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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第二日。
为了能让周燕珊顺利的出府,
秦欢特意起了个大早,说是要提前去周家,和她们一道出发,
周夫人也就不好拒绝了。
而且这样还能避开舅舅,简直是两全其美。
原以为计划处处都很完美,但等她坐上马车,看到对面闭目养神的沈鹤之,才有些慌张起来。
“舅舅?”舅舅怎么会在这。
府上之事又有什么是能瞒得住他的呢,不在乎他想不想管。
沈鹤之没有睁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靠坐着,像是没听见她来了一般。
难道舅舅是睡着了?
秦欢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轻轻地放下了帘子,
想要当做没来过悄悄地后退回去。可她刚要扶着下马车,
就听见车内人淡声道:“驾车。”
秦欢被吓得险些脚下一滑,
摇晃着堪堪抓住门框。
车夫看看车内的太子,再看眼一只脚快落地的小主子,等秦欢摇摇晃晃的站稳,狼狈的钻回马车内,
才敢挥动缰绳。
他们虽是奴才了可心里门清着呢,
殿下这会嘴硬,到时候小主子真的受了伤,定是要心疼,挨罚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等秦欢老实的缩着脖子坐好,才发现对面的沈鹤之从始至终都没睁眼,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才咬着唇缩着脖子,不敢再有小动作。
沈鹤之为了河堤之事忙到天微亮才合眼,这会确实在闭目养神,
但也是真的想晾着她。
他这几日确是有怒意,他将她养大,教她学问识字,教她规矩礼数,是要让她自尊自爱。不过一个男子,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思,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无时无刻都要去见他?
在她想通之前,他是绝不会与她多说半句话的。
刚这般想着,就感觉到袖子被人轻轻地扯着晃了晃,耳边响起了软糯的声音在喊他舅舅。
“舅舅,我错了。”
认错认得快有何用?根本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沈鹤之冷着脸,将被揉皱了的衣袖从她手中扯出。
往日的惯用招数不管用了,秦欢委屈低落地坐了回去,同时又觉得心虚,到底是在瞒着沈鹤之做坏事,即便在她看来这是件对的事。
她是为了周燕珊也为了自己。
事到如今,不管如何都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下走,只希望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舅舅能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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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客,有客人到访,周夫人自然不可能还把人给关着。
时隔一个多月,秦欢总算是见到了周燕珊。
她不仅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更多的是憔悴,看着整个人恹恹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若不是周围全是长辈盯着,秦欢定要好好问问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可这会她只能拉着她的手,对了个眼神,什么都不能说。
周夫人原是不肯松口让周燕珊出门,还是秦欢软磨硬泡,外加有沈鹤之周淮同行,她才勉强的点了头,给周燕珊又多加了几个婢女,叮嘱了好几句不许乱跑,按时回家,才算是坐上了马车。
可即便是坐在了一起,沈鹤之还坐在对面,两人依旧是没办法说私密的话,秦欢只能偷偷的从袖子底下牵她的手,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掌间。
这是程子衿给她的信笺,写了约见的地点。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后背冷汗直冒,生怕对面的人会突然睁眼,好在两人的小动作传递完成前,沈鹤之都没动。
等纸条成功送出去,秦欢才缓慢的吐了气,松开了紧握的手掌。许是心里紧张,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马车就到了江畔。
刚一停下,沈鹤之便倏地睁眼,盯着她们看了两眼,直看得秦欢手心发汗不敢喘气,才不发一言的率先下马。
等确认他走远,周燕珊才松了口气,“阿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二叔发现了。”
“嘘,你怎么比我还胆小,不要自己吓自己,快走。”
外头还有婢女们守着,秦欢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冲她摇头,等她闭嘴,重新整理了一番衣裙后,牵着手下了马车。
今年的赛龙舟因惠帝的驾临显得格外隆重热闹,还未到晌午,江畔已围满了人,只空出视野最好的那片观台供圣上贵人观赏。
沈鹤之和周家自然挨得近,周淮早已在台上等着他们,远远看到他们来了就小跑着下来,“昨儿听他们说起,我还当是假话,你竟真的来了。”
这话是对着沈鹤之说的,引来秦欢好奇的目光,舅舅会来很奇怪吗?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周淮笑眯眯地贴着她道:“你舅舅自小就不喜欢这等玩意,求都求不来,这次定是托了阿欢的福……”
他还在不停地满口胡说,脑袋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人也被扯着衣领拽了过去,“沈鹤之!大庭广众之下给我留点面子。”
“注意言行,你那套勾栏里的东西别到处乱使。”
“你才是胡说八道,小爷多少年没去过那种地方了,你分明就是吃味我和你家小孩靠的近,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周淮虽然被沈鹤之拖出好远,但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秦欢从方才起心就跳得很快,脸颊绯红一片,手指不安的搅动着。
心中既期待又甜蜜,可又怕这是她的错觉,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舅舅难道真的是吃醋了吗?
只可惜这会不是细想的时候,她只能揣着这份甜蜜的悸动,跟着上了观台。
越是临近午时来的人就越多,江畔各家的龙舟都已经准备好了,两岸皆是助威者,看着格外的气派盛大。绕是秦欢也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直到不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迎,待惠帝点个头,铜锣声敲响,赛龙舟才算正式开始。
周身发出了震耳的呐喊声,秦欢立即给周燕珊使了个眼色。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过了没多久,就见她面色惨白地捂着肚子,好似要晕厥一般,吓得身旁的婢女赶紧上前去扶。
“舅舅,珊珊瞧着身子不适,我陪她回马车上休息会吧。”
沈鹤之瞥了眼,见她确实脸色难看,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但却留下了秦欢,“你不是心心念念了很久?小六有婢女跟着,你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是添乱,坐着继续看。”
秦欢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犹豫了片刻,最后只好点头留下,看着被婢女们扶着离开的周燕珊,心里一片慌乱。
昨日她私下又与周家二哥见过,程子衿先前收下了珊珊给他的信笺,想必是会来赴约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看程子衿是何态度。
过了端午天气愈热,正午的江畔人一多,人声鼎沸震耳欲聋,仿若置身火炬一般的烧着。
秦欢一边要担心周燕珊到底有没有顺利见到程子衿,一边又要装作很认真的在看龙舟,没多久她的脸色也变难看起来。
沈鹤之素来不喜这等玩意,今日会来已是破例,瞧着目不斜视的盯着江面,实际在想昨夜河堤之事。沈元徽最近手底下人窝里斗急得焦头烂额,却也没到他预见的结果,看来还得加大力度。
正想着目光一瞥,就看到了身边正襟危坐的秦欢,方才他是看到周文彬也要起身,故意开口将她留下,见她心不在焉还以为是没能与意中人见面,再仔细看才发现她脸色不对。
“回马车。”
秦欢闷得确实晕乎乎的,但一听见沈鹤之的声音便又清醒了。珊珊还未回来,现在过去肯定就要发现珊珊不在马车上,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了。
“舅舅,我没事,喝口茶歇会便好了……”
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没想到落在沈鹤之的耳中,却顿时将他的怒意点燃。
他蓦地站起,高大的身影带来说不出的压力,让她接下去的话全都僵在了嘴边。
沈鹤之想问她闹够了没有,自己不舒服都不知道,可话还未出口,周文彬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冲着秦欢使了个眼神,秦欢立即就明白了,珊珊出事了。
事情紧急,周文彬也没想太多,伸手拉着秦欢要走,不想却被横空而出的手臂给拦下,不容置疑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腕,手上略微用力,就将秦欢拉到了自己怀中。
黑着脸沉声道:“去哪?”
沈鹤之不说话时本身就很能唬人,更何况是他黑着脸,周文彬被他瞧的双腿一软,什么都不敢瞒着了。
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慌乱无措地道;“六妹妹,不见了。”
闻言,本是在旁看好戏的周淮,突得站不住了,瞪圆了眼一把将人提起,“你说什么?小六不是去马车上歇着了,怎么会不见?”
虽然周夫人瞒着没说,但周燕珊的事情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小姑娘长大了,少女怀春,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出门前三堂嫂千叮万嘱,让他看好侄女,这人丢了,他如何回去交差。
沈鹤之盯着怀里急得脸色唇色都惨白的小姑娘,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之前她们两在马车上,那些古怪的举动是为了这个,他却误会是秦欢有所图。
“到底怎么回事,老实说清楚。”
周文彬一五一十的将他们的计划坦白。周燕珊想要见程子衿一面,便由他出面去找程子衿,秦欢给周燕珊塞纸条,约定了今日午后在江畔的半坡后见面。
一切也确实按照计划进行,程子衿收了信笺答应赴约,可明明说好了只是见面,没想到人却丢了。
“愚蠢,你只知那程子衿学识过人,可有了解过他的为人?你就敢让你妹妹孤身赴约,若她遭遇不测,你也配为人兄。”
周淮只是担忧,沈鹤之却想到了最差的可能,毫不留情,字字戳着他的脊梁骨。
沈鹤之也见过程子衿,但未曾彻底了解过的人绝不敢断下结论。尤其身为男子更该有担当,若是真喜欢周燕珊就该上门求娶,而非答应私下约见。
如此一来坏了周燕珊的名声,岂不是非嫁他不可了?
沈鹤之所言犹如当头棒喝,直把周文彬说的脸色发白,身体发软的瘫坐了下去。
若是周燕珊起了糊涂的想法,真要和程子衿私奔倒,人没事倒还不算最差。怕只怕,知人知面不知,若程子衿心怀歹念,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不会的,我相信珊珊。”
秦欢浑身都在发颤,台上闷热她有些着了暑气,先是被人丢了一吓,再被沈鹤之一凶,顿时唇色煞白,额头满是细汗。
但她依旧是一字一句在认真地道,她相信珊珊的眼光,若程子衿真是那样的人,她绝不会情根深种。
更何况那日秦欢看见了,在马场上,程子衿不过是听见了周燕珊的声音,就能隔着人海一眼看到她,也只看到了她。
秦欢怕周燕珊太冲动不敢告诉她,但她的心里始终是相信,那个眼神绝对是含情的。
“你才多大?你又怎知不会?这些年我真是将你给宠的无法无天了。”
沈鹤之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她说话,就连周淮都忍不住皱眉,想要拦着他,可秦欢却丝毫不曾露怯。
反而仰着头毫不退缩道:“你不要总把我当个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她就是知道,知道珊珊的心情,知道珊珊的无可奈何,更知道珊珊的情不自禁。
因为她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一样的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一个人。
这种心情,他又怎么会懂。
秦欢眼里蓄满了泪,她早已跌跌撞撞的从沈鹤之怀里站起,最后看了他一眼,神情绝望又带着酸楚,像是冬日枝头正欲凋零的花。
而后不管不顾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她会找到周燕珊,证明给他看,她没错。
沈鹤之的心蓦地收紧,似有无数根细针一点点的刺痛着,他好似读懂了她眼中的神伤,又不敢去细想。
他杀伐果敢二十余载,从不曾犹豫质疑过,直到今日,他停滞不前。
怕那个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直到周淮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凶作何,要管人回家再管,赶紧先去找小六。”
沈鹤之这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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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面,秦欢的意识慢慢的模糊了起来,等到再睁眼时,她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
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在找珊珊吗?
秦欢伸手想要去摸额头,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布巾,她想起来了,她着了暑气一直坚持着找人,终于在找到周燕珊的时候倒了下去。
谁送她回来的?
秦欢撑着手掌想要坐起,可刚侧头去看,便发现沈鹤之就靠坐在床边,屋内点着烛火,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感觉到他的倦意。
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不该顶撞他的。
秦欢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打量着沈鹤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睡着的舅舅去了锋利,温和多了,但不论他什么样,她都喜欢。
直到看见他垂落在被角旁的手掌,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了,脑袋轻轻地往前倾,发烫的嘴唇一点点的去够。
蝶翼轻扇,她的唇瓣落在他发凉的指尖,虔诚又贪婪,还想要更多。
可惜很快沈鹤之的手指就动了,眼皮颤了颤倏地睁开了眼,正好看见伏在被褥上的秦欢。
他从上而下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虽然指尖有些温热让他觉得奇怪,但以为是秦欢醒来想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没有多想,上前扶着她坐起。
秦欢在他睁眼那一刻,呼吸都要骤停了,还好沈鹤之什么都没发现,她听着如鼓擂的心跳声,冷静地道:“舅舅,我怎么回来了?珊珊呢,我想见珊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头已经不晕了,想起方才胆大妄为的事,这会口渴的很,强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事,把话题岔到了周燕珊身上。
许是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沈鹤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招来兰香从桌上倒了茶水,递到了她手边。
“她没事,周淮已经带她回周家了。别急,慢点喝。”
秦欢连着喝了两杯才感觉好些,“那程子衿呢,周夫人会不会又要打珊珊。”秦欢捧着茶碗,眼里满是焦色,被沈鹤之瞪了眼,才乖乖坐着没动。
“我交代过了,可以骂不能打。明日我让她来陪你,到时你自己问她。索性这次人没事,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鹤之本想借机教训她两句,但想起今日之事,是既生气又好笑,“最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与我顶嘴,谁教你的?”
秦欢听到周燕珊没事,马上就放心了许多,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舅舅不说,也只能忍到明日亲自问她了。
她还在小口的抿着茶润口,闻言摇了摇头。
哪有别人教,还不都是舅舅教的。
沈鹤之却还在猜,“周文彬?”
秦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疑惑地道:“这和周二哥有什么关系?”
“你这几日不是满口都是他,今日还为此与我争论。”
秦欢发觉他是误会了,难怪这几日每次她提到周二哥,舅舅看着都不高兴,还特意要跟着去看龙舟,不免内心有些窃喜。
难道舅舅的心里也是在乎她的,而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她赶忙解释:“我找周二哥只是想说珊珊的事,私下并没有什么往来。”
秦欢说完一直在观察沈鹤之的神情,见他确实是展眉开怀了些,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面色也不如方才那么煞白了。
“没有最好,你年岁尚小,有些事不是你该懂的,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你个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可听完他的话,秦欢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切都是她想太多,舅舅怎么可能会明白,在他眼里周燕珊便是不守规矩便是大错特错,她也不许犯。
“那我若是也有心仪之人了呢?”
“荒唐。”
沈鹤之冷斥出声,眉头重新拧紧,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眼,那句再要出口的是谁,蓦地卡在了喉间。
他分明看见,小姑娘澄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不必看也知,他此刻该是横眉冷眼的模样,可她的眼睛却带着光,她看他的眼神炙热直白。
沈鹤之逃避不敢去揭开的问题,好似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秦欢偷藏的秘密呼之欲出。
她喜欢的人是他。
这才是比秦欢有了心仪的人,还要荒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继续呀
傻舅舅,欢欢喜欢的是你呀!
撒花,舅舅终于知道了。而且今天还亲上了,这离亲亲还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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