶,朝着高高的、高高的天空飞去。
被迫留在皇宫里的宾客们全都见证到了这震撼虫心的一幕。
哪怕没有任何虫对大家说明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一幕、哪怕是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但是正好在附近的虫也都能明白——神使离开了。
就像雄虫幼崽哪怕连一点哭声都没有发出, 但大家却依然能明白幼崽有危险一样, 这是一个不需要多言, 却还是能让所有的虫都明白的现象。
颜皇侍敢铤而走险强迫宋轻言给他转移权限,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对雄虫幼崽动手, 因为他的针剂还没来得及扎进幼崽的手臂, 警卫队就会将他们重重包围, 重型武器和□□将被抵在他的脑袋上,直到他离开幼崽十米开外。
虫族特有的重大信号,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将其掩藏。
现在也是如此。
——神使离开了。
——神使现在才离开。
——神使之前在干什么?
神使还活着却由神使以外的虫继承皇位, 这种事在虫族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星网上瞬间爆发了针对皇族的舆论危机, 所有虫都在质疑现任虫皇的合法性, 阴谋论皇室为什么隐瞒神使在世的事实。
神使过世的话题再配上二十四区有雄虫幼崽正在筑巢的热搜, 双管齐下, 让背后的事实更加耐虫寻味。
由于在线虫数暴涨, 短时间内产生的流量过于巨大,虫博的服务器历史上第一次被冲垮了。
因为登不上虫博而失去了虚空发泄途径的虫们再也无法按耐住心中的悲愤, 要么驱车前往皇宫抗议, 要么驱车前往二十四区抗议。
前往皇宫的虫不算太多,毕竟神使已经过世了,现在再去抗议也已经晚了。
——和前往二十四区的虫的数量比起来,仅仅只是一个零头。
二十四区筑巢的雄虫很可能是新的神使, 有皇族隐瞒神使的黑历史在前, 警卫队包围二十四区的行为显得非常不正当。
网友们一边喊话协会出手,一边亲力亲为, 亲自到场质疑警卫队的合法性。
可怜的警卫队们应付根本打不过的叶绻已经损员惨重了,还得分出本就岌岌可危的战力来应付义愤填膺的普通民众和协会虫,再多的增员都显得杯水车薪。
更可怕的是,警卫中的不少虫在得知了皇族隐瞒神使的事后,自己都对自己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和叶绻交手了那么久,他们也发现了叶绻根本不像是要伤害雄虫的样子,反而是他们的武器好几次不慎蹭伤了雄虫筑巢的白絮。
说起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转移雄虫,雄虫在这里筑巢究竟有什么危险?就算这是皇族的雄虫,需要长辈协助才能完成筑巢,也没必要把筑巢的虫崽转移走吧,不能让皇族的虫来一趟吗?
难不成……就像星网上说的那样,皇族才是有问题的那一方?
那他们岂不是成了皇族谋害神使的帮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警卫队员们纷纷在空中凌乱了。
……
叶绻深深地喘息着。
要拦下警卫并不是件难事,但是想在不杀死他们的情况下把他们拦下,需要付出不少额外的精力。
他的虫核活跃度已经高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地步,他不确定警卫们的承受力是多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轻轻”一甩尾巴就把对方给拍死。
农田的地理环境太差,一望无垠的大空地,非常不利于叶绻这种身形灵活的葵兰虫,要不是有司焰筑巢时的大量白絮给他作为遮挡物,叶绻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下那么多警卫。
虽然警卫们单打独斗打不过叶绻,但是架不住他们数量庞大,武器也充沛,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
只是这持久战拖下去,对叶绻会越来越不利。
叶绻甚至已经在思考自己束手就擒之后要怎么办了,他是司焰正儿八经的雌侍,这是协会自己通过的审核,协会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他就能说筑巢的不是他的雄主,他的雄主在其他的雄虫筑巢时,不慎被一起关进了巢里,而他救雄主心切,和警卫队对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哪怕他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扯淡,但协会想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要费不少工夫的。
这样,他就能为雄主争取更多的时间。
虽然他不知道雄主的筑巢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是否能带来一个好的结果,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一分一秒,他都会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倾尽全力、无怨无悔。
叶绻连自己的末路都安排好了,正准备最后放手一搏,却突然见到最前排的警卫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并整齐划一地举起了双手。
警卫队投降了。
叶绻:“……?”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吗?
他可以报警吗?
领头的警卫队长举着双手接近叶绻,叶绻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同时起身走向队长的方向。
双方到达一个安全距离后,警卫队长艰难地开口了:“很抱歉,我们刚才得知了皇族隐瞒神使在世的消息,我们确实是皇室派来的,但我们并非不是要伤害雄虫……”
叶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不懂。
他的大脑正超负荷地为司焰运转,根本没有多余的内存来处理新的信息。
皇族隐瞒神使在世……和他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警卫队长在说什么,但叶绻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警卫队长道:“太好了,希望您不要误会我们,如果您不愿意相信我们,我们可以让协会来接管雄虫,您看这样可以吗?”
“不行,不能接管。”
叶绻在原则性问题上绝不让步:“他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筑巢。”
警卫队长咬咬牙道:“好吧,我们的目的都是保护雄虫,既然您这样坚持,继续僵持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那我们各退一步,全都退到安全距离等待雄虫完成筑巢,这样您愿意接受吗?”
叶绻当然愿意。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他不在乎,只要结果对雄主有利就够了。
警卫队长喜上眉梢地伸出手,试图和叶绻握手示意达成合作。
叶绻也不扭捏,坦诚地伸出了手。
众目睽睽之下,代表和平共处的两只手即将握上的前一秒,惊变突现。
黑色的羽毛凭空出现,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两只手中间。
下一秒,惊呼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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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羽毛不知道什么时候铺满了整片天空,循着重力的牵引,洋洋洒洒地跌落凡间。
所有的虫都明白,这是只有神使才能引发的异象。
——新的神使降临了。
叶绻惊喜地回头,果不其然,巢上出现了裂痕,且外层已经剥落了不少,随时就能彻底分崩离析。
现场的警卫虫们纷纷为神使欢呼,大家都是那么真心实意地感到喜悦,除了……警卫队长。
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他的心情太复杂了。
那片阻拦他和叶绻握手的黑色的羽毛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中,并不断传达着只有神使才能传达的神谕——
拿开你的脏手,离我的宝贝雌君远一点。
警卫队长:“……”
您的宝贝雌君刚才按着他们揍的时候您怎么不嫌脏了?
破巢
叶绻看见羽毛的瞬间, 就在拼命地往回赶。
他的行为本身是在打破平衡,在两边僵持着的情况下,他突然靠近雄虫的动作显得非常危险。
不过, 收到神谕的警卫队长阻止了蠢蠢欲动的队员们。
虽然叶绻在拼尽全力地朝着巢飞奔而去了, 但是筑巢结束仅仅只需要一瞬间, 在他抵达之前,巢就像是雪山崩塌一样, 顷刻间成了废墟一片。
叶绻一个愣神的工夫, 就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重重包裹, 叶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卷卷……”
司焰委屈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
叶绻没有说话。
“我给你做了蛋糕,但是都摔坏了。”
叶绻依然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 静静地听着司焰咋咋呼呼的抱怨, 仿佛在听一曲悠扬的交响乐。
司焰从围裙前档里取出一块东西, 不由分说地塞进叶绻的手里:“我只来得及抢救下这个, 你先收着, 晚点我再给你补一个更好的。”
一个用巧克力做的生日快乐小牌子, 插在蛋糕上的精致装饰品。
只是,不管在司焰原来的计划里, 它应该是个多么精致迷虫的可爱玩意, 在经过了种种磨难后,这块小牌子已经彻底融化成了一团粘粘糊糊、没有形状的不知名物体。
偏偏司焰不管不顾地把这团巧克力糊糊往叶绻手上硬塞,奇特的手感让叶绻无奈地睁开他漂亮的蓝眼睛。
——他怕他再不睁眼,被塞到他手上的就不止是融化的巧克力了。
伴随着光明一起出现在叶绻的视野中的不是那块糊成马赛克的小牌子, 而是一对正在往回收的黑色翅膀。
蓬松的、可爱的、小巧玲珑的, 翅膀。
天生没有虫翅的叶绻自然而然地被那对雄虫才有的特殊翅膀所吸引,但是, 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毛茸茸的翅膀嗖的一声消失了。
叶绻:“……”
司焰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把叶绻从怀里放出来,对着叶绻那张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有些沧桑的帅脸一通猛亲。
边亲边说:
“呜呜呜卷卷,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些什么,有个坏东西逼着我看了好长好长的电影,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对他说你要么你放我走,要么我现在就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说不定我死了以后还能穿回原来的世界,还好那个坏东西最后给我放回来了……”
叶绻惊讶地张大嘴,莫名其妙道:“你……您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天外来客?”
司焰:“是啊呜呜呜嘤嘤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绻看了看掉得满地都是的虫巢碎片、层层叠叠的白絮,又回头看了看警卫队员们一张张写满了崇拜和敬畏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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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觉醒也觉了,巢也筑了,神使也做了,雄主还觉得自己不是虫!
这合理吗?
叶绻可真想拿小勺子对着司焰的脑袋敲几下,听听声音是不是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灌满了水。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别说拿小勺子了,眼看着雄主完全没有要止住嘤嘤嘤的意思,叶绻甚至不得不伸手揉了揉雄主悲伤的脑袋,昧着良心像哄小虫崽一样哄道:
“好了好了,坏东西不是把您给放回来了吗?别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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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绻没能获得前几世的记忆,他也完全不知道司焰在筑巢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不然的话,他就会明白眼下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离谱一百倍。
是的,在继承了十七世的记忆以后,司焰依然觉得自己不是虫族。
他宁可自己只是看了一场电影,也不承认那十七世的记忆属于他。
如果说这十七世的“司焰”确实有和他相似的地方,那一定是第一世的时候,“司焰”借着虫神作弊器考进了皇室附属军校。
这才是他真实的性格,自由、随心、为所欲为。
至于那个眼睁睁看着叶绻和小伙伴们死去却束手无措的虫、折腾了十七世都没来得及在死前说完一句“我爱你们”的虫——
这谁?不熟。
他熟的只有他心爱的卷卷。
好几百年没摸到了,可想死他了。
司焰高高地弓着背,把脑袋搁在叶绻肩头,像是某种撒娇的大型野兽对着最喜欢的饲养员一样,蹭来蹭去,到处嗅嗅。
曾经的司焰和叶绻的身形基本持平,小小地弯个腰就能把脑袋抵在叶绻胸口,但是在二次觉醒过后,他的身形明显比之前大了一号。
原本宽松的围裙现在整个绷在他的身上,配上同样紧绷着的、甚至已经崩掉了几个口子的白衬衫,勒住他强健的肌肉,展现他诱虫的身材,怎么看怎么像某种瑟琴play的专属服装。
叶绻很快意识到自家雄主在穿着上的不得体,本来司焰已经放开他了,但下一秒,他就强行把自己又塞回了司焰怀里,红着脸帮司焰挡住了他胸前的风光。
堂堂一只尊贵的皇族雄子、引领虫族的神使殿下,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众虫面前……
叶绻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当他看见不远处正拿着记录仪对着他们一通狂拍的警卫员们的时候,叶绻恨不得在地上找根缝钻进去。
警卫队长上前几步,对着司焰毕恭毕敬道:“尊敬的神使殿下,我们刚刚收到了上级的命令,希望……”
司焰自然地打断警卫队长的话:“神使,你找神使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绻:“……”
警卫队长懵了。
刚刚破巢的瞬间,司焰浑身沐浴着圣光,黑色的翅膀充满神性,无悲无喜的模样让周围的虫一看就知道他是神使。
至于现在,圣光消散,翅膀收回,司焰的身上确实没有了属于神使的特征,如果他非不承认自己是神使,那……
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有的虫都看见了,不止是警卫队,警卫队外围可还有那么多热心群众呢,那么多双眼睛,每一双都看见了司焰就是神使的证据。
巨大流量和超高热度的双重诱惑下,不少吃瓜群众顶着坐牢的风险铤而走险直播神使破巢,恐怕现在全星网的虫都已经知道司焰就是神使了!
都这样了还要装傻?
警卫队长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了:“希望,希望您能和我们回皇宫,虫皇陛下想要见您。”
司焰非常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回什么皇宫,皇宫连个能用的烤箱都没有,我忙着给我的雌君做生日蛋糕,没空见什么虫皇。”
叶绻:“……”
他是谁,他在哪,他现在逃离虫星还来得及吗?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五分钟后,叶绻的账号“燃烧的小树叶”就被冲垮了。
点进直播间,满屏的“生日快乐”祝福,弹幕刷到整个直播间都纯白一片。
继虫博后,虫星最大的直播平台虫播也步入后尘,迎来了史上第一次服务器的全面崩溃。
卷卷的生日愿望
一只尊贵的雄虫筑巢出来后的第一件事, 既不是换一套合身的衣服,也不是吃上两口点心垫一垫饿了一整天的胃,而是当着一大群警卫队和吃瓜群众的面, 关心自家雌虫的生日。
——这种在梦里都很难实现的事, 居然真能成为现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警卫队员和吃瓜群众们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一边痛快地干了这口狗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以往的惯例来看,神使的爱好会在很长时间里成为虫族的流行趋势, 而宠爱雌虫这种特点要是真能普及开, 对于雌雄失衡的虫族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与兴高采烈的旁观者们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满脸苦涩的叶绻。
作为身在其中的当事虫,叶绻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本来以为把筑巢的雄主盼出来,就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没想到这根本不是麻烦的结束, 而是麻烦的开始!
把虫博都给搞垮的热搜源头、全虫星最尊贵的神使, 此时此刻就在叶绻眼前站着、怀里抱着、肩头靠着。
他不是麻烦的一部分, 而是麻烦的全部, 是麻烦这两个字的具象化。
短短的几分钟里, 叶绻的手环上收到了无数的信息和无数的通讯请求。
排除掉南郁青和唐诺以及直播群和直播平台这些合理范畴内的信息,还有大量的来自二十四区区政府、国防指挥部、军部、司法管理局、安全管理局、皇室内务部等等一系列实权部门的通讯请求。
本来这些通讯和短信都该发到司焰自己的手环上的, 但是现在的司焰和没有二次觉醒的他完全不同了, 他对精神力的控制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绑定精神力的手环已经完全无法束缚他了。
不过,就算司焰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收到任何通讯请求。
皇室和各局不傻, 他们绝不会去骚扰司焰。
历来都只有神使降下神谕他们跪着接受的份, 哪有他们通知神使做点什么的资格呢?
神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想承认自己是神使,那他就是神使,如果不想承认……理论上他还是神使,但大家也不是不能陪他演演戏。
神使是全虫族最自由的虫,但是神使的雌虫……就可以稍微压榨一下了。
太多的异常信息成功把叶绻的收件箱搞出了问题,既收不进信息也发不出信息,通讯系统紧随其后也彻底瘫痪,完全没法正常工作。
手环自带的安全系统不断警告叶绻“疑似正在遭受诈骗,请及时联系警卫队”。
正巧警卫队就在身边,叶绻把手环的提示给警卫队长看了,对方说“小事一桩,马上就帮您把安全权限给打开”。
结果这个权限不开还好,开了以后,短信一条接着一条,通讯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是最高优先级,手环的基础系统根本无法判断要先收哪一个。
可怜的手环坚持了几分钟后,冒出一股cpu烧完的黑烟。
第一次见到手环报废叶绻睁着一双无辜又震惊的苍眸看向警卫队长,波光粼粼的眼里满是不解和控诉。
同样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的警卫队长艰难道:“没,没事的,像这种情况,您可以申请行政赔偿,我们会给您赔偿一个市场均价的手环,不不不,我们赔给您一个最高级的手环!”
叶绻:“……”
麻了。
如果事情能到此为止,倒也就算了。
但——
司焰整只虫都粘在叶绻身上,叶绻去哪他就跟着去哪,仿佛一只一百六十斤的大腿挂件。
挂件嘴里不断嘟囔着“我要做蛋糕”、“我的小厨房呢,厨房哪去了,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么大一个厨房”、“我需要烤箱”、“我的巧克力牌牌化掉了呜呜呜”……
说他可怜弱小又无助吧,这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雄虫却会在叶绻转头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掰回来,悲伤又委屈地对他说:“卷卷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看别的虫,是不是没有吃到蛋糕生气了?”
叶绻:“……”
太可怕了。
他宁可去单挑整个区的警卫队,也不想收拾司焰留下的烂摊子。
尤其司焰自己还是烂摊子的一部分。
警卫队长眼巴巴地看着司焰,希望司焰能松口跟他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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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用对付叶绻,警卫队终于能腾出手来疏散周围的虫群了。
但是,在亲眼见证司焰破巢全过程后,虫群的情绪非常高昂,一个个都想挤到前面和英俊帅气的神使来个亲密互动,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警卫队一时间也拿这些疯狂的虫们没有办法。
一边是望眼欲穿的警卫队长,另一边是情绪激动的吃瓜群众,两边都等着司焰发话。
司焰看着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的虫群,一拍脑袋,道:“糟了,我的小番茄!”
叶绻:“?”
警卫队长:“?”
司焰拉起叶绻的手,朝着某个方向跑去:“快跟我来!”
叶绻不明所以地跟着司焰跑了几步,来到不远处的一片田地。
这块田地就和附近所有的田地一样,在筑巢的影响下成了一片废墟。
“太过分了,我要告你们,你们私闯民宅,把我的小番茄都踩坏了!”
司焰蹲下身捡起一枚掉在地上烂成渣渣的小番茄,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赖指数超标。
警卫队长唯唯诺诺道:“非常抱歉,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会赔给您的。”
叶绻看着一地的白絮和巢的碎片,几次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真相显而易见,但大家都在迁就神使。
“雄,雄主……”
犹豫了很久,叶绻才开口:“我想许个生日愿望,可以吗?”
“当然!”
萎靡不振的司焰一下子来了精神:“宝贝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对,即使是我做不到的也可以,我会想尽办法、克服困难做到的!”
顶着警卫虫们羡慕的目光,叶绻缓缓说道:“我希望您能……换一件衣服。”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司焰勒肉白衬衫套围裙的装扮了。
尤其这件白衬衫是他的,围裙也是他的!
司焰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对他公开处刑。
“没问题!这就换,换情侣装!”司焰高兴极了:“我记得你有一件灰色的……”
“雄主!”叶绻赶紧阻止司焰的幻想:“您现在比我的尺码要大一号,穿不了我的衣服了,我这在星网上给您买您能穿的!”
“新衣服……好吧,既然是卷卷给我买的,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穿一下。”
司焰撇撇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叶绻松了一口气,赶紧用手环下单——
手环坏了,用不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
叶绻嘴角一瘪,委屈地耷拉下了长尾,眼中有金豆豆打转。
“!”
司焰大惊失色。
完了,玩过头了。
哄猫猫
“卷卷我错了, 别生气了……”
本以为今天已经足够大开眼界的警卫队员们再次突破了自己对雄虫的印象,见到了雄虫对着雌虫伏低做小的画面。
警卫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作为当事虫的司焰顶着无数炙热的目光, 对着自家雌虫各种亲亲抱抱哄哄贴贴, 丝毫没觉得有哪里尴尬。
别的虫在想什么他可管不着,他只关心他的卷卷。
毕竟, 是他把卷卷“欺负”成这样的。
他的筑巢期早就结束了, 撒娇赌气粘虫都是装出来的, 他一出巢就看见宝贝雌虫眼巴巴地朝他跑来,心都快化成水了,恨不得当场告诉全世界他到家卷卷有多好, 于是……就得寸进尺了那么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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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有多得寸进尺, 他们在家的时候其实也会这样闹一闹, 不过这一次, 情况确实有点不一样。
叶绻以一己之力对上整个警卫队好几个小时, 又在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见证了司焰的破巢, 短时间内经历了虫生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本来就已经有点超负荷运转的意思了, 还被司焰反复刺激, 结果这脑子里绷着的弦,就这么啪的一下,断了。
小猫咪要么不生气,一生气就就是生大气, 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司焰一通亲亲抱抱无果, 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拿出他的杀手锏——原本放在小番茄地里、想让叶绻自己发现的求婚戒指。
收到戒指的叶绻感动之余……更生气了。
明明有戒指, 却非要塞给他一块巧克力,安的什么心!
粘粘糊糊的巧克力融化在他的衣兜里,丢都丢不掉,可怕的手感吓得他都不敢往衣兜里伸手。
好好的一件衣服都快不能穿了。
气鼓鼓的小猫咪叼着戒指、一手扛着一只昏迷不醒的葵兰同族,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司焰也敢没去搭把手,毕竟猫猫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搬起来难免有肢体接触……他家卷卷这么爱吃醋,他可得注意避嫌才行。
没事干的司焰亦步亦趋地跟在叶绻身后,轻声细语地讨好道:“卷卷卷卷,你不是想看我换衣服吗,我这就下单,让店家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然后去房间里换好不好?”
叶绻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好半晌才继续往前走。
虽然表面上还是不理睬不服软,但司焰知道叶绻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叶绻的手环坏了,衣服自然得用司焰自己买。
在叶绻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把所有的葵兰虫都运到宿舍楼里后,司焰的衣服也送到了。
事实说明,司焰的审美是非常在线的,只要他正常一点,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欺负猫猫,那就没他做不好的事。
换完衣服的司焰从宿舍楼里出来,像是明星出场一样耀眼。
贴身的灰色衬衣和同样显身材黑色牛仔外套,配上同样是黑色的高腰休闲裤,愈发显出他的长手长脚、身材高挑的同时,又给他添了好几分年轻气盛的潇洒。
早就应该收队但以“保护神使,维护治安”为理由强行腆着脸留下的警卫队员们一个个都发出了被帅到了的惊呼。
司焰根本不管,第一时间蹦哒到叶绻面前,绕着他转圈圈:“怎么样卷卷,你的雄主帅吗?”
叶绻盯着司焰看了很久,看到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司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缓缓地了“嗯”了声。
帅还是帅的。
没觉醒前就已经很帅了,现在更是帅得叫虫腿软。
全虫星都找不出比司焰更帅气的雄虫了。
小猫咪表面上没有显露太多,心里却在为自家雄主的英俊潇洒骄傲不已。
司焰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卷卷,我们可能真的得跑一趟皇宫,毕竟醉醉还在那里,我们再不去把他带回来,他该吓坏了。”
叶绻惊道:“什么?醉醉怎么会在皇宫?”
“这个说起来很复杂,总之我们先出发吧。”
司焰朝着惴惴不安的警卫队长招招手:“别愣着了,赶紧把车开来,把我们送到皇宫去。”
警卫队长:“!!!”
终极任务突然完成了?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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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神力笼罩的虫神殿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荒芜、破败、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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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又一片龟裂的白墙,破碎的白色地砖和缺了条腿的白色神座。
司焰走进神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叶绻从来没有来过皇宫,完全不了解其中的构造,侍卫和守卫中又藏龙卧虎,好几只虫丢到战场上都是杀神一样的存在,出于葵兰族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叶绻脑内的警报器一直在闪红灯,搞得他心身俱疲。
他的紧张和司焰的随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路走来,司焰一只手揽着他的宝贝雌虫,一只手插在兜里,比起走在庄严的皇宫,更像是漫步在熙熙攘攘的集市。
说是集市也没什么问题,皇宫的里里外外都充满了对神使好奇不已的虫,比最热闹的集市都要更加虫声鼎沸。
只不过,这些吵闹的宾客们在见到司焰的瞬间,立刻就安静了。
没有任何的征兆,也没有泄露的精神力,但所有的虫都明白,这是他们的神使,是他们要用全身心为之祈福的虫。
——这颗运行了十七世才终于获得了一线生机的星球,已然与同样无力的神明融为了一体,将十六世里未能完成的愿望挥洒到每一只虫的潜意识里去了。
侍卫们退半步跪地行礼,皇族中位高权重的虫也一个个都冒了出来,但是没有司焰的传召,他们无法轻易上前,只能远远地行注目礼。
司焰行走在无数的注目礼中,面不改色,神色自若。
——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哭声,再也不会走进那片黑夜。
没有二次觉醒前的司焰在行为举止上就已经很接近一只成年的雄虫了,再加上司焰刚破巢时候不靠谱的行为,叶绻还以为司焰除了体型和外貌以外什么变化都没有。
但是现在,叶绻发现司焰的变化其实很大。
是那种除了最亲近的虫以外,很难感受到的变化。
他更成熟也更幼稚,更感性也更理性,他的成熟和理性对外,幼稚和感性对内,他的身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醒悟,比以前更加叫叶绻移不开眼。
没有安全感的猫猫
叶绻的气在踏入皇宫的时候就已经消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他没有前几世的记忆,他也完全不知道司焰身上发生过的事, 但他能从司焰熟门熟路的架势和侍卫们毕恭毕敬的态度, 嗅到掩埋在其中的、非同小可的旧事。
和司焰偷偷写在日记里的天外来客之类的充满幻想色彩的小秘密完全不同, 司焰身上显然有着真正意义的惊天秘密。
叶绻的担忧在他们进入虫神殿的时刻抵达了巅峰。
说是担忧都有些不足以形容叶绻看见叶醉醉嚎啕大哭、宋轻言气息奄奄时的心情。
——还是惊悚更加贴切。
“醉醉!”
叶绻飞奔上前,一把抱起叶醉醉, 上上下下地揉了几把, 确定小虫崽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了?”
叶醉醉哭得满脸通红, 仿佛下一秒就要抽过去了似的:“雌父呜呜呜,宋轻言叔叔是不是死掉了呜呜呜……”
神使消失以后,宋轻言的情况立刻就不好了, 但是, 除了叶醉醉以外, 其他的虫没有一只有反应。
被神使传唤的时候, 颜皇侍就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他的生机随着神殿一起抽离, 神使离开后,他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整只虫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守卫们则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丝毫没有要管宋轻言的意思。
现场唯一肩负起求救义务的,居然是一只不到六岁的小虫崽。
可是小虫崽的呼救无虫理睬,失去神力供给的虫神殿又完全没有信号, 求救消息发不出去, 小虫崽对着昏迷不醒的宋轻言束手无措半天,最后只能用哭声来表达自己的无力。
司焰捏着袖子给叶醉醉擦眼泪。
刚擦完一波眼泪, 下一波就自动溢了出来,像是一个坏掉的小水库。
司焰两只袖子全都湿透了都没能让小虫崽止住哭声,他心疼得不行,和叶绻对视一眼后,伸手把叶醉醉从叶绻怀里接了过来。
“没事的,别怕,宋轻言叔叔没事,他只是睡着了。”
司焰一只手托着叶醉醉,另一只手在他背上顺气,顺便再释放一点精神力来帮助叶醉醉稳定情绪。
在他踏入神殿后,破败不堪且昏暗不已的虫神殿逐渐亮了起来,圣光笼罩下,宋轻言苍白的脸色迅速红润了起来,显然已经脱离了危险。
叶醉醉的哭声终于止住了。
契机并不是司焰无下限的又哄又抱,而是叶绻迅速判断清楚情况后,皱起眉头看了叶醉醉一眼。
这一眼,瞬间把叶醉醉吓得不敢再哭,打着嗝可怜巴巴地告诉司焰他已经没事了。
——葵兰族的小虫崽,即使没有成年也是勇敢的战士,嗝。
司焰揉揉叶醉醉的脑袋,把他还给叶绻。
叶绻刚接过叶醉醉,正想摆一摆雌父的架子数落几句被司焰宠得过于娇气的小虫崽,突然就被司焰一把搂了过去。
下一秒,他的脸上就落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司焰在一大一小脸上各亲了一口,说道:“今天太晚了,再赶回十五区太累,大家一起在皇宫住一晚吧,有什么事每天再说。”
叶绻愣了愣,目光落到宋轻言身上:“可是……”
司焰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反驳的坚持:“没事的,我会通知南郁青来陪宋轻言,医疗队也已经候着了,正好唐诺也在,今晚就让他和醉醉一个房间。”
叶绻没再说什么,顺从地点了点头。
……
一切都遵循着司焰的安排运转。
南郁青见到宋轻言的时候都惊呆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宋轻言居然能在皇宫受这么重的伤。
同行的协会虫也惊呆了,雄虫协会的总部就在第一区,在协会的眼皮子底下让一只雄虫变成这样,这分明是对于协会威信的挑衅。
医疗队围着宋轻言转了一整晚,最后确定他什么事都没有,他醒不过来是虫神导致的,神不让他醒来,旁虫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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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郁青虽然不能理解虫神为什么针对宋轻言,但因为司焰这位现任神使发了话,告诉他宋轻言明天早晨就会醒来,所以他也没办法,只能乖乖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说。
唐诺在皇宫外等了大半天,金豆豆都快流干了,才终于见到了叶醉醉,两只小虫崽抱在一起缩在床上,哭累了就睡着了,看得邹管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宾客们渐渐散去,乱了一整天的皇宫终于恢复了宁静。
……
等司焰安排好手头上的事进入神殿自带的房间时,叶绻已经躺在陌生的床上睡熟了。
他太疲惫了,之前一直都在硬撑,沾了床以后几乎是一秒入眠。
司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随后小心挪到他身边躺下。
睡梦中的叶绻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
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即使到了现在,他心中的恐惧依然没有彻底消退。
他是睡着了,但精神力依然在潜意识中活动。
司焰几乎是刚躺下,胸口就缠上了一坨沉重的毛绒绒。
虽然他曾经也教过叶绻在睡觉的时候放出长尾的方法,但叶绻很少愿意做这样的事,即使做了,他的长尾在他睡觉期间也会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完全不给司焰碰。
这还是司焰第一次被睡着的叶绻用长尾缠住,怼到脸上的毛绒绒令他受宠若惊。
被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依赖的感觉真不错啊,只是——
司焰努力挪动自己的身体,从长尾的束缚中挣脱出了一点让他能正常喘气的空间。
这也太紧了……
简直是捆绑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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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焰筑巢了一整天,和睡了一整天没什么差别,本来也是毫无睡意,现在又有毛绒绒玩,更加没有睡觉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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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主动缠在司焰身上的长尾很快在司焰熟练的手法下丢盔弃甲,化成软绵绵的一块毛毛饼摊在司焰手心,叶绻也受到了影响,无意思地朝着司焰的方向靠近,直到整个被司焰搂进怀里,这才再次心满意足地睡熟了。
床上的皇族会议
叶绻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之中, 叶绻感受到了雄主的气息。
很近,就在身边……
小猫咪艰难地抬起眼皮,看见司焰盘腿坐在床上, 正嗯嗯啊啊地说着什么话。
小猫咪又把眼皮耷拉回去了。
司焰说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 因为他的腰上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住了。
小猫咪刨坑一样在他腰侧蹭了半天, 最后把脑袋埋到了他的大腿上,不动了。
“……”
司焰试图用手托起叶绻的脑袋, 但是起床气颇重的叶绻非要和他对着干, 死活不肯抬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焰放弃反抗, 从善如流地把手放在叶绻的脑袋上,把猫猫头当手托用。
叶绻被玩弄了一会儿脑袋,稍微有些清醒了, 打着哈欠睁开了眼。
接着, 他对上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张脸。
整整一屏幕的、陌生的脸。
每一只虫都打着领带, 身穿正装, 正襟危坐, 神色怪异地看着叶绻。
“!!!”
叶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雄主并不是在和某只虫语音聊天,而是在和一群虫开视频会议。
视、频、会、议。
……也就是说, 会场里的所有虫看见了他挪到雄主身上蹭来蹭去的全过程!
叶绻的大脑一下子宕机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司焰为什么会在床上开视频会议,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司焰明明在开会,还纵容他蹭来蹭去。
不不不,重点根本不是蹭来蹭去, 重点是虫星的视频会议就和直播一样是全视角, 也就是说,司焰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他一起参会的!
——带着他的猫和他的床一起参的会。
“醒了?”
司焰用力揉了把叶绻呆滞的脑袋, 关闭了视频会议。
“正好我也开完会了,走吧,我们去吃早餐。”
“……”
叶绻欲哭无泪道:“你……一大清早在开视频会议?”
“是啊,就是皇族那点破事,吵到你了吗?”司焰在叶绻脑门上落下一枚温柔的吻:“对不起,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不,重点不是这个。”
叶绻扯住司焰的睡衣,语气里充满了木已成舟的绝望:“开会就开会,为什么要开视频会啊,还是在床上开……别的虫都是穿正装的,就你穿的睡衣。”
穿睡衣也就算了,大腿上还挂着一只睡懒觉的雌虫。
这根本不是皇室会议,这就是对他的公开处刑!
葵兰族的脸都被他丢完啦!
“我倒也想线下参会,可是你自己看……”
司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叶绻定睛一看,瞬间满脸通红。
只见司焰的有力的腰腹上挂着一条缠了两圈的毛绒尾巴,尾巴尖尖还把自己塞到了尾巴圈圈里,打了一个可爱的结。
很显然,司焰突如其来的筑巢对叶绻的影响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即使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想要把司焰绑在身边,希望防止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司焰有的是办法从长尾的束缚中脱身,但是他什么也没干,哦,不对,确切地说,他还是干了一点事的——
比如穿着睡衣在床上开视频会议,给皇族的虫们秀一秀他的雌虫有多可爱。
只不过,皇族的虫们在看见那条充满杀伤力的长尾时,到底是觉得可爱还是觉得惊悚,那就不是司焰能控制的了。
叶绻吸吸鼻子:“……嘤。”
长尾松开钳制,慢悠悠地往回撤。
司焰揪住尾巴尖,狠狠rua了一把:“好了,别撒娇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饭去。”
“我不吃,我不饿,我不吃。”
叶绻的脸都气垮了,一大清早就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哪还有心情吃饭。
虽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但是究其原因好像又是自己的错……
找不到能发作的点,自欺欺虫的小猫咪选择重新躺回床上,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装鸵鸟。
背对着雄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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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气。”
司焰只能跟着一起躺进被子里,伸手环住叶绻的腰,告诫道:“我醒得早,已经吃过东西垫肚子了,会因为不吃早餐挨饿的可只有你一个。”
“我不饿。”
叶绻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来。
“行吧,不饿就算了,饿了再吃。”
告知的义务已经尽到了,小猫咪还是不听话,司焰也没办法。
司焰附在叶绻耳边恶魔低语:“既然不吃早餐,那就来聊天吧,想知道我的会议内容是什么吗?”
“……”
叶绻很想说不想知道,但是没法欺骗自己那颗八卦的心。
犹豫了一会儿,叶绻老老实实地说道:“想。”
“那还不快转过来听我细说?”
司焰伸手去挠叶绻的软腰,娴熟的手法成功把躲闪不及的叶绻挠得哈哈大笑。
叶绻怒气冲冲地转过身,一双含泪的猫猫眼写满控诉。
下一秒,他对上司焰深情中带着些笑意的黑眸,仿佛猝不及防地走入一抹深邃的夜空。
叶绻愣住了。
雄主还是那个雄主,但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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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我既不想做神使,也不想做虫皇,所以给皇族虫们开个会,让他们放下心。”
司焰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着惊天动地的话。
这个决定并不是他临时做的,而是贯彻在他整个生命中的选择。
比起被皇位束缚一生,和深爱的虫一起,自由自在地活着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由于司焰完全没有要继位的打算,所以这一届的虫皇依然可以安安分分地在皇位上待到退休。
从这个角度来说,颜皇侍做的事全都是多此一举。
颜皇侍没有想到,这把他深爱的雄虫靠投机才坐上的王座,对神使而言却根本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失之交臂的无上权利和荣华富贵,而是跟随了他十七世的漫长诅咒。
知道司焰真实身份的虫屈指可数,这一点在皇族中也一样。
大部分的虫即使发现了司焰,也都会以为司焰是“那位殿下”的孩子,而想不到司焰其实就是“那位殿下”。
皇族的姓名是根据族谱排的,穿越到上一代的神使殿下连“司焰”这个名字都失去了,他用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结交完全陌生的虫,但是,他的虫生是属于这一代的,能和他交往密切的虫,一定是这一代的虫。
颜皇侍就是其中之一。
每一世的他都是虫皇从劣虫区带回来的糟糠之妻,他的存在深深触动着被困深宫、无法与爱虫相守的神使的心。
只是,神使与他的交心,既帮了他,又害了他。
如果没有神使的青睐,颜皇侍或许早已被虫皇一脚踹开,但因为有神使在,虫皇不得不在表面上装作恩爱的样子,演一场和和睦睦的情景剧给神使和颜皇侍看。
神使是确实看不清真相,他一年也就清醒个几天,没有余力去关心太多的事,而颜皇侍则是明明知道却也装作不知道,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故事的最后,是虫心不足蛇吞象,是升米恩、斗米仇,是他们把自己的无望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后,应得的报应。
不做虫皇
“你不想做虫皇吗?可是历来的每一届神使, 最后都成了虫皇。”
叶绻平静地听完司焰的话,平静地询问道。
“过去是这样,就要永远都是这样吗?”
司焰反问。
叶绻认真地想了想, 说道:“别的虫应该会和过去一样, 但是你可以不一样。”
司焰有点纳闷:“为什么我可以不一样?”
“因为你是我的雄主。”叶绻扬眉一笑:“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叶绻的话让司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并不是叶绻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虽然叶绻自己对此毫无印象。
司焰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几欲落泪, 说出口的却是:“我不是你的雄主, 你就不会支持我了?”
“……”
叶绻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危险, 充满了一股浓浓“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会不会爱我”模式的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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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有些不讲理的雄主,叶绻却还是实诚地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即使你不是我的雄主,我也还是会支持你的。”
“为什么?”
“因为……即使你不是我的雄主, 我应该也还是……很喜欢你。”
叶绻其实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没有在那条阴暗的小巷撞见司焰的情形。
他的虫生本不会发生那样巨大的转变, 他本在十六区生存得举步维艰, 最后因为难以维持生计而回到二十四区或是像是林箬凡一样自愿前往荒星。
这是他们葵兰族共同的命运, 不是他能以一己之力改变的东西。
他或许会奉上所有的财产以及一条长尾成为某只D级雄虫的雌侍, 供对方玩乐虐待以换取醉醉上学的资格。
他或许会在遍体鳞伤的时候从星网上见到司焰、以及司焰深爱的那只雌虫。
他或许会在狂躁症发作、痛不欲生的时候得知治疗型舒缓剂的问世, 虽然婚后的他已经完全没有支配财产的权利,他的雄主也不会给他买治疗型舒缓剂, 但他还是会为以后的雌虫再也不用走他的老路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的虫生灰暗无光, 但他依然会在和司焰有关的动态留下他真诚的祝福。
他会和不少观众一样,“希望”自己能成为司焰的雌侍或是雌奴,虽然他小小的玩笑在满屏大尺度的弹幕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但那一瞬间的放松和快乐也足够支撑他再熬过一个漫漫黑夜。
——即使他只能从遥远的星网彼端偶尔瞻仰到司焰的英姿, 他也一定会发自内心地喜欢这只与众不同的雄虫。
早在成为真正的神使之前, 司焰就已经是叶绻心中的神了。
要说得知司焰是神使时,谁是最不惊讶的虫, 那叶绻一定榜上有名。
叶绻惊讶的地方主要是司焰居然没有成年,以一只幼崽的身份又是收雌侍又是收养小虫崽,又是开公司又是做担保,成功瞒过了包括雄虫协会在内的所有虫和机构,几乎以一己之力触犯了半本雄虫保护法。
至于神使不神使的……不得不说,很多事情反而是在司焰成为了神使后,才显得合理了起来。
总而言之,不论司焰是不是自己的雄主,叶绻都愿意支持他的决定。
过去是这样,以后就要永远这样吗?
当然不是。
知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如果过去的做法是错的,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做正确的事吧。
曾经的叶绻不知道什么是正确,是司焰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出阴霾,走到阳光之下。
现在的叶绻知道司焰做的事都有他的道理,知道司焰的离经叛道全都有迹可循,所以他愿意支持他,也愿意相信他。
而且,虽然叶绻不会明说,但他其实并不希望司焰成为虫皇。
他的胃口早就被司焰养大了,他已经不再是那只要能在十六区活下去就能满足的虫了,他现在的心愿是和司焰两只虫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两只虫,只有他和司焰,就连醉醉都没有,毕竟小虫崽会一点点长大,早晚都会离开他们去过属于自己的虫生。
可是,虫皇哪有只收一只雌虫的呢?
这届的虫皇过于荒诞无度,后宫多到自己都记不清,生下来的皇子要从皇宫搬走一大半,因为实在住不下那么多虫。
大部分虫对虫皇的评价都不怎么好,但是,大家只觉得他“过分”,而不会觉得他“不对”。
开枝散叶对于皇族而言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工作,因为虫神使者只能在皇室诞生,如果选择不够多,神使的降生就会受到影响。
历史上出现的几次在旧的神使离世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才有神使降临的情况,一般都会被归结于虫皇不够努力或是能力不行,即使虫皇在位时有不少功绩,也会因为膝下皇子数量不足而被诟病。
叶绻并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司焰身上,可是他们葵兰族的生育能力并不强,一生能怀上一只虫蛋就已经很不错了,光靠他根本就无法完成为皇族繁衍后代的任务。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他非常痛苦,他也只能接受司焰像是普通的虫皇一样收许多皇侍生很多虫崽。
好在司焰的想法确实和普通的虫不一样。
另辟蹊径不做虫皇,这样的事都能想出来,真不愧是他的雄主,他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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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绻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还要在脸上装作平静、理解、尊重、祝福,这辈子的演戏能力全都用在这一刻了。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司焰闷闷地问道。
“是啊。”叶绻真心实意道。
司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叶绻忍不住疑惑,想要问点什么的时候,司焰突然开口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很长的故事,那是我……所有的秘密,听完以后,或许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叶绻:“……不,不用了的,不管您的秘密是什么,我都会爱您的!”
司焰的秘密他听过太多了。
每一个都有头有尾,细节丰满,真实得令虫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叶绻这种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的一根筋的虫,他很容易就会相信司焰说的话。
但是,从目前的事实来看,司焰的那些秘密全都在胡扯!
他还在日记里写自己经常对貌美如花的卷卷“X火焚身”呢。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叶绻好不容易才从被天外来客、星际乱流、伪装雄虫统治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惜,叶绻没得选。
司焰非要说,他不听都不行。
接下来,叶绻听见了一个,比天外来客、星际乱流、伪装雄虫更加离谱的,持续了上百年的故事。
让他上船
司焰是半点没有藏私, 完完全全地把他筑巢的时候看的大电影告诉了叶绻。
并且重点描述了叶绻出场的部分,以及叶绻每一世悲惨的结局。
听完全程,叶绻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他刚刚就有不好的预感, 现在……只能说预感不仅成真了, 而且不好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雄主的想象力, 可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怪不得直播间里的观众老说他有剧本,原来问题出在雄主身上, 他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导演啊!
一般来说——不管是从雄虫保护法、还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上来说, 对于雄虫说出的“明显不合理的内容”, 雌虫都具有尽量配合的义务,所以哪怕叶绻打心底里觉得司焰在胡扯,他也必须要装作相信的样子才行。
但是, 不管是配合还是演戏, 都是有极限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外来客就已经够令叶绻头秃的了, 这十七世轮回、星球毁灭、异兽战争……实在是太脱离现实了, 就连影视剧里都没有类似的剧情, 叶绻想配合都配合不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面对一脸严肃的司焰,叶绻能做到的只有努力不要笑出声, 同样严肃地“嗯嗯啊啊”几句, 证明自己听得很认真。
没有记忆的问题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司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叶绻也没法像宋轻言那样对曾经的事感同身受。
其实别说叶绻了,就连司焰自己都无法对那十七世感同身受, 他看待自己的记忆就和看了一场电影一样过眼即忘, 唯一令他感触颇深又记忆犹新的,是每一世叶绻的结局。
司焰愧疚地说道:“我每一世都有目的地接近你, 勾引你,让你上我的贼船,但是每一次都没能给你一个好的结局。”
叶绻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又欲言又止。
憋了半天,叶绻终于憋出一句:“我觉得,我应该是心甘情愿地上了您这艘贼……咳,您这艘好船的。”
这艘又帅又温柔的大好船,想上的一定不止他一个。
叶绻觉得不可思议的点,反而是司焰居然每一世都能让他上船。
哪怕司焰的xp和普通的虫不同,他就喜欢危险的葵兰虫,但葵兰虫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难道这传说中的……就是命中注定的爱情?
想到这里,叶绻开了个小差,在心底默默地开心了一小会儿。
“不,你根本不是心甘情愿的,你是被我蛊惑的!”司焰尖锐地反驳道:“如果你没有被我欺骗、背离虫神,起码你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得到神明的庇护,就像宋轻言那样,离我远远的,他过得就比你好多了!”
不愿意信奉虫神的叶绻每一世都过着艰苦的生活,第一世的叶绻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皇室军校,毕业之后才应征入伍,但是在这一世,叶绻甚至连学都没上完就走上了战场,自己才成年没多久还要扶养一只小虫崽,甚至差点走上砍长尾做雌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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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了星球的神使,却无法腾出手去给他最爱的虫一个好一些的结局。
他被困在神座上静待生命的终场,而他深爱的虫在尘世中沉沦,举步维艰。
十六世的记忆如同山一样压住了司焰想要向叶绻伸出的手,他又内疚又羞愧,他比初见时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能坚定地说出“我不信神”的叶绻。
“雄主,你……”
叶绻其实很想告诉司焰,宋轻言并不如司焰所说的那样“离他远远的”,而且,哪怕是他这只旁观虫都能看出来,在遇到司焰之前,宋轻言的日子过得也并没有多好。
不过,叶绻机智地没有和他钻牛角尖的雄主抬杠,而是看着司焰悲愤交加的眸子,冷静地说道:
“雄主,我现在确实有点后悔没有信奉虫神了。”
在司焰流露出更加悲伤的目光之前,叶绻及时地补上了后半句:
“如果我信奉虫神,我就能有过去的记忆,这样……我就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安慰你了。”
司焰一愣,随即颤声道:“你……你想信奉虫神是为了安慰我?”
“当然,你是我最重要的虫,你的事比虫神重要得多,所以别难过了,雄主。”
叶绻凑上去亲亲司焰湿润的眼角,低声细语道:
“虽然我并不知道曾经的我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并不觉得是你把我推离虫神的,我觉得,我不信奉虫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起码——不完全是因为你。”
司焰想说什么,但叶绻打断了他,语气坚定地说了下去:“按照你的说法,好几世我都没有记忆,你也没有来接触我,影响不到我的选择,既然这样,那几世的我在一开始一定是信奉虫神的,之所以后来不再信奉了,一定是虫神令我失望了吧。”
叶绻在这一世就很信奉虫神,很久之前,他还因为误解司焰是虫神使者而答应了他许多过分的条件。
每一世的他,都曾是虫神的信徒。
虽然没有前几世的记忆,但叶绻大概能明白,之所以他不再信奉虫神,一定是因为在他最绝望的时刻,神明袖手旁观、寂静无声,而之所以他相信司焰,恐怕也同样是因为,司焰每一次都为他带来了难能可贵的希望。
他们并非被虚无缥缈的命运联系到一起,而是在共同的理想和信念下背弃神明。
没有谁对不起谁,更没有谁害了谁,在注定走向毁灭的世界里,他们只不过是走了自己所坚信不疑的道路而已。
他们是同行者,他们是共犯。
“起床吧,我不生气了。”叶绻在司焰怀里蹭蹭:“我肚子饿了,我要吃早餐。”
司焰沉默了很久,突然抹了一把脸,像是一头猎豹似的欺身而上,一把掀开叶绻的小被子,恶狠狠地吻上去。
“刚才让你起不起,现在没机会了。”
“饿了没事,这就喂饱你。”
叶绻:“???”
喵?
喵喵喵?
喵,喵呜……呜喵……
嘤。
下一届虫皇
猫叫声持续了一整个早上, 直到下午才堪堪停歇。
哪怕是早上吃过东西的司焰到了这个时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叶绻就更别说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水米未进, 一只好好的猫都快饿成猫干了。
司焰第一次开荤, 行为上有点把持不住, 但理智尚存,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差别, 在把叶绻欺负到对开船产生心理阴影之前结束了战斗。
终于获得自由的叶绻蜷缩着抱住黏搭搭的长尾, 有气无力地瞪了司焰一眼, 从沙哑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饿”的音节。
司焰在叶绻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出门给他觅食去了。
一打开门,就撞上了早早等在门口的虫。
对方一身皇宫内常见的侍从装扮, 对着司焰深深地鞠了一躬:
“神使殿下, 我是皇族内侍总管莫黎, 受虫皇殿下的委托, 向您确认几件事。”
“……”
司焰并不想搭理他, 他在开会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不准备插手皇族的事,希望皇族的事也不要来打扰他。
司焰正准备无情离开, 突然目光一转, 看见了莫总管手边的餐车。
他的脚步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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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总管适时说道:“这是根据您的需求为您准备的食物,请问需要现在给您的雌君送进去吗?”
司焰掀开几个盖子,确认了所有的食物都是叶绻爱吃的,并且每一份都冒着热气后, 他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
“把吃的送进去吧, 至于你……跟我来。”
拿虫手短的道理司焰还是知道的,既然对方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也只能给点面子了。
只是客房门口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虫多眼杂,还会吵到他的宝贝卷卷。
司焰熟门熟路地走过几重回廊,踏进了虫神殿。
莫总管的脚步顿了顿,半晌才低着头跟了进去。
这片位于深宫之中、起码已经超过三十年无虫敢踏足的禁区就在昨天解除了禁令,原本驻守在走道两边的守卫们尽数散去,里里外外都出现了负责打扫和听候差遣的侍从。
现在的虫神殿比起之前要更加生机勃勃,却也更加威严森重。
司焰喝退旁虫,一屁股坐到了神座之上,二郎腿一翘,好不惬意。
莫总管单膝跪地,不敢直视神座上的虫。
“说吧,要确认什么事?”司焰发话了。
莫总管道:“关于下一任虫皇的候选虫,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大家都反对让一只雌虫成为虫皇。”
司焰冷笑一声:“非要问我意见的也是你们,现在反对的也是你们,怎么,吃饱了没事做,逗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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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总管吓得不敢说话,脑袋都快低到地底里去了。
今天早上的圆桌会议上,司焰穿着睡衣,抱着叶绻,懒洋洋地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正常来说,在神使出现后,现任虫皇应该立刻退位,将王座还给神使,在神使死后,如果新的神使没有出现,那么新的虫皇就会从神使的虫崽中选择。
司焰明确表明了自己不会继承皇位之后,又明确表明了自己未来的虫崽也不会继承皇位。
他的决定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考虑到很多事之后得到的最佳答案。
他不是做虫皇的料,对皇位也毫无兴趣,所以他自己一定不会继位,至于他的孩子……大概率也是与皇位无缘的。
他只会有叶绻一只雌虫,所以他的虫崽只能让叶绻来生。
葵兰族怀蛋非常艰难,一生都不一定能怀上一枚蛋,即使怀上了也没用,葵兰族的基因太过强大,葵兰虫几乎只能生出白发蓝眸的葵兰幼崽,而葵兰幼崽只有雌虫和亚雌,没有雄虫,所以也就不具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不过,对司焰来说,能不能继位和虫崽是否是雄虫并没有多少关系,他在乎的是——
他的宝贝雌虫给他生的宝贝虫蛋,这样的宝贝疙瘩,含在嘴里都怕化了,还送去皇位上受苦?
他又没疯。
由于司焰主动放弃了皇位的继承权,又不准备生几十个虫崽给皇族开枝散叶,皇室没有办法,只能希望司焰在目前呼声较高的皇子中选择一位,作为下一任的虫皇候选虫。
司焰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写满了皇室雄子名字的名单,最后选择了一位不在名单上的皇子——唐诺。
唐诺是谁的问题,在圆桌会议开启后的十分钟后,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唐诺和叶醉醉抱在一起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他的信息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他一个月大的时候尿床的照片都被争相传阅过了。
这也正是莫总管来找司焰的原因。
年龄、天赋、能力,这些都可以商量,但唐诺可是一只雌虫啊,哪有雌虫做虫皇的?
雌虫不能做虫皇,这话在任何虫面前都成立,在司焰这里却不行。
他有过去十七世的记忆,他比任何虫都清楚这一届的皇室成员中最适合做虫皇的虫是谁。
“我也不为难你,把我的话带给虫皇,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对了,告诉内务部,神殿这破椅子硌得慌,让他们去搞一把好点沙发椅换上。”
说罢,司焰在莫总管呆滞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叶绻吃饱喝足后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刷手环,一条长尾懒洋洋地垂在床沿,随着他的呼吸一摆一摆。
这样和谐的画面司焰不是第一次见了,曾经的他会从中感受到幸福与安详,但是现在,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叶绻挺翘的臀部曲线上,心中疯狂燃起一探究竟的冲动。
“雄主你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绻回过头,对上司焰暗沉的目光。
丝毫没有感受到危机的小猫咪高兴地扬起了长尾,欢快地冲着司焰摇摆。
司焰朝他走去,意味深长地问道:“休息够了?吃饱了?”
叶绻:“?”
雄主这个问题怎么……有点另有所图的意思。
关键时刻,叶绻的脑子转得飞快,在司焰揪住长尾之前,叶绻冷静地说道:
“没有,这点东西完全不够我吃的,我还能吃三碗面。”
惹不起
司焰撇了一眼叶绻鼓鼓的小腹, 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行了,睡够了就起床吧,我们回家了。”
“啊?”叶绻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我们就、就这么回去了?”
司焰道:“是啊, 回去了, 皇宫里连个认识的虫都没有, 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叶绻的疑惑进一步升级:“没有吗?”
司焰肯定地回答道:“没有啊。”
叶绻:“……”
就在今天早上,司焰还对他说他在这座皇宫生活了十七世, 皇族里的每一只虫他都熟得不能更熟, 看他们就和看自己的脑子不好使的小辈一样, 满心满眼都是嫌弃。
这才过了没几个小时,皇宫里就没有司焰认识的虫了?
太可怕了,好好的一只雄虫, 筑了个巢以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叶绻不敢说话。
叶绻裹紧自己的小被子。
叶绻眼巴巴地说道:“我, 我的三碗面什么时候能送到啊?”
司焰:“送不到了。”
叶绻:“!”
司焰:“等回了家我给你做。”
“……”
叶绻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还是拜倒在了美食的魅力之下:“这, 这样也行吧, 那我要吃番茄牛肉丸子火锅面。”
司焰允诺道:“没问题, 想吃什么都给你做,我还研究出了几款新品, 青柠鱼片面和清炒鳝丝拌面, 本来是想放在昨天给你一个惊喜的,现在只能等回家以后再补偿给你了。”
“没事,能吃到就行,早点晚点我不介意的。”
叶绻吸溜一口口水的同时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看来筑巢对于雄主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雄主还是那个雄主, 只是成年了、可以虫道了、想象力比之前更丰富了而已。
问题不大,他总会习惯的。
“那我们把醉醉接上, 还有小白,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没见到小白了,不知道跑哪去撒欢了,还是得你出马才能找到他,对了,宋轻言和南郁青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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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焰听见“小白”的时候神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听见“宋轻言”的时候,神色再次发生了变化。
一次比一次沉重。
“咳,宋轻言他们确实和我们一起回去,但我们不和他们同路走,省得宋轻言看见我情绪太激动,又昏迷一次。”
叶绻呆滞道:“这,这么严重吗?”
司焰严肃地说道:“就是这么严重,最近一段时间你也注意点,宋轻言和南郁青的通讯都不要接,他们来找你你就装作不在,总之……尽量离他们远一点,万一打起来了你就跑,尽量不要出手,防止发生不测。”
宋轻言昨天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和司焰关系很大。
不过此“司焰”非彼“司焰”,做出决定的是第十七世的神使“司焰”,而不是现在的司焰。
神使认为,和平的时代不再需要战争的阴霾,拥有前世记忆对于他以外的虫而言没有半点意义,他不希望宋轻言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失败中不可自拔,也同样不希望那些陪伴他征战沙场十几世的战友们一辈子枯守在虫神殿外。
残酷的往事不值得追忆,他的牺牲也已成注定,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的虫,何必还要自我折磨呢?
于是,神使用最后的时间向虫神祈愿,让虫神回收宋轻言以及守卫们的记忆,让他们正常地过上正常的生活。
神使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太久没有向神明祈愿的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神明这种东西,究竟有多不靠谱。
虫神确实回收了所有虫的记忆,可祂回收的有且仅有他们脑海中的记忆,却没有删除他们在现实中留存的、根据那十六世的记忆而衍生出的书面材料。
宋轻言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十六世,但他根据支离破碎的梦境写在备忘录上的猜测和推断却一个字都没有消失。
简单来说,宋轻言的记忆从第一人称自传变成了年终总结报告。
但凡宋轻言的智商高于九十,他就迟早能从那些记录中反推出自己那十六世。
而宋轻言的智商,显然不止高于九十。
要是有个虫星智商排行榜,宋轻言一定能名列前茅,独领风骚。
一觉醒来,宋轻言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为了不把这些虫变成话都不会说的傻子,虫神的记忆回收范围只有前十六世,并不包括这一世。
宋轻言依然记得自己被颜皇侍挟持,也记得自己在虫神殿里见到那位与司焰长得一模一样的神使、一片素白的神殿和那些被时代抛弃的守卫。
还有那束他献给神明的花。
那是寂寥到极致的神殿里唯一的色彩,唯一的生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忘记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但却拥有自己做过这些事的记忆。
宋轻言根据剩下的记忆以及南郁青的旁证迅速总结了现状,联系上了那些同样丢失了记忆的守卫们,大家拼拼凑凑了一下,很快把神使意图隐瞒的事全都给总结了出来。
短短一个上午,宋轻言该知道了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他依然知道虫星在过去的十六世迎来了怎样惨烈的结局,依然知道司焰为了虫族做出了怎样无畏的牺牲。
依然知道那些让司焰走上死路的计划,全都出自他的手笔。
悔恨不会消失,真相也无法被掩埋,无知与谎言永远不可能战胜自由意志。
神使明明是最明白这一点的虫,却在生命的尽头,做出了这样一件糊涂的事。
他拍拍屁股消失了,留下的烂摊子全都得由司焰来承担后果。
司焰不用想也知道宋轻言现在一定是见到他就想和他拼命。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叶绻全程听得心惊胆战,最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轻声说道:
“放,放心吧雄主,我跑得快,应该打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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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宋轻言都到了和葵兰虫动手的地步,可见他是真的彻底失去理智了。
虽然叶绻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他能从司焰沉重的神情和生动的表述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白团子和完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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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绻被司焰说得后背发凉, 只想快点带着醉醉回家。
哦,还有从昨天开始就不见所踪的小白。
小白是他们来的时候一起带来的,走的时候当然也得听一起走。
司焰露出无能为力的神情, 抱歉地说道:“小白……不会回来了。”
叶绻没能明白过来:“不会回来了?它不会是走丢了吧!筑巢的时候真的太混乱了, 一团乱, 到处都是居民和警卫队,也不知道有没有虫看见小白了, 要不我们在星网上问一问吧?”
司焰叹了口气:“对不起, 之前一直都没告诉你, 小白不是猫也不是廖兽,它是一只……精神体。”
在筑巢之前,司焰自己也没明白小白到底是什么东西。
由于小白不吃东西也能存活, 所以司焰大概猜到了小白不是生命体, 但具体是什么, 他就不知道了。
精神体非要说的话是个伪概念, 因为精神体的的诞生需要两个条件, 第一是可实体化的精神力, 第二是可外放的主体意识。
精神力可以解释,虫族的精神力确实有办法实体化, 但是, 主体意识从哪里来呢?
精神体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意识,它的意识一定来自制造它的虫,怎么可能有虫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把意识外放呢?那他的本体都该成植物虫了吧?
筑巢之后,司焰才明白了一切。
真就有只一天到晚坐在神座上啥也不干的虫, 外放意识来接近他家卷卷!
怪不得白团子一见到他就又吵又叫又闹又咬, 见到叶绻却亲亲蹭蹭躺平露肚皮喵喵叫,原因在这呢!
司焰现在不是一般的后悔, 当时在追忆森林的时候,他是因为白团子的精神力和自己的精神力高度一致才把白团子带回家的,早知道他以为的“高度一致”是这么个“高度一致”,就算杀了他,他也绝对不会引狼入室的!
在司焰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试图缓解白团子对他的敌意,现在他知道了真相,还没来得及找白团子算账,白团子就和那位神座上的虫一起消失了,徒留司焰对着空气无能狂怒。
和白团子同时消失的,还有追忆森林中剩下的廖兽。
这个被神使重新命名的、象征他无边寂寥的一生的种族,是在他的生命尽头唯一陪伴着他的生物。
那么多年,神使每一次陷入沉睡,都会在追忆森林中醒来,他与廖兽朝夕相处,早已在不经意间融为一体。
他们战斗了十七世,最终却是同生共死的结局。
第二十届娱乐赛上,神使睁开眼,看见了他每一届都能见到的叶绻,以及第一次陪伴在他身边的司焰——
那是他的终局。
他盼了那么多年的、那么多世,终于要到来的时刻,他却感到了一丝不舍。
于是白团子诞生了。
白团子是神使借廖兽的特性模拟出的精神体,当时司焰想要将白团子带离追忆森林却没有被阻拦的原因,正是因为主办方收到了来自皇室的命令。
司焰第一次参加娱乐赛就能如鱼得水,除了他本身就很强以外,更多的原因在于整座森林都在神使的统治之下,首领级的廖兽被神使的精神力蚕食得意识模糊、战力低靡,而且司焰的精神力和神使完全一致,对廖兽的威慑力非常强。
至于为什么叶绻在娱乐赛上举步维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因为神使殿下担心万一叶绻拿到了冠军,圆了梦,很可能就再也不会来参加娱乐赛了。
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即每一届娱乐赛都能见到叶绻,神使选择让森林拒绝叶绻的精神力。
这样,叶绻无法顺利探查到廖兽和异植们的所在地,也就一直拿不到冠军了。
——真是自私自利、其心可诛!
——世界上居然会有那么不要脸的虫!
司焰一边在心里狂骂神使,一边简单地将白团子的事给叶绻解释了一下。
叶绻听着听着就垂下了漂亮的蓝眸,眼眶中隐隐有水光打转。
“是、是这样啊……小白不和我们回家了啊……”
“卷卷……”
司焰一边心疼地把叶绻搂进怀里亲亲,一边在心里狂骂废物神使。
走都走了还要弄哭他家雌虫,太可恨了!
他不知道的是,叶绻确实快哭了,只不过是被吓哭的。
救命啊,雄主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小白只是走丢了而已,小猫咪走丢多正常啊,结果雄主居然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想象出那么一大段剧情!
甚至还能和他之前的剧情接上,这都变成连续剧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嘤。
虽然叶绻一开始不怎么喜欢小白,但好歹也相处那么长时间了,有感情了,小白又乖又听话,换谁来都会喜欢的——哦,雄主除外。
小白只对雄主凶,怪不得雄主为了不找小白编了那么一大堆故事……
自以为发现了真相的叶绻瑟缩着脖子靠在司焰怀里,小脑瓜慢悠悠地转动着,思考要怎么把小白找回来。
还得是在不被雄主发现的前提下,把小白找回来。
唉,夹在小白和雄主中间的他实在是太难了。
——直到他们接上醉醉,回到二十四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叶绻都没能想出不动声色地寻找小白的方法。
白毛蓝瞳的猫猫每挪一步都无比沉重。
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们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农田和基地,仿佛在和小白无声道别。
突然,叶绻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某种熟悉的声音。
叶绻惊喜地回头,一只白色的毛团子从地面上蹬起,一下子扑到叶绻怀里,嘤嘤嘤地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
“小白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失而复得的快乐让叶绻哈哈大笑:“真是的,你跑哪去了,我都快急死了,下次不能这样了!”
司焰满脸震惊地看着白团子,甚至还因为过于难以置信而伸出手试图摸一摸白团子是不是真的具有实体。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叶绻都能抱在怀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实体呢?
他的手顺利触碰到白团子,并且没有被白团子嫌弃地拍开。
司焰愣了下,随后明白了一切。
现在的白团子与之前的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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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白团子,是一只真正的廖兽,是虫星最后一只廖兽。
神使制造精神力载体的时候,并不是空穴来风、全凭想象,相反的,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只现实中存在的小廖兽。
他早就考虑到了自己带着白团子消失的那一天叶绻会难过,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属于他的精神体消失,真正的廖兽回到叶绻身边,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一切都还和曾经一样。
这个简简单单的、有头有尾的完美结局,承载着世间最轻盈也最沉重的情。
“雄……”
叶绻正想和司焰分享一下他的快乐,抬眸时却对上了司焰一言难尽的神色。
叶绻一下子醒悟过来,迅速收住了笑,严肃道:“我,我明白的雄主,这个,这个是因为神使在天之灵显灵了,附身在小白身上来,来,额……”
他编不下去了。
他的想象力一向贫瘠,不像他的雄主那样才思泉涌、源源不断。
一旁的叶醉醉都听不下去了,拉着他雌父的袖子说道:“雌父你在说什么啊,你还好吗?”
叶绻赶紧回道:“我很好,小白也很好,但是……”
叶绻看了看司焰,欲言又止。
他的雄主可能不太好。
司焰:“……”
一家虫要整整齐齐
回程途中, 叶绻的手环又开始响了。
皇室和各种权利部门被司焰在视频会议上一个个警告了过来,再也不敢来叨扰叶绻了。
但是,能给叶绻发消息的, 并不止皇室的虫。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葵兰虫们渐渐醒来, 对于自己错过了神使破巢这件事痛心疾首, 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抱头痛哭。
明明他们是第一批发现神使筑巢的虫,到了最后, 他们却没能亲眼见证神使破巢!
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惨的虫吗?
没有陷入昏迷的林箬凡更是无语凝噎, 他在叶绻的劝说下逃离了农业区, 又是伪装又是潜行,担惊受怕地躲了一个白天,却完全没遇上追捕他的警卫。
入夜之前, 林箬凡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 重新打开了手环, 没想到的是, 他的手环上连半条来自警卫队的追捕信息都没有, 确切地说, 他的手环上连一条信息都没有,岁月静好到仿佛时间还停留在他打晕两只警卫虫潜逃、开着抢来的车强行闯关之前。
纳闷的林箬凡连上星网, 在浏览了#皇室密谋谋害神使#、#警卫局包藏祸心, 天理难容!#、#雄虫筑巢#、#拦住警卫队!保护我方卷卷!#、#神使破巢后与卷卷拥吻#等不下二十个匪夷所思的热门话题后……林箬凡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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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局哪里能腾出手来处理他啊,愤怒的民众都快把警卫局的大门掀了。
事实其实比林箬凡悟到的还要更加严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不是司焰大发慈悲回了趟皇宫,成功安抚住了民众,别说警卫队的大门会被掀了, 就连皇宫的大门都有可能保不住。
警卫队自顾不暇, 根本管不了他。
错过太多热搜的葵兰虫们醒来后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有无数的事想知道, 于是……叶绻刚修好的手环再度迎来了巨大的挑战。
不过皇室为叶绻修理手环的时候,用上了目前虫星最高科技的技术,所以这一次,叶绻的手环不会再罢工了。
叶绻一条条信息回复过去,一路上脑袋就没抬起来过,都快埋到手环里去了。
继叶绻之后,叶醉醉的手环也开始响了。
现在的叶醉醉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他是一个有学上的小虫崽,他和班上的同学和老师们关系都很好,大家都知道他的雄父很爱他。
司焰在学校露脸的次数太多了,只要他一有空就会去学校接叶醉醉放学,学校有活动的时候,他也是家长里最积极的那一个,全校的小虫崽都是司焰的小迷弟,连带着叶醉醉在学校里也享受着明星般的待遇。
神使筑巢的事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发酵,再多的封禁手段都挡不住被网友们的疯狂的分享欲,叶醉醉的同学们是第一批确定司焰正是那只筑巢的神使的虫,于是,叶醉醉的信箱也就理所当然地炸了。
叶醉醉苦着脸回复他的小伙伴,解释了半天都没法把事情说清楚。
他自己都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被一直没有成年的雄虫收养,也搞不懂自己那个来自劣虫区的雄父怎么就突然成了牛逼哄哄的神使,自然也就回答不了小伙伴们千奇百怪的问题。
只有一类问题,叶醉醉回答起来毫无压力。
——“醉醉醉醉,你的雄父成年了就可以收雌君啦,你看我可以吗?”
可可爱爱的小虫崽们纷纷问出了这个令大虫们感到无语的问题。
他们只考虑到了司焰成年了,可以收雌君了,却忘了自己还没有成年,没法被收为雌君。
实在是司焰的魅力太大,让小虫崽们一个个都神志不清。
叶醉醉熟练地回复道:不可以,雄父说了,他只要我雌父一个,其他的虫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
叶绻在忙,叶醉醉也在忙。
一家虫里只有一只虫无所事事。
司焰托着腮帮子看看他忙碌的大宝贝,再看看他的忙碌的小宝贝,再看看自己毫无动静、格格不入的手环……
他心神一动,撤了控制手环的精神力。
司焰现在的精神力能做到的事比以前要多得多。
他既是人,也是虫,既代表着过去,也代表着未来。
他无限接近于神,他是名副其实的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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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一撤,司焰的信箱和通讯瞬间爆满。
司焰感受着不断振动的手环,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司焰很快发现,他所有的信息和通讯全部都来自同一只虫——宋轻言。
对着来自宋轻言的99+短信和一百多个未接通讯,司焰嫌弃地啧了声。
他皱着眉头,顺着通讯录往下翻,从头翻到了底,也翻到到了一条来自南郁青的信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带着师兄回去了,一切都好。
怎么回事,他的虫缘就这么差吗?
除了宋轻言的夺命连环CALL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虫关心他的情况了吗?
皇室在干什么?警卫局在干什么?军部在干什么?
因为收不到消息而恼羞成怒的司焰显然已经忘记了,是谁在今天早上当着一众权贵们的面反复强调没事不要来打扰他、有事也不要来打扰他,否则后果自负。
至于司焰的朋友们为什么不联系他……他们不是不联系他,他们是不敢联系他。
神使对于虫族的意义太重大了,司焰的朋友们都是很普通很平凡的虫,对于神使的账号躺在自己的通讯录里这件事,他们都不是很能接受。
司焰又等了一会儿,见实在是没有虫找他聊天,只能无可奈何地点开了宋轻言的对话框。
焰450:还活着没?
宋轻言秒回:微笑微笑微笑。
焰450:看来你活得不错,继续保持。
宋轻言:微笑微笑微笑。
司焰把自己的手环拿得远了点。
真是的,好好的微笑表情都快被宋轻言发成恐怖片了。
焰450:还有事,回聊。
宋轻言:开门。
焰450:什么?
宋轻言:开门,我在门外。
司焰嗤笑一声。
焰450:我还没到家,我在车上,堵车了。
一句话刚写完发出去,司焰一侧的车窗就被敲响了。
司焰抬起头,透过车窗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与此同时,司焰的手环响了。
宋轻言:开门。
司焰:“……”
宋轻言暴跳如雷
司焰怀疑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宋轻言”敲的是窗, 让他开的却是门,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幻觉,一定是幻觉。
死到临头还抱有一丝幻想的司焰用手指着车窗外, 回头看向叶绻, 想要确认叶绻能不能看见车窗外的“宋轻言”。
叶绻抱着叶醉醉贴在另一边的车窗上, 神色惶恐,瑟瑟发抖。
什么都没说, 但又什么都说了。
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葵兰虫吓成这样, 宋轻言绝对是千古无虫后无来者的虫星第一虫。
负责开车送神使回家的司机询问道:“神使殿下, 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地方了,您……”
司焰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靠边停吧。”
家近在咫尺, 又远在天边。
一个路口的距离, 却那么遥远。
司焰下了车, 碰的一声关上车门。
动作非常潇洒。
宋轻言直接上主干道拦的车, 对响了一路的喇叭声充耳不闻, 哪怕司焰的决定做得够快, 他们的行为也造成了一定范围内的交通拥堵。
脾气大的司机当场下了车,气势汹汹地想当一回路怒族, 然而当他看清在路边僵持的两只雄虫时, 再多的怒气都吞回了肚子里,丝毫不敢发作。
靠,是雄虫。
靠,是神使!
脾气大的司机们迅速回到车上, 安静如鸡。
大家都在隔着车窗远远地观察这难得一见的画面, 没有虫愿意放弃围观神使的机会,于是小小的道路堵塞迅速变成演变成超大型道路堵塞, 整条路像是停车场一样停满了车,以至于后来的车辆完全无法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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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队接到警情立刻出动,但抵达现场需要时间,即使他们已经通过星网向涉事司机们的手环发出了吊销驾照的警告,也无法阻止那些铁了心要看八卦的虫。
和神使比起来,吊销驾照根本不算什么,驾照没了可以再考,但是神使,一辈子可能也就能亲眼见这一次。
神使殿下色厉内荏道:“可以啊宋轻言,一天不见如隔三秋,神使的车你都敢拦?”
宋轻言冷笑一声,说道:“我不仅敢拦他的车,我还敢——”
“揍他!”
见宋轻言挥着拳头冲上来,司焰拔腿就跑。
两只虫就这么在主干道上演了一出生死时速。
司焰边跑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世家子弟呢!我可警告你啊,伤害雄虫可是严重违法的,你考虑清楚后果!”
宋轻言:“呸,我也是雄虫,雄虫保护法管不了我!”
司焰:“……”
确实如此,法律并没有规定两只雄虫互殴要怎么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雄虫保护法存在的问题太多了,就算重新修订一遍都没法看。
他曾在第十二世时尝试废除雄虫保护法,但是因为社会反对的声音太大,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当时无法实现的事,现在却不一定,这一世他们又有猫猫卷,又生活在和平年代,说不定还真有实现废法和雌雄平权。
脑内活动过于丰富的司焰一个没留意,被宋轻言揪住了衣角。
“草——”
两只虫一起失去平衡,摔作一团。
司焰惦记着宋轻言的手才刚接上,为了防止他这再断一次手,不得不在摔跤的时候让自己充当垫背的那一个。
得了便宜的宋轻言是一点都没留情,抬起拳头就往司焰的帅脸上挥。
司焰怒了:“你还来劲了是吧!”
从战力上来说,司焰肯定是不虚宋轻言的,但前提是他得用精神力,如果完全不用精神力,司焰也就是一只连叶绻都抱不起来、只比一般的虫强上那么亿点的雄虫而已。
对上叶绻,再怎么用精神力都不丢脸,但是对上宋轻言这种战五渣要是还得用精神力……司焰自己都得看不起自己。
在司焰有意无意的放水和宋轻言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下,两只虫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打得有来有回,突出一个菜鸡互啄。
不远处,叶绻带着醉醉下了车。
叶醉醉躲在叶绻怀里,震惊道:“雌父,我,我第一次见到雄虫打架,我,我有一点点害怕……”
叶绻道:“别怕,他们是朋友,他们知道分寸的。”
话还没说完,叶绻就看见司焰没控制好力道,一肘子砸在宋轻言的脑门上,宋轻言往后倒的同时一脚踩在司焰手腕上。
双方皆是一声痛叫。
围观的群众们一阵惊呼,但却没有一只虫敢上前拉架。
——从没有虫见过雄虫打架,除了报警之外,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绻:“……”
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作为司焰的雌虫,面对这种情况,于情于理叶绻都不该坐视不理。
他应该帮着司焰拉开宋轻言,或者代替司焰挨打,让宋轻言出气。
但是,叶绻的直觉告诉他,什么都不做才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
司焰和宋轻言之间的恩怨只能他们自己解决,谁都无法插手。
两只虫边打边吵。
宋轻言:“我告诉你多少次,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别的办法!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司焰:“你以为我没试过吗?要是有别的办法我早就用了!还轮得到你说?”
宋轻言:“你没办法不会找我一起想吗?”
司焰:“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多了不起?你当个皇室研究员还得走后门!”
宋轻言:“谁稀罕你的皇室研究员,有本事你别靠我的研究自己上啊!”
司焰:“没有我给你指路你研究个鸡毛!你毕业都毕不了!”
宋轻言:“我还靠你指路?你想多了吧!我一直都在阻止你!”
司焰:“是啊,你阻止我,我阻止你,我们各凭本事,最后是我赢了!”
宋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啊,司焰赢了。
一场称不上体面的胜利,但确实是赢了。
他连神都赢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宋轻言呢?
第一世的宋轻言或许还会对司焰的牺牲义愤填膺,但是现在的宋轻言,已经不再纠结他和司焰观念上的不同了。
——这并不是他暴跳如雷的原因。
宋轻言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是你赢了,但都到最后了,起码……该让我见你一面。”
他比任何虫都有资格见证他的终场,但在最后,他却只来得及为他带来一束廉价的花。
宋轻言怪司焰,但他更怪他自己。
什么皇室研究院院长,不过是一个连情同手足的兄弟都救不了的废物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想见他最后一面,他想余生忏悔自己的无能,他想永远铭记这段刻骨铭心的往昔。
司焰怒目嗔视:“见什么见,看到你就来气!”
——宋轻言是冷静下来了,司焰可还没有呢。
宋轻言:“……”
神使和他的损友
本来宋轻言都已经停手了, 结果因为司焰这一句话,两只虫又打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连吵都不吵了,因为他们的嘴腾不出来。
——光是用手脚打架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他们甚至用上了牙。
司焰和宋轻言虽然都不是传统意义上身娇体弱的雄虫, 但他们的体质和雌虫也是完全不能比的。
同样是一个小小的破皮擦伤, 雌虫几分钟就能愈合,但是对雄虫而言, 在没有治疗舱的前提下好几天才能痊愈, 中途甚至还有破伤风致死的可能。
眼看着两只虫的负伤情况越来越严重, 好几处见了血,叶绻终于是按耐不住,放下醉醉, 出手了。
他左手按住司焰, 右手按住宋轻言, 轻轻一使力, 就把两只虫分开了。
司焰心有不甘:“卷卷你放开我, 是他先动手的!”
宋轻言反唇相讥:“你收的什么雌虫, 连雄虫都敢袭击?”
司焰气极败坏:“我家雌虫天下第一,你懂个屁!”
叶绻充耳不闻两只虫的大喊大叫, 一只手一只, 像是提小虫崽一样轻轻松松地把他们给提了起来,大步朝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打开车门,把两只虫丢进车里,再把车门关上, 隔绝外界的窥视。
车子再度启动, 缓缓上路后,叶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叶醉醉被叶绻丢到了副驾驶, 叶绻自己则坐在了司焰和宋轻言中间,亲自坐镇,防止他们在车上动手。
两只虫到了车上,又被叶绻隔开,手是停了,但嘴又闲不住了,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内容还非常没营养,仿佛两只为了一粒米争执起来的小麻雀。
被夹在中间的叶绻脑袋嗡嗡响,头疼的同时不由产生了某种雌虫不该产生的想法——
唉,雄虫可真是天底下最麻烦的生物。
……
开车过完最后一个路口,总算是开进了熟悉的城关港,看见了那栋白色的小楼。
皇室派来的司机毕恭毕敬将一众虫请下车,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南郁青就站在小楼门口,看见宋轻言全须全尾地从车上下来,紧紧皱着的眉头才终于松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兄你跑哪儿去了?我差点要报警了!”
南郁青绕着宋轻言转了一圈,确定他没什么事后,才注意到了一边的司焰和叶绻。
虽然所以的虫都还一句话没说,但光是看见司焰和宋轻言的惨状,南郁青就大概能猜到刚才都发生过什么事了。
“对不起,师兄给你们添麻烦了。”
南郁青低头为宋轻言道歉。
叶绻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他们都有不对的地方。”
两只无辜的虫互相说好话,两只当事虫依然横眉竖目、争锋相对。
宋轻言:“道什么歉,你看他给我咬的!”
司焰:“你还没完了是吧,谁先动的手?”
要不是叶绻和南郁青拉着,他们两个随时都有重新打起来的可能。
南郁青看看宋轻言身上淌着血的牙印,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他一个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学的是书香门第,做的是温文尔雅,第一次见到这种打个架上嘴的。
现在的神使都那么粗鲁的吗?
南郁青正心疼他的师兄呢,转头一看司焰身上的压印更深、淌血更严重,顿时打消了抱怨的心。
算了,半斤对八两,他师兄也没好到哪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都已经到门口了,叶绻自然得邀请宋轻言和南郁青到家里来体验一下……前段时间刚置入的最新款治疗舱。
说出口的时候叶绻自己都觉得离谱,见过请到家里吃饭的、玩耍的、聊天的,这请到家里疗伤算是怎么回事?。
宋轻言一点都不给面子地拒绝了:“不用了,小伤而已,反正他也不想见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到了这个时候,司焰才灵光一现,总算是反应过来宋轻言之前说的“见他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了。
司焰道:“是啊,反正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有什么必要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宋轻言先是一愣,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司焰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双方的眼中有着相似的坚持。
不管吵成什么样,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谁都不希望见到自己的兄弟为世界而死,只是世界不曾给过他们选择。
这哑迷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别的虫不仅听不懂,还以为他们又要动手了,紧张得不行。
好在接下来直到宋轻言坐上回程的车,双方都没有发生新的冲突。
司焰看了看即将关上的车窗,没有按耐住心中的困惑,询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路口的,你开天眼了啊?”
车里的宋轻言一点都不客气地送了他个白眼。
天眼没有,白眼应有尽有。
“你火啊,星网上都是你的直播,我随便看看就知道你到哪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扯淡吧,这玩意又不是实时跟在我屁股后面拍,你看这玩意都能看出我的行踪,你怎么不去警卫局侦查部就职啊?”
“知道扯淡你还问?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宋轻言白眼都翻不动了,满脸写着无语。
“你!”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南郁青赶紧抬高声音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中午过了点就在门口等你们了,看你们一直没回来,我正想问问你们到哪儿了,师兄就……不见了。”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单纯就是因为宋轻言等不及了,所以往前走了一点、到司焰他们开车回家的必经的最后一个路口堵他们而已。
又因为星网上有虫拍到了司焰他们离开皇宫时坐的车,所以宋轻言从茫茫车海中一眼认出了司焰的座驾。
没有什么怪力乱神,也没有什么黑科技,事实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且乏味。
——不过是宋轻言不想轻易承认的小小心思而已。
……
回程的路上,宋轻言坐在副驾上,托着脑袋看窗外,一言不发。
南郁青看着都觉得糟心,不得不边开车边找话题转移一下宋轻言的注意力。
“师兄,说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还没来得及展开,宋轻言突然一拍大腿,特别重的一下,吓了南郁青一跳。
“要我说,神使就得分等级,那些混吃等死的和司焰这样的,大家都叫神使,多不公平?”
南郁青:“……”
您要是在刚才也能这么坦诚就好了。
宝贵的日常
时隔许多天, 再次打开直播机的时候,叶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算算日子,他们前往二十四区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而已。
但是这短短的两个月里, 实在是发生太多的事了。
叶绻是有着直播时长任务的主播,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直播机一起去旅行的,但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二十四区的生活和十五区完全不同, 节奏慢、物质匮乏、远离尘嚣、适合躺平。
入目所及全是种满小麦的农田, 麦穗被萧瑟的风吹得沙沙作响, 缱绻起伏,卷起一浪又一浪金色的海洋。
第一个月叶绻还勤勤恳恳每一天都直播,但到了第二个月……他就开始理所当然享受生活了。
直播什么的, 明天再说吧。
明日复明日的结果, 就是存在那么一个必须开始补时长的时间点。
叶绻当时想得很好, 他觉得欠一点时长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计划在月底之前回去, 大不了等他一回十五区就开始补时长嘛, 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一回生, 二回熟。
但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他的雄主二次觉醒了。
二次觉醒也就算了, 还筑了个超级无敌大的粉巢。
粉巢也就算了,破巢后还成了新一任神使。
新一任神使也就算了,还拒绝继承皇位、拒绝入住神殿,非要过普通虫的生活。
过普通虫的生活也就算了, 还不接受任何对外采访, 面对着遍布虫星的八卦之心拉满的虫族们,轻飘飘地丢出了一句“勿扰”。
他是可以“勿扰”, 叶绻可“勿扰”不了啊!
生活就是用这样沉痛的当头一棒,告诉叶绻什么才叫真正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叶绻硬着头皮也得开播。
他特地挑了一个他自以为绝佳的时间开的播——凌晨三点。
难为叶绻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么一个绝佳的办法。
凌晨三点是个好时间,熬夜的都该睡了,早睡早起的虫却又还没到他们早起的点。
从凌晨三点开始播,播到凌晨七八点下播,这样持续个三四天,这个月的指标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叶绻白天睡了一整天,养精蓄锐,趁着夜色偷偷开打开了直播机。
别的主播都是想方设法给自己的直播间增加一点热度,叶绻可好,恨不得一点热度都不要,单机到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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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直播间,右上角的热度就和叶绻预想的……多了三个零。
叶绻:“???”
弹幕一片嘲笑声:
“笑死,从昨天半夜就开始等了,就知道这两天是你的死线”
“卷卷不看论坛啊,大家都已经分析出你可能的直播时间了”
“主播的震惊脸好蠢啊hhhh截图了”
“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里我一分钟都不会闭眼的”
“当场逮捕,老实交代”
叶绻简直要被他机智的粉丝们气出长尾了。
不是说什么样的主播吸引什么样的粉丝吗,他这样思想简单的单纯虫,为什么会吸引到那么多八百个心眼子的粉丝啊?
目的被戳穿的叶绻硬撑着扯出一个笑脸,颤声道:
“今天晚上正好有点失眠,起床直播一会儿,大家快奔走相告一下我开播了,给我涨点热度。”
弹幕:
“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卷卷不哭不哭,让神使来摸摸头”
“凌晨三点的奔走相告是吧”
“所以卷卷和神使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神使现在才成年啊”
“神使名下甚至有个崽……明明他自己都还是幼崽……”
“跪求主播回答一下问题,孩子太好奇了,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说个笑话,神使的账号昨天更新了一波卷卷白天睡觉的照片(狗头”
“有虫在自相矛盾,但我不戳穿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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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既然大家都在,我就小小地挑几个问题回答一下。”
叶绻认命地从弹幕中挑选了几个出现频率最高的问题,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了起来:
“关于雄主成年的事……这件事我也搞不明白,我能做的事只有配合协会更新材料,我们之前的关系确实有一点问题,协会为我们重新办理了手续,我也正式成为了雄主的雌君。”
筑巢后的司焰正式宣告成年,他之前通过作弊获得的身份证明和各种材料全部不攻而破,所有的手续全都要重新办理。
从身份信息到婚姻信息再到收养信息和股东信息……全部重新来过,相当于重新做人,不对,是重新做虫。
把一只幼崽判定成成年雄虫这种事,要是出现在普通虫身上,协会绝对要被全体虫族群起而攻之。
但这件事发生在神使身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神使嘛,做什么都正常。
神使的意志至高无上,别说他想以幼崽身份伪装成年虫了,就算他成年后还想做幼崽,理论上……协会也得闭着眼睛给他把证明开了。
大部分的材料全都原封不动,只是更新了一点小小的细节,比如叶醉醉的收养文件以及猫猫卷公司的股东材料。
唯一发生了大变化的,是叶绻的身份证明。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叶绻之前的身份一直是雌侍。
更新信息后,叶绻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司焰的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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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绻好不容易把虫核活跃度提升到了九十,但到了最后却完全没有展示的机会。
所有的规则都得为神使让步,神使说谁是他的雌君,谁就一定是他的雌君,协会半句反驳的话都不会多说。
至于雌君检测什么的……那是糟粕,是早就废除了的制度,希望神使殿下不要介意。
拿到雌君证明时,叶绻的心情出乎意料得平静。
曾经遥不可及且不敢奢望的雌君身份,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他陪伴自己心爱的虫走过了太多的路,这样一本薄薄的证明根本不足以承载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有那些他付出的、和他收获的、平平淡淡又弥足珍贵的每一天。
就在叶绻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网友问题的时候,并且被粉丝们的调侃燥得满脸通红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被网友逗着玩?”
叶绻:“!!!”
什么逗着玩,他没有!
直播间里的发布会
司焰的出场就像是往平静地水面丢下了一颗石子一样, 瞬间激起千层浪。
哪怕叶绻是整个虫星最火的主播,他的粉丝最多最多也就是整个直播圈而已,是有上限的, 但是司焰的热度, 理论上是没有上限的。
虫族有多少只虫, 他的粉丝能有多少。
得知神使在直播中出镜的网友们纷纷奔走相告,直接让虫播平台的下载使用量和同时在线虫数翻了四五倍。
——这可是凌晨三点啊。
叶绻最多能做到让他自己出圈, 司焰不一样, 他能让直播平台都火出圈。
最火的全民偶像都比不上的统治力, 这就是神使对于虫族的意义。
由于叶绻开播的时间实在是太离谱,擅长熬夜的司焰明显有些撑不住。
司焰对着晃眼的灯光打了一个哈欠,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
叶绻心虚地说道:“雄主你要是困就去睡吧……”
“没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司焰轻松地说出一句电影级的台词, 成功在弹幕里惊起一片呼声。
叶绻内疚道:“对不起雄主, 都是我吵醒了你, 我, 我直播时长不够了, 所以……”
弹幕:
“小卷卷犯大错!”
“快让我见识下神使惩罚雌君的手段, 嘶哈嘶哈”
“神使殿下还需要雌侍嘛”
“好奇一下皇族到底有没有欺负神使呀”
“这届神使真的和前几届完全不同啊”
“太宠了吧,这真的是雄虫对雌虫的态度吗”
“是剧……算了”
司焰撇了一眼嚣张的弹幕们, 警告道:“差不多得了, 别逮着机会就欺负我的雌君,小心我让虫神半夜来敲你们家门。”
弹幕:
“什么虫神半夜敲我家门?还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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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神使理解的虫神和我理解的虫神,不是同一个意思”
“请务必这么对我”
“卷卷快把屁股撅起来道歉”
“刚来的,不太懂, 大家对神使都是这个态度的吗”
“雌君卷卷凌晨三点开播就是来讨惩罚的, 神使大大快满足他”
“嘶哈嘶哈”
“啊啊啊”
叶绻对着他在弹幕里发疯的观众们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这届观众真的太难带了,在雄主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恨不得给他底裤都扒了。
正想着呢,司焰的声音悠悠响起:“你这个点开播准备播点什么?什么时候下播?”
叶绻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准备回答一下弹幕的问题,聊聊天,到六点就下播继续回去睡。”
司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司焰什么都没说,但叶绻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六点都快到司焰平时起床的时间了,能回去睡的只有他自己,不包括司焰,司焰醒都醒了,不可能再睡得着。
叶绻越想越后悔,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出凌晨三点开播这个愚蠢的决定的。
“雄主对不起嘛……”
见司焰搬了个椅子在直播机附近坐下,叶绻实在忍不住了,凑上前去给了司焰一个亲亲,同时放出他毛绒绒的长尾,塞到司焰手里蹭蹭。
“雄主你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叶绻也是彻底突破了自己的下限,第一次在直播机开着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放出长尾撒娇。
没想到的是,平时一直百试不厌的长尾讨好这一次却并没有奏效。
司焰按住不安分的长尾,重重地揉了两把,语气中饱含警告意味:
“我现在可成年了,如果你不想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都给观众直播船戏,我建议你安分一点。”
叶绻:“……”
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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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报警和报案中选择报晓”
“救救救一下啊”
“卷卷居然没有砍长尾就成了雌君!”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神使大大怎么可能舍得卷卷砍长尾”
“卷卷真的是葵兰虫啊,一直以为是个梗”
“这是什么地狱绘图”
“刚来的,已报警”
开播五分钟就被网友报警,叶绻自闭了,叶绻不想说话。
司焰道:“没事的,我已经通知警卫队今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来打扰我们了。”
在司焰拒绝居住皇宫、非要回到他十五区的住所后,皇室派出了武装军队驻守城关港,两天一夜过去,所有的安排都已经布置到位了,即使是警卫队想要进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更何况司焰现在有最高级的权限,他的消息能直接发到警卫局局长的手环上,像是以前那样被迫和上门的警卫解释好几个小时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
叶绻茫然道:“好,好哦……”
作为地位低下的葵兰虫,叶绻对这种特权着实有些不不习惯。
司焰一边玩着长尾,一边抬起头对观众们说道:“大家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随即抽几个回答,当然了,你们也可以指定卷卷来回答,不过我不一定会同意就是了。”
弹幕;“!!!”
“我之前没有成年是怎么收雌君的?我是神使,没什么我做不到的事。”
“为什么卷卷没有砍长尾还能做雌君?长尾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对于无法欣赏长尾的虫我建议他换个星球生活。”
“怀念我做的美食?可以啊,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一点。”
“皇族有没有囚禁神使谋取私利?没有,他们对历代的神使都很尊重。”
“以后还会不会出镜?这就得问卷卷了,如果他以后还继续直播,我就会经常在直播间出现,防止你们趁我不在欺负我的雌君。”
“猫猫卷在舒缓剂行业已经占据统治地位了,之后有没有考虑往其他方向发展?这是个好问题,答案是肯定的,不过具体的细节现在还不好回答,感兴趣的可以关注一下猫猫卷的官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就这样,在司焰和弹幕的一问一答中,持续三个小时的直播结束了。
中途司焰还跑去做了青椒锅底的小火锅,配上现煮的奶茶,成功地把直播间的观众们香得嗷嗷叫。
恐怕连司焰自己都想不到,他欠皇室、欠全部虫族的新闻发布会,居然以这样特别的方式给补上了。
摸鱼摸了三个小时,并且还白嫖了一顿宵夜的叶绻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揉揉自己有点困意的眼角,准备心满意足地继续回去睡觉。
还没迈出两步呢,就被司焰一把拽住长尾,动弹不得。
叶绻无辜歪头:“雄主?”
凌晨三点被吵醒并且因为心疼自家小猫咪而亲自上阵辛苦工作了三个小时的司焰在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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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先把工资结一结吧?”
“谁把我吵醒的,总得负起……助眠的责任吧?”
叶绻:“……”
喵喵喵!
喵喵嘤嘤嘤!
签完才能吃饭
叶绻辛苦地“助眠”到天亮, 整只猫都软成了猫猫饼。
睡了一整天攒下来的养精蓄锐彻底报废,他在天亮之前就陷入了昏迷,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又一次黑了。
叶绻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久才总算愿意接受自己就这么在床上浪费了一整天的事实。
本来他还打算早起送叶醉醉去上学的, 但现在这个天色, 别说送醉醉上学了,小虫崽应该要不了多久都该放学到家了。
叶绻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到现在还没褪完的印子, 合理怀疑某只雄虫是不是趁着他睡着了又给他补了两口。
饿了一天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叶绻扶着腰下床觅食。
食物离他很近, 就在床头柜上放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甜不腻的水果茶、做成猫猫头样式的小米糕, 还有洒满海苔碎的和肉松碎的夹心小甜点。
那时司焰早就想到了叶绻醒过来以后会饿,所以提前准备好让他垫肚子的。
叶绻一通狼吞虎咽,迅速地消灭完所有的小甜品, 果茶也喝得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的小猫咪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毫无起伏的小肚子……还是觉得有点饿。
一股香味适时地从屋外传来, 因为距离远, 味道并不强烈, 但存在感极强。
叶绻被香味从三楼勾引到一楼厨房, 果不其然, 看见了一锅香甜浓郁的咖喱土豆炖牛肉。
牛肉炖够了时间,酥软无比, 用筷子就能轻松戳开, 咖喱的调味也已经完成,香气扑鼻,叫虫食指大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锅咖喱已经炖好了,随时都可以离开炖锅, 到肚子里去遨游。
叶绻对着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咖喱流了好一会儿口水,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厨房里好像少了点了什么。
比如……一只正在拿着勺的大厨虫。
叶绻咽了口口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听见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小猫咪狗狗祟祟地探出脑袋,远远地看了一眼客厅。
果不其然,司焰正靠在沙发上,开着手环打通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操作着光屏上的电子文件,神色认真且放松。
司焰很少在家里工作,他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从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往家里带。
即使他是研发出治疗型舒缓剂的虫族救星,叶绻也几乎从未在家里见过他工作的样子。
感到有些新奇的叶绻躲在墙后,弯着腰,撅着屁股,想要偷偷摸摸地观察一会儿认真工作的雄主,下一秒,屁股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叶绻:“嗷!”
雄主明明还在客厅,怎么打到的他?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不远处的司焰抬起眼皮看向叶绻的方向,显然是早就已发现了躲在墙后的小猫咪。
他自己虽然在客厅,但他的精神力可以到处跑。
那一巴掌自然是他精神力打的。
叶绻捂着屁股泪眼汪汪地从墙后挪出来,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这么小心了,雄主为什么还能发现他。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是被那锅咖喱卖了。
司焰知道咖喱快好了,所以特地留出了一缕精神触角看着锅,叶绻一出现在厨房,精神力触角就发现了他,还和他的长尾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当时的叶绻一心一意地对着咖喱流口水,完全没有留意到长尾的异常。
“雄主……”
叶绻磨磨蹭蹭地挪到司焰身边,被司焰一把搂住了细腰,长尾也被连带着薅了两把。
见司焰没有要关了手环的意思,叶绻探出脑袋去看文件的内容。
接着,他就后悔了。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法律条文,多看一眼都头大。
只一瞬间,脑袋里记录文件的画面就被叶绻删了个干干净净。
小猫咪看向司焰,期待地问道:
“雄主,你工作完了嘛,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
司焰被逗笑了:“过来签个字,签完就吃饭。”
叶绻:“这是什么啊?”
司焰:“卖身契。”
叶绻:“……好哦,签在哪?”
司焰挑眉:“这么爽快?不怕被我按斤卖了?”
叶绻气鼓鼓地说道:“那您可得把我养胖点,这样可以多卖点星币。”
司焰摸着下巴打量着怎么也吃不胖的小猪咪,笑眯眯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掂量他能称出几斤似的。
在叶绻恼羞成怒之前,司焰开口道:
“签最底下,签完往后翻,每一页底下,只要看见有我签字的地方,都在旁边补上你的签字。”
叶绻签完字往后翻页,又签了字,然后继续往后翻……
翻了几页后叶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抬头看了一眼文件右上角记录页数的角标。
5/450。
叶绻签字的手指停下了。
四百五十页!
叶绻哭丧着脸道:“雄主,我能不能吃完饭再签字啊?或者边吃饭边签也可以。”
司焰冷酷道:“不行,签完再吃饭。”
叶绻瞬间情绪低落,长尾软塌塌地耷拉了下来。
司焰叹了口气,哄道:“只有咖喱做好了,还有好几个菜没有下锅,等你签完了正好能开饭。”
“那,那好吧。”
在美食的诱惑下,叶绻的心态很快调整了过来。
在叶绻签字签到手酸之前,他总算是知道这些文件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卖身契自然是骗虫的,这些东西其实是遗嘱。
司焰其实早就为叶绻和叶醉醉立好了遗嘱,但是在继承十七世记忆之后,他对虫族的法律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意识到曾经的那些文件可能在实行的时候存在一些问题,所以他非常不嫌麻烦地把全部的文件更新了一遍。
之所以有那么多要签字的地方,是因为虫族历史上几乎从没出现过雄虫为雌虫立遗嘱的事,不管是法律这一关,还是协会这一关,都非常难过。
不过司焰是谁啊,他可是神使,他想做的事,法律和协会都得为他让路。
要是叶绻以外的虫见到这样的文件,恐怕得当场吓到晕厥。
一只前几天才刚刚成年的雄虫突然开始立遗嘱说明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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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的虫那里说明什么叶绻不清楚,但在司焰这里,只能说明他又产生了一些呃……天马行空的想法。
叶绻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可是见过雄主床底下的那本写满遗嘱的日记的,雄主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给他留了一堆虫生建议和理财建议,好像他是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弱智儿童一样。
唉,真不知道他在雄主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叶绻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地在每一份文件上都郑重其事地落下自己的姓名。
虽然他觉得雄主立遗嘱的事纯属多此一举,但他还是很感激雄主处处为他着想的心。
各自的未来
成为神使后, 司焰的日常和过去没什么差别。
他还是照常去学校接叶醉醉放学;照常在叶绻的直播间露面;照常管理猫猫卷公司的大小业务;照常压榨宋轻言和南郁青给他干活。
一切都和曾经一样。
但是,对于司焰以外的虫来说,事情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首先受到影响的是因为职业原因而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下的叶绻。
作为虫播平台首屈一指的大主播, 叶绻本以为他能搞定来自神使的粉丝, 但是现实很快告诉他, 他太天真了。
神使不愿意在公众面前现身,而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叶绻又是神使唯一的雌虫, 在大部分不清楚其中缘由的虫看来, 叶绻显然就是神使默认的的代言虫。
于是, 一群以前从不看直播并且对年轻虫做的事毫无兴趣的虫,带着他们那些意有所指的弹幕,涌入了叶绻的直播间。
弹幕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跃迁技术的失误率连续十年上升”、“最新的皇室协议试行办法是否存在一定的问题”、“请问您如何看待热搜上的‘雄虫殴打雌侍致重伤昏迷’一事”……
大部分问题叶绻连看都看不懂, 别说回答了, 好不容易看懂了一个问题, 又因为随口吐槽的一句“雄主保护法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要是雄虫们都能像我家雄主学习一下就好了”引发了大量的讨论。
叶绻下午吐的槽, 当晚星网就炸了, 无数网友线上力挺叶绻、抨击协会、指责皇室助纣为虐,吓得雄虫协会和皇室专门派虫提着礼物上门道歉, 希望叶绻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叶绻满心满眼都是无辜和茫然。
向来随心所欲的小猫咪刚刚意识到了自己一句不经意的话可能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平台方就找上了他。
——叶绻的名气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虫也越来越多,叶绻现在的热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房管系统的荷载量,管理起来难度太高, 代价也太大。
所以,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平台方希望能固定叶绻直播的时间并事前决定直播内容, 在他直播期间,平台方会停止其他所有的工作,倾尽平台全部的精力来维护他直播间的稳定。
叶绻也不想持续惹祸上身,于是答应了平台方的请求。
就这样,叶绻从一位自由自由的主播虫,变成了一只固定时间上班打卡且直播内容需要提前制定的打工虫。
——可悲可泣。
如果说作为司焰的雌君,叶绻被司焰连累算合情合理,那么宋轻言被剥削了十七世,好不容易熬到了和平年代,还依然要被剥削剩余价值,就不可谓不惨了。
筑巢之前的司焰对虫族的很多问题睁一只眼闭只眼,主要突出一个“非我族类,关我吊事”,但筑巢之后司焰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所有他看不惯的问题,他都准备着手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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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型舒缓剂的普及已经进入了平台期,要不了多久绝大部分的雌虫都会摆脱狂躁症的困扰,再也不需要舒缓剂了,虫族将迈向新时代,猫猫卷也是时候进入下一个进程了。
——比如研发劣虫觉醒药剂和以及针对种植地的净化剂。
谁来研发呢?自然是宋轻言。
宋轻言看见研发计划书的时候,整只虫都肉眼可见地老了十岁。
劣虫觉醒药剂、种植地净化剂、无污染种植地……光是听个概念都令虫头皮发麻,别说亲自上场研发了。
司焰想要的成果全都是即使花上几十年去研究都不一定能听得到水花的东西,而司焰给出的时限只有十年,在他看来,让整个虫族改头换貌只需要短短的十年就够了。
任何一只有脑子的科研虫都会对这样不切实际的目标嗤之以鼻,但是宋轻言不行。
司焰拥有十七世的记忆,他给出的计划书并非空中楼阁,相反,这些全都是前几世的宋轻言亲自完成的研究。
哪怕宋轻言没有过去的记忆,他也能从司焰复刻的实验计划书里,感受到不同世界的自己始终如一的坚守。
答案和解题步骤已经被摆在了面前,要做的只有按部就班地将它们重现。
这样的诱惑,任何一只科研虫都无法抵抗。
况且前几世的宋轻言和司焰还算得上平起平坐,谁也不欠谁,但是在这一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承情,要真的什么都不做,他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正式成为皇室研究员的那天,宋轻言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别的虫看见的是他年少有为、天姿绰约、年纪轻轻就能让世界为之惊叹,而宋轻言看见的是自己永远无法逃离压榨的后半生。
——可恨。
在司焰的影响下,虫生发生巨大改变的虫,还有莫名成为下一任虫皇继承者的唐诺。
原本的唐诺在皇室的地位,基本可以用“没有地位”来形容。
在他正式被宣告成为虫皇的第一候选虫之前,整个皇宫里认识他的虫都没有几只。
小透明皇子突然站到了聚光灯下,承受着无数或好或坏的打量。
皇侍殿下心疼行动不便又性格绵软的小虫崽,想要劝说神使殿下收回成命,但最终让他打消念头的,也正是他性格绵软的小虫崽。
身体的残疾让唐诺比起同龄的小虫崽成熟得多,他很早就意识到权利的重要性和权利的危害,过去的他没有接触权利的机会,所以他与世无争、默默无闻,但是现在,拥有选择权的幼狮突然露出獠牙,告诉他的雌父,他并非看上去那样单纯无害。
——“我要保护醉醉,我要做虫皇。”
——孱弱的幼狮这样对母狮说道。
叶醉醉也因为身边虫的变化,跟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作为神使的养子,叶醉醉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而且不用遵守任何繁杂的礼仪和规矩,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雌父和雄父对他留宿皇宫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他每次放假都会跑去陪着唐诺,两只不管到哪儿都黏在一起的小虫崽,是皇宫中最可爱的风景线。
除了冬天是个例外。
寒冷的冬天,只有被窝里是温暖如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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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朋友们都放寒假的时候,唐诺每天凌晨五点就要起床,学习只有最受宠的皇子们才需要学习的皇族课程。
叶醉醉揉着眼睛醒来,长尾自然而然地挂到了唐诺身上。
唐诺饱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醉醉,吵醒你了吗?我要去上课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醉醉眨眨眼睛道:“诺诺这么冷的天都要上课呀,诺诺好辛苦哦,我再躺一会儿就去陪诺诺,反正我一只虫也是睡不着哒。”
然而,就在叶醉醉把长尾收回去,把自己重新埋进被窝的后一秒,他就打起了快乐的小呼噜。
唐诺:“……”
雄虫这种生物
时间过得很快。
普通群众们渐渐习惯了这一届的神使平易近虫到他们能在街头巷尾突然偶遇, 甚至说上几句家常,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神使,而是一只普通的邻居虫一样。
然而, 没了战争的遮掩, 虫族社会中存在的问题暴露无遗, 虫皇胸无大志,唯唯诺诺, 信奉无过便是功, 所有的虫都知道虫皇靠不住, 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神使身上,祈求从神明口中获得一个通往未来的答案。
好在,这位特殊的神使并没有让大家失望。
在司焰担任神使的十五年里, 虫族社会的规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司焰以神使的身份提议废除雄虫保护法的意见被采纳的那一天开始, 虫族彻底摆脱了过去的糟粕, 走向全新的未来。
从司焰来到虫星的第一天、被当做雄虫幼崽对待的时候, 他就对雄虫保护法深恶痛绝。
在司焰看来, 虫族拥有极高的科技水平的同时, 却拥有极低的文明理念,其中的原因, 无疑就在雄虫保护法上。
虫族想要进步、想要破除社会上根深蒂固的各种问题, 唯一的途径,就是废法。
雄虫保护法的废除无疑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雄虫保护法从制定开始已经沿用了上千年,想要一举推翻这种能动摇社会根基的法律, 即使是神使也不可能轻易做到。
但是, 司焰还是做到了。
只不过废法之所以能成功,并不只是全靠的司焰。
最初的一枪, 是猫猫卷打响的。
猫猫卷舒缓剂问世之后,雌虫对雄虫的依赖逐渐消失,社会对于雄虫嚣张跋扈的容忍度也开始降低。
放在以前,新闻上根本见不到雌虫被雄虫殴打致残的事,所有的虫都对此避而不且习以为常,但自从雄虫和舒缓剂脱钩之后,社交媒体上渐渐出现雌虫控诉雄虫恶行的现象,即使没有雄主也能快乐一生的言论开始流行,越来越多的雌虫和亚雌开始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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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矛盾达到至高点的时刻,劣虫觉醒药剂在宋轻言手中诞生了。
虫族其实并不缺雄虫,单从出生率来看,雄虫和雌虫或亚雌的比率大约在5比1甚至3比1左右,虽然这也是个不算太好的数字,但也不至于让雄虫的待遇演变到这样极端的地步。
雄虫幼崽最大的问题,除了高折损率之外,还有高劣虫率。
常驻二十四区的劣虫几乎全都是雄虫,虫族的雄虫绝大部分从出生开始就存在天生的精神力障碍,而虫族的精神力理论不足以处理这样的情况,于是这些雄虫幼崽被认定是对社会毫无作用的劣虫并被无情抛弃。
只要能让这些劣虫全部觉醒成雄虫,就能在最起码一百年的时间里大大缓解虫族对于雄虫的需求。
一百年后雄虫的数量就更不是问题了,到了那个时候,精神力锻炼法早已普及,再也不会有雄虫幼崽因为精神力而夭折,变成劣虫的可能也会大大降低。
由于雄虫数量过于稀少而不得不保护雄虫的历史,到司焰这一代就会彻底画上句号。
在劣虫觉醒药剂普及后的第二年,宋轻言以三十二岁的年纪成为了虫族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室研究院院长。
这只近乎将一生都贡献给虫星的虫,在接过司焰亲手授予的、象征着学术界至高荣耀的跃迁笔时,说出了一句令所有的虫都感到无法理解的话。
他说——
既然科研虫可以分级,那神使也应该分级。
虽然大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大家还是在为这位改变虫族未来的虫拼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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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所有的虫都认为自己听不懂宋轻言的话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虫和虫之间存在智商上的差别,像是宋轻言这样智商过虫的虫,说的话高深莫测、无虫能懂也是很合理的吧。
宋轻言花费了七年研发出了劣虫觉醒药剂,而司焰在那之后又花了八年才彻底废除了雄虫保护法。
其中经历的种种困难不可细说,但他最终还是成功了。
这个他曾十七次想要为自己深爱的虫带来的和平盛世,终于在这一世得到了实现。
……
十五年后。
和已经定型了的大虫们不同,小虫崽的变化是非常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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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诺从一只孱弱的透明皇子成长为足以肩负起虫族未来的虫皇,叶醉醉也从一只瘦弱的小虫崽,长成了一只……胖乎乎的猫猫球。
司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努力了十几年都没能做到的“将葵兰虫喂胖”的成就,居然被唐诺达成了。
时光就像在叶绻身上停滞了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当年那个高大俊美又不失纤细的葵兰美虫,甚至看上去还年轻了不少,就像个刚出校园的学生一样。
但叶醉醉却被成功地被唐诺喂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大虫崽,身高体重都远超他的雌父,要是正好有只过路的虫骤然看见叶醉醉这么一只充满威慑力的葵兰虫,心跳都得停个几拍以示尊敬。
司焰看看自家怎么吃都维持原形的叶绻,再看看自家成年后胖墩墩的小、不对,是大虫崽,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他、新时代雄虫标杆、葵兰虫第一狂热粉、宇宙第一白毛猫猫控,居然在宠爱葵兰虫这件事上被别的虫超过了!
难以置信!
匪夷所思!
无法接受!
……
某一段时期内,叶绻明显觉得自家雄主出现了一点问题。
他突然对研究美食这件事非常狂热,一有空就窝在厨房做吃的,曾经三令五申不允许自家雌君多吃的冰激凌蛋糕填满了两个冰柜,并且他还又采购了一个冰柜专门用来放只需要简单热一热就能吃的肉制品,有时候叶绻半夜里醒来,还会闻见从厨房传来的浓郁香气。
这些食物最终的归宿,自然是叶绻的肚子。
虽然叶绻并不排斥好吃的好喝的,但……事情显然有点不正常。
通过翻阅坐落于床底的日记得知了雄主的小心思后,叶绻也是无语极了。
醉醉能越来越胖,而他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在雄主身上。
葵兰虫最消耗体力的行为,既不是锻炼也不是搏斗,更不是床上运动,而是放出长尾。
有时候被揪着长尾多做几次床上运动,叶绻甚至还会掉个几斤肉,得养上几天才能养回来。
他的雄主是一个长尾爱好者,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抱着长尾不撒手,但唐诺并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醉醉在一个月里放出长尾的时间,可能都没他一天的时间多。
这些事司焰心里一定是明白的,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宁愿每天半夜爬起来做宵夜,也不愿意放弃对长尾的喜爱。
所以说雄虫这种生物啊……
叶绻合上日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雄主不行
雄虫保护法被废除的第二年, 整个虫星社会肉眼可见地欣欣向荣了起来。
雌虫和亚雌们依然对雄虫很尊敬,雄虫依然可以和不止一只雌虫或是亚雌结婚,但没了不合理的雄虫保护法的束缚, 再也没有雄虫可以仗着身份肆意欺辱雌虫, 雌虫也获得了主动提出结束婚姻的权利, 那些原本变形了的本能和习惯,全都回归了正常的范畴。
守旧的专家们担心的幼崽出生率急剧下跌的现象完全没有出现, 甚至在废法后的五年内, 生育率迅速走高, 一年内的幼崽出生率比以前的五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路上到处都能见到推着幼崽推车的新手雌父雄父,推车中有不少都是放在过去难得一见的雄虫幼崽。
这样的场面,放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都是难以想象的。
宋轻言希望的神使分级虽然无法实现, 但对于确实让整个虫族脱胎换骨的神使, 蒙受恩惠的虫们自发为他铸造铜像, 在文字记录中竭尽全力歌颂他的功绩, 市面上流通的虫神全部都被换上了司焰的脸, 虫们心甘情愿地以对待神明的仪式来为他祈祷, 对他的尊敬比对神明都要更加虔诚。
然而,正是这样一位被所有的虫尊敬着的活着的传奇, 却在情感生活上一直饱受争议。
争议不是针对司焰的, 而是针对他的雌君——叶绻的。
即使在雄虫保护法废除后,一雄多雌的制度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司焰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在这样一个所有的虫都习惯也都接受一雄多雌的社会中, 只收一只雌虫做雌君, 完全不要雌侍也不要雌奴。
作为神使,司焰做的任何事, 不管符不符合现实、合不合常理,都会引起其大量的关注。
整个社会关注了司焰十五年,最后发现这位痴情的神使选择的雌君、唯一的雌君,一直都没能为他生下一枚虫蛋。
于是不满的声音出现了。
普通的雄虫没有虫蛋,没有虫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司焰没有虫蛋,大家都觉得不行。
这么好的神使,他值得一枚、甚至不止一枚虫蛋。
某些连虫蛋都无法为神使诞下的雌虫,有什么脸一直占据神使雌君的位置?
虫神是不可能允许他深爱的使者连一枚虫蛋都没有的!这太不公平了!
对于叶绻的批评声不断在星网上出现,但这些声音基本都在传到叶绻耳朵里之前被司焰拦下了。
司焰的日常除了偶尔指导一下宋轻言的研发工作之外,其他时间几乎全部扑在他的家庭上,他对叶绻的直播非常关注,根本不会给别有用心的虫跑去叶绻的直播间里大放厥词的机会。
他在自己的社交帐号上也公开发表过不少次申明,反复强调自己根本不想要虫蛋,他只想要和亲亲雌君过快乐的二虫生活。
在他看来,虫族的平均寿命接近两百岁,三四十岁的雌虫放到两百岁的平均寿命来看,还是一个年轻到称得上是稚嫩的年纪。
这么年轻就生蛋本来就不合适,更别说他好不容易把叶醉醉盼大了、离家了,总算是能和卷卷过二虫世界了,他可不想再生个幼崽来自找麻烦。
然而,司焰越是发出这样的申明,吃瓜群众们就越是觉得司焰委屈。
他们的神使多好啊,这么好的神使,不仅无法拥有自己的虫蛋,还要一直为无能的雌君找理由。
葵兰虫怀蛋艰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这么多年过去了,社会对于葵兰虫的歧视也渐渐消失,越来越多的虫愿意接受葵兰虫,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眼睁睁看着敬爱的神使一心一意扑在这么一只连蛋都怀不上的葵兰虫身上!
对于星网上的指责,叶绻其实并非一无所知。
司焰可以把过激言论出现在直播间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但他阻止不了叶绻自己闲着无聊翻一翻星网上的网友对自己的评价。
——十五年后的叶绻和十五年前比起来,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做主播做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听过多少恶意的声音,对于那些藏在网络背后戴着面具的声音,他早就学会了自动免疫。
之所以他要上星网看看网友的评论,并不是因为他有受虐欲,而是因为他天性非常喜欢幼崽,对于自己一直没有蛋这件事,叶绻的心里比网友要急多了。
在十五年后的密友茶话会上,叶绻第一次表达了对自己一直怀不上蛋的难过之情。
战晓和林箬凡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看见了相似的了然和意外。
了然在叶绻果然也是在意自己没有怀蛋这件事的,意外在叶绻居然能憋这么久才提到这件事。
战晓劝道:“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毕竟我们是葵兰虫,大家也都明白的,很多事都是没办法的。”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没想到叶绻听完却露出了非常震惊的神色,仿佛他说了多么不合理的话一样。
“自责,我为什么要自责?”
叶绻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战晓愣住了:“你不是自责自己生不出蛋吗?”
“为什么是我生不出?”叶绻瞪大了他蓝色的猫猫眼:“为什么不能是雄主生不出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战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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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箬凡:“!!!”
“不,不会吧……”
“那可是神使殿下啊……”
两位密友纷纷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神使怎么了?神使也有不行的地方呀。”
叶绻摇着自己的猫猫尾巴,唉声叹气道:“我家雄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让我怀蛋,其实我也知道,天底下哪有完美的虫呢,有优点就有缺点,毕竟是我自己选的雄主,也只能这样凑合着过啦。”
战晓:“……”
林箬凡:“……”
这也太玄幻了。
咣当一声,餐具和餐盘碰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的虫同时回头,看见了拿着小点心和茶水站在门口的司焰。
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了多少。
叶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战晓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我还有事,今天就先回去了。”
林箬凡:“我咳,我也咳咳咳,咳咳咳——”
战晓一边给被口水呛到的林箬凡拍后背顺气,一边架着他飞速往外走去。
两位小伙伴离开后,现场只剩下叶绻和司焰尴尬对视。
叶绻冷汗都下来了:“雄,雄主您可能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焰目光炯炯地看着叶绻:“你知道,那个我们放在床头的,透明的、薄薄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吗?”
叶绻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疑惑猫猫头:“啊?是什么?有这个东西吗?是吃的吗?”
司焰把餐盘放到一边,脱下手套,开始解开上衣的扣子:“是吗,原来你不知道啊,看来是我技术太好了,都让你没余力注意到它……”
叶绻:“所以到底是什么啊?雄主你为什么脱衣服,可是现在才是白天,而且……喵呜……”
呜喵、呜喵、喵呜嘤……
什么价值连城的爱情
口出狂言的叶绻好几天都没能好好地睡个整觉, 从小花园到客厅到直播间,压根就没进过卧室……在□□成废猫之前,叶绻偷偷摸到手环向叶醉醉发出了求救信号。
虽然心里清楚雌父每次呼唤自己都没什么好事, 但是看在多年养育之恩的份上, 叶醉醉还是乖乖地回了家。
“雄父!”
叶醉醉一进门就给司焰一个熊抱。
司焰拍拍叶醉醉的肩膀, 在心里惋惜小猫崽长得太快。
蹲下身才能摸到小崽崽的脑袋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昨天,这一眨眼, 就得抬头才能和大崽崽对视了。
司焰意味深长地说道:“下次要回家就把唐诺一起带回来, 单独回来就免了, 还麻烦我多做几个菜……行了,陪你雌父去吧。”
叶醉醉讪讪地陪着笑,他就知道雌父偷偷喊他回来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雄父。
雄父的不满又从来都不会对着雌父输出, 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
唉, 夹在雌父和雄父之间的他可真是太难了。
叶醉醉垂头丧气地上了二楼, 一进门就看见窝在沙发里抱着猫猫头抱枕发呆的叶绻。
衣衫不整、双眼无神、黯淡无光的一只废猫。
就在五分钟前, 起身去迎接叶醉醉的司焰终于大发慈悲地告诉了他床头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叶绻发誓他这辈子绝对是第一次听说套套的存在, 不止是他, 恐怕虫星上大部分的虫都不会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小道具,可以百分百达成避孕的效果。
套套根本就不是在市面上流通的商品, 而是即使放在黑市都昂贵到令虫瞠目结舌的瑟琴道具。
司焰这十五年源源不断的订单, 起码养活了半个套套市场。
而且别的虫都是要求触感越强烈越好,只有司焰的要求是无感不刺激,后来工厂负责虫干脆加了司焰的好友,专门为他单独开了一条生产线。
——用在叶绻身上的每一个套套, 都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
虫族的成年期足足有一百年, 在这一百年里,理论上他们可以生N个虫蛋, 只嫌少,不嫌多。
但事实上,很多虫一生都无法拥有一枚虫蛋,因为虫族确实不容易受孕。
尤其像是叶绻这种出了名不容易怀孕的葵兰虫,别说一个接一个怀蛋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情况了,能在一百年的适孕期结束之前能拥有那么一到两枚虫蛋,叶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叶绻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家雄主为什么要费那个力,把本就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降到百分之零!
整整十五年!
避孕了十五年!
一想到自己痛失的十五年,叶绻就有一种号啕大哭的冲动。
虽然这几天里他们重新做了个爽,但这种事又不是多做几次就能弥补的,十五年啊,那可是十五年啊……
身体和精神都受到摧残的叶绻整只虫都像是废了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叶醉醉看着叶绻颓丧的样子,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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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虫族的婚姻体制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十几年前那种完全把雌虫当做婚内财产来使用的情况已经不会出现了,但整体来说雌虫和亚雌在婚姻中还是比较弱势的,大家在日常生活中还是会出于本能地让着雄虫一点。
像是司焰这样亲手给雌君做饭、经常帮助雌君打理工作而且完全不限制雌君与外界接触的雄虫,即使放到现在都是整个虫族首屈一指的三好雄主,想要嫁给他的单身雌虫数不胜数,别说单身的了,结了婚的虫里,都还有不少对司焰心存幻想的呢。
虽然他也不想质疑雌父雄父的爱情,但一想到他们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虫蛋,总还是有些担心的……
“雌父啊,你还是长点心吧,你是不知道我雄父有多炙手可热,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小学同学还问我要雄父的联系方式呢!”
叶醉醉以为自己的话不说振聋发聩了,起码能让叶绻提起一些警惕,然而事实却是——
“点心?”好几天没吃上一顿正经饭的叶绻一下子精神了:“什么点心?我都可以,我不挑。”
叶醉醉:“……”
相顾无言几秒后,叶绻又期待地开口道:“你难得一次回来,你雄父有没有说要给你做你爱吃的番茄牛肉面、蜜汁烤鸡、草莓芝士蛋糕和油炸冰激凌呀?”
叶醉醉:“……”
这些东西他爱不爱吃不知道,但看雌父说着说着口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一定都是雌父爱吃的。
“你去问问吧,现在时间还早,还可以加几个点心,一会儿可就来不及啦。”
叶绻一边吸溜口水一边说道。
叶醉醉:“……行,您等着。”
……
跑回厨房的叶醉醉蹲在灶台边添油加醋地把“长点心”的故事给司焰说了一遍。
司焰摸摸叶醉醉的狗头,和蔼地说道:“你已经是个大崽崽了,不要和你雌父一般计较,对了,他说想吃什么点心了没有?”
叶醉醉:“……他说了番茄牛肉面、蜜汁烤鸡、蟹黄虾饼、草莓芝士蛋糕和油炸冰激凌。”
司焰:“最近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冰箱里没有,蟹黄虾饼暂时做不了,别的都能做,行,你们等着吧。”
“嘤……好哦。”
叶醉醉憋住了,没在雄父面前崩。
他已经不是小崽崽了,不能因为某个想吃的东西吃不到就又哭又闹了。
——除了蟹黄虾饼以外的都能做,只有蟹黄虾饼做不了。
——可是只有蟹黄虾饼是他偷偷加的,别的都是雌父说的!
——他真是疯了才担心雌父雄父的完美爱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恶。
……
开饭后,叶醉醉对着桌上的佳肴一通猛吃,狠狠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司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对了,你和唐诺的事怎么说?”
叶醉醉被迫放下筷子回答雄父的问题:“雌雌婚姻的法案已经提上去了,要不了两年就能通过,我们准备等到时候就去登记,要是运气好的话,正好能赶上唐诺继位,到时候也该是一件美谈。”
就在他回答的时间里,一盆番茄炖牛肉全部进了叶绻的肚子。
司焰看差不多了,点点头:“好,挺好的,祝福你们。”
叶醉醉:“……”
他要闹了!!!
七年之痒……吗
口出狂言事件的一个月后, 叶绻的日常生活总算恢复了正常。
他总算是可以回到自己的小阁楼上完完整整地睡上一觉了,而不用担心每次睁开眼睛都发现自己眼前是厨具、花洒、吊灯或是一些更加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是说正常吧,其实也不是特别正常。
睡觉时间是正常了, 但其他的时候……还是挺异常的。
大家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 按理说叶绻应该对司焰的行为处事了如指掌了才对, 但事实上,司焰隔三差五就会做出一些叶绻不能理解的事来, 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给叶绻带来一些“惊喜”。
大多数情况下, 叶绻都会选择对“惊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一般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的雄主是虫族神使,不是一般的雄虫,大脑结构和普通虫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但是, 偶尔也会出现实在无法忍受的情况。
比如现在。
“雄主, 我觉得现在还不到换季的时候, 不需要洗那么多东西。”
叶绻神色严肃地从满满当当的洗衣桶中拿起一条粉粉嫩嫩的毛巾毯, 这是他最爱的小毛毯, 平时他躺在沙发上刷星网的时候会盖, 昨天才刚洗过一次,这一眨眼的功夫, 雄主又把它放进了洗衣桶。
因为洗得太频繁, 毛巾毯上的猫猫头印花都褪色了。
叶绻替他心爱的小毛毯感到委屈。
短短的一周内,家里从衣服到床单到地毯,凡是可以搓出泡泡的,全都过了两遍洗衣机, 现在已经开始第三轮了。
地毯一周洗三次, 床单一天洗一次,衣服一天洗两次, 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这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他家雄主明明是一只对于卫生情况不怎么在意的虫,怎么突然就变得比他这个强迫症患者都要更加爱干净了?
总不能是虫格分裂吧?
司焰含糊其辞道:“嗯,没换季,但多洗几次总是好的,放着别动,我马上就来晾。”
叶绻:“……平时这些事都是我负责的,您是觉得我做家务做得不好吗?”
司焰:“不是,主要是我想要体验一下大扫除的感受,希望你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
叶绻:“?”
就离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离谱中又有着一丝合理。
雄主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不给他体验的机会吧?
叶绻哀怨看着自家雄主跑上跑下跑前跑后地把衣服都晾了,然后又给机器虫设定好收衣服的时间,那熟练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只在一个月前还会把脏袜子往床底扔的邋遢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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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后,司焰问道:
“晚上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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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绻撇撇嘴,脑海中想的是雄主这样无缘无故剥夺他的家务活,真是太过分了,但说出口的却是——
“章鱼小丸子、油炸鱿鱼丝、香辣鳝丝面和辣子鸡丁,点心就芒果布丁和芋泥盒子吧。”
“好,我现在开始做,你去楼上一边玩游戏一边等吧,最近a社出了新作,我看不错就给你买了装好了,你登录进去就能看见。”
“!!雄主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
叶绻瞬间被策反,心中的埋怨之情消失得干干净净,脑袋中只剩下他的游戏和他的美食,别的什么都给忘了。
——要是司焰的异常仅限于此,叶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收拾房间和洗衣服之类的清洁的工作叶绻平时也是经常做的,司焰的分裂虫格有没有洁癖不知道,但叶绻是真的有洁癖,偶尔看见白色的瓷砖地面上落了一根黑色的头发都会忍不住拖个地的那种。
现在这些事是彻底轮不上叶绻了,司焰每天都要把地板来来回回拖三遍。
虽然失去了家务,但是收获了快乐,被娇养了十五年的猫猫并不介意把多出来的时间拿来玩玩游戏逛逛星网,而且他也做好了自己雄主某一天又会变回一只会把脏袜子往床底丢的邋遢雄虫的准备,并不会因为这段时间小小的放纵就遗忘了做家务的技能。
那时候的叶绻还不知道,司焰身上的异常,不止抢着做家务这一点。
并且,和司焰的另一种异常比起来,抢着做家务什么的简直不值一提。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司焰突然就不再进行睡前运动了。
在床上的时候也不是每一次都是司焰主动,偶尔叶绻也会矜持地暗示一下,只是由于每一次暗示后都会迎来过于激烈的狂风暴雨,所以叶绻主动的情况是很少出现的。
在某一次暗示后,却被塞进被子里拍拍哄睡的时候,叶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要知道,曾经的司焰可是特别热衷睡前运动的,好几次他困得眼睛都闭上了,还要被哄起来运动完才给睡。
现在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
心怀困惑的叶绻在他的密友会上分享了他的烦恼,两位密友迅速对他的猜测表达了肯定。
——这不可能是七年之痒,明明是十五年之痒。
——都这么多年了,还能像蜜月期一样粘粘糊糊才显得奇怪吧。
——再不做点什么,雄主就要别抢走了。
听着两位单身密友分享的“恋爱经验”、“如何抓住雄虫的心”以及“准确辨别小妖精的方法”,叶绻又懵懂又害怕,整只虫都瑟瑟发抖了起来。
密友们都说雄主很可能被外面的小妖精勾走了心,叶绻也觉得密友们说得很有道理,但有一点,叶绻没能想明白。
——从早上睁开眼睛就开始扫地、拖地、买菜、洗衣服、洗床单、晾衣服、晾床单、做饭、收衣服、做饭、收床单、洗地毯、晾地毯、亲亲他、玩一会儿长尾、收地毯、做饭、玩一会儿长尾、哄他睡觉——的雄主,到底是哪里来的时间去勾引外面的小妖精。
再怎么厉害的时间管理大师也没法做到这种事吧?
虽然小妖精的事存疑,但雄主对他失去兴趣这件事还是挺显而易见的……也是,毕竟都十五年了,再怎么喜欢的虫都腻了吧。
叶绻垂着脑袋委屈地想,可是他就根本不会对雄主腻味,他到现在还像十五年前那样喜欢他的雄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做了好几天思想工作的叶绻期期艾艾地蹭到司焰身边,试图帮助司焰把地毯收回来。
“什么事?”
司焰把才洗干净的地毯随意地丢到一边,没让叶绻碰。
叶绻讪讪地收回手,他心里想的是雄主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他要和雄主保持距离,但是早就养成的本能习惯却又不可控制地朝着他心爱的虫靠近。
最后他开口的时候,半只虫都已经被司焰搂在怀里了。
“……雄主,我们要不要出去旅个游什么的,距离我们上次出游都过了好久了。”
“不行。”
司焰拒绝得很快,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好,好吧……”
叶绻难过地耷拉下尾巴,虽然他已经有所预感了,但没想到司焰居然会这么绝情,就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
司焰揉揉叶绻的脑袋,安慰道:“乖,你现在不方便乱跑,这段时间先好好在家养胎,等把蛋生下来了再带你出去玩。”
叶绻:“好……啊?”
嗯?
啊啊啊?
孕期情绪异常
他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明明距离司焰不用套套的时间节点, 才刚刚过去了三个多月啊?
叶绻的小脑瓜一时间无法处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下子进入了死机状态。
司焰伸出手在叶绻眼前晃了晃,见叶绻完全没有反应, 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一只手搭肩, 另一只手搂腿,试图把僵硬的猫猫抱到沙发上去。
接触到沙发的瞬间, 叶绻总算清醒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 动作之大, 让司焰微微皱眉。
“雄主!我,我有蛋了吗?是真的吗?”
叶绻眼巴巴地看着司焰,一条长尾缠在司焰腰际, 整只虫就像是一只大型猫咪一样挂在司焰身上。
司焰无奈地看着他:“你多久没锻炼精神力了?”
叶绻心虚道:“也就一二……三四五天左右吧, 其实我还是锻炼得很频繁的。”
平均每周锻炼一次, 偶尔忘个几个月, 再偷偷捡起来的那种频繁。
司焰完全不戳穿他, 反而替他说话:“嗯, 这是正常的,论坛上也说怀蛋会影响精神力的运转, 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你的脑呃……记性。”
叶绻点头如捣蒜, 迫不及待地证明着偷懒不是自己的错。
司焰又说:“你可以现在感受一下,虫蛋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精神力触角已经很明显了。”
“好……呃,雄主, 我觉得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涉及到虫蛋, 叶绻好歹还是有点最基本的常识的。
精神力识别虫蛋这种事太扯了,还是得靠医学鉴定才能放心。
半小时后, 在专业仪器的鉴定下,叶绻见到了自己肚子里成型不久的虫蛋。
看着仪器上圆滚滚的虫蛋影像,叶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傻乎乎的笑容。
负责检查的医生们比叶绻要激动得多,他们一个个欢庆鼓舞,互相拥抱,有的甚至激动到哭了出来。
虫神保佑!神使终于有自己的虫蛋了!
司焰远远地看着众虫们欢呼雀跃,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与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忧愁。
只不过在这样一个激动虫心的大环境下,并没有虫注意到司焰的异常。
做了一堆检查,拿了一堆报告,直到被前呼后拥的虫们从医院里送回了家,叶绻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直到这个时候,叶绻才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之前他一直没搞懂的事。
“雄主,所以你抢我的家务活干,是因为我有蛋了吗?”
“差不多吧,而且论坛上说孕虫需要良好的卫生环境待产。”
“那你当时就告诉我我有蛋了嘛……”
叶绻不满极了,要是雄主早点告诉他这件事,他就能早点高兴起来了。
现在可好,医院说他都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距离卸货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高兴几天就要和蛋说再见了。
虫族的怀孕周期非常短,从虫蛋诞生到被生下只需要短短的三个半月,只不过在孕虫把虫蛋生下来以后,还需要将近半年的时间,虫崽才能破壳。
虫蛋的体积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叶绻一直被自家雄主好吃好喝地养着,所以一直都没发现自己肚子里有了蛋,哪怕是发现了自己小腹微微鼓起,他也以为是雄主喂胖他的大计终于初见成效了,完全没有往揣蛋的方向去想。
“如果我这么说了,你肯定会说即使怀孕了也不需要一天洗两次毛毯。”对自家雌虫的回复了如指掌的司焰坦诚地说道。
“你……”
叶绻大为震撼,叶绻哑口无言。
虽然他早就想到雄主是有什么离谱的原因,才会和他的小毛毯杠上,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能离谱到这个地步!
这两个月里,他的小毛毯待在洗衣机的里时间比盖在他身上的时间还长,毛毯上的猫猫头印花都给洗掉了。
“你既然都知道‘即使怀孕了也不需要一天洗两次毛毯’,那为什么还要和我的毛毯过不去呢?”
司焰:“因为论坛上说毛毯上容易残留灰尘和螨虫,有一定的概率影响到虫蛋的发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绻:“……你自己也知道这是论坛上的虫乱写的吧?”
司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叶绻想了又想,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和自家雄主吵架了。
“好吧好吧,你爱洗我也不拦着你,但是毯子上的猫猫头都被你洗掉了,我要买一条新的毯子,等我把新的毯子买回来你再洗吧。”
司焰严肃地拒绝道:“不行,新的毯子上会有残留的化学物质,没有旧的安全,乖,你先将就着用旧的,等虫蛋生下来了想买多少新的都可以。”
叶绻:“???”
“不要生气。”司焰苦口婆心地劝道:“也不要太高兴,尽量保持心态平静。”
叶绻:“……”
他总觉得有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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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焰:“你冷静地听我说,怀蛋的风险是很高的,为了不让意外出现,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营造最好的条件,但你也要尽量配合才行……”
叶绻冷冷道:“所以这就是您一直不告诉我我怀孕了的真正理由吗?因为担心我太高兴了会出事?”
司焰满面愁容地点了点头:“论坛上说,孕虫出现孕期情绪异常而导致的死亡率高达万分之二,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小心一点。”
叶绻:“!!!”
破案了!
孕期情绪异常!
万分之二的死亡率,真是太高啦!
气成鹌鹑的叶绻当天下午就召开了密友会,呼唤两位小伙伴来陪他一起吐槽。
密友们听完叶绻的遭遇后,因为槽点太多,竟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起。
不管怎么说,好友顺利怀蛋,且吃得下睡得着,没有任何孕期反应,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神使的行为……不是都说了嘛,孕期情绪异常。
谁规定孕期情绪异常只能出现在孕虫身上呢?
皱着眉头把论坛里的帖子“震惊!新衣服里暗藏玄机!”、“揣蛋的你需要知道的几件小事”、“孕期大敌——螨虫”一个一个举报过来,大概就是他们最后能为情绪异常的神使殿下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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