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缓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不一会儿床上便没有了太多的动静。
云缓又睡着了。
连锋特意把奏折带到云缓这里来处理,云缓是很粘人,对连锋而言这些却不足够。
前世失去云缓太久,他一直希望云缓永远不要离开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想要云缓全在自己身边。
云缓当然猜不出连锋的想法啊。
如果是平时,在有大把大把空闲的情况下,云缓会耗费一些心神去想连锋的心情。现在他对所有的一切还没有那么熟悉,只能通过表面最浅显的一层去判断所有。
譬如现在,连锋不喜欢云缓抱他或者亲他,很有可能是因为连锋天生就很冷淡。
第二天云缓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他发现连锋确实是不与人亲近的性格,就是那种高冷霸气的酷哥。
在和宫女太监讲话的时候,连锋眼睛看都不看他们,甚至只简短的说几个字,譬如他只说个“茶”,便有太监颠颠的跑上来送茶,他只看向窗户,连个字都不说,宫女立刻把窗户紧紧关上。
只有看折子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些许不一样的神情,有的折子他看完面无表情,有的折子看完他眼里流露出杀气,还有的看完他很讽刺的冷笑一声。
无论如何,从种种迹象上看,连锋确实是个难以亲近的人。
云缓以前年纪小,从来没有想过谈恋爱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和什么样子的人在一起。
他那个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爸爸妈妈不再出差开会,能够陪他一起过生日逛公园,尽管陪伴云缓最多的还是家里的各种管家保姆和不同的家教老师,他的性情还是很温和良善,虽不是十分开朗外向,却能够与各种各样的同学老师来往得很好,只是和老师朋友的关系再好,也会保持最恰当的距离。
所以在云缓还没有想过自己将来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便有过心愿,便是与未来的家人每天都在一起,两人开开心心的做很多很多事情,一起散步一起看书一起入睡,可以很信任对方,永远不用担心被对方放鸽子。
现在云缓坐在榻上看着一脸冷漠处理政事的连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和连锋在一起,是不是因为连锋长得太帅了,连锋仅仅用一张深邃俊美的容颜便能牢牢抓住自己的心?
还是说,他很喜欢连锋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在处理政务方面,连锋的确是个合格的帝王,很有那种认真工作的男人的魅力。
对云缓来说,连锋这样已经很好了。就算有点冷淡,他能感觉到连锋看待自己的眼神与看其他人不同,连锋看他的时候是有些暖意。
所以,连锋不喜欢他靠得太近的话,他会留出很多空间。毕竟以后两人要一直在一起,总要互相为对方考虑。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吃东西,不知不觉吃光了一盘子的茯苓糕。
连锋特意把今天的折子拿到云缓面前处理,他等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等到云缓坐在他的怀里和他撒娇。
云缓吃光了这盘茯苓糕,喝了一杯养神的洛神茶便睡着了。连锋随后吩咐劳禧一声,让宫女送来一盘红豆酥在自己的身侧。
这次云缓睡到半下午,他醒来之后就开始找吃的东西。在宫殿里搜罗了一圈,最后发现只有连锋的身侧放着一盘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红豆酥。
连锋面前高高的奏折已经处理完毕,可能是费神太多,此时的他正在桌案前闭目养神。
云缓担心把连锋吵醒,他轻手轻脚去拿连锋内侧的红豆酥。可是,这个时候的连锋手臂突然动了一下,挡在了红豆酥的面前。
最里面是一堵墙,云缓自然不可能绕路过去。他只好坐在连锋的身侧,百无聊赖的抓着连锋腰间玉佩把玩。
连锋睁开了眼睛。
云缓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睛里满是期待:“喏,我想吃那个。”
连锋似笑非笑看了云缓半晌,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唇。
云缓心领神会。
他把连锋的手肘拉开,将挡在后面的红豆酥取出来,拿了最上面的一块塞进连锋嘴里:“慢点吃,我给你倒杯茶,别被噎到了。”
云缓自己每吃一块,便往连锋口中塞一块,不知不觉两人把这盘点心瓜分完了。
他手上都是红豆酥的味道,吃完拿旁边的帕子认真擦干净手指,最后捧着茶盏慢慢喝茶。
劳禧从屏风外进来了:“陛下,户部、工部和刑部的几位大人和丞相一起过来了,都在宣室殿等您。”
云缓好奇的道:“我能过去看看热闹吗?”
连锋并不忌讳云缓触碰国事,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因为后宫空荡膝下无子,最后立了宗室里一个父亲早亡又聪慧的侄子当太子。
和这些所谓的亲戚相比,云缓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更重。连锋不仅不忌讳云缓干政,还会手把手的教云缓如何处理这些。
只是眼下云缓刚刚进都城,都城局势不够稳当。
三品以上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是人精里的人精,他们顺应天时地利人和,为了不损失自家利益,这才捧着连锋上位。
连锋这一世不至于像从前那样以强硬的手段诛杀,打击与镇压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些老臣从前争来斗去,现在暂时联合起来向新帝示威,想让新帝看看他们世家贵族的厉害,让新帝知道,离开了他们这些会办事的人,整个麒朝的官僚体系就运作不起来。
同样,连锋也想给他们立威,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麒朝真正的掌权者。
连锋不可能给这群人太好的态度,期间会产生不少摩擦争执。云缓从前没有见过这些勾心斗角的场面,更不知这些老狐狸们的险恶。
今天要商议的不仅仅是货币改制一事,还有醺山行宫的修缮。
眼下虽立春了,但天气完全没有回暖。汮阳四季分明冬冷夏热,云缓习惯了凛州温和的夏天,肯定受不了汮阳的酷暑,夏时连锋会带着他到醺山行宫避暑。
前世连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皇帝的位置上,当了皇帝后一连三十年兢兢业业不辞辛苦,治国方面也不一味地好大喜功发动战争,在他执政的三十多年里,麒朝无疑是疆土最广阔也最富裕的时期。
可连锋孤家寡人,衣食住行并不要求什么太大的排场,若说生活品质,他前世或许还不如闲散王爷来得轻松自在。
后世若论他的过错,除了刚掌权时为了稳定朝局手段残忍杀戮过多以外,便是晚年养了一大批的术士装神弄鬼。不过,这群术士只是在他处理国事后用来解闷的工具,连锋不允许他们染指朝政,朝政之事从不听从他们的意见,若有心怀鬼胎想干政者,全都被连锋砍了脑袋。
这次连锋有了前世的经验,一些事情虽依旧麻烦,另一些事情却做得轻而易举。
他这次当了皇帝,肯定不要过前世的鳏夫日子。行宫该修建的得修建,后宫虽云缓一人,那便修建了给云缓一个人看。
议论过货币之事后,户部尚书果然提了一下行宫的事情。
“陛下刚刚登基,此时大兴土木建造宫室恐怕不妥,会遭到群臣和百姓的议论。”
连锋冷冷勾唇:“朕修缮行宫不妥,难道须发皆白的柳爱卿娶十六岁青春貌美的少女为第九房姨太便妥当了?还是说,户部这些年算账算得不清,国库连这点银子都没了?”
麒朝商业贸易繁盛,国库本就不缺银两,堂堂天子要修行宫,百姓只会觉得稀松平常,一国之君住个破烂行宫在他们看来才是不正常。
户部尚书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想打着自己是忠臣的幌子来压迫连锋,迫使连锋对他的意见一而再的采纳。
素来只有连锋拿捏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拿捏连锋。修缮行宫一事上若听他们的了,改日他们若打着江山社稷的名义要连锋赶紧三宫六院生孩子,那是不是也要听他们的?
连锋年纪轻轻,但锋芒毕露,言谈之间更有说不出的威严气度,比当了几十年皇帝的元德帝更像皇帝。
兵部尚书是靖侯,靖侯前几年便成了连锋的心腹。连锋这些年带兵打仗与兵部接洽过多,因而靖侯比其他大臣都更了解连锋,所以从一开始他便一言不发。
眼下见户部尚书老脸羞愧得无地自容,靖侯这才道:“夏日暑热,臣认为陛下是该好好修缮醺山行宫。”
其他人都赶紧表态认同。
他们各自捏了一把冷汗。当今皇帝哪里是让他们认同,分明是做好了决定直接告诉他们,无论他们认不认同,皇帝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所有事情讨论得七七八八之后,这些人都离开了宣室殿,大都往外走去。
户部尚书的老脸还在羞愧之中,被连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他面子上多少有些受不了。
右相走到户部尚书的身侧:“陛下果真不是只会打仗的武夫,咱们日后的生活可有得过了。”
户部尚书继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陛下英明神武,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右相听了户部尚书的话,赶紧左右上下看一看。他们现在还没有走出皇宫,连锋手下九龙印都是神出鬼没的人,天知道哪个暗处有没有掌印的暗卫在偷听。
右相不敢再提连锋了。他对先帝元德帝是有几分感情,一路走上高位也因元德帝赏识。
这一两年来元德帝沉溺后宫下达了不少乍听起来荒谬实际上很微妙的政令,朝臣想要闯后宫面圣而不能,一些能够见到元德帝的基本都是宗室,这些宗室还和连锋有着千丝万缕的往来,右相早就心生疑窦。
只是怀疑归怀疑,却不能摆到明面上去说。
他们这些人的年龄都比连锋年长了二十多岁,纵然知晓连锋并非庸庸碌碌的男人,依旧想仗着自己的资历拿捏拿捏年轻人,从而在朝中有更多话语权。今天敢发话的人反而被连锋一棒槌敲到了头上,每个人都晕头转向。
右相突然一笑,忍不住打趣道:“柳大人何时娶了新的姨太太?也不请我过去吃酒。”
户部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别说了。”
他纳小妾虽在为先帝守丧的二十七天后,但是,按照麒朝律法规定,百姓一个月内不能嫁娶,朝臣在一百天后才能行乐。
他纳小妾一事做得极为隐秘,只悄悄的把人接到了家里来,晚上穿得鲜艳点儿喝了两杯酒,之后便匆匆熄灯睡觉了,就连家族里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哪里想到消息会传进连锋的耳朵里?
今天倘若连锋因为这件事情突然发火摘掉他户部尚书的帽子,文武百官绝对不能给他求情。户部尚书越想越后怕,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喝碗安神汤休息。
至于皇帝要修缮行宫什么的……修就修吧,当年与言牧族那一战虽耗费巨大,可众人只想打几个胜仗震慑震慑让这些异族不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谁都没有想到连锋最后能把整个言牧族给端了,言牧族的国库填得麒朝的国库满满当当,别说是修,就是给连锋建十个行宫都绰绰有余。
只是连锋要求很高,素来都是行事严苛之人,修行宫这事儿是工部去办,工部必须办得尽善尽美才能让连锋满意,要说有麻烦的也是工部,他这边拨个款就成了。
户部尚书现在只想甩自己一个人大嘴巴子,做什么不好,偏偏逞强和皇帝作对,这下好了,其他大臣回去一说,明天整个都城都知道他纳了九姨太,弄了个晚节不保,名声从半黑不白变成了全黑。
众臣散去,宣室殿只剩下了连锋。
几名暗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递给了连锋一道密折。
连锋一目十行看了一遍,挥手让这些人下去了。
等他回清宴殿时已经夜深,冰冷的月光照在长廊上,将连锋本就修长的影子拉得更长。
云缓在窗边坐着,身上披着一件很厚的披风,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着。连锋坐在了云缓身侧,看他不住的打瞌睡,这才从云缓的手中将这本书抽了出来。
是本关于前朝掌故逸闻的汇编,记载着军国大事、典章制度、疾病灾害、民情风俗等相关内容,一共有二三十册,云缓手中拿的是第二册,第一册被他白日里看完放回了架子上。
云缓突然清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连锋揉揉他的脑袋:“去床上睡觉,在外面睡容易着凉。”
云缓一边揉眼角一边道:“我想等你回来再睡。”
连锋看他揉得眼睛都要红了,轻轻握住了云缓的手。
云缓现在晕晕乎乎的,这几日他没有完全好转,总是容易睡着,走路都想踩在棉花上不太稳当,他听说自己睡了数月,想着这是沉睡太久带来的后遗症。
他看到连锋回来了,心里安定许多:“那我现在去床上睡。”
连锋本想把云缓抱回去,没想到云缓从榻上下来了,往里面走几步到了床边,把披风折好放在薰笼上。
连锋去沐浴更衣。
出来之后,他并没有把上衣合拢,云缓果真被他胸腹处分明的肌肉吸引到了,很好奇的想要触碰。
连锋高冷的表示只能摸一下。
云缓很乖,他知道连锋性格冷淡,不喜欢太亲密的接触,既然说了摸一下,云缓真的只摸了一下。
可能真的像搓衣板的触感吧,不过云缓突然想起来,他以前没有碰过搓衣板。
云缓摸了摸自己的腰,他太清瘦了,无法像连锋这样拥有强壮的肌肉,就连身高都和连锋有着一点差距。
连锋不满的把云缓搂在怀里:“怎么只碰了一下就把手缩回去了?”
云缓被按着坐在他腿上:“可你说了只摸一下啊。”
连锋道:“明天我让你只吃一碗饭,你也只吃一碗?”
“那不行。”云缓拒绝,“我要吃两碗。”
连锋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了上来。
云缓:“现在我们是在床上。”
连锋啄吻他的脸颊:“嗯?”
云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先前说过,在床上听我的,床下听你的。”
连锋“嗯”了一声。
云缓道:“我在床上想吃红豆年糕。”
连锋把云缓放回被子里:“厨房的人都睡觉了,晚上吃了年糕不好消化,明天再吃。”
云缓道:“你看,你就是出尔反尔的骗子。”
连锋轻笑一声:“以后若再骗你,你随意惩罚。”
他贴在了云缓湿润的唇角处,云缓唇齿间总有很清甜的气息。
“现在我们接吻,等你醒来就是第二天了,明天想吃什么都可以。”
再过一日,云缓的身体也会更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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