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峭其实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和唐行舟见面。
不是担心唐行舟会生气——唐峭根本不关心他的心路历程,纯粹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她可没有精力浪费在这种人的身上。
话虽如此,但既然已经被他看见了,再躲起来也不可能。
况且他也没有资格让她躲起来。
不过,看他那副等不及要教训她的表情……
唐峭只扫了唐行舟一眼,便冷淡地收回视线。
张宿还在嘲讽:“你们想要尊重是吗?我只会尊重强者,想要让我尊重你们,就尽全力来打败我吧。”
他说得这般直白,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谢云岳,脸色也沉了下来。
在来之此,他已和另外几个世家讨论出了解决方案。
人皇和他身边这几个部属毕竟不是普通修士,若选择强攻,最后必然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所以他们打算先求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能让人皇打消复仇的念头,自然是再好不过,就算让他们献出少许资源,也不是不行。
但若是人皇态度坚决,一定要开战,那他们也不会退缩,众人联合起来,再加上天枢的援助,定能打赢这场战役。
因此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弱势的一方。但他没想到,这条龙居然如此嚣张,出言不逊也就罢了,竟连人皇的面都不让他们见?
周围众人义愤填膺地叫嚷起来,谢云岳下,做人留一线,切莫欺人太甚!”
张宿高扬龙首,傲慢大笑:“我可不是人!”
语毕,他猛地俯冲,卷起千层狂风,势如雷电,直逼谢云岳而去。
“保护家主!”
众人纷纷掏出武器,与张宿激斗起来。
唐峭停在一棵参天古树上,遥望着这场以一敌众的战况,迟迟没有出手。
虽然她目前明面上是人皇这边的,但她其实不站任何一方,也不是很关心这些人的生死——她只是想把殷家村那些人救出来而已。
况且,刚才张宿也没让她动手……
还是回行宫算了。
唐峭打定主意,转身正要往结界的方向掠去,一道身影突然阻拦到她的面前。
“你要去哪儿?”唐行舟板着脸,阴沉地看着她。
果然来了。
唐峭微不可察地叹气:“跟你有关系吗?”
唐行舟愠怒道:“你流着我唐家的血脉,当然跟我有关系!”
唐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破血脉我还真不稀罕,谁想要你给谁吧。”
她这种赶苍蝇似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唐行舟,唐行舟眼神一变,陡然破口大骂:“不识好歹!”
唐峭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你说谁不识好歹?”
“我说的就是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唐行舟怒声呵斥,“你知道你这么做会给唐家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吗?我供你吃供你喝,还把你送进天枢,不是让你给我唐家丢脸的!”
见他这般义正言辞,唐峭不怒反笑:“供我吃供我喝?把我养大的明明是我娘,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你以为没有唐家,你娘还能把你养大?”唐行舟用一种悔恨不堪的眼神看她,“早知道你会如此是非不分,当初我就不该送你进天枢!”
唐峭嗤笑:“你后悔的只有送我进天枢吗?不如后悔你当年为什么管不住自己,又为什么不善待我娘……”
“闭嘴!”
唐行舟早就对唐峭百般不满,平时有徐竹萱在身旁还能拦着点,此时他终于忍无可忍,骤然挥剑。唐峭拔刀格挡,剑光与刀锋在空中猛烈相撞,碰出夺目的光芒。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你娘。”唐行舟紧紧盯着她,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但你有没有想过,她本就是唐家的侍女,就算没有生下你,就她那没用的样子,你以为她能活到现在?”
唐峭偏了偏头:“你的意思是,她能活这么久,还多亏你了?”
唐行舟猛地拔高声音:“没有我,没有唐家,你以为她能活多久?!”
这无比虚伪、又无比无耻的嘴脸……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唐峭深吸一口气:“所以呢?你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唐行舟冷冷道,“跟我回唐家,不得再出来,更不得再与这边有任何关联。”
唐峭拒绝得很干脆:“不可能。”
唐行舟瞬间沉下脸:“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能。”唐峭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回你的唐家,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如果你指望我会听你的,不如还是自尽比较快。”
唐行舟倏地捏紧剑柄,发出一声怒斥:“混账!”
“说话前想清楚。”唐峭冷笑一声,“我是混账,那你又是什么?”
唐行舟勃然大怒:“你这丧门星,既然如此执迷不悟,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
说着,他举起长剑,暴风疾雨般向唐峭袭来。
唐峭目光一凛,提刀迎上。
刀剑猛地相击,电火四射,发出刺耳铮鸣。唐行舟修为虽高,但这些年忙于经营唐家,剑术上早已懈怠。如今对上刀法大成的唐峭,虽激战数十回合,看着迅猛,却迟迟无法占据上风。
“不是要清理门户的吗?”唐峭挑起一刀,将他击出三丈远,“就凭这点本事,也想清理我?”
“果然和你那个短命娘一样晦气……”
唐行舟咬牙切齿,抬手猛地刺出一剑。亮光骤起,唐峭迅速闪避,剑尖错开她的小腹,一剑刺中她的腰侧——
剑尖仿佛刺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没有血流出来,却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唐峭脸色微变,藤蔓倏地缠上唐行舟的长剑,同时她迅速提气后跃,将系在腰间的香囊取下。
香囊已经被剑戳破了,上面撕开一个口子,栀子花干和碎银就这么掉了出来。
这是方璎留给她最后的遗物。
居然被这个畜生……
唐峭捏紧香囊,抬起眼眸,慢慢看向唐行舟。
“你该死。”
唐行舟怒喝:“孽障,还敢出言不逊,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飞快掐诀,身后浮现数道剑影,随着他悍然挥剑,剑影齐齐袭向唐峭,寒光凛冽,杀意尽现!
唐峭目光一凝,一个瞬移消失在原处。然而这些剑影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她移至哪里,剑影便追到哪里,不但咬得越来越紧,且距离也越来越近。
眼看避无可避,唐峭突然停在半空。
唐行舟见状,正要乘胜追击,唐峭身上瞬间放出无数藤蔓。这些藤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她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茧的表面亮起淡淡的金属光泽,剑影飞袭而上,发出了尖锐密集的铮鸣。
唐行舟刚要继续掐诀,旋即反应过来:“不好!”
他立即转身,与此同时,一道森然刀光从背后挥砍而下,他连忙抬剑格挡,却被刀上汹涌的煞气压得一点点跪了下去。
唐峭手持九御,目光和刀光一样寒冷:“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唐行舟目眦尽裂:“孽障,你敢杀我?!”
唐峭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如同在看一堆恶臭的垃圾:“有何不敢?”
唐行舟几乎咬碎牙根:“我是你爹,你杀了我,就会背上弑父的罪名……”
唐峭发出一声轻笑:“那又如何?”
唐行舟对上她的目光,瞳孔猛地一震。
那双看似柔和的眼睛里一片寒冷,像她的名字一样,让人如堕冰窖。
这个孽障……她真的做得出来!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活下来。”唐行舟双目赤红,握剑的双手青筋突起,脸上的肌肉也随之颤抖,“你和你娘都是祸害,这么多年,我居然从未想过杀了你们……”
“后悔吗?”唐峭淡淡道,“已经迟了。”
“后悔?我唐行舟从不做后悔的事!”唐行舟大声怒吼,“孽障,不是要杀我吗?还不快动手!”
唐峭闻言,眼睫忽地一动。
“你在故意激怒我?”她问。
唐行舟神色狠厉:“怎么,不敢杀我?我就知道,你和你娘一样……”
“我确实不想杀你了。”
唐峭说着,突然收手撤刀。
唐行舟见状,正要暴起刺剑,下一刻,刀光瞬起,他握剑的那只手毫无预兆地飞了出去。
“啊啊啊——”唐行舟发出惨叫。
唐峭将他的手砍了下来。
“如何,这种痛苦的滋味?”唐峭俯身看他,“我不会杀你,因为那样就太便宜你了。”
“以后你每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就会砍你一次。”
“我要你在痛苦与恐惧中度过余生。”
唐行舟痛得冷汗直冒,他恶狠狠地唐峭,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你这个孽障……”
唐峭无动于衷地转身,直接向散落的碎银走去。
唐行舟的五官近乎扭曲。他看着自己的断手,怒不可遏,蓦地起身冲刺,周身剑气暴涨,杀意沸腾,然而剑气还未扫至唐峭,一道瑰丽浩荡的剑光突然从天而降。
唐峭背后一寒。
她立即向后转身,却看见唐行舟双腿一软,神色惊愕地在她面前倒了下来。
鲜血从他胸口汩汩流出,观月人从他身后慢慢走出来,剑上滴血未沾,比月光更通透冷冽。
“注意身后。”观月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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