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吓死鬼》9 大概是爱意吧

    陈郁书看着格雷的“精心准备”, 嘴角完全翘起来了,甚至很坏地搂紧沈墨遥,让沈墨遥无法应激逃跑。

    看看格雷都准备的什么东西!

    这古堡里居然被格雷改头换面装修出一间完全中式的房间,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它是彻头彻尾的中式阴间!

    陈郁书如果不是性格冷,不喜欢大开大合地表达情绪, 他现在已经笑出声了。

    沈墨遥看着这间屋子, 脸色逐渐变差, 这里面全是木制家具, 沈墨遥倒不是不喜欢这种风格——但是, 这满地的纸钱是怎么回事?

    桌上的牌位是怎么回事?

    四周的白烛、装点在四周的白花白绸, 墙角的纸人,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最重点的, 中间这两口并排放着的棺材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口棺材还有些细节之处的区别, 一口两头高低不一,明显的中式;另一口平平整整,像只长方形的大箱子——经典的西方棺材。

    陈郁书怎么看不出格雷的用意,他是在讨好沈墨遥,按照逻辑揣测沈墨遥的喜好,提前装修出这样一间沈墨遥大可能会喜欢的阴宅出来。

    这口西式棺材,自然是格雷给自己准备的。

    陈郁书嘴角越翘越高,现实可不跟人讲逻辑,鬼也不讲, 沈墨遥偏偏就是boss里最胆小的, 格雷给他弄出这花活来, 正巧踩中沈墨遥雷区。

    格雷还在期待地观察着沈墨遥的反应,陈郁书看格雷这副模样,虽然格雷一局都没赢过,现在还要惨败,但是这下定决心要留住沈墨遥、对沈墨遥强烈的觊觎之心,让陈郁书越来越不痛快。

    他看着屋内的棺材,佯装什么也不知情,做出一个相当嘲讽的笑:“我不喜欢西式的东西,你还是给我们准备两口中式棺材比较好。”

    沈墨遥一点也不想往这阴宅里再看一眼!他别开脸,脑袋抵在陈郁书肩膀上,声音很低,但是语气非常强烈:“不要棺材!我才不要棺材!”

    格雷也听到沈墨遥的低语,他的期待在脸上僵住了,看样子,他完全猜错了沈墨遥的心思,搞出了让沈墨遥厌恶的东西。

    “怎么,你不喜欢吗?”

    陈郁书道:“我喜欢啊,你精心给我准备,我怎么不喜欢,我非常喜欢阴间的东西,你应该弄得更阴间一点,这种浮于表面,完全不够味道。”

    这般说着,手里的相机也完全将房间内的构造完全录入其中,想必会是相当“惊艳”的节目效果。

    自己花费如此大心力物力为沈墨遥准备的卧房,没想到完全是白费心思,格雷终于无法保持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被陈郁书这样一刺激,他骤然之间变了脸,整张面孔白得有些发青。

    不得不说,跟沈墨遥的肤色很相配。

    陈郁书眼神也冷下来,嘴角讥讽的弧度始终不变,格雷声线也冷峻下来,淡淡道:“这里不是给你准备的,不需要你来发表意见。”

    陈郁书重复着格雷的话:“不是给我准备的?”

    格雷恢复微笑,让他的脸更像一副假面。

    “是的。”

    他偏头看向沈墨遥,沈墨遥还是躲着他,一眼也不愿意回看,感受到格雷盯来的眼神,沈墨遥心里很嫌弃,但是无奈他就是太胆小,即便看到棺材和纸人也很不喜欢,呆在这栋诡异的建筑里,沈墨遥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松下来。

    到现在为止,因为有陈郁书在,沈墨遥可以依靠陈郁书,所以恐惧情绪并没有上升到自己无法控制的程度,所以格雷暂时还没能看到沈墨遥最真实的一面。

    现在的沈墨遥状态既不正常也不日常,看起来非常黏陈郁书,也不爱说话,让格雷对他的性格产生了某种误解。

    格雷依然觉得沈墨遥是胆小害羞的食草动物,之所以会跟了陈郁书这个不搭调的人类,格雷估计沈墨遥是太好拐了。

    陈郁书比他多了一个早早遇见沈墨遥的机会。

    格雷心里琢磨着,既然沈墨遥胆小害羞,就意味着他没有主见,沈墨遥并不是人类,不会拘泥于人类的道德和三观,只要让沈墨遥知道自己才是他的同类,沈墨遥会判断出到底谁更合适,到时自然会离开陈郁书。

    格雷很需要这个古堡里多一个和他相辅相成的主人。

    格雷声音放轻,小心地试探着沈墨遥:“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风格,真的很讨厌吗?我现在可以立刻给你换一个。”

    陈郁书磨了磨后槽牙,肚子里的火气又窜起来了,格雷现在不做伪装,把觊觎沈墨遥的意思明摆在脸上,他根本不在意当着陈郁书的面对沈墨遥表达暧昧,也完全不担心会激怒陈郁书。

    但沈墨遥不接招,因为他今天是真的受够了,闷闷地问陈郁书:“能不能离开这里?我累了。”

    “先过一晚,等明天天亮再说,现在天太黑,你状态也不好,你暂时要休息恢复体力。”

    “你的状态呢?”

    “我无所谓,主要是你。”

    “呵呵,说得你好像真的很关心我一样,这些事的罪魁祸首都是你!”

    “嗯,都是我的错,行了吗?我叫他弄间正常的卧室给你,你该睡觉了。”

    陈郁书说着就抱起沈墨遥来,虽然累是沈墨遥自己说的,但是抱给格雷看是他故意的。

    沈墨遥也没有抗拒陈郁书,他心里知道陈郁书在跟格雷斗一些男人的把戏,他懒得再矜持了,而且他是真的很倦,就算以前呆在副本里,他也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地精神紧绷过,沈墨遥毕竟干的是吓别人的工作,所有环节、关卡、恐怖剧情,他都提前知道,恐惧感怎么可能和呆在现在这未知诡异的环境相提并论。

    沈墨遥现在分明是位置颠倒,自己当了回玩家,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

    格雷看着陈郁书抱起沈墨遥,沈墨遥很乖地搂着陈郁书的脖子,脸躲在陈郁书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格雷对着沈墨遥说的所有话都成了一出独角戏,不过格雷性格不像陈郁书,陈郁书若是碰上大家不来电,他根本就懒得再费事,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而格雷究竟不是阳间人,他的性格就像阴气一样,阴森森的,绵长而持久,你可以当时不来电,但是他可以坚持不懈地来钻你的骨头缝。

    陈郁书抱着沈墨遥缓缓地朝着他走过来,格雷并没有丝毫受挫的意思,沈墨遥不管对他本人,还是对他的精心准备都不感兴趣,他就顺着沈墨遥的意思,把这间已经沦为笑柄的房间紧紧关上,不再去提它。

    格雷完全被沈墨遥黏着陈郁书的行为吸引住了,看着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格雷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过这种亲密联系。

    他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陈郁书抱着沈墨遥的样子。

    等到陈郁书走到他面前,格雷将沈墨遥搂着陈郁书脖子的模样看得更清,沈墨遥看起来完全将自己交给陈郁书,这种信任是格雷看不懂的,

    而且,陈郁书和沈墨遥之间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这些难言的东西让他心里发痒,格雷终于体味到人类才会有的嫉妒感,不过究竟是嫉妒沈墨遥只喜欢黏陈郁书、完全不搭理他,还是嫉妒这对阴阳情侣之间让他费解的感情,格雷说不清。

    陈郁书很厌恶格雷这样盯着沈墨遥看,便步伐加快,很快从格雷身边走开,不跟格雷打些没劲的哑谜,直接告诉格雷:“不要自作聪明弄这些东西,他一点也不喜欢,给我们一间正常的卧室,我们睡一觉,明天就离开,不再打扰你。”

    格雷还是盯着陈郁书看,他似乎能透视陈郁书的身体,看清沈墨遥蜷缩在陈郁书怀里的样子。

    格雷喉结吞咽,如果沈墨遥也像对待陈郁书这样,信任且亲昵他,他会是什么感受?

    格雷背起手,追上陈郁书,主动为他们带路,对陈郁书的恶意都掩藏在他这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变回了那个好客的古堡主人:“好,别担心,我这里房间太多了,你们随便挑吧。”

    沈墨遥看起来真的很累,他也不需要操之过急,按照陈郁书的意思,领着他们进入一间灯光充足的普通卧房。

    不过在格雷的古堡里,“普通”等同于奢华,欧式古董家具,中间一张华盖大床,在这个房间,陈郁书和沈墨遥终于看到了佣人的存在。

    是三个女佣,不过她们始终低着头,无法看清面孔,格雷一进来,她们就加快收拾房间的速度,旋即立刻低着头退出卧房了。

    沈墨遥被陈郁书抱着,随着陈郁书的步伐一路轻微地颠簸摇晃,精神在紧绷到极致以后,触底反弹,在陈郁书怀里沈墨遥终于没有了危机感,很快就被颠簸出困意来,等陈郁书踏进终于可以休息的房间,沈墨遥已经闭上眼打盹了。

    陈郁书手脚很轻地把沈墨遥放在床上,格雷也放低声音,至少在对待沈墨遥上,他们达成一致——沈墨遥状态太差,明天再雄竞吧。

    格雷对着陈郁书使了个眼色,带他进浴室里,给他示意浴缸的用法,陈郁书看起来认真在听,不过格雷拧上放水的龙头,陈郁书突然一把拎住他的领子,按到墙壁之上。

    格雷还是一脸让人生气的微笑:“放轻松,你想吵到他睡觉吗?”

    陈郁书一字一顿地问他:“什么时候盯上沈墨遥的?应该早就盯上了吧?这些房间不可能是一两天装修出来的。”

    格雷耸耸肩:“不小心就注意到了,谁让他最近真的很出风头?你的宝贝肯定会成为大明星。”

    陈郁书凑到格雷面前来,压迫力极强:“不关你的事。”

    “好了,你们该睡觉了,不要发出太大动静,这个古堡很空,也远离城市,所以你们要是动静大了,我大概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陈郁书松开格雷的衣领,露出一个异常危险的表情:“那你需要我让你变得聋哑一点么。”

    “那倒是不必了。”

    格雷走出浴室,往床上的沈墨遥斜视一眼,心里发痒的感觉更加强烈,陈郁书紧接走出来,满眼赶客的意思,正确来讲,是赶“主”。

    格雷笑道:“晚安。”

    终于离开了他们的卧房。

    陈郁书脱掉外套扔在床上,撸起衣袖来,抱起沈墨遥时,看着沈墨遥困坏的样子,他眉眼里的戾气全都散开了,沈墨遥不情不愿,拖拖拉拉,还想黏在床上,陈郁书还得耐心哄他:

    “没洗澡不可以睡觉。”

    “……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就十分钟,我会起来洗的……”

    陈郁书难得见沈墨遥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是真的被吓累了,不由分说地抱起沈墨遥:“我给你洗,你睡着就行。”

    沈墨遥推搡了陈郁书两把:“洗你个头……你只会对我动手……动脚……”

    “你都这样了,我至于这么禽兽么,给你洗还这么多废话。”

    “你就是禽兽,你这个……大禽兽……”

    于是,陈郁书真的在给他专心洗澡。

    陈郁书费尽地给沈墨遥冲洗干净,把鬼丢进浴缸里煲汤用,自己去清理一身被飞溅出的清水。

    沈墨遥昏昏沉沉地泡着,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抽起鼻子,陈郁书已经利利索索地快要冲完澡,听半天,发现不太对劲,他关掉花洒,沈墨遥抽鼻子的声音便回荡在浴室里,显得特别突兀。

    沈墨遥很快被卡住腋下提起来,陈郁书心里发慌,这种感受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

    陈郁书只知道沈墨遥嘻嘻哈哈的,很乐天,顶多偶尔有点不自信,需要他鼓励一下,但现在这个脆弱的模样,陈郁书可是头一次见到,或者说,陈郁书是唯一一个能见到的。

    他那一肚子的混账话都没有用武之地,沈墨遥跟他来这个,点中他的死穴,陈郁书只能凡事先道歉:“我以后不吓你了好不好?别这样子,我真的错了行吗。”

    沈墨遥又抽了两声鼻子,终于开口,嗓音里还是卷着浓重的困意,而且非常沙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以前只是怂,但是没有这么丢人的。”

    “不丢人。”

    “你在笑!”

    陈郁书赶紧严肃脸:“没笑。”

    沈墨遥懒得再跟陈郁书争这口舌之快,抹了抹眼睛,手心捂着额头,认真地告诉陈郁书:“今天在公交上我脑子里只是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

    “绝对不能让你受伤,绝对不能失去你,就是这种感觉……会不会很肉麻?我真的吓傻了,不止是单纯被吓到,我怕你被它们……好吧,我也是有担心摄影师的,不要说我偏心。”

    沈墨遥“唔”了一声,脸被陈郁书捧起来,陈郁书用拇指擦干他湿漉漉的睫毛,很难得声音这么轻柔,沈墨遥觉得都不像陈郁书了:“谢谢。”

    今天他们都不大像平时的自己,也或者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吧,陈郁书吻住了沈墨遥,沈墨遥仰着头,闭起眼来接吻,头脑晕乎乎的,又带困意,是真的像做梦一样。

    沈墨遥觉得他和陈郁书之间的关系,从单纯的欲望又上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而且是不知不觉中的,现在才被他发现。

    第62章 《吓死鬼》10 让他听见

    沈墨遥今天的表现让陈郁书不得不重视起来, 不能再当做玩笑,陈郁书总以为沈墨遥孑然一身,虽然看起来比较像人类, 也在努力模仿人类去生活, 但是究竟跟他们不太一样。

    这个时间段的沈墨遥, 心思和头脑都单纯得要命,跟他确立关系不过短短几个月, 陈郁书不认为沈墨遥对自己能有多深刻的情感联系, 可能百分之八十里是在对谈恋爱这件事本身很好奇。

    对他看得过眼, 所以就半推半就地跟他在一起, 体验一把拥有男朋友的新奇感。

    陈郁书完全不介意当沈墨遥感情上的试验品, 沈墨遥来这个世界, 本身就是一张白纸,有太多不懂而且想尝试的东西,就像新踏入游戏的玩家一样, 他总想干点出格的事情。

    但是今天接连遇险, 沈墨遥对他的保护欲强烈到让陈郁书非常意外。

    直到现在,沈墨遥完全对他剖白了内心,陈郁书发现自己太低估沈墨遥的学习能力,爱情对于满腹私欲的人类来说,确实很少人能把握,沈墨遥这种白纸一样单纯又赤诚的非人类,反而比他们掌握得更快。

    陈郁书搂着沈墨遥,沉默地躺在床上,沈墨遥还是像白天一样黏着他, 这和害怕恐惧没什么关系, 沈墨遥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 紧紧地抓着陈郁书的睡衣,害怕自己一不留神,陈郁书就被不知道哪来的妖怪抓走了。

    陈郁书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理着沈墨遥沐浴后带着湿气的头发,他觉得沈墨遥这副模样特别可爱,沈墨遥在这个世界本来可以随心所欲,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他会记挂朋友,现在每分每秒还惦记自己的男朋友。

    他们是让沈墨遥变脆弱的根本原因。

    陈郁书浑话是很多,其实本人非常不善言辞,从来不爱表达感情,所以现在很多话他都闷在心里,自从把沈墨遥抱出浴室,两人没有说过话,这种沉默不会尴尬,不需要任何虚与委蛇,只是呆在一起,即使连房间都是陌生的,也不会让这里融洽的磁场有丝毫改变。

    沈墨遥本身就是和爱情一类的东西,又简单又炙热,沈墨遥能这么快动情,陈郁书很吃惊,但是逻辑上很合理。

    陈郁书第一次感觉这么满腔柔情,反复咀嚼着沈墨遥不想失去他这句话,陈郁书本身很厌恶肉麻的东西,但是真落到自己怀里,再冷硬一混蛋,也开始享受肉麻了。

    只能说以前没有遇见对的,一旦遇到了,陈郁书也得栽跟头。

    陈郁书不知道要跟沈墨遥怎么说,但是半天组织不出词句通顺的句子,默了半天,只是憋出一句不咸不淡、其实对他来说是掏心窝的话:

    “沈墨遥,我很珍惜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只会坑我。”

    “……”

    陈郁书看着这个抽鼻子的笨蛋,看来完全没有品出他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意,陈郁书深吸一口气,他的脑电波确实从来没有和沈墨遥对接成功过,导致他放情感电台,沈墨遥那边还在听相声。

    陈郁书抱着沈墨遥不再吭声,沈墨遥从里到外都是凉的,但是陈郁书越抱着他越觉得浑身发暖,大概这就是双向奔赴的滋味。

    沈墨遥渐渐停下抽鼻子,看来快要掉入深眠,陈郁书呼吸也放轻,他需要沈墨遥好好恢复力气,明天最好打起精神,变回那个机灵又乐观的样子。

    陈郁书伸手去够台灯,手腕啪的一下被沈墨遥抓住了:“别关,我害怕。”

    陈郁书嘲笑的话差点就说出口,幸好咽回嗓子里,他松开关灯的按钮,可是沈墨遥并没有松开他,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甚至另一只手也要攥住。

    沈墨遥翻身上来,睁开有些泛红的眼睛,真是难得,把陈郁书压住了,陈郁书完全没有反抗他,他一个混蛋狗攻,他有什么可反抗的。

    沈墨遥一眼不眨地盯着陈郁书幽黑的眸子,陈郁书知道他想一出是一出,经常突然就翻脸,拉着他干些离奇古怪的事,所以现在是要跟他玩哪一出呢。

    “又不睡了?”

    沈墨遥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

    陈郁书看他湿漉的眼睛,一脸的丧气,警告沈墨遥:“太晚了,别搞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今晚只有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郁书就怕沈墨遥突然拉着他要夜袭古堡——虽然陈郁书不觉得沈墨遥有这个胆量,或者现在跳窗爬墙逃跑,沈墨遥很阴间,他很玄学,这么干倒也不是行不通,但是太费体力,而且周围地形也不熟悉,这些必须得等白天才有机会考察。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古堡除了格雷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东西。

    沈墨遥压着他不肯动,抿着嘴,面上还是一副奇怪的严肃表情,实在非常不沈墨遥,陈郁书跟他讲道理:

    “虽然我很不爽,但是格雷确实对你有好感,我们现在不要跟他起正面冲突,他不会怎么样,先休息,然后调整好心态,做好准备再决定下一步。”

    沈墨遥将陈郁书的手腕更加用力地按在两边,在陈郁书的白皙的皮肤上熟练地留下一些模糊的青色指印。

    幸亏陈郁书体质好,很快就能代谢掉沈墨遥的阴气,否则头七都快过两个月了。

    沈墨遥脸色惨白发青,是没有伪装过的阴间样子,陈郁书嗅着他,忍不住想讲浑话,对着沈墨遥不讲浑话,他还能对谁讲?因为要体谅沈墨遥,陈郁书今晚差点憋坏,现在沈墨遥犯起病,陈郁书也按捺不住暴露本性:

    “你阴间得让我开始兴奋了,沈墨遥,我今晚不欺负你,别招惹我。”

    沈墨遥居然没红脸,和陈郁书有来有回,声音淡淡的:“我知道你很兴奋,我感受到了。”

    陈郁书喉结滚动。

    再说话,声音就很危险的发哑,陈郁书尽量跟他说正经话题:“现在就睡觉,这两天跟紧我,放机灵一点,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在乎,我想要你完完整整的,一点伤也不能有。”

    陈郁书心口里发烫:“不会有,赶紧睡觉。”

    沈墨遥伏下身,两只挺翘的鼻尖抵在一起,陈郁书看到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瞳里空灵得像包含着另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世界:“我真的很担心,你是人类,你会流血,会死掉,我脑子里很乱,我以为这个世界很好玩,是我太天真了,吓人很简单,可是想保护一个人好像很困难。”

    陈郁书垂下眸子,他做人比沈墨遥久太多,漫长到陈郁书都觉得可怕的程度,沈墨遥对这些情感懵懵懂懂,但陈郁书比他看得更明白。

    沈墨遥爱上他了。

    陈郁书从来没想到这次临时起意的恶作剧居然会成为两人的转折点,这也正是爱情不可捉摸的地方,就像天气预报一样,有预感,但是它说来就来。

    陈郁书沉默了一会,没点破沈墨遥突然矫情的病根,沈墨遥虽然阳间的肉身是个大龄老油条,但是皮相显小,灵魂更是单纯,陈郁书不讲那些他理解不了的东西,两个人居然在情敌床上矫情,这还真是符合他们谈恋爱一贯的奇葩程度。

    陈郁书声音变得很柔,是哄沈墨遥的声线:“睡觉,别多想,我没这么脆弱。”

    沈墨遥抿着嘴唇,还是瞪着陈郁书。

    陈郁书想翻个身,这么把沈墨遥半推半就,沈墨遥肯定就给他两秒睡死过去,他知道沈墨遥的德性。

    可这回却没有如陈郁书的意,沈墨遥加大床咚力度,再一次用力把他按住,床垫都在震颤。

    因为害怕失去陈郁书,沈墨遥眼里红得不正常,有点应激了,这在沈墨遥身上非常罕见。

    “你到底睡不睡了?”

    “想睡你。”

    陈郁书突然闭上嘴,大概沉默有二十秒,这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沈墨遥保持着床咚的姿势,眼睛瞪得大大的。

    陈郁书终于开口,声音意外平静:“你再说一遍。”

    “想睡你。”

    陈郁书得承认,沈墨遥这个不正常的样子,把他刺激得不轻,有点性感意味。

    但是陈郁书绝对不会透露给沈墨遥一个字。

    “那你要怎么睡,按着我瞪我一晚上?”

    沈墨遥又瞪了他几秒,陈郁书薄唇在动,看来又要说点让他生气的话,在陈郁书能把那些垃圾话讲出口之前,沈墨遥恶狠狠地亲住他。

    把陈郁书的垃圾话全部洗干净。

    抬起头,陈郁书颜色浅淡的薄唇已经染上了艳色,下唇还破了口,钻出一滴刺眼的血珠。

    陈郁书呼吸越来越重,和沈墨遥死死地盯着,那根紧绷的弦瞬间崩裂,不需要任何铺垫,今晚也不是平时那种嬉笑打闹的情况,沈墨遥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先肉身一步,跟陈郁书难解难分。

    动作粗暴,互相拉拽着衣衫,纽扣都崩掉了好几粒,掉在地板上四处蹦跳,真是山雨欲来。

    陈郁书喘着粗气问他:“你怎么不害羞了?”

    沈墨遥回答:“我要在上面。”

    陈郁书认为今晚这种氛围,这副模样的沈墨遥,可遇不可求,他得刻进脑子里。

    *

    陈郁书又说:“格雷说这里很空,特别安静,他会听到。”

    “听到就听到。”

    陈郁书翘起嘴角:“我们努力让他全部听到。”

    第63章 《吓死鬼》11 不准涩涩

    到后半夜。

    沈墨遥终于偃旗息鼓, 趴在陈郁书怀里,人鬼澡都白洗了,都是男性, 还有贤者时间这样回事, 所以得一起宕机读条若干分钟, 再想着处理“事后”。

    沈墨遥现在的状态大抵是困倦到极点的时候,再努力强撑过那条昏昏欲睡的准线, 整个人就会突然打一针鸡血, 还跟陈郁书猝不及防来了这样一通不可描述的事情, 沈墨遥感觉到太阳穴紧绷着, 身体绝对透支了, 但是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强行违背身体情况,导致想找回溜走的睡意,绝对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沈墨遥的头发汗津津的, 垂搭在被陈郁书的体温烤炙得发烫的皮肤上, 他作为一只鬼,其实没有这么发达的汗腺,多半都是粘上了陈郁书的汗。

    所以不必说,陈郁书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靠在床头板,冷白的皮肤因为附着汗水,呈现出一种玉的光泽。

    沈墨遥觉得自己要化在他热腾腾的汗水里了。

    格雷的床品彻底成为一次性物品。

    陈郁书伸长手,因为沈墨遥坚定要在上面,现在还是被沈墨遥这样黏着, 让他行动有点困难, 不过好在他体质好, 不像沈墨遥,连指头都瘫软了,陈郁书稍微用了点力气,拖着身上的沈墨遥,捞起了床下乱丢的衣物。

    沈墨遥还是睁着大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今天陈郁书不管做什么,都让他觉得格外秀色可餐。

    也许这就是彻底放开自己后的增益效果,平时假惺惺地跟陈郁书半推半就,其实就差这样一回。

    沈墨遥看到陈郁书从口袋里掏出烟,动作行云流水,一只烟相当灵巧地叼在他薄唇之间。

    陈郁书斜眼看他:“介意么?我只抽半根,犯瘾了。”

    沈墨遥声音发懒:“介意,不可以抽。”

    陈郁书狡黠地笑了一下,打火机咔嚓点燃,这个动作让沈墨遥联想起公交车上的不好回忆,火苗摇动的影子印在沈墨遥脸上,让他的面孔又窜出一些阴森森的鬼气。

    原本可是都被陈郁书灌满阳气了来着。

    陈郁书点燃烟丝,在沈墨遥开口妻管严之前,他先把话说完:“只抽三分之一。”

    这样退让一大步,诱发沈墨遥的“心软”属性,眼疾手快把烟点着,轻轻吸了一口,白色的云雾从他口鼻里飘出来,云雾缭绕的,配上陈郁书俊美的五官,沈墨遥得承认很养眼。

    沈墨遥果然没再讲什么,陈郁书也一直按照跟他的约定,他不知道在外如何,反正在他面前从来没抽过,今天想来是被他榨过头了,钢铁一样的肾也需要回点蓝,沈墨遥枕在他胸膛上,看着他故意别开脸吐出烟雾,用竹节一样修长的手指扇了几下,不让烟气飘到他这边。

    即刻就把夹着烟卷的手指垂在床边上,燃出的云雾盘桓着,一缕一缕地升腾到天花板上。

    配上怀里衣衫不整的漂亮沈墨遥,衣衫不整指没有衣衫——是一副教科书级别完美的“事后”名画。

    沈墨遥蹭蹭他:“其实你抽烟的样子特别帅,我很喜欢看,但是不健康,所以你还是得戒了。”

    陈郁书如此道:“这和我抽烟没关系,我本来就好看,所以抽烟才好看。”

    “榨干了还是这么不要脸。”

    陈郁书揍他屁股:“榨干了哪?说明白一点,你今天挺疯的,你知道我在说你哪里疯么。”

    沈墨遥凑在他耳边:“上床很疯。”

    陈郁书喉结滚动,沈墨遥这副模样,是他得抽根烟压压惊的主要原因。

    沈墨遥小心道:“吓到你了?”

    “那倒是没有,意料之中。”

    “什么叫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你原来特别在乎我。

    陈郁书没有把心里话讲出来,只道:“你平时不就这样,只是今天不跟我装矜持,暴露本性而已。”

    沈墨遥脸上通红:“我本性才不是这样!!”

    陈郁书给了他几秒钟准备时间,然后侃侃而谈,有凭有据,字字清晰:“你老说我欺负你,但是如果哪天忘记欺负你,你晚上有没有拿脚勾过我?早上是不是每天都要我帮你?”

    “啊啊啊啊没有没有没有!”

    陈郁书趁着沈墨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赶紧把烟抽到二分之一,努把力抽完,下一回解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得沈墨遥的恩准。

    沈墨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陈郁书作为老烟民声东击西的战术,他羞愤欲死,彻底被陈郁书拿住把柄,之所以会被拿住把柄,是因为陈郁书说的全是实话。

    自从跟了陈郁书,沈墨遥确实很少再亲自解决小沈的问题。

    虽然跟了陈郁书,小沈也没什么卵用,但是对于陈郁书而言,就成为一个甩不掉的甜蜜负担。

    沈墨遥羞耻了半晌,闷闷道:“我好涩涩哦。”

    “所以,你今天这样我一点也不奇怪。”

    “呵,我只是被你带坏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陈郁书的话题峰回路转,绕开了让沈墨遥难堪的事情,虽然他很喜欢看沈墨遥吃瘪,但今天还是做回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吧:“终于恢复状态了?不悲伤了?不害怕了?”

    “……嗯,不矫情了。”

    陈郁书没忍住,垃圾话转瞬之间又脱口而出:“原来还得用这个法子才能让你变正常一点,我知道了,下回你不在状态,我就跟你上床。”

    “呵呵,我以为今天的你很不一样,原来狗就是狗,狗改不了——”

    陈郁书截住他的话:“吃沈墨遥。”

    “去你妈的,你才是大便。”

    沈墨遥夺下陈郁书的烟,发现已经被他狂吸一通,只剩下不到一半,沈墨遥瞪着陈郁书,陈郁书高挺的鼻梁下方还在徐徐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如此赛神仙,嘴里煞有其事:“格雷叮嘱过我这里不准抽烟。”

    沈墨遥闭上嘴,立刻把烟把对准陈郁书的薄唇,塞回他嘴里:“抽,狠狠抽,允许你抽完。”

    陈郁书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夫妻一致对外,他睨着沈墨遥,慢条斯理地抽完最后一截,享受之意从眼眶里溢出来,也不知道是享受纾解的烟瘾,还是享受沈墨遥的偏心。

    应该是两者皆有之。

    沈墨遥好奇心很重,看着看着,凑到陈郁书近前来:“让我试一下?”

    陈郁书突然变了脸,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完全被冷峻替代,把烟头拿到远离沈墨遥的地方:“不行。”

    “我很好奇啊,就试一下这个感觉,行不行?只给我试一口?”

    “不,行。”

    “我是鬼,没什么问题的,顶多长两片烟熏肺,只是不太美观而已。”

    陈郁书瞬间掐灭了烟卷,把废弃的烟头,加上口袋里的香烟打火机,一并甩到门口去,烟盒里完好的香烟顿时摔得一地狼藉,白白祸害了格雷格调十足的房间。

    祸害的可不只是地板而已,床才是重灾区。

    沈墨遥鼓掌称赞:“摔!狠狠摔,弄乱他的大房子!”

    陈郁书一把攥住沈墨遥两只手腕,眼神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味:“你要是被我抓住因为好奇尝试这些东西,你就完蛋了。”

    “哼,你能让我怎么完蛋!”

    “我找一群人扮鬼,成宿站在你床边监视你,你觉得够不够?”

    “那你先来对付我这只猛鬼吧!!”沈墨遥掐住陈郁书的脖子,自然是那种一看就很不正经、卖弄风情的掐法,陈郁书勾着嘴角问他:“完全恢复好了,不睡觉了是吧?”

    “不睡了不睡了,我现在完全好了,你要是想睡,我看着你,万一他们晚上对你下手怎么办?”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俩都决定不睡觉了。”

    “所以?”

    “所以他们也别睡了。”

    “我没意见,要怎么做?”

    “怎么做,就做啊。”

    沈墨遥反应过来陈郁书的意思时,声音就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古怪,尾音带着钩子,一路荡出了屋外,荡到格雷耳朵里,荡得整栋古堡都是他的靡靡之音。

    格雷耳朵比人类灵敏多了,沈墨遥和陈郁书没脸没皮呆在他的屋子里干坏事,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格雷虽然不理解沈墨遥跟陈郁书的感情,但是这种事情,他本来就是种欲望深重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觊觎到沈墨遥身上,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听得他火冒三丈,听得他面红耳赤,听得他,很上头。

    古堡里又响起鬼鬼祟祟的女人笑声,应当是格雷神神秘秘的女佣们在笑,恐怕在笑话没羞没臊的逆天客人,更在嘲笑自己的吃瘪的主人。

    陈郁书和沈墨遥是真的做到了他们不睡,其他人也全部都得陪他们醒着。

    *

    第二天,天气还是昏沉,至少太阳升出来,这个诡异又华丽的地方不再陷在黑暗之中,白天还是飘着淡淡的雾气,能见度不高,从窗外眺望,草坪、花园和远方的树林像褪了色,整个世界都发灰。

    和这栋凋零褪色古堡基本保持着一种色调。

    陈郁书和沈墨遥的房门被敲响,打开门,格雷是个异常挑剔的主人,有洁癖,还有点强迫症,他看着着满屋子被这对不检点的情侣搞出的狼藉,格雷脸上虽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额角的青筋明显在突突鼓动。

    至于陈郁书和沈墨遥,只有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两人终于穿上了衣服,看起来衣冠楚楚,像个人样,但是即便是格雷这个敌人也知道二位究竟是什么德性。

    陈郁书本来就不要脸,这件事在格雷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清楚认识到了,但是沈墨遥真叫他刮目相看,“害羞”?“腼腆”?

    大概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沈墨遥不是正经人,不受普通人类的想法和观念约束,沈墨遥整只鬼从里到外都是绝对自由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格雷扯出一个假笑,他手里端着托盘,里面装着摆盘精致的早点,问二位:“晚上一定休息得很好吧?”

    陈郁书也假笑:“特别好,到处都睡过。”

    第64章 《吓死鬼》12 哪里都有书遥粉

    格雷勾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他走进房间,看着地上这两套脏兮兮的、陷在一团可疑的潮湿中的脏睡衣,纽扣崩得满地都是, 门口洒满了乱七八糟的香烟, 踩得格雷满鞋底都是烟丝。

    格雷假笑上的裂痕几乎肉眼可见, 眼睛扫到重灾区——床,好家伙。

    陈郁书本来就没打算掩饰, 他脸皮厚, 又有少爷病, 一个人住就叫佣人, 跟沈墨遥住, 内务全由老婆包揽。

    沈墨遥平时特别贤妻属性, 即便有家政和佣人,他还是习惯给陈郁书收拾房子,把陈郁书的衣服按照自己的想法分门别类, 全部叠得整整齐齐, 喜欢亲自给陈郁书打领带,戴手表,把陈郁书也按照自己的想法收拾妥帖。

    把房间搞成这样放着不管,还被别人看到,实在有悖于沈墨遥的习惯,所以即便是在故意气一气格雷,可真被格雷看见了,沈墨遥又有点面红耳赤,躲在陈郁书身后不想和格雷对视。

    只能说沈墨遥的脸皮还处于正常人的范畴。

    格雷将餐盘放在桌上, 桌布也皱巴巴的, 也不知道上面发生过什么, 格雷斜着眼往沈墨遥身上瞅着,笑容慢慢地回到脸上。

    “奔波了一天,你们吃点东西补充一□□力吧,不是要在这里拍节目吗?我今天带你们在这里参观,庄园里值得拍的地方非常多。”

    陈郁书挡住格雷的眼神:“好啊,那么我们拍完了要怎么回去?”

    “不着急,等拍完了再说吧,不是还没开始呢?”

    格雷的言语里透露出一丝火药味,陈郁书知道他不想放行,沈墨遥在,陈郁书也不想跟格雷起正面冲突,这件事最好循序渐进地解决,格雷没有亮出底牌,没人可以莽撞行事。

    沈墨遥作为情场菜鸡,他一点也没品出陈郁书和格雷之间的火药味,只是感觉到两个人相处的氛围很奇怪。

    他厌恶格雷像毒蛇一样刺探过来的眼神,冷冰冰地黏在自己身上,明显图谋不轨,但完全没察觉出里面觊觎的意思,讲道理他活了这么久,只跟陈郁书来过电,其他人想跟他搞暧昧,沈墨遥要么觉得是兄弟情,要么觉得是骗他钱。

    格雷的话……沈墨遥觉得骗陈郁书的钱还符合逻辑一点,所以……图谋他的阴间体质?真像陈郁书说的,要拿他炼小鬼??

    格雷一个混血种,他真的会中式炼小鬼吗?

    沈墨遥在陈郁书身后藏得更深了一些,和陈郁书的感情发酵了一整晚,沈墨遥现在可是前所未有地喜欢陈郁书,体现在行动上,就是前所未有的黏陈郁书——平时就特别黏人,很难想象呈现在格雷眼中的是什么虐狗画面。

    格雷的好意没有得到过一次回应,他看着陈郁书左手跟沈墨遥十指相扣,眯了眯眼睛。

    “你们用餐吧,吃好了可以下楼来大厅找我。”

    格雷转过头,对着门口的女佣,他的态度可就截然不同了,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的架子,声音冷酷,还带着一丁点愠怒:“把这里收拾干净。”

    沈墨遥昨天短暂见过的三个女佣,现在又低着头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这一屋的狼藉。

    沈墨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看到女佣一边偷瞥他们,一边露出很奇怪的笑?

    就是那种,他经常会在顾兰知脸上见到的怪笑。

    女佣们很惧怕格雷,所以只是发出无声的笑容,格雷转身准备离开,故意从沈墨遥身边经过,声音幽幽地飘到沈墨遥耳朵里来:

    “你昨天叫得很好听。”

    嘭的一声。

    三个女佣也吓了一跳,她们回头看,发现格雷又被陈郁书撞在墙上,陈郁书手指攥着他胸口的衣物,眸子漆黑,里面好似有一根若隐若现的引线,火苗危险地在四周徘徊着,一旦引燃,恐怕要引发威力惊人的爆炸。

    沈墨遥拽了拽陈郁书的衣角,陈郁书跟格雷死死地对视着,足足盯了十几秒,女佣那怪笑又回到脸上,互相之间心有灵犀地交换眼神,让沈墨遥一边替陈郁书担心,一边又为她们的反应摸不着头脑。

    看来沈墨遥的聪明劲是非常局限的,导致他时至今日了,连人家磕cp的表情都看不懂。

    格雷嘴角翘得高高的,惹怒陈郁书是一件会让他愉悦的事情,陈郁书很少失控,陈年老阴比,最懂得笑面阴人,可在沈墨遥的事上,他无法保持理智,怒气一下就上头。

    陈郁书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手指松开格雷,格雷抚平胸口横七竖八的褶皱,被陈郁书搅坏的心情终于变好了点,至少,他让陈郁书也怒得不轻。

    “你确实很在意你的宝贝。”

    今天格雷是真的踩中他的雷区了,陈郁书认真地生气起来,会变得异常寡言沉默,没有对格雷挑衅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沈墨遥比起昨天精神太多,心里打定主意要陪着陈郁书过这一关,主动开口讲话,声音闷闷的,但是异常坚定,带着些怒气:

    “不要拿‘宝贝’这种称呼叫我,很倒胃口。”

    陈郁书偏偏脑袋,露出一个微笑:“你可以离开了,我们呆会来找你吧。”

    眸子里的洋洋得意,可把格雷膈应坏了,格雷冷笑着离开了房间,已经被他拐进自己的地盘里来,现在要做的只是把不该留着的人踢走,他不觉得陈郁书还能得意多久。

    格雷一离开,三个女佣立刻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着陈郁书和沈墨遥,再也不用芥蒂什么,发出一些让沈墨遥浑身难受的怪笑。

    沈墨遥拉拉陈郁书的手指:“你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吗?”

    陈郁书只道:“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

    “你那边不教英文的么。”

    “为什么要教英文??”

    陈郁书神神秘秘地看着沈墨遥:“看来你以前呆的地方是汉化版。”

    沈墨遥被陈郁书奇怪的话和女佣磕cp的态度弄得纳闷透顶:“你在神神叨叨些什么?”

    “没什么。”

    之后沈墨遥再怎么企图撬开陈郁书的嘴,都以失败告终,只有格雷带来的煎蛋成功让陈郁书张嘴。

    沈墨遥郁闷地看着陈郁书一点也不见外、也一点也不担心地吃着格雷带来的早餐:“你不怕他毒死你啊?”

    “我体质特殊,又毒不过我的蛊虫,给什么吃什么。”

    沈墨遥笑盈盈的:“你就是要白嫖他对吧,呆会还要白嫖他一整个地方?”

    “确实。”

    女佣不知道打扫到什么,笑声更大了,让沈墨遥满面通红,即便语言不通,他意识到这些女孩在笑什么。

    她们在整理床铺。

    陈郁书立刻作出评价:“我确实很喜欢看你红脸。”

    沈墨遥拧了他一把,有点懊悔:“早知道我该提前收拾一下!没必要这样,真的很尴尬!这种事私下里自己开心就好了,想弄乱他的房子有很多办法,咱俩用的方法太尴尬了!中式含蓄懂吗??”

    “尴尬个屁,做了就是做了,你以为你昨晚发出的声音,他们会听不懂你在跟我干什么吗。”

    “我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陈郁书只是坏笑。

    沈墨遥担忧地往女佣身上看去,生怕她们是双语人才,在沈墨遥的观察来看,应该没有听懂,不过她们故意对沈墨遥眨了眨眼睛。

    沈墨遥突然觉得,说不定可以在她们身上寻求帮助。

    他有点忧心,陈郁书爱作死,对灵异和阴间的东西异常着迷,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舍得离开这栋古宅,而格雷身份不明,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置身在哪里,他们的手机自从上了公交就脱离服务区——这是个连网线都没拉的地方。

    这个时代没网线,足以说明有多偏僻。

    沈墨遥后悔道:“不该上他的车的。”

    “他不达到目的会一直纠缠,不上他的车,也不代表就可以完全摆脱他。”

    “他到底在纠缠什么啊??如果有恶意,为什么收留我们过夜?就算是想用这盘早餐毒死你,那他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他直接掐死你不方便吗?”

    “我在吃饭。”

    沈墨遥撅起嘴,只好闭上嘴,陈郁书看他这个笨蛋样子,心里一阵暗爽,格雷这马屁是打在了牛腿上,幸好沈墨遥第一眼就跟他看对了眼,不然就这种木头一样的脑袋,他要是真要和格雷一样,正儿八经地追沈墨遥,不知道要被沈墨遥折磨成什么样。

    陈郁书打死也不会让沈墨遥明白,格雷搁觊觎你呢,大傻子。

    他把格雷不知道有没有下过毒的早餐全部吃掉,沈墨遥把自己的一份也让给他吃,看来一白天绷紧精神,一晚上奋战不休,陈郁书也有点吃不消。

    沈墨遥给他递上水:“我觉得你确实和正常人不一样,能吃很多很多——”

    陈郁书打断他:“也能干很多很多次。”

    “你不要开黄腔。”

    “她们听不懂。”

    “可是她们在笑!!”

    “你终于知道她们在笑你了?”

    沈墨遥翻翻白眼,虽然和陈郁书感情升温,但是相处方式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他单方面在贴贴陈郁书罢了!

    沈墨遥把拐跑的话题拉扯回来:“你好像还懂很多我不知道的奇怪学问,体力也很强,耐力也很惊人,力气也特别大——”

    陈郁书被夸了,露出一脸很受用的表情,沈墨遥看他这个表情,总觉得自己也像在开黄腔。

    “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走的是都市修仙的路线吧?我看过这类小说,你会不会最后直接踏破虚空,御剑而——”

    沈墨遥突然住嘴,因为陈郁书被他的怪话噎住了,灌了一大口水:“我只是去山上呆了几年为了改变体质,御剑?你认真的?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在天上除了看见飞机,有看到御剑的人吗?”

    沈墨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虽然陈郁书一句嘲讽他的话都没讲,但是怎么感觉又被骂笨蛋了。

    沈墨遥心想,虽然这个世界有些灵异度,但是也没到完全离谱的程度,就和陈郁书这个人一样,一切都很恰好。

    只有帅的程度不恰好,是完全拉满,放娱乐圈也秒天秒地的存在。

    当然,就像陈郁书觉得沈墨遥是个大尤物,漂亮得要死,但是陈郁书打死也不会让沈墨遥知道他心中如此评价一样,沈墨遥也打死不会让陈郁书知道。

    沈墨遥想起陈郁书之前戳刺他以前的副本世界,心里有些疑惧,陈郁书好像对他的过去有一定了解,难不成过去认识过他?

    沈墨遥觉得不大可能,他和陈郁书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兴奋感、互相试探的好奇度,每个细节都显示出“一见钟情”的意味。

    沈墨遥看着他:“你有没有话对我讲?”

    “什么话?没有。”

    “……”

    “好了,吃完了,这三个人真的很吵,跟我下楼,《吓死鬼》才拍了一半,开工了。”

    陈郁书掌起运动相机,调试镜头,脸上露出吃饱喝足搞大事的兴奋感,先沈墨遥一步踏出了房间。

    正如陈郁书所抱怨的,三个女佣叽叽喳喳得没完没了,估计磕cp磕晕了,可惜她们生活在一个没拉网线的地方,不然今天的书遥圈子要炸锅了。

    沈墨遥虽然文凭高,但那是他来这个世界之前的经历,也就是说,就算有点学英语的记忆,都27了,数学加减法都得按计算器,他英语是真的不行。

    说来也很奇怪,沈墨遥并不觉得这具肉身是别人的,即便过去那些冗长乏味的经历,沈墨遥觉得是自己在别的世界的另一面。

    平行世界确实存在,在这里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直到意外降临,突然死掉……然后,又突然被另一个世界当boss的他穿进身体,开始另一种新奇的、死掉的阴间生活。

    门口伸来陈郁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催他跟上,沈墨遥立刻奔过去,牵住陈郁书,手指重新相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这三个女佣,沈墨遥眯起眼,讶异地发现女佣的耳朵尖尖的,上面生着灰色的绒毛,像啮齿类动物。

    果然不是人。

    第65章 《吓死鬼》13 认真给你做老婆

    陈郁书在这庄园里到处取材, 四处探索,我行我素地白嫖场地,格雷心里巴不得他赶紧滚, 他想寻找一个跟沈墨遥独处的机会。

    完全失算。

    沈墨遥跟陈郁书单方面回到热恋期, 强度比刚和陈郁书认识那会儿还要浓烈, 不管格雷往哪边带路,他都只跟着陈郁书走, 听着陈郁书对着这些壁画高谈阔论, 给他讲解建筑的风格历史。

    格雷满肚墨水都被陈郁书抢占, 不留给他一句显摆的机会, 如此看上去, 陈郁书反倒像这里的主人, 真是把白嫖做到极致,一边给自家的综艺录制素材,一边在这风格迥异的地方泡沈墨遥, 两手齐抓, 一样都没耽误。

    格雷稍不留神,这对比翼鸟又跑没影了。

    他深呼一口气,平复这口梗在胸口的怒火,他大费周章把沈墨遥弄过来,总以为陈郁书这种肉身凡胎,只是个不值得浪费精力的炮灰,但是时至今日,数次交锋,格雷已经察觉到陈郁书异于常人。

    他们还能保持现在这种表面“和谐”, 不止是格雷没有亮出底牌, 陈郁书也一样。

    格雷调转方向, 往陈郁书和沈墨遥私奔的地方款款走去,不管陈郁书在他的地盘上搞些什么花样,想摆脱掉这栋拥有生命的古老宅子,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郁书最后会被它吞噬,而沈墨遥也会永远困在这里,这是这栋宅子的意志。

    格雷还没碰见过进入这栋建筑以后、还能完好无损走出去的东西。

    不管是人还是鬼,他都没见过。

    除了他自己。

    格雷跟随着宅子的指引,往陈郁书和沈墨遥躲藏的地方逼近——

    刹那之间,沈墨遥和陈郁书的声音又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沈墨遥被陈郁书逗笑了,清脆的笑声回荡得到处都是,好像哪里都有他的存在,完全混淆了格雷的判断。

    格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沈墨遥开始跟他玩阴间的了,之前那副小白兔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怜悯,给了沈墨遥一整晚的休息时间。

    然后沈墨遥拿这宝贵的一整晚,跟陈郁书通宵干好事,让整个宅子里非人的东西都不眠不休地听着,现在他神采奕奕了,格雷的怜悯之心被践踏在地底,沈墨遥根本不是好拿捏好拐骗的个性,他性子很倔,认定了陈郁书,根本不会给别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现在沈墨遥满血复活,遭殃的是格雷,这对情侣开始捉弄他,原本在这栋鬼屋里,只有客人被捉弄到发疯、精神失常,直至死亡,最终成为屋宅的养料,今天还真叫陈郁书和沈墨遥风水轮流转,反而让格雷变成一个无头苍蝇。

    格雷追着沈墨遥的踪迹,挂画上的妇人用眼珠为格雷指路,格雷继续跟着屋子的指引,果然嗅见了沈墨遥那股带点阴森气的香味。

    他再逼近两步,顿时宅子里东南西北各处都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好像有无数侵入者在过道和楼梯上拼命跑动。

    整个宅子都震了起来,像一头想甩掉身上寄生虫的巨型怪物,格雷停在原地不动,这些稀里哗啦的脚步声终于缓下来,变成缓慢的踱步,拖着步子在他的大宅里走来走去,楼上也有,空旷的过道也有。

    比起格雷这些盯人的挂画、会瞬移的家具,沈墨遥制造出中式阴间,氛围感可热闹太多了,格雷面色铁青,古宅也在愠怒,但是他们不能拿沈墨遥怎么样。

    他们从来没见过沈墨遥这样的阴鬼,发现沈墨遥的存在时,立即就对他萌生出极大的兴趣,就像收藏家寻到遗失已久的珍品,自然想把沈墨遥据为己有。

    也许这种贪婪的想法,是格雷和宅子即将翻车的重要原因。

    哒哒……哒哒……

    一对脚步声突然出现在格雷身后,缓缓朝他走来。

    格雷蹙起眉,他虽然长相英俊,但是神出鬼没,气质吓人,一般人都会对他产生生理恐惧,只有沈墨遥,居然敢反过来吓唬他。

    哒哒……

    格雷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影子被这双脚踩在脚底,让他的后背有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继而是他的鞋后跟,被一排软软的东西抵住。

    是脚趾。

    格雷冷笑着,缓缓开口:“这栋宅子,除了陈郁书以外都是非人的死物,你确定要招惹我吗。”

    后面的东西并不说话。

    格雷鞋底蹭过地板,转过身来,和背后这个肤色发青的沈墨遥面对面,沈墨遥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格雷看,格雷看着这个不对劲的沈墨遥,伸出相当修长的手指,和陈郁书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矜贵少爷手相比,格雷的手要干枯很多,是耗尽生命的状态,像枯枝一样。

    看到沈墨遥的脸蛋,神情很呆滞,眼神也相当空洞,像个阴森森的玩偶摆件,不管怎么说,特别漂亮,格雷的笑容即刻立即回到面上来,他企图捧住沈墨遥的面庞,抬起这张精致的脸,想让沈墨遥晦暗的眼睛看向自己。

    “只要是你的样子我都会觉得很好看,你真的要吓我吗?”

    这个空洞的、阴间的沈墨遥蹙起眉,脸上终于做出一点表情,格雷的好脾气全都回来了:“能讲话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你独处的机会。”

    在格雷的手指即将碰到沈墨遥的脸颊时,沈墨遥突然一阵青烟地消失了。

    格雷意犹未尽地嗅着沈墨遥遗留下来的阴间味道:“你的傀儡看上去也和你一样可爱。”

    没有人回应他。

    格雷抿着笑,沈墨遥单独来捉弄他,没有陈郁书搅浑水,格雷觉得自己被撩到了,再继续寻找沈墨遥的踪迹时,一点都不再恼火,在这你追我逃的游戏里品到一丝趣味。

    *

    “……妈的,坏事了。”

    沈墨遥眼睛发直,等到他收回吓唬格雷的鬼影,涣散的眼瞳又重新找回焦距,格雷的苍白面孔被陈郁书眉头紧皱的脸庞替代。

    陈郁书盯着沈墨遥:“怎么了?你不是去捉弄他了?没成功么。”

    沈墨遥别开眼,有点心虚:“差,差不多是这样。”

    我能说我觉得把他刺激得更加兴奋了呢。

    不愧都是看上沈墨遥的男人,阴间癖好如出一辙,沈墨遥以往在副本里使出这些花活,准能吓得人吱哇乱叫,可是对付格雷,除了成功混淆他的判断,有耍到他团团转,在吓格雷的方面,沈墨遥是大失败的。

    沈墨遥有点品出格雷对自己暧昧的意思,陈郁书迟迟不说话,沈墨遥偷偷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正跟陈郁书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陈郁书一直都在盯着他。

    陈郁书开口:“别骗我,我能听出来。”

    沈墨遥摇摇头:“没骗你,只是没太成功而已,又没什么大事,我还在继续捉弄他呀,你放心,他一时半会找不过来,他现在还在另一头呢。”

    沈墨遥和陈郁书呆在宅子外的花园里,说是“花园”,实际上这里常年湿冷多雾,缺少日照,这栋古宅也很排斥生命,所以花园里一整片干巴巴的景象,四处都是枯枝落叶,藤蔓如蛇行——苔藓倒是泛滥成灾。

    沈墨遥被陈郁书抱在中央的喷泉台子上,两条细腿垂在台子边缘,腰上搭着陈郁书的手指,陈郁书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导致沈墨遥的眼睛完全和他平视,陈郁书眼神锐利,沈墨遥想躲都躲不开。

    喷泉池子只剩一个残缺的人鱼雕塑,一潭漆黑的死水。

    之前陈郁书一直在跟他说闲话,甚至有功夫跟他分析《吓死鬼》第一期会火爆、碾压小恋综上位的二十个原因。

    还是踏马的和平时约会的样子没什么区别,陈郁书居然还在跟他讲正事。

    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屋,联想二人昨晚干的骚操作,现在藏在秘密花园里秘密幽会,你完全不能说他们不合理,这本来就是一对不按常理出牌的阴间夫妻。

    陈郁书一边白嫖格雷的房子一边泡沈墨遥,沈墨遥一边跟陈郁书聊骚一边耍格雷,格雷却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沈墨遥的踪迹。

    这个情窦初开的鬼宅主人碰上这样一对,没准是他这几个世纪以来最倒霉的事。

    沈墨遥不想跟陈郁书提起格雷的暧昧,把话题扯回去:“你真的认为《吓死鬼》能火吗?”

    陈郁书没接话,他还是盯着沈墨遥可疑的脸,沈墨遥又尝试勾引他几句,突然被陈郁书……喷泉池子咚?

    陈郁书语气不善地问他:“格雷对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

    “碰你了?”

    “没碰到!”

    陈郁书瞳孔缩了缩,重复沈墨遥的话:“没,碰,到?碰你哪没碰到?”

    沈墨遥看陈郁书的状态,他怎么觉得陈郁书好像早就知道格雷不正经?

    所以沈墨遥才会被陈郁书在心里尊称为一声——大傻子。

    “反正就是没碰到!”

    “到底碰你哪了?”

    沈墨遥低下头,嘴角神他妈忍不住抿住一点笑意,他怎么觉得陈郁书真吃醋的时候,挺苏的。

    不管是对格□□不住脾气,还是现在这个醋疯的样子,沈墨遥都好吃。

    就是有点致命。

    沈墨遥嘴里含糊地吐出一个字:“脸。”

    陈郁书立刻捧住沈墨遥的面孔,眼里全是嫌恶,平时也没什么洁癖,现在却用拇指抹着沈墨遥的脸蛋,好像要把格雷的觊觎抹下来。

    沈墨遥笑盈盈的:“你一边亲一口可能效果更好一点。”

    “看我吃醋很好玩对么。”

    “嗯啊。”

    陈郁书哼了一声,把沈墨遥抱下来,拉着他踱步离开花园,有格雷在四处逡巡,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刚好,他要把这古宅所有值得拍的地方都录下来,今天嘛,就全天跟格雷打游击好了。

    沈墨遥直笑:“我觉得好损啊,吃他的住他的,还耍他玩。”

    “不爽吗。”

    “哈哈哈哈,爽死啦,以前没有跟你交往,还不知道做阴比原来这么爽。”

    陈郁书没睬他,心里还惦记着格雷想摸宝贝大傻子脸蛋的事,报仇不隔夜的陈郁书相当不爽,牵着沈墨遥,忍不住喃喃道:“我已经摇人了,陪他玩一会儿,到时群殴他。”

    沈墨遥耳朵比人灵敏,立刻捕捉到陈郁书这句奇怪的话,蹙起眉:“什么叫你摇人了??这里没信号,你怎么会联系得上别人?”

    陈郁书露出一个神秘微笑:“华国的玄学力量天下第一,你有意见么。”

    “没意见,但我不懂。”

    “不懂最好,到时候你看好戏就行。”

    “什么啊。”

    “记住我话里的重点了么。”

    “华国玄学天下第一?”

    陈郁书微笑:“记在脑子里,重点要考。”

    还挺爱国的!

    他们走出花园时,那探出头的藤蔓,猛地用一根尖刺狠狠地扎进陈郁书中指的指背上,一颗血珠子迅速地冒了出来,猩红夺目。

    陈郁书“嘶”了一声,他迅速抬起手,看到被扎出的血珠,匆匆蹭在衣服上,在沈墨遥反应过来前将手藏在背后。

    “怎么了?”

    “没什么。”

    沈墨遥眯起眼:“你也别想骗我,给我看看。”

    “真没什么,赶紧离开这里。”

    沈墨遥一个闪现,鬼已经到了陈郁书另一边,陈郁书的手腕被他抓起来,沈墨遥对血腥气味很敏感,一下就看到了伤口所在。

    他想也不想地就含住了陈郁书的伤口,满面紧张,给他吸出脏污的血液。

    陈郁书面上有一点红,垂着眸子看沈墨遥这副诱人之色,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一心一意在给他做老婆。

    陈郁书另只手摸着沈墨遥苍白的脸蛋,瞥向那只探出来的藤蔓,陈郁书无比确定它是刚刚才冒出来的。

    陈郁书对着它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应该是在对着操纵它的古宅笑。

    沈墨遥放开陈郁书的手指,仔细打量着,上面除了被他弄出的湿濡,血珠已经不太渗出了。

    沈墨遥抬眼看着陈郁书:“得去洗一下,万一刺里有毒呢?”

    “不是被你吸出去了。”

    “我总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不正经。”

    难道你刚刚干的事就很正经吗。

    陈郁书心想,能吸他的血而不毒发身亡的东西,这世上只有沈墨遥一个了吧,他俩确实是天生绝配。

    “没我血毒。”

    “那也得洗洗,找个卫生间吧。”

    陈郁书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也行,不管中式西式还是日式,厕所都是最阴间的,说不定可以拍到点什么。”

    “对,对,最阴间,味道也大!!还在想着你的垃圾节目!!!我一点也不想拍这种灵异节目,你下回再骗我,你就完蛋了!!”

    沈墨遥一脸怒气地拽着陈郁书找厕所,陈郁书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不做评价,闭上嘴挨骂。

    沈墨遥哪里是生气,他开始怕了,大喊大叫,给自己壮胆呢。

    不戳破他。

    *

    “阿书?”

    陈郁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沈墨遥怯怯的、可怜的、急需寻求帮助的声音。

    他回头看,和格雷如出一辙,他也看到了那个表情呆滞、眼眸涣散的沈墨遥。

    “阿书?抱抱我好不好?”

    陈郁书蹙起眉,又瞥向身边这个完全暴露怂比本性,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的话痨沈墨遥,忍不住问他:“你开始整我了是吧?”

    沈墨遥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你什么意思?卧槽这里好可怕,你觉不觉得有点发绿,厕所不会有幽灵吧??”

    陈郁书看着沈墨遥这种表现,顿时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再回头,那个让人心生怜悯的“沈墨遥”早已消失不见。

    第66章 《吓死鬼》14 翻车

    盥洗室内相当宽敞, 像一个密闭空间,只有一排狭窄的窗扇挤在顶上,给室内投下一排长方形的光斑, 房间绝大部分都浸没在黑暗中, 即便白天也要点灯。

    灯亮度黯淡, 时明时灭。

    不知哪里在漏水,按照一种迟缓的频率滴答着, 这种凉飕飕的水滴声, 会在这幽闭空间之内引发出轻微的回声。

    沈墨遥不喜欢这个地方, 他给陈郁书打开水龙头, 清水一股脑冲出来, 哗哗的水声终于压住了漏水的声音, 让他感觉好受一点。

    沈墨遥抓住陈郁书的手指,在清水里冲洗一番,又给他挤了挤余血, 眯着眼, 仔细观察伤口,看看有没有余留下什么可疑的植物碎屑。

    陈郁书反倒在对这个阴森的盥洗室感兴趣。

    “你感觉手指痛不痛?会不会中毒啊?”

    “本来就有毒,一身毒虫,可以以毒攻毒。”

    “你认真一点!!”

    陈郁书突然用相机对着盥洗室里墙壁上的花纹进行拍摄,这些花纹并不像是绘制或者篆刻上去的,竟像一种活过来的植物,色泽里藏着疯狂的生命力,根本不是单调的颜料可以达到的层次。

    在陈郁书的镜头中,它们竟开始蛇形移动, 身上的叶片也在曲卷蜷缩, 现在比起是富有生命力的植物, 这些东西就开始朝着更诡异的方向演变了。

    像一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存在。

    让陈郁书联想起扎破他手指的那只藤蔓。

    是不是也像墙壁上这些东西一样,趁他和沈墨遥没有防备的时候,一点一点爬到他们身边——

    然后猝不及防地进行攻击。

    刚刚只是刺烂了他的手指,现在会不会致命?

    沈墨遥听到陈郁书没头没尾地感慨:“这里整个房子都是有毒的。”

    “什么意思?”

    “别管那个屁大点的伤口了,你先去门口等我,我拍一点素材就出来。”

    陈郁书尝出危险的味道,果然格雷的房子不可能是纯粹来给他白嫖的,这里的玄机多得很,不打起精神,指不定被它阴一下。

    沈墨遥没有拒绝陈郁书的提议,陈郁书胆子很肥,喜欢阴间东西,沈墨遥也不想影响他拍素材,很乖地离开盥洗室,倚在蒙口等着陈郁书,只露出一只眼,用来监视陈郁书的情况。

    嘴里忍不住吐槽两句:“……什么叫屁大点的伤口,好像我关心他是多此一举!真的是狗!”

    陈郁书耳朵也很灵敏,他当听不到。

    他仔细拍摄着盥洗室墙壁上爬行的花纹,靠墙一共有六个水龙头,可见这里空间之大。

    陈郁书笑了一下,把这六个水龙头逐一打开再关上,果然被他拍到了——第四个水龙头猛然之间喷出大量的血红色液体,一股血腥味道弥漫在整间盥洗室。

    空气都好似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猩红。

    陈郁书拍下这些,嘴里夸奖着:“这些素材用特效来搞,烧一大堆钱也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你可以再多来点这种东西。”

    登时,水龙头里的红色液体变回了清水。

    禁止陈郁书白嫖。

    墙壁上那些藤蔓模样的花纹缓缓向陈郁书靠拢过来,好似是房间长出的一些流动着血液的血管。

    而陈郁书将是为它们提供鲜血的心脏。

    陈郁书脚步很快,和蔓延过来的花纹拉开距离,还不忘拍下这刺激的画面,沈墨遥看他好像在躲避什么,嘴角也勾得厉害,是被阴间得很兴奋的样子,全身立刻紧绷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在外面站好,不要进来。”

    陈郁书没有解释,不然肯定要跑进来跟他一起面对这些诡异的东西。

    陈郁书暂时不需要沈墨遥的帮助,沈墨遥胆子小,要他帮的话,就要他放大招,现在还没到时候。

    陈郁书掏出打火机,他一路拍一路走到了第一个水龙头旁边,有一簇花纹也蔓延至这龙头上,连金属的锈迹都被花纹绚丽的色彩覆盖,简直是入侵房间的一种全新物质。

    花纹一瞬间完全裹住了金属制成的水龙头,让原本锈迹斑斑的暗黑色彻底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异常混乱的色彩,就像是无数种颜色在其中爬行蠕动,已经失去美感,让人作呕。

    这些颜色越挤越多,爬动着,似乎要从水龙头这个供它们附着的介质上冲出来。

    陈郁书眼底里的兴奋感就和这些疯狂涌动的花纹一样,他丝毫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一手掌着相机,一手拿着打火机——这么掉san的画面,不放出去给观众看一下说不过去罢?

    死寂的盥洗室里还是只有水滴声在响动,这种疯狂仅限于视觉,疯狂蠕动的花纹即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让人幻听到爬行时摩擦出的沙沙声。

    空气里发出一点怪声,陈郁书的肾上腺素被彻底激发起来,他看到花纹脱离了水龙头,真的成为一种真实存在的植物,像一些小小的利爪,朝着他的面门抓了过来!

    陈郁书沉重的呼吸声配上疯狂的画面,真是飞来的一出节目效果,咔哒,他点燃打火机,对着这由花纹演化而来的利爪烧去。

    利爪顿时燃出一小股黑烟,陈郁书似乎听到这怪物发出的凄厉的尖啸。

    花纹退缩回水龙头上,一路逃窜,水龙头恢复了原来的金属质地。

    再去看那一簇被烧过的花纹,在末梢处居然真的有一块残缺的焦黑,看起来像是装修时不慎弄出的失误。

    事实是什么,只有陈郁书和手里的相机知道了。

    虽然烧退了一簇花纹,但是更多密密麻麻的花纹沿着地板、墙壁、镜面朝陈郁书蔓延过来,数量绝对不是一只打火机可以对付的。

    沈墨遥小心地问他:“真的没事吗?你刚刚在烧什么?要我进来帮帮你吗?”

    由此可见,陈郁书听到的那声尖啸,应当只是他自己的幻觉,沈墨遥并没有察觉出任何端倪。

    那么这些花纹会不会也是他的幻觉?

    盥洗室光线昏暗,沈墨遥站在亮度较高的门外,看不清室内蔓延扭动的花纹是合理的,陈郁书一边朝门外撤退,一边检查相机,看看录下来的东西和他眼睛里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如此就可以检查他的精神到底有没有出现问题。

    陈郁书回放着,时间轴向前拨动——是了,这些花纹确实在动,不是他的……

    “阿书?抱抱我好不好?”

    这个声音……

    陈郁书猛地抬头,瞳孔瞬间缩小,他竟看到沈墨遥正站在花纹最密集墙壁之前,身体完全被墙体上冒出的藤蔓缠住了!

    这些带着尖刺的藤蔓在沈墨遥身上逐渐勒紧,沈墨遥面色惨白,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吃痛的声音,只是要他抱抱他。

    模仿得很好,如果沈墨遥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也不会大喊大叫让他烦心,而且沈墨遥撒娇的时候,是很爱叫他“阿书”。

    陈郁书太阳穴上登时暴出青筋来,他的心绪被扰乱了,一旦事情涉及到沈墨遥,他很难冷静下来,即便知道这个沈墨遥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假的,但是他见不得沈墨遥变成这样。

    陈郁书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沈墨遥”唤的“阿书”一声接一声,再睁开眼,没想到情况根本没有好转,这个房间对着他的死穴下猛料——

    现在呈现在陈郁书面前的画面更加撕心裂肺。

    这些从墙体上冒出的藤蔓布满尖刺,而且刺要比扎破陈郁书手指的尖刺粗长了几倍!这些刺随同着藤蔓疯狂生长,勒紧了沈墨遥原本就单薄的身体,尖刺全部碾压进他的皮肉里,沈墨遥一声没吭,暗色的血液汩汩地淌了出来,在地面聚集成一滩血泊,

    朝着陈郁书脚下侵染过来。

    沈墨遥的血和水龙头冒出的血,对陈郁书造成的效果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原来之前在走廊被那个幻影沈墨遥叫住时,这栋有毒的房子就已经在给他埋下伏笔了。

    此时被藤蔓缠住的沈墨遥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眶一片青黑,身上血流如注。

    陈郁书身体有点摇晃,他转过身,期望能在门口看到那个探头探脑的沈墨遥,可是洗手间的大门也被这些藤蔓封住了。

    “……阿书,好疼。”

    陈郁书不得不扭头看回来,沈墨遥被缠得奄奄一息,眼睫虚弱地垂搭着,咬着嘴唇,脸皱在一起,痛苦得只能时不时哼唧着陈郁书的名字。

    陈郁书精神波动着,他听到理智崩坏的声音,瞪着这个让他心疼的沈墨遥,终于还是叫出声来:“遥遥?”

    陈郁书手里的相机掉在地上,他的脚向前迈进一步,完全踏进了沈墨遥流出的血泊之中,登时意识一片昏暗,陈郁书理智消散,精神也出了问题,但是他脑子里始终有个意识在,他知道自己翻车了。

    *

    沈墨遥看到陈郁书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背影,尝试着唤了几声:

    “阿书?”

    这个昵称只有他腻歪的时候、担心的时候会喊出来,沈墨遥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喊出的阿书,正好和那个虚构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虚构的沈墨遥本来就把声线模仿得一模一样,再掺上这个正品沈墨遥富有感情的声音,彻底击溃陈郁书的理智。

    陈郁书手中的相机掉在地上,沈墨遥终于发觉出不对劲来。

    “阿书?!陈郁书?你怎么——”

    嘭!!

    盥洗室的大门对着沈墨遥的脸猛地摔上。

    沈墨遥眼瞳放大,下一秒就对着门不要命地撞击起来——本来就没有命,被这样一只发怒的厉鬼破坏着,门很快就摇摇欲坠,整个门上都是沈墨遥撞击出的可怕人形。

    最后门缝被撞出一个破口,沈墨遥也冲进门内来——挡住他的根本不是这扇门,而是这个房间。

    沈墨遥看着空空如也的盥洗室,愣住了,旋即扭头冲出门外,在走道上狂跑起来。

    第67章 《吓死鬼》15 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遗落在盥洗室地面的运动相机突然开始自动回放, 屏幕中,陈郁书双脚动起来,慢慢向那面被诅咒过的墙体靠近。

    墙体上方的狭窄窗扇突然涌进大股黑雾, 浓稠得几乎像是固体, 很快裹住了陈郁书全身, 让他只剩下一个高挑的人形。

    沈墨遥撞门的声音应接响起,扭曲的花纹、缠绕着陈郁书的黑雾、沈墨遥撞击的巨大嘭嘭声, 相机屏幕里的画面就像个邪典盛宴。

    在沈墨遥闯进来时, 黑雾散开, 陈郁书早已消失不见。

    恐怕拍下太多鬼宅素材, 这只相机也变成了一种不祥的东西, 它被遗落在原地, 画面不停地倒退、回放、倒退、回放……

    *

    沈墨遥在宅子里疯狂地跑动着,闯进每一间屋子翻找,很快整个宅子里到处都是脚步声, 比起之前吓唬格雷的阵势更惊悚, 每个楼道、走廊、房间,到处都窜满了鬼影,门扇也在此起彼伏地嘭嘭关合。

    格雷的女仆们在这场混乱中,开始高声尖笑。

    整栋宅子都像发疯了一样!

    格雷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对这些发疯的灵异现象熟视无睹,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行动时手脚都藏在衣服里,只有衣摆在轻微晃动,速度很快, 像一口移动的大钟。

    他看到一个鬼影窜进了起居室, 登时迈开大步, 三两下也闯进房间里,这回是他自己摔上了门,而且亲自堵在门口。

    他看到沈墨遥在窗口显现出身影来,探头往外看,外面雾气浓重,只能看到大片色调阴沉的植物,根本没有任何活人的影子。

    沈墨遥慢慢转过身,眼瞳盯向格雷。

    格雷发现他眼眶发红,眸子湿漉漉的,格雷的表情变得怜爱起来,朝着沈墨遥一步一步靠近。

    这会儿的格雷远没有追捕沈墨遥时那么诡异,举止落落大方,风衣也不再像羽毛一样束缚在身上,衣摆飘逸如滚动的乌云。

    不论别的,格雷的皮囊足够俊美,混血的程度刚刚好,有些东方韵味,但是要比东方人骨相更加深刻。

    是一个很难让人忘记的男人。

    格雷在沈墨遥面前站定,伸手想碰他,手腕瞬间被一些青色的手指死死捏住,掐得他连骨骼都发出被挤压的声音。

    格雷显然和公交上那些死尸不是一个级别,他好像没有痛感,沈墨遥给他制造的伤害,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格雷看出沈墨遥眼里的厌恶感,只能拿开手,规规矩矩地和沈墨遥保持一定距离。

    “快哭了?是我招待不周,以后我会对你多上心一点。”

    格雷的句子里完全剔除了陈郁书的存在,好像陈郁书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沈墨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陈郁书在哪?”

    格雷微笑起来:“开始都是这样,你在这里呆久了,就不会再想起他了。”

    沈墨遥知道跟格雷只会浪费口舌,他绕开格雷,准备离开房间继续找,就算没有线索指引,但是他可以掀开每一块地砖,扒开每一张墙纸,直到找到陈郁书为止。

    房子里没有,他就去外面的树林里,他的时间可是相当充足,可以一棵一棵树地找,再不济他还能把树根扒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洞穴?

    沈墨遥的惊慌完全从脸上消散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这种反应让格雷看不懂,沈墨遥过身时,他尝试伸出手臂拦住,但是只碰到一团阴冷刺骨的寒气,鬼影一晃,沈墨遥已经走去了门口,连看也不看他。

    沈墨遥抓住门把手,一把拉开——嘭!!

    门对着沈墨遥的脸摔上。

    沈墨遥又尝试了五次,五次嘭嘭嘭的撞门声应接不暇,屋子因为这持续不断的巨响声而颤动起来。

    不管是屋子还是格雷都不允许他离开,沈墨遥一声不吭,又开始用身体撞击这扇用料扎实的大门,咚咚的闷响,比摔门声还恐怖,好像要把这层楼弄塌方不可。

    格雷静静地在他背后看了会,实在看不下去沈墨遥这个发疯的样子,门已经被撞得有些变形了,格雷主动为沈墨遥打开门,沈墨遥顾不上别的,狂跑出去,可是不过踏出一步,门外突然涌进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黑色雾气。

    用密密麻麻来形容,只因为这大片的“雾气”是由无数扑腾的黑色东西聚成的,还会发出难听的尖叫声。

    沈墨遥被刮得连连倒退,耳边除了这些狰狞的尖叫,还有翅膀扇动的气流声,一大群,有实体,密密麻麻地撞在沈墨遥身上。

    是蝙蝠。

    沈墨遥被迫退回了屋子里,用手臂遮挡住脸,这群生物成功将他刮到房间里,就一股脑从大开的窗扇飞走,在窗口四散,变成了无数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嘭!!

    门又紧紧关上,这一次门像是整个嵌在了门框里,跟墙体融为一体,就像一扇画上去的假门。

    沈墨遥放下手臂,面颊上有一道鲜红色刮痕,这点伤痕完全没有折损他五官的精致度,甚至带上一种难言的昳丽感,恐怕他才是这个阴森的哥特古宅里最接近完美的艺术品。

    可惜这件艺术品并不想给格雷收藏。

    格雷瞬间出现在沈墨遥身边,衣袍滚动着,他看着沈墨遥脸上的小小伤口,脸上相当不悦,比陈郁书和沈墨遥合力弄乱他的房间还要不悦。

    他抽出一条带着香味的手巾,格雷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被黑色的长风衣遮挡起来,手指贸然伸出来,和这张英俊的脸非常不搭,干枯修长,没有丝毫生命力。

    他捏着手巾想给沈墨遥擦掉伤痕上溢出的血珠,沈墨遥的血也和活人不大相同,格雷嗅起来有股诡异的香味,和精心酿制的醇酒一样,不过酒是用时间酿成的,而时间在沈墨遥身上停滞不前,所以沈墨遥是用死亡把自己酿成这么一个尤物。

    陈郁书的血也和普通人不同,里面含有剧毒,和沈墨遥诱人的味道截然相反。

    格雷不介意陈郁书身体里藏着毒虫,只要他是个活人,就可以给这栋古宅提供养分。

    沈墨遥打开格雷的手指,他发觉格雷的体温也很低,但是和沈墨遥的阴冷有些区别,格雷更像是一种没有生命、无法拥有体温的死物。

    格雷看着沈墨遥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只好收起手巾,有些眼馋地盯着沈墨遥伤口渗出的血珠看。

    格雷声音放轻:“你留在这里会比呆在他身边更舒服,不要这么拼命。”

    沈墨遥再一次撞开他,又打算去对付那扇挡路的门,这回格雷使了些力气,抓住沈墨遥的肩膀,强迫沈墨遥正面看着他。

    格雷有点惊讶地挑起眉,他发现沈墨遥眼眶周围的红已经染进眼珠里,两只眼通红着,不止是难过这回事,是凶煞的样子。

    格雷没当回事,终于抓住沈墨遥让他有点兴奋,沈墨遥看起来凶,但是身形单薄,即便只是捏着他的肩膀,也能感受到他轻飘飘的分量。

    格雷目光有些旖旎:“你这么可爱,他怎么忍心那样欺负你?”

    沈墨遥脸上发红,不喜欢被格雷这样碰触,即便格雷对他说的话不及陈郁书1%的混蛋,但是沈墨遥不爱听。

    他挣扎了两下,格雷的手爪就和这栋屋子里爬满的藤蔓一样,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沈墨遥没有挣脱开,他两只拳头攥在胸口,脸上怒气满满,看起来确实如格雷形容的,奶凶的可爱。

    很难不对沈墨遥掉以轻心。

    沈墨遥警告他:“不要继续惹我生气。”

    格雷笑眯眯的:“虽然这样很不妥,但是我觉得你生气起来更可爱。”

    沈墨遥眯起眼,本鬼是有点偶尔犯嘴臭的毛病,陈郁书想了一堆办法都没能给他把毛病治好,现在对着格雷,沈墨遥开始了,用这张奶凶的、漂亮的、可爱的脸,开口:“可爱你妈呢。”

    格雷愣了几秒钟,果然表情有些崩坏,他没有和沈墨遥相处的经验,自然不会像陈郁书那样丝滑地怼回去,被沈墨遥一句简单的嘴臭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墨遥趁着格雷为这言简意赅的句子脑袋短路,立刻撞开格雷,把这个棺材一样的大个子撞得连退几步,沈墨遥夺步冲到门口,扣住门缝,眼睛凶红着,大股大股的阴气渗入缝隙之中,帮助沈墨遥一起暴力弄开这扇困住他的大门。

    很快沈墨遥的指尖渗出血液来,身体看着单薄,但是暴躁起来像头小型野兽,格雷也跟沈墨遥较了劲,他伸出手,压住这扇被沈墨遥暴力破坏的门,这般僵持了五分钟,格雷鼻息变得粗重,看起来保持平静,可是皮肤之下的血管都因为抵抗沈墨遥而一根一根暴起。

    沈墨遥咬住牙,疯狂摇晃着这扇已经被他拉拽出缝隙的大门,天花板被震落下扑扑簌簌的灰尘,房间摇摇欲坠,让格雷一丝不苟的完美外表也变得灰扑扑的,沈墨遥乌黑的头发上也落下一层细密的碎屑。

    门最终被沈墨遥硬生生地撕扯开了,整扇门板狠狠地撞击在墙壁上,已经和墙体完全脱离,这个房间的家具被沈墨遥震得歪歪斜斜,东倒西歪,花瓶碎了一地,到处都是灰尘。

    沈墨遥带着两只血淋淋的手跨出房间,眨眼就不见了,宅子里又响起无数道门关合的动静。

    沈墨遥还在继续寻找。

    格雷被沈墨遥的蛮力震得不轻,他完全理解不了沈墨遥的行为,看来不找到陈郁书沈墨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古宅不是没有请过一些情侣来“做客”,一般而言大难临头各自飞,剩余一小部分真爱,意志力也不够坚定,基本上抱作一团,一起精神失常,成为鬼宅的养料。

    而沈墨遥的破坏力惊人,而且只为了陈郁书变成这样,格雷不懂爱情,沈墨遥的决心他当然不会明白

    *

    陈郁书被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跟那个幽暗的盥洗室有所不同,这里没有任何窗户,换而言之,他置身于一片绝对的黑暗中。

    陈郁书伸出手指,触摸到墙壁,这样沿着墙壁慢慢行走——只要是房间,就会有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扇门。

    陈郁书的脚碰到了一些零碎的、硬邦邦的东西,陈郁书联想到积木,原本应当是搭成某种形状,但是被他全部撞散了。

    陈郁书跨过这堆不明物体,继续向前摸索,这间房子非常空,没有任何家具,似乎是专门为了放置那堆被陈郁书撞乱的东西,陈郁书在脑中构想出这个房间的布局,他摸到了墙壁的转折处——到墙角了。

    脚错开,继续沿着墙根行走,陈郁书摸到了门框的缝隙,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门把手,他攥紧这冰凉的金属手柄,用力扭动,左手同时拨开门锁。

    陈郁书成功扭开了十度的夹角,旋即门把手被一种神秘力量强行恢复原位。

    陈郁书又扭动几下,用两只手一起握住门把手使力,他力气大得惊人,连金属都被扭到弯曲,但门锁纹丝不动。

    外面有人,或者说,有东西抓着另一侧的把手,在跟他较劲。

    陈郁书比起沈墨遥发狂的破坏力,就显得冷静得多,他没有继续浪费体力,突然松开门把,用力推了一把门板,外面响起重物跌倒的闷响,还伴着咯咯咯的笑声。

    如果陈郁书猜的没错,应该是那些调皮的女佣在困住他。

    陈郁书无心伤害这些女人,她们的处境和他没什么区别,都是被格雷和古宅困在这里的囚犯,唯一的不同,格雷需要她们为他做事,而格雷要他死。

    陈郁书掏出打火机,点出火苗,没有必要他不想浪费燃油,他先对着刚刚碰到的不明物体用火苗晃了一下,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那是一堆惨白森然的白骨,按照骨骼的形状大小和大堆的髑髅来判断,基本都是成年的人类骨头,看来他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这栋宅子是吃人的,存在了多久,就进食了多久。

    陈郁书没有再往那些白骨上多看一眼,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叠黄纸,取出一张,咬破手指在其上行云流水地画起来,符文渐渐成型,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座祭祀的神龛。

    陈郁书写出的符文渐趋完整、拥有生命,字符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伤口里汲取血液,直到整张符纸被他完完整整、漂漂亮亮、一气呵成地画完,抬起手指,伤口中的血液也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遇上沈墨遥,他会贴身常备护身的东西,如今什么都为沈墨遥取掉了,幸好留下这沓应急用的黄纸。

    直接拿出来现画。

    陈郁书这次状态极佳,画出的符箓潇洒漂亮,完全不含任何杂念,放在道士眼里,也是无可挑剔的上品。

    咔哒,打火机的金属上盖掩住火苗,整个狭小的房间重新陷入一片沉默的黑暗。

    陈郁书再一次抓住门把手,扭动了一下,外面立刻闻声而动,死死按住大门,陈郁书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可以听到外面的门把手被攥出的咯吱声。

    陈郁书另只手夹着这张纤薄的长方形纸片,突然缠在门把上,外面顿时响起一声悚然的尖叫,陈郁书直接撞开门,光线一股脑地扑进来,泪腺被刺激出生理泪水,陈郁书挡了一下眼睛,再去看门外,只有一只小小的蝙蝠疯狂扑扇翅膀,远离这个身上有着“东方神秘魔术”的可怕男人。

    陈郁书盯着它,应该就是那些女仆中的一个。

    陈郁书没有对它穷追不舍,任由它拍着翅膀仓皇而逃,陈郁书抬起头,他听到楼上踢里哐啷的噪音,许多的脚步声在四处跑动,陈郁书呢喃了一声“遥遥”,立刻开始寻找楼梯。

    他看了看手指上的黑色指环,刚刚被古宅掩藏起来,让沈墨遥一时半会找不到他,现在他成功从房间里脱身,应该要不了多久沈墨遥就会找过来。

    陈郁书大步往过道尽头行去,尽头处有一面窗扇,左手边就是沟通上下楼层的楼梯。

    *

    沈墨遥突然嗅见了陈郁书的踪迹,即便不要这两枚情侣对戒,也并不妨碍他捕捉到陈郁书异于整栋宅邸的体温,他立刻冲下台阶,三楼、二楼——一楼,快到了。

    沈墨遥明显感觉到楼梯尽头处那股鲜活的、属于陈郁书的活人气息,他狂跑起来,脸上有种松了口气的表情,越是接近陈郁书,他越是能闻见熟悉的味道,不管是陈郁书身上的淡香还是那股戒烟未完全成功的烟丝味。

    绝对是如假包换的陈郁书。

    沈墨遥在还剩五个台阶的时候,一口气蹦了下来,落地却很轻盈,完全没有满处找人时发出的咚咚咚的脚步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沈墨遥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形容,满脸都是兴高采烈,还有点委屈,难怪身体都轻盈了——鬼开心的时候,体重都会变轻。

    沈墨遥站稳,声音有点发抖:“阿书?在这吗?”

    没人回答他。

    沈墨遥蹙起眉,他正站在走廊尽头大开的窗边,一股冷风刮进来,把陈郁书遗留的气味全都刮散了,一点都不剩。

    沈墨遥感觉不对劲。

    “阿书?陈郁书?”

    沈墨遥左顾右盼,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又弄丢了陈郁书,他的焦虑感变得更加严重,沈墨遥看起来有点抓狂了,手足无措了一阵子,他攀住窗台朝外看去,还是一片浓雾。

    沈墨遥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思绪沉静下来,便瞥到窗台上遗留的奇怪东西,沈墨遥伸手拿起——是几根黑羽。

    沈墨遥突然觉得格雷裹着黑风衣的样子,就很像一只巨型乌鸦,他伸出的枯枝一样的手掌,和鸟爪没多少区别。

    大白天的,古堡外浸在浓雾中的树林里,竟传来“嗷呜”“嗷呜”的嚎叫声,是狼啸。

    第68章 《吓死鬼》16 暴怒的沈墨遥

    格雷没有阻碍沈墨遥在他的宅子里掘地三尺要掘出陈郁书, 等到整个庄园闹鬼的动静平息下来,他知道时机到了,不紧不慢地往沈墨遥呆着的地方走过去。

    他在一楼隐蔽的储藏室门前站定, 假模假样地对着门敲了三下:“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人回答。

    格雷拧动门把手, 为了防止沈墨遥做出不可控的发疯行为, 格雷没有贸然进入,他在门口等了几秒, 房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完全拉开大门, 大钟一样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堵在了门框中。

    灯自动亮起, 墙角蜷缩着一个人形, 沈墨遥和身旁的白骨坐在一起, 到这个份上,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格雷试探地走了两步,沈墨遥还是没反应, 如此才放心地靠近过来, 他在沈墨遥身前蹲下来:“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沈墨遥看起来相当狼狈,头发乱糟糟的,发丝里掺了不少灰尘,稍微动一动,就会扬尘无数,衣服完全脏掉了,格雷注意到沈墨遥身上沾了不少泥土,恐怕在他花园里也翻找过。

    尤其是这双伤痕累累的手,指尖堪称血肉模糊。

    格雷蹙起眉, 他认为沈墨遥已经把力气耗光了, 尝试去拉起沈墨遥, 没想到沈墨遥反手揪住他的手腕,另只手揪住他的领口,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恶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沈墨遥那副小白兔的样子完全消散,眼睛血红着,看起来能吃人,格雷有点惊讶,但旋即微笑起来:“他把你教得跟他一个样。”

    沈墨遥不理会格雷的垃圾话,他抵着格雷的胸口,声音沙哑:“他在哪?这里应该是他最后呆过的地方。”

    格雷不说话。

    沈墨遥还想说什么,格雷的手指又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黑色风衣鼓动起来,沈墨遥感觉不太对劲,他保持冷静,想看看格雷能干出什么,很快,沈墨遥耳边充斥着翅膀拍打的声音,和之前遭遇的那群蝙蝠不同,这一次有着羽毛摩擦的声音。

    沈墨遥立刻想起窗台上捡到的黑色鸦羽。

    沈墨遥皱起眉,他往格雷身上看去,才反应过来症结所在——格雷并没有长出翅膀,而是在他脖子以下、始终被黑色风衣包裹着的身体,变成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乌鸦。

    拼凑出整个人形的黑鸟一哄而起,撞在沈墨遥身上,它们盘旋着,啊啊地尖叫着,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沈墨遥卷进了黑色的旋涡中间。

    沈墨遥顿时明白过来,在那个楼梯口,陈郁书是被格雷弄走的,他捡到黑羽就是从格雷身上掉下的证据。

    沈墨遥不知道格雷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他也不是很在乎,格雷完全失去了人形,只有乌鸦,大堆的乌鸦,沈墨遥听到窗扇被冲开时发出的巨响,鸦羽做成的旋涡卷着他破窗而入,沈墨遥感觉到自己扔到一处柔软的地方,身体还弹动了好几下。

    这股乌鸦狂潮终于止息,他被扔在床上。

    格雷就压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腕。

    格雷歪了歪脑袋,他的眼珠缺少眼白,两个眼瞳全部漆黑,歪头的动作跟鸟没两样,在沈墨遥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露出一种好奇的神色。

    “你那天晚上在跟他做什么?”

    沈墨遥满腔怒火,心底里挂念着陈郁书,害怕陈郁书受一点伤,沈墨遥的胆小和羞赧都没有了,冷笑着,一字一顿:“我在跟他上床。”

    现在撕破脸皮,沈墨遥无所谓矜持,矜持是给他喜欢的人表现的,格雷身上的羽毛倾泻而下,渐渐把沈墨遥的身体全部拥住。

    格雷将身体俯得更低一些,沈墨遥凉飕飕的香气就扑在他面上,格雷嗅了嗅,眼睛还是一对漆黑的乌鸦眼,之前扮作人样,格雷很贵族,彬彬有礼,现在则褪掉伪装,完全暴露本性——是一个非人类的、好奇的乌鸦。

    沈墨遥讥讽的笑意越来越浓重,也不说话,格雷想用拇指抚平沈墨遥的笑意,他喜欢看沈墨遥笑,但是不是这种皮笑肉不笑。

    “你到底在笑什么?”

    格雷的拇指被一些青色的手指折开了,沈墨遥笑出了声:“我在笑你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看不出我得不到他,就会杀掉你的吗?!”

    格雷有点错愕,沈墨遥在陈郁书身边一直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让格雷一开始就对沈墨遥有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误解。

    如今经过沈墨遥提醒,他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沈墨遥和陈郁书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原来一直都是沈墨遥在占有陈郁书,他的占有欲不亚于陈郁书的醋劲,一旦谁想把陈郁书从他身边分开,他就会发狂。

    格雷喉咙里发出卡住的声音,他一点一点坐起身,脖子上被一双泛青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沈墨遥表情开始狰狞,每个字都因为发怒而颤栗:“他在哪?陈郁书在哪里?!”

    *

    陈郁书被一大群突然冒出来的乌鸦一瞬间卷出窗外,他知道如果不立刻做出对策,自己要么被丢进荒山野岭,要么被弄到高空坠下去。

    第一种是慢慢死,第二种是直接毙命。

    他不能把主动权全部交给这群乌鸦,否则他就和一块猪肉一样,任由它们的意愿处置。

    陈郁书强压着失重带给腹部的酸麻感,他掏出打火机,对着几只拍打翅膀的小畜生点火,那羽毛一下撩起火,因为连番扑打,反而把这火势加剧,乌鸦陷入恐慌,扯着嗓子发出此起彼伏的大叫。

    这群乌鸦聚集起来像黑色的狂风,好似势不可挡,于是陈郁书选择“逐个击溃”,他的体型对于每一只乌鸦来说都像巨人,鸟抓更不能和他的手掌相提并论,陈郁书飞速地在鸟群里一手抓住一个倒霉蛋,如此用力捏烂,捏扁胸腹,扭断脖子。

    黑风刮过的路面上,掉下七零八落的乌鸦尸体。

    陈郁书的凶残行为完全让这群鸟乱了阵脚,只是卷着他飞了一小段距离,就匆匆丢下陈郁书,四散奔逃,一起冲向古宅的方向。

    陈郁书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他爬起身,身上全是刮伤,陈郁书立刻检查四肢,没有扭伤,更没有骨折——完全没有伤及要害。

    他脱掉外套以便行动方便,再观察四周,原来被丢进了树林,陈郁书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脸上可是一点受挫都没有,反而兴奋满满。

    上山跟着玄门生活的日子完全没有白费,他的体魄强过常人。

    陈郁书掏出手机,调出指南针,朝着东南方向行进。

    没有人可以弄开他和沈墨遥。

    陈郁书听到几声狼啸,就在身边不远处——原来在这等着他。

    如果刚刚不弄死一群乌鸦,恐怕现在要么被它们丢下去摔成肉酱,要么已经躺在了狼窝。

    陈郁书把脚步放轻,捡了一块成人头颅大小的岩石,这种重量对于普通人来说,抱着都很艰难,但是陈郁书提在手里却显得稀松平常,好像是片场里的泡沫道具。

    他的手指插进岩石之中,并没有打算绕开这群虚张声势的狼嚎声。

    陈郁书脚步声微不可察,奔着狼群走去。

    *

    沈墨遥掐着格雷的脖子,一口气将他沉重的身体撞击在墙壁上,乌黑色的羽毛大堆大堆地散落下来,格雷闭紧嘴盯着沈墨遥看,并不告诉他陈郁书的下落。

    沈墨遥又将他撞向了另一面墙,格雷的风衣被撞开,露出里面一大片黑乎乎被烧焦的部分,是陈郁书的杰作。

    屋子里的家具开始微微地颤动,吊灯在天花板上摇摆着,连接着天花板的金属在嘎吱作响。

    紧接着,整个宅子开始颤抖,桌面上的摆件全部被震落到地面,凡是易碎品都摔了个稀里哗啦,粉碎一地,那些女佣的尖笑声又响彻古宅的每一个廊道,这回她们笑的可不是陈郁书和沈墨遥乱发狗粮,而是在笑自己颐指气使的主人格雷。

    女佣们嘲笑起格雷来,那笑声里的恶意和幸灾乐祸,比起嘲笑任何东西都要厉害!

    沈墨遥掐着格雷,撞开了大门,撞进了过道,将格雷撞在任何一面坚固的墙壁上,每撞击一次,就像引发一次小型地震,让古宅里的一切变得摇摇欲坠。

    到处的天花板都在降下灰尘,掺着格雷被沈墨遥摧残出的密密麻麻的黑羽,古宅里正在下一场乌鸦之雨。

    格雷被沈墨遥攥在手里,就像个破烂的大号傀儡,他身体上的羽毛不断流泻着,沈墨遥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格雷的脸:

    “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的房子一间一间毁掉,他不在的地方,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我找到他,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格雷翘起嘴角,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是保持着慢条斯理,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有胆觊觎沈墨遥。

    格雷张开口,嘴里也飘散出大堆大堆的黑色羽毛,恐怕这是内脏受伤的迹象:“那你毁掉好了,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鬼魂被你放出来?一千个?一万个?这栋宅子存在了几个世纪,就吃了几个世纪的人,身体里囚禁着多少亡灵,我自己都不清楚。”

    沈墨遥已经陷入盛怒之中,让他无法恢复理智,和陈郁书谈恋爱,沈墨遥会变成全新的模样,那么现在因为陈郁书而陷入狂怒,沈墨遥就变成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沈墨遥的破坏力惊人,已经有些房间开始坍塌了。

    女佣的尖笑声变得更大更刺耳,吃瓜不怕热闹——连死都不怕!精神可嘉。

    格雷甚至期待着沈墨遥弄烂这个古堡形状的怪物,他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你喜欢这么干,我没意见,反正,最后我们会被埋在一起吧?”

    沈墨遥心里觉得陈郁书大概率是没了,他根本嗅不到他的活人气息,陈郁书可是从窗台被卷走的,摔都可以摔死几回,沈墨遥的眼睛越来越红,原本湿漉无害如食草动物一样的眼眸,此时却从眼角处挤出两道血泪来,真是一种绮丽的惊悚。

    沈墨遥定定地说:“我要拉你们陪葬。”

    踢里哐啷的,格雷被沈墨遥掐着脖子滚下楼梯,楼梯上铺着的华美地毯全被乌黑的血液和乌黑的羽毛玷污,他们一齐栽倒地上,沈墨遥还是没有松手,格雷脖颈上的指印不止是发青了,而被沈墨遥掐出血痕,从他的肌理里,竟透出会让人密集恐惧的羽根来。

    整个宅子都在轰隆作响,墙体摇晃,家具翻倒,挂画全部摔在地上,地面上布满了碎裂的玻璃。

    *

    树林里,一群成年狼尸横七竖八,一半的脑袋都被石头砸出脑浆。

    另一半却是被剑刺伤的。

    陈郁书显然没带这么中二的武器,利器也不可能过机场的安检。

    居然是用桃木剑斩死的。

    陈郁书身旁跟着几个蓄发的人,他们开口时,口中的蜀音让人心生亲切,为首拿着一只罗盘,这只罗盘相当古旧,好些地方锈迹斑斑,但是它身上所蕴含的灵气和阴气,说明它不凡的身份。

    这些道人就是用这个老家伙找到的陈郁书。

    陈郁书看到自己的外援到了,心里的石头完全落地,他问拿罗盘的大师兄:“你们应该在树林里找了很久吧?”

    大师兄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这是龙狮山的宝器,老祖宗流传的东西,拿着它,不出十分钟就找准路了。”

    陈郁书不大理解,玄学功夫上,他是比不上这些有童子功的道人。

    “不出十分钟就找过来,那你们怎么还晚了一天?”

    “呵呵,坐飞机不要时间?道家都是清修,我们急着救你,光机票都花了一大笔!”

    所以说沈墨遥说的御剑飞行纯属扯淡。

    道士出国也是要坐飞机的。

    陈郁书笑了一下:“我报销,顺便给师父再翻修一下大殿,行不行?”

    “嗯,勉强可以。”

    第69章 顶流养成第一天 歪果仁也得给阴曹地府交税

    “你怎么还是这么狂?在山上带你上早课和晚课, 怎么教你的?”

    陈郁书缓声道:“锻炼心境,清静自然。”

    “那你现在都在干什么??”

    “不是按照师父的意思,去找沈墨遥了。”

    “你叫找吗, 你在跟鬼谈恋爱!你还……”

    陈郁书微微一笑:“我还怎么了?”

    道兄面上一红, 虽然他比陈郁书年长, 但是论起“情”字,他是白纸一张, 陈郁书跟沈墨遥的没羞没臊, 不是他这种清修的人说得出口的。

    他们都看出陈郁书已经破身了——童子身。

    通俗一点说, 陈郁书放在他们这群处男堆里, 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陈郁书本来可以在玄门走得更远, 但是一旦破身, 基本等于有缘无分,不可能再精进,陈郁书的蛊毒虽然被沈墨遥的阴气治得七七八八, 但是以后只能躺平做他的陈家二少, 当一个纨绔。

    似乎已经躺在了人类梦想的终点?

    那晚沈墨遥可能是一时兴起、鬼迷心窍、被陈郁书的美色勾引,但陈郁书是打定主意要沈墨遥,陈郁书玩不了一夜情,代价太大,沈墨遥要么被他吃定。

    不然就死了好了。

    道兄实在可惜陈郁书的天赋,道家相当讲究缘分,陈郁书虽然只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并没有正式授箓,但是龙狮山的道人多年对陈郁书悉心关照, 看着他的身体和神智逐渐好转, 可以说是亲手带大的陈郁书, 情分是无法用世俗价值衡量的。

    但没想到真如同师父所说,陈郁书并不适合走他们的路,他这悲催的前半生,好像就是为了往后寻找沈墨遥而养好身体。

    陈郁书看到师兄这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宽慰他:“我其实可以阴阳双修,沈墨遥够阴的。”

    “妈的,兔崽子,阴你个头!”

    陈郁书瞬间笑起来,笑容非常真情实感,只有在沈墨遥和这些真心关照他的兄长面前,陈郁书才会偶尔摘下面具。

    道兄们不必看罗盘和指南针,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陈郁书也不用多问,龙狮山是玄门发源之地,这里来的道人全都是行业顶尖。

    不多时,眼前显现出那栋摇摇欲坠的古堡,陈郁书脸色变臭,道士们也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试探着问陈郁书:“沈墨遥发狂了,要我们给他‘镇静’一下吗?”

    道士嘴里的镇静一下,不是小护士打的镇定剂。

    即便沈墨遥“皮糙肉厚”,血条2万+,但是在他眼里,沈墨遥细皮嫩肉,肤白貌美,所以绝对不能动他一根指头:

    “你们不用管,他看见我就会好。”

    大师兄言语里有些讥讽:“确实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他这回不远万里跑过来,救陈郁书的屁股是一方面,想看看陈郁书到底变成什么鸟样是另一方面。

    现在师兄们都明白了,陈郁书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去,为什么群里也不大讲话,问他什么都很敷衍,看起来有事瞒着他们,大家还替陈郁书提心吊胆,怕他被那只空前绝后的厉鬼给伤到了。

    原来他们错得如此离谱,难怪师父表情如此神秘,陈郁书没有被厉鬼伤到,他选择直接跟这只厉鬼谈恋爱。

    热恋期的人,确实很难联系得上。

    师兄不想再提陈郁书的逆天操作,他交代陈郁书:“这个地方困了太多亡灵,放在华国,绝对会养成一个现世鬼都,所谓阴阳颠倒,妖鬼横行!”

    陈郁书分析:“这里还没有达到妖鬼横行的程度。”

    “因为地广人稀啊,换成印国,或者某位枪击国,这里可能已经被亡灵塞成阴曹地府了,这个地方就是定时炸.弹,继续存在下去,恐怕真的要变成一个小型的阴曹,而且里面完全没有秩序,等到怨气大到古宅吃不下,必然会亡灵横行。”

    “拐我和沈墨遥的那辆公交,是不是就是这栋古宅操纵的?”

    “嗯,那辆公交车应当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输送亡灵和误入的活人,这栋建筑存在太久,已经有自我意志,你可以当成活物看待,它需要进食,不停进食,不管活人还是死人,只要是可以产生怨念的东西,它都可以吃。”

    道兄们的步子越走越快,必须要赶在古堡塌掉之前抵达。

    “你们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做法事。”

    陈郁书有点纳闷:“超度这里的亡灵?你们联系的是华国的阴曹地府,这里归祂们管么。”

    大师兄笑道:“你这么机灵,思维要放活泛一点,华国有很多人信上帝,佛家也是天竺来的,这里的鬼怎么就不能归阴曹地府管。”

    另个道兄又道:“你以为我们手里这么多签证怎么来的?别国求着我们去超度,他们的亡灵四处散养,不像华国,他们没有任何系统的阴间管理机构,要不怎么说外国人少,活人死人都是一盘乱沙。”

    陈郁书以前跟这些道人待着,性格比较自闭,也不大关心他们的动向,只是上早课晚课,尽量修养身体。

    陈郁书只是知道这些道兄一年比一年忙碌,但是他着实没想到,这业务都跨国了。

    “所以呆会带着沈墨遥赶紧走,后面交给我们,这里的亡灵被他吓得不轻,而且被困了这么久,应该巴不得让我们超度,虽然数量大了些,但是没什么难度。”

    一行人到达即将倾颓的建筑面前,它颤抖、轰隆作响的样子,形同一只嘶吼的怪物,只不过血肉是由石头筑成。

    陈郁书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下面的神祇对沈墨遥是什么态度?”

    “……以前是无视吧,不过现在他暴露出这种破坏力,可能会额外关注他。”

    陈郁书心中一沉,沈墨遥还勤勤恳恳攒冥币来着,到时下面的神祇给他冻结掉天地银行账户,沈墨遥会哭得很惨吧?

    那就花他的钱好了,冥币也不介意,他可以预支给沈墨遥。

    要沈墨遥不要命。

    大师兄把罗盘交给陈郁书:“用这个找路,我们租了车,就放在路边,你用我们的车离开这里。”

    大师兄眯起眼:“有没有忘掉在山上学的东西?我怎么感觉你脑袋里全是沈墨遥?”

    陈郁书微笑:“确实。”

    师兄们都有点心梗,他们很怀念陈郁书以前那个又瘦弱又傻乎乎的样子,从小到大都俊美,看着特别招人怜爱。

    不像现在,身强体壮了。

    人也阴比了。

    确实还是逐出师门比较好。

    *

    陈郁书站在歪斜的大门门口,对着这样一栋嘶嚎的古宅,脸上冷静得过分。

    他砸动门板,整个墙体似乎颤抖得更加厉害:“遥遥?!跟我走!”

    几个道兄站得很远,九宫飞星,风水堪舆,他们正在推演这个地方的凶吉,超度是现在要做的,但是稳定风水局是事后必须要做的收尾工作,处理掉亡灵,再处理掉聚阴的风水局,干干净净,这里以后只会拿来买门票当景点。

    玄门道理勿论东西,只要用对了地方就会生效。

    道兄们看着陈郁书哐哐砸门,不理会头顶上噼里啪啦地坠下的碎石块,无论意志还是体力,都坚定得远超普通人。

    大师兄感慨道:“他完全长成男人了,以前偶尔还有点不灵光,跟沈墨遥呆了这些日子,现在根本看不出患过绝症。”

    “看来沈墨遥的阴气确实很厉害,对陈郁书是对症下药。”

    师兄摇摇头:“那也不止是阴气的问题。”

    “呃……谈恋爱的问题?”

    师兄撇嘴:“心意通达,五体自然安宁。”

    陈郁书再砸了两下,大门轰然碎裂,门里冲出铺天盖地的黑羽,好像是这栋古堡腹腔里的呕吐物。

    陈郁书用手臂挡住面孔,这些羽毛飞旋着冲出天外,数量多到窒息,羽根在速度加持下,和利刃一样,在陈郁书已经挂彩的皮肤上划出细长的血痕,陈郁书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直到一个重物嘭地撞在他身上,陈郁书瞬间用手臂将这个被黑羽裹着的东西紧紧抱住,拖行着远离这栋行将崩塌的建筑。

    盘旋飞舞的黑羽紧追不舍,但是疯狂度渐渐平息,气势一点一点崩溃,起初还来势汹汹地用羽根划伤陈郁书,现在似乎被抽掉了精力,只能气若游丝地用羽毛边缘在陈郁书身上蹭动着。

    陈郁书脚步没停,抱着这团黑乎乎的东西迅速后撤。

    宅子逐渐恢复冷静。

    道兄们的吟诵声响彻黑白相交的黄昏。

    羽毛开始剥落,陈郁书亲自用上手指,一遍一遍拽掉这些附着的黑羽,嘴里说着:“我来了。”

    沈墨遥那张看上去漂亮“无害”的脸终于被他清理出来,血红色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湿漉漉的样子。

    陈郁书蹙起眉,用拇指抹着沈墨遥面上的血痕,已经有点干掉,看起来是从泪腺流出的,相当惊悚,但是不可否认,漫天黑色飞羽,战损版的陈郁书抱着发疯的沈墨遥,癫狂,狼狈,但是美得像文艺惊悚片。

    “你眼睛怎么弄的?”

    陈郁书捉起沈墨遥的手腕,看着他的手指,眉头蹙得更厉害:“手又是怎么弄的?”

    沈墨遥只是仰着头盯着陈郁书看,眼珠颤动着,分开一小会儿,沈墨遥表现得像离开了陈郁书好几年,总觉要滴出眼泪来不可。

    陈郁书怕他这样,更怕他身上还有没发现的伤口,发怒地把鸦羽一把一把地抓下来,无法保持镇静,这些羽毛真是多到烦人,黏在沈墨遥身上,让陈郁书耐心尽失,他一把捧住沈墨遥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现在就带你回家,听见没有?”

    沈墨遥踮起脚想亲他,陈郁书有点脸红,躲开沈墨遥:“……有别人在。”

    他不自然地往道兄那边看了一眼,那些人是把他带大的男人,比他的巨富爹更像一群亲爸爸。

    在亲爸爸面前,他不大好意思跟沈墨遥亲嘴。

    然而陈郁书无语地发现,他的“亲爸爸”们,居然拿出手机在录他和沈墨遥。

    录灵异短视频蹭沈墨遥流量。

    他现在完全明白过来道兄们怎么把业务延伸到了国外,这是一群完全跟得上时代的道人,他们不但业务能力精专,而且会整活。

    陈郁书立刻打横抱起沈墨遥,一头钻进小树林里。

    带沈墨遥回家。

    第70章 顶流养成第二天 回家回家

    陈郁书要看罗盘确认方向, 而沈墨遥一定要他抱着,所以他决定折中,背起沈墨遥, 让沈墨遥把罗盘举到他面前来, 如此达到完美平衡。

    罗盘上的磁针疯狂摇摆, 旋转不定,虽然沈墨遥不懂这个, 但是也能感觉出异样。

    废话, 这里没有异样才见鬼。

    沈墨遥一路都没有跟陈郁书说话, 恰如陈郁书不合时宜的比喻, 像块狗皮膏药, 紧紧地bia在他身上, 被陈郁书抱了一截,背了一会儿,心情慢慢恢复稳定, 一点发疯的样子都没有了, 看着陈郁书捣鼓手里这块古旧的暗黄色圆盘,上书天干八卦和十二地支,比他见过的最复杂的解谜关卡加起来还要费解。

    沈墨遥终于开口说话,声音还是有些发哑:“这个在这里能用吗?”

    “不能用道兄们怎么会找过来,这里的空间已经扭曲掉了,不然我们也不会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完全和外界失联的地方。”

    “可是这是华国的东西诶,我第一次知道跑国外也能见效?”

    沈墨遥虽然泡在灵异副本里长大,但是副本之间互不干扰,各有各的风格、剧情和关卡, 比如说, 中式阴间里绝对不会摆着十字架。

    但是他来到这个包罗万象的世界, 沈墨遥的思维完全被打开了。

    还能这么干?

    陈郁书见沈墨遥对玄学东西好奇,一边背着他找路,一边耐心和他解释,其实他这般做,旨在为了转移沈墨遥的注意力。

    不想让沈墨遥再去想之前发生的那档意外。

    沈墨遥因为他短暂的失踪被打击得不轻,恐怕是第一次“发疯”。

    陈郁书教沈墨遥去看罗盘:“现在磁针在乱转,这种叫做‘转针’,说明有恶灵入侵,我们要找到出去的路,就要避开这个方向。”

    沈墨遥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哦,听起来头头是道,那就相信你。”

    陈郁书被沈墨遥无语到了,他罕见这么耐心,又很心疼沈墨遥,认真教他,帮他转移注意力,结果沈墨遥根本没有用心听。

    陈郁书闭上嘴,不再对牛弹琴,背着沈墨遥一路摸索,罗盘上的磁针要么乱转,要么沉浮不定,他只能不停地变换方向。

    直到寻找到道兄给他们开辟出的回家路。

    沈墨遥嗅着陈郁书的颈窝,这段颀长的脖颈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一大堆鸡皮疙瘩,陈郁书躲开他:“别闹我。”

    “虽然你看起来很狼狈,但是闻起来还是有点香。”

    陈郁书被“有点香”这种一点也不攻气的形容膈应到,脸上装作不高兴,他知道沈墨遥失而复得,不知道怎么表达出开心才好,所以就说点无聊的话,想要亲昵他。

    但是,夸陈郁书只能夸他“有男人味”。

    陈郁书企图辩解一下:“香是因为在山上生活久了,跟道兄不食五辛,不吃芫荽(香菜),每天早睡早起从不熬夜,除了上早晚课修身养性,还要锻炼体格,跟着他们学习玄门五术,你这样过十几年,你闻起来也不会恶臭。”

    “我他妈才不恶臭!!你才恶臭!”

    陈郁书微微一笑,沈墨遥又被他成功损到,果然还得多损一损,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沈墨遥沉默半晌,在琢磨着陈郁书的话,那里面包含着他并不了解的属于陈郁书的过去。

    陈郁书连番变换方向,罗盘上的磁针终于渐趋稳定,看来是真的有门道。

    沈墨遥不免好奇:“是不是走对了?”

    “你下来自己走,我会走得更对。”

    沈墨遥用手臂勒紧了陈郁书的脖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不下来,你连我都背不动,也别说自己练过什么什么五术。”

    不过沈墨遥现在心情特别好,所以背着轻飘飘的,陈郁书又有老婆可背,又完全不耗力气,他心里面可是爽得要死。

    就是嘴硬。

    沈墨遥注视着磁针的变化,这回是第一次切身处地地体验着玄学的神妙,不免被这门古老学问完全吸引住了,他看到磁针开始停止无规律的疯狂旋转,不过针尖还是一下一下地跳动。

    不必他发问,陈郁书已经心有灵犀地给他解答:“兑针,有阴气,但是是善阴,你看得不够仔细,刚刚它除了旋转以外,也在不停上挑。”

    “那岂不是一直有阴气跟着我们?!”

    沈墨遥那股疯劲又有显露端倪的迹象,陈郁书跨着他的细腿,故意用力颠簸两下,沈墨遥身体晃动着,嘴里“唔”了两声,身上的boss气势被陈郁书瞬间归零。

    “说了是善阴啊,要审题。”

    “什么叫善阴?”

    “就是你啊。”

    沈墨遥脸上一红,他倒把自己这只厉鬼给忘记了,跟人生活太久,他老是忘记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果不其然,陈郁书再走几步,雾气消散,豁然开朗,树干上贴着醒目的黄色符纸,他们已经找到道兄驱过邪的正路,陈郁书步伐立刻加快,沈墨遥的心也彻底放在肚子里,总算是“完美通关”了。

    陈郁书安慰他:“他们租了车,我们可以开车离开这里,你在后座睡一觉,什么也不要再想。”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打算拉他们给你陪葬来着。”

    沈墨遥突然一句话,陈郁书眸子颤动了几下,一时间沉默很久,心里乱跳,但是还是要嘴硬:“我没死,你陪什么葬。”

    “就陪就陪。”

    陈郁书背着轻飘飘的沈墨遥,终于摸到了通往公路的方向,格雷当初拐他们来的时候,好似七绕八绕,开了很久的车程才到达目的地,实际上被道兄们清除过怨念和邪气以后,古堡距离公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远。

    甚至他们步行都不需要超过三十分钟。

    这里的空间果然是被扭曲掉了,雾气就是其中的障眼法。

    陈郁书一下跨出了树林,路上正开过一辆小轿车,司机打眼一看,一个狼狈的大高个突然从树林钻出来,背上还背着个肤色青白的……东西?

    车灯照亮了沈墨遥脸上的血迹,司机登时脚踩油门,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车一骑绝尘。

    沈墨遥咕哝着:“好像阴德又减少了……”

    不过手撕古宅,吓坏一整个古堡的怨灵,还把格雷这个身份不明的boss摧残成大堆羽毛,连本体都不见了,沈墨遥辛辛苦苦在这个世界扮人做好事,日行一善,积攒出的阴德还不如今天一天开大敛的多。

    所以,吓坏一个无辜的倒霉路人司机也是可以原谅的。

    陈郁书却在笑:“他叫得很惨,肯定被你吓死了。”

    什么地狱笑点?!

    “你能不能做个人?!你的阴德要没有了!!”

    不过三分钟以后,陈郁书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到路边确实如道兄所说的,“停靠”着租来的车。

    说停靠并不恰当,应当说是倒在地上,因为急着救他,停放得一点也不美观。

    是自行车。

    陈郁书脸色不对劲,当了这么久纨绔,忙着拉着沈墨遥花天酒地,他都忘记了道兄们是什么清修的作风。

    简而言之,就是抠门。

    虽然说很着急来救陈郁书,但是不想自行车被偷走,停得是很着急,倒是记得给车轮上了一堆锁,为了提升偷车的难度,还把几个车的车轮都锁在一起。

    陈郁书从口袋里掏出大师兄给他的钥匙,当时情况紧急,陈郁书也没有多看,自以为这把钥匙是“车钥匙”,神他妈是锁的钥匙。

    沈墨遥很贤惠地扶起这些歪七扭八的自行车,自己已经跨上其中一个后座,两条腿支撑着,让车轮来回地移动,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他笑盈盈地瞧向陈郁书:“你骑,你拉我,你不是说要我在后座睡觉,我得睡觉。”

    陈郁书满心无语,道兄们嘴上说急着救他,居然骑着自行车慢吞吞地找过来,为了省油钱居然可以抠门成这样。

    其实身边有沈墨遥这样一只不世出的厉鬼,确实也不必太着急,但是陈郁书还是有点窒息的感觉。

    他蹲下身开锁,沈墨遥用鞋尖勾他,好他妈缠人的鬼,陈郁书赶紧开了锁,跨上前座,拉着沈墨遥在路上骑行,沈墨遥整个鬼都贴在他后背上,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际,时不时用脚蹬一下地面,算作给陈郁书聊胜于无的助力。

    “那我就睡了,我是不会跟你换着骑的,你要坚持住啊,不然我们就要一辈子困在这条路上了。”

    陈郁书“呵呵”两声。

    路上只有他们,树影婆娑,风卷过来就会带起连片的树叶翻滚的响动,一切都恢复到原状。

    他们回到了普通世界。

    陈郁书实在没忍住想跟沈墨遥装逼一下,属于快憋坏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用石头弄死了几只狼?”

    一片静默。

    陈郁书没人捧场,脸皮如此厚,平生头一次感到了一点点尴尬。

    “沈墨遥?听见了没有,你不表示点什么?”

    陈郁书等半天也没等到一句“你可太厉害了”,他猛地刹住车,扭头去看,发现沈墨遥说睡着还真的一秒入睡,眼睛闭得死死的。

    这样也能睡,他也是佩服他。

    陈郁书又骑了一个上坡路,体力上完全没感觉,还出了点酣畅淋漓的薄汗,但是心理上非常特别不爽,这么宽敞的路,骑自行车还行?

    他拎起沈墨遥,扔掉自行车——可以预见要被道兄骂了——可是他又不是不给钱。

    陈郁书站在路边,耐心等着有车经过,他摆出搭车的手势,但是一连三辆都没停,而且在他面前过身时,还有意加快速度。

    陈郁书想了想,用衣袖给沈墨遥抹抹脸,把这漂亮脸蛋给擦出来,再把沈墨遥抱在身前,抓着沈墨遥手做出搭车的手势。

    下一辆车,车胎蹭过地面——秒停。

    陈郁书冷笑了一下,妈的,都看他的沈墨遥漂亮是吧。

    拉开车门,司机才发现不对劲,怎么还多个陈郁书,而且陈郁书只是搭车的时候用炫了炫老婆,用老婆的美貌勾引了一下,钓上鱼了,沈墨遥就被陈郁书翻了个身,脸都埋在他胸膛里,那是绝对不会再给人看了。

    陈郁书行动敏捷,车门一开人都上来了,还帮他关好门,司机遇上陈郁书这样的流氓,只能假装自己是个热心肠,绝对不是为了沈墨遥的脸蛋而停车——主要是陈郁书看起来非常不好惹,让陈郁书几分钟的功夫,靠白嫖就到了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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