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公孙国师和史太医主要是占了年纪大的便宜,只挨了三五杖人就昏过去了,根本没来得及皮开肉绽,人也没有大碍,被侍卫拿凉水粗暴的泼醒后,就按照太后的吩咐,进入到紧锣密鼓的救驾工作中。
前者忙着摆道场、做法事,美名其曰驱鬼辟邪。
后者忙着召集所有太医研究皇上的癔症。
晌午,太后搬下懿旨:皇上龙体突感不适,无法不打理国事,大小事务皆交由有几位内阁大学士,哀家则暂代监国之责。
朝臣一片哗然,又十分默契的把矛头对准了上官阁老。
几位内阁大学士中,他的资历最老,受益肯定最大。
真是老奸巨猾啊!
第一天气得皇上愤然离席,第二天气得皇上直哭,现在又把皇上直接给气病了。
这是要干什么?
摆明是要谋朝篡位啊!
一帮忠心耿耿的老臣义愤填膺,大家团结合作,轮流跑去上官府骂人,誓死保卫皇权。
朱玉瑾不需要别人帮她保卫皇权,她只需要驾崩,太后忙着监国,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却在养心殿内加派了不少人手,又将兰淳嬷嬷留下来,说是照顾她,其实是监视她,不准她再有任何轻生的举动。
孟昭菀同样愿出一份力,日夜呆在养心殿守着她,以免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
金喜也相当忙碌,带领着养心殿上下人等,忙前忙后,把所有可以自.杀的工具全部封入铁皮箱,再用大铁链锁死,以至于内御膳房里的厨子都没有了菜刀。
朱玉瑾听着这里里外外的动静,格外的心烦,真是一条死路都不给她留啊!
太绝情了!
不过没关系,这世间本没有死路,作死的人多了便有了。
朱玉瑾在寝殿里绕了三圈,找了堵结实的墙,化身离弦之箭,唰的一下冲过去,预备拿头撞墙,结果撞上一堵人墙——上官敬于暗处现身,以宽大强壮的身躯,阻挡了帝王拼尽全力的一撞。
啊啊啊啊——
朱玉瑾很崩溃,揉揉脑袋,选了另一堵墙接着撞。
说是迟那时快,金喜和小银子一个猛扑,把帝王狠狠的擒拿住,又在孟昭菀的指挥下把人按进龙榻,用麻绳捆住手脚。
朱玉瑾:我恨!
她闷闷不乐的躺着,决定绝食。
这一绝就是三天三夜。
肚子饿得咕咕叫个不停,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死法太折磨人呢。
朱玉瑾有些坚持不住了。
孟昭菀担心帝王的龙体,坐在床头的绣墩上,一手端着烤鸡一手端着烧鹅,而不远处的圆木桌上,还放着一口铜锅,正咕噜咕噜煮着羊肉,香喷喷的,谁闻谁流哈喇子。
“皇上,您真的不尝一尝吗?”
朱玉瑾忍不住口水,幸好她是躺着的,口水全往肚子里流,倔强道:“不吃!”
孟昭菀撕下一块鸡腿肉,送至她鼻息处:“你闻闻可香了,还热着呢,烤鸡一定要热的才好吃。”
朱玉瑾翻身背对她,翻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翻出了一种“朕今天要是吃一口下辈子就当狗”的决绝。
孟昭菀只好把鸡腿肉丢回盘中,接过书桃递来的帕子,擦净指尖的油色,又将烤鸡烧鹅换成了糖糕蜜饯。
“皇上,这红糖脆梅糕甜而不腻,豆沙蜜糖卷余味无穷,全是你喜欢吃的,尝尝呗。”
朱玉瑾扯过锦被蒙住头,扯出了一种“朕今天要是吃一口,不止下辈子变狗,下下辈子也变狗”的决绝。
孟昭菀算是看明白了,温柔体贴路线走不通,稍一琢磨,决定改走任性刁蛮路线,故作恼怒道:“既然皇上厌烦了臣妾,臣妾就不呆在这碍您的眼了,这就告退。”
她霍然起身,手腕立马就被朱玉瑾抓住。
“皇上不必挽留!”
朱玉瑾在龙榻上躺三天,闷得小脸通红,眼睛还湿漉漉的,头发也柔柔顺顺的散在肩头,和平日那个严肃帝王判若两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右眼眼尾的那颗小红痣最是勾人。
“昭昭你别恼啊,”朱玉瑾最怕孟昭菀生气,哪怕身在梦中,她也是变着法的话把人哄着捧着。
毕竟只有孟昭菀高兴了,她才能安心驾崩。
全当是弥补遗憾,求个心安。
“皇上不爱惜龙体,可是怪臣妾伺候的不好?”
“何出此言呐。”
“皇上不愿吃东西,这就是臣妾的错。”
朱玉瑾不顾自己手脚还被麻绳捆着,笨拙的挪向床头小几,俯下.身,咬了一口烤鸡和烧鹅、吃了一口糕点和蜜饯。
小嘴塞得鼓囊囊,嚼啊嚼……嚼啊……嚼……
脸色陡然一变。
完了!下辈子和下下辈子要变狗了!
孟昭菀瞧着她:“皇上怎的不吃了,不好吃吗?”
咕咚。
朱玉瑾咽了下去:“好吃,全是朕平日里喜欢吃的,皇后有心了。”
“好吃皇上就要多吃点。”
孟昭菀亲自为她解开绳索,还她自由。
朱玉瑾索性下了榻,穿上鞋,揽住孟昭菀的腰,把人哄到圆木桌边坐下,而后就在她的身边落座:“朕吃,你也吃。”
孟昭菀依然不见一丝笑容,双臂环在胸口:“臣妾没有胃口。”
朱玉瑾捏着筷子,从热气腾腾的铜锅里夹了一块滑嫩嫩的羊肉搁进她碗中,服软道:“好昭昭,朕晓得错了,你最好了,最懂事了,别跟朕一般见识。”
“臣妾哪里好了?过不了多久,皇上就只见新人笑未见旧人哭了。”孟昭菀鼻尖忽然红红的,像是遭了莫大的欺负。
“哪里来的新人,”朱玉瑾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新话题,顿了顿,“朕只喜欢你一个,不会有新人的。”
孟昭菀:“哼,皇上忘性真大,您昨日还挑了几个南府的乐伎入后宫呢,这就忘了?”
朱玉瑾:那不是你挑的吗。
孟昭菀扭扭身子跺跺脚,浑身写着“我不听我不管你必须把她们统统赶走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朱玉瑾坐直腰杆,拿出帝王的威仪,唤进金喜,要求他立刻把那几名乐伎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
金喜犹豫道:“可是太后已经封她们做才人了。”
朱玉瑾:“!”
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金喜:“就在您刚上完吊……昏迷那会儿。”
朱玉瑾:“……”
孟昭菀撅着嘴:“臣妾还是告退吧,让新才人们来侍奉皇上。”
朱玉瑾怒斥金喜:“朕的话就是圣旨,即刻去办!”
“是。”金喜跑得飞快,生怕差事耽搁了,惹帝王不满,又发脾气要上吊。
一直在旁边行监视之责的兰淳嬷嬷看完了帝王被拿捏的全过程后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不喜欢小家碧玉、贤惠端庄的坤泽,喜欢刁蛮任性的类型,瞧瞧皇后娘娘的手段,三两句话就把帝王拿捏的死死的,怪不得之前太后为皇上选了那么多世家贵女,皇上一个也看不上眼,是劲儿使错了方向呀。
孟昭菀并不饿,吃了几口就饱了,旋即就想起太后嫌弃对待帝王不够体贴的话,道:“皇上难得清闲一阵,可以不用打理国事,可要恩准臣妾好好陪陪你。”
朱玉瑾眼睛一亮,呷了口清茶漱漱嘴,道:“朕带你出宫去玩。”
宫外人多,方便她找方法驾崩。
孟昭菀才被太后娘娘训斥了出宫逛青楼一事,必须要收敛些,且也防着朱玉瑾再作死:“听说弘京城近日来了个厉害的百戏班,不如把他们请进宫来,给咱们演一回。”
朱玉瑾不死心:“出宫去看岂不是热闹。”
孟昭菀瞬间就来了小脾气,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朕错了。”
“皇上是天子,哪里会有错?”
朱玉瑾捏住她两边脸颊,往上提了提:“你笑一个。”
孟昭菀闭眼,不理她。
“笑一个嘛,好昭昭你笑一个。”
孟昭菀笑肉不笑的咧咧嘴。
朱玉瑾松了手问:“百戏班里有哪些好节目?”
“皇上没看过?”
“没有。”
孟昭菀来了兴致,掰起手指头数道:“有吞剑、喷火、胸口碎大石……”
一听就好可怕。
纯粹是在玩命。
朱玉瑾大喜,眼眸放出奇异的光彩,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危险的表演,太适合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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