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年最后还是走了。


    走之前被花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夜不归宿!


    随年红着耳朵好好好地跑出去了。


    逃离了被人群围着的紧绷感,随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快速跑出门口的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地吸一口夜里的凉风。


    宁叙言就在一旁看着他,餐厅门竖着一张灯牌,散发着和店内如出一辙的彩色光影。


    此时,那些土到极致的彩灯源源不断地在随年那张干净俊俏的脸上快速闪过,莫名让他那张紧张到有些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地柔和了下来。


    猫猫终于脱离危险地带,浑身炸起绒毛也跟着在一轮又一轮的凉风中乖顺地贴附回身体上。


    不再那么紧张怕人了,那只胆小的猫猫才终于一步步地朝着救他的人走过去。


    “宁同学,刚.....刚才谢....谢谢你啊。”要不是宁叙言今天刚好在这儿,随年肯定要和花哥的那群朋友待到很晚了。


    倒不是他们欺负人,主要是随年社恐又胆小,嘴笨又不会喝酒。


    往一桌能说会逗的人群里一坐,他就像一个误入人类世界里的呆笨木偶。


    除了会让人觉得可笑蠢笨,其它毫无用处。


    宁叙言并没接受他的道谢,反而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用他那一贯充满冷感的嗓音问:“既然不喜欢待在这里,为什么不自己主动离开?”


    【不......不敢......】


    随年红着一张脸垂下头,不敢和宁叙言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我.....我就准.....准备说的。”


    【不要再说我啦!不然等下哭给你啊......】


    宁叙言:“......”


    矫情。


    深吸了一口气,宁叙言的语气还是柔和了下来,“回学校么?我送你?”


    随年点点头,一秒过后,又快速摇头。


    “你是在表演节目么?”宁叙言看着他,嘴角无声流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随年:“......你不是要兼....兼职的么?我自己回去就....就好。”


    “晚一点不要紧,走吧。”宁叙言说完也不再给这只笨猫反应的机会,直接就往学校的方向走了。


    随年无法,只好赶紧跟上。


    ......


    a城的秋天来的晚,降温却降得很快。


    明明白天只是有点冷,晚上就变得特别冷了。


    随年是典型的怕冷体质,一冷,他走起路来都忍不住想要蹦两下或是小跑起来,但因为身边有人,所以他忍住了,只是时不时地都要忽闪两下他的两个翅膀——也就是踹在兜里的胳膊。


    宁叙言发现了,看他一眼,因为他不觉得冷,所以也没想到随年做这个动作居然是在给自己积攒热量,只当他是多动症儿童。


    还是个可爱的多动症儿童。


    这时,迎面走来三个勾着肩搭着背的男人,看那晕晕乎乎侃天扯地的样子,就知道喝不少。


    “别闪了。”宁叙言拉了下他的胳膊,让他走在里面,他则换到了路的外侧。


    尽管他已经尽量刻意避让了,但在与对面那三位醉汉擦肩而过时还是被对方撞了一下。


    宁叙言冷着脸啧了一声,刚想发火,对面那人赶紧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对不起啊哥。”


    宁叙言:“........”


    随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叙言的脸色,


    又冷又黑,超凶。


    【完了完了!宁同学生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话,我是跑还是跑还是跑?可是.....直接跑了会不会太不够意思了啊?可是不跑的话......呜呜呜我怕!!】


    宁叙言:“........”


    对面三个中年大汉看起来都是又高又壮的,不仅满身酒气,脸色还红的像猪肝,在灯光的掩映下瞧着很像游荡人间的醉鬼,感觉随便一个人都能打十个他。


    随年真的怕宁叙言跟人起冲突等下又打不过人家,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宁同学,算了.....我们走吧。”


    宁叙言是非常不喜欢有人仗着自己喝了点猫尿就作威作福的,他爸之前就是这样,喝了点猫尿回家就开始胡乱吹牛皮,吹到不顺心的时候还会打他妈。


    有一次那个畜生喝太多了手上不知轻重,结果就失手把人打死了。


    因为当时家里没有其他大人,而他又太小,想打110叫警察叔叔的时候又被那畜生关进了杂物间里。


    等终于被放出来之后,他妈已经被火化安葬好了。


    宁叙言知道后很是委屈,哭着去警察局让他们抓爸爸,说他打死了他妈妈。


    但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了,所以警察也没办法抓那畜生回去认罪伏法。


    就导致他一直逍遥法法外。


    可笑的是,有天使被葬在了冰冷的地底,有恶魔却在人间继续结婚生子,过的好不快乐。


    最他妈可笑的是,就因为出了一次失手打死人的意外,所以那畜生以后再也没喝过酒,还天天跟个人似的疼爱老婆关爱女儿,活脱脱一个引人称赞的模范丈夫。


    却没人知道,他的魂灵早已被架在了绞刑架上,只等有一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际,让他死在地狱的烈火中。


    这是宁叙言从小就许下的愿望,并深深地相信它一定会实现。


    但现在,宁叙言又觉得并不是每个醉鬼都像那个畜生一样可恶,最起码,人家撞了人会道歉。


    再加上身边还有个就差把脑袋都缩进翅膀里的小鹌鹑,他顿时愠火全无,只剩好笑的无奈。


    “没事。”他先是淡淡地对着那个醉到谁都是他哥的醉汉说。


    然后拍拍小鹌鹑的小爪子:“行了,没事了,我们走。”


    ......


    走出一段路,宁叙言发现随年有些发抖,就侧头问他:“你抖什么?还害怕?”


    随年摇头:“不....不怕.....”


    【好吧....只是有一点点后怕啦,谁让你刚才那么凶,我还以为你们真要打起来了呢。】


    【吓得我拳头都攥起来了。】


    宁叙言有点无语。


    虽然他平时的性格比较生人勿近,但自认为不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他刚才有点不爽也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有点像故意仗着酒疯找茬的,所以才先他们一步摆出一副超级凶的表情震慑对方。


    并没想真的跟对方对手。


    但就算真的动手了,他应该也用不上随年出手,毕竟就他那小拳头,或许更适合锤人家小胸口,根本就不适合用来打架。


    “不怕就好。”宁叙言也不拆穿他,抬手搓了把他软软的头发。


    他发现随年的头发是真的很好搓,每一次搓都有种撸猫的爽感,很让人上瘾。


    随年真的是个不爱记仇且心胸宽广的人,只要他确定了这个人真的对他没有恶意,他的容忍度也是毫无底线的。


    就像这样的搓头发,他已经不会再觉得委屈了,反而还觉得这是宁同学对他好的方式,所以会很配合地蹭蹭宁叙言的掌心。


    宁叙言被他蹭的手心发痒,触电一般很快收回来。


    随年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咦?咋不搓了?】


    【难道是嫌我头发脏?】


    【不应该吧,我今天出门刚洗过的头发啊,很香香的。】


    宁叙言仿佛能感受到残留在掌心的香味一样,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扬了扬下巴指着前方:“前面有家奶茶店,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随年:“不要。”


    宁叙言:“?”


    随年:“我请你。”


    宁叙言还没拒绝,就听随年扭扭捏捏地说:“毕竟......是我在追....追你嘛,应该.....我....我花钱的。”


    【yes!今天又说了一句渣男语录!】


    宁叙言:“......”


    你不结巴的话,可能会更像渣男一点。


    .......


    最后还是随年花的钱。


    宁叙言没争过他,但也察觉到随年在这花钱这方面好像有某种执着。


    宁叙言总觉得这种执着不单单因为他是主动追求的一方而产生的,但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宁叙言暂时还不知道。


    夜里的风吹响哗哗晃动的树叶,有枯黄的树叶乘着风掉进暖黄色的光晕里。


    随年和宁叙言肩并着肩踩着枯叶在光影里留下两道高矮不一的影子。


    两道影子一直往前走,走过拐角,穿过小巷,终于在到达目的地时停了下来。


    然后,两道影子从肩并肩的状态,切换成了面对面。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就先......先进去啦。”随年指了指校门,看着宁叙言的眼睛说。


    宁叙言也在定定地望着随年的眼睛,他之前就觉得随年瞪圆眼睛看人的模样有种猫猫在歪头看你的可爱感。


    这一刻他依然这么觉得。


    甚至认为这种感觉已经升级了,不只是可爱,还有一种无端惹人心痒的悸动.....


    宁叙言想了想,觉得这种悸动很像一个赶时间的人无意间路过一家宠物店,看见玻璃窗内的猫猫冲他喵喵叫了一声,然后他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趴在窗口思索着养猫都需要做哪些准备,然后忘了一整天的计划。


    “宁同学?”随年见宁叙言不说话,凑近,在他眼睛挥了挥手。


    宁叙言因为陡然靠近的脸突然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就先回学校啦。”随年好脾气地重复一遍。


    学校门口的两个路灯又高又亮,很像伫立在学校门口的灯塔,遥遥照亮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现在,这些灯光好像都落进了随年的眼睛里,这么近距离地望着宁叙言时,让他有种被漫天繁星包围的晕眩感。


    太好看了。


    宁叙言心口一滞,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然后仓惶移开视线:“嗯,回去吧,我也要去兼职了。”


    “那再见啦。”随年摆了摆手。


    “再见。”宁叙言木偶一般抬了抬手,跟随年挥手说再见。


    随年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宁叙言就一直站在校门口看着随年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才转过身。


    却没着急走,而是慢慢地掏出了那个被他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左手。


    那只手,是刚刚搓过随年头发的手。


    随年说他的头发刚洗过,香香的。


    宁叙言不信,将掌心凑到鼻尖闻了闻,一缕淡淡的乌木香立即就猝不及防地闯进了鼻腔。


    明明只是很淡的一点,宁叙言却觉得整个人都被这缕乌木香包围了,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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