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兮一行人入了合欢宫,过了几个曲折的洞口后。
眼看着便要到了合欢宫主地界,心中发怵的她还是没忍住道:“要不,邬煜你这几日委屈下,别说你是无情宗的少宗主了。”
邬煜:“……”
见他沉默,就在许兮做好摆烂挨姬长老的骂时,她身后传来邬煜极轻的一声可以。
“你同意了?!真的同意?”许兮回首,说着没忍住扯了下他宽大的袖摆,杏仁眼的眸子晶亮的很。
邬煜扫了眼扯他袖摆的手,扯开袖子反问道:“宫主是想我不同意?”
对此一问,许兮哪还询问什么啊,直接欢喜道:“自然是想你同意的,我不问就是了。”
少女面上的忧愁,因为他这一声可以,散了个干净。
邬煜落后了她半步,跟着人一道进到了合欢宫内里的地界。
比起无情宗长年的雪山之地,合欢宫则是一片的花团锦簇,绿荫成林。
走到尽头,无边无际的桃林落入视野。
随着众人走近,粉色的花瓣正轻柔的翻飞旋转,仿佛在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看着眼前景象,邬煜扫了眼身前正接着花瓣的许兮。她住的地方,很是美丽,和她整个人也很是相得益彰。
“邬煜,反正你也是要随我历情的,这样吧,我和长老说我救了你,所以带了你回来。”许兮说着,等了下邬煜上前,又才微挑眼尾接着道,“少宗主,您看这故事剧本如何?”
“这个随你,但历情的故事剧本按我的来。”
许兮眼睫轻眨,将手中花瓣扬洒开,点头示意没问题。
铃儿四人自然也是随着宫主的心意,在长老问询时,极其默契的说圆了这个剧本。
将无情宗秘境里他们的经历,安排到是许兮救了邬煜这个籍籍无名的无情宗弟子。
两位姬长老本来对许兮随意带人回来感到不妥,但在瞧见她身后的邬煜时,两人默契的对视后便肯定了此人挺不错。
此少年什么都好,人才样貌无异都算的上顶尖,配的上她家宫主。就连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的样子,到时就算幻境没有勘破时,他也能凭一己之力毁了幻境。
可惜,就是一副眼不能视物的样子,对此,二人反而安心了下来。
她们家宫主尚且年幼,又正是少女情怀心思起的年纪,这样的她心智尚且还不够坚定,很容易在历情中被幻境里的对方迷惑,轻易的交出自己的心意。
若是一个不小心交出了心意,她们家宫主在历情中就会陷于被动,铁定吃亏。是以,只要在心中种下这人是瞎子的念头,宫主便能在幻境中轻易的苏醒。
如今,她们的宫主愿意将精力投入到修行,身为长老的她们自然也不好对此过多干预。
当夜,邬煜将手中的一个卷轴交予许兮,示意这便是历情中的剧本。
许兮快速的阅览过,这是一个以悲为结局的剧本。
悲美学下的遗憾,令许兮忍不住又从头看向了剧本故事线。
见她多次翻看也不发声,邬煜坐至了许兮对面的石凳上。
如今,他的眼睛即便覆着这冷月白纱,他视野所能感知到的也是越来越少的。
明日的历情于他,很是重要。
邬煜薄唇微抿道:“有什么疑惑和不愿意的,你现在可以直接提出来。”
“没,太感动了……”许兮说着将手中卷轴和上,喝了口铃儿放下的茶,润了润嗓子又才接着道,“邬煜,你真适合当编剧,佩服啊!”
编剧?这是在指他写的这个卷轴吗?
“你没什么不愿意的?”邬煜说着准备伸手去翻那卷轴的,但又想到眼下他也看不清上边字,略一沉思后便接着道:“里中的结尾,你再仔细着看看,确定能做到吗?”
对于邬煜所写的这个剧本,入了幻境的许兮在清醒后,更多其实是个旁观者。
剧本里,为此沉沦的是剧本的另一主人公,邬煜。
此前,许兮曾笑言她要在幻境中为邬煜肝肠寸断,求而不得。
眼下这剧本,显然为此肝肠寸断、求而不得的是邬煜这个当事人。
他这一剧本,力求着要将入了幻境中的邬煜往沉沦里拖。
“有句话我知道不当讲,但我还是决定同你讲下。”许兮将手中的卷轴再次打开,朝邬煜微仰下巴道,“我明白你想就此沉沦,体验情之一字的求不得,但你确定你能抗住所有?”
“我需要如此,你只需确定你能做得到吗?”邬煜对此很是固执,变相的将那个结尾再次问询许兮一遍。
许兮自然听出他口中的不信任和强硬感,她蹙眉伸手在卷轴上点了点才复道:“这块你就放心好了,你眼睛上的白纱会触发到开关,我看到便知晓我们在幻境了。”
这道开关,便是在启肆情幻境后,入幻境的当口时,他们均会对自己下的一个心念开关。
翌日。
在许兮的授意下,以合欢宫的后山桃林和山地为境,梦蝶在两位长老放出的灵力牵引下,它们尽情翩跃着那对美丽的翅膀,将这片所需的幻境区域围困了起来。
在见到蝴蝶翩跃着归于罐中时,一道水镜凭空立起后,许兮便知这肆情幻境真的开启了。
虽然圣女姜思来打趣了她这宫主几句,但这幻境开启的成功,倒也让她直接闭了嘴,眼里带了些愤懑又无可奈何。
许兮和邬煜二人彼此做了最后的对视,邬煜朝她为点下颌,先她一步跨进了这幻境里。
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许兮在心中暗刻印下了他眼上的这条白纱,对着自己下着最后的心念暗示。
待下好后,许兮深呼了口气,在心底给暗暗喊了声加油,这才从那道水镜走了进去。
见宫主也入了镜,两位姬长老也停止了灵力牵引,那道水镜门便又如浮现时凭空消失了。
两位长老虽担忧,但她们站于此地也毫无用处。
二人将周围下了道结界,几句言辞下,拖着圣女姜思离开了此地。
众人离去,此地便恢复了它原有的桃林样貌,没人能知晓此地开启了幻境。
知晓的许兮和邬煜二人,在他们走进幻境那刻,便忘却干净。
幻境的主人公之一,红衫的少女正从一棵桃树的枝丫上摔下来。
此刻的许兮,只觉全身被摔的疼,全然忘记了她为何在此地,又为何会从桃树上摔下来。
“铃儿?”她一手作状,轻呼了几句后方才放弃了找寻。
之所以如此就放弃,更多是许兮心底隐隐有念头在告诉她,她此刻应当不是要找寻铃儿的。
她好像忘了一件格外重要的事,她应当是要找寻什么来着的。
想到此,许兮循着桃林转悠起来。
然而,明明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的,她始终还是没能走出这片桃林。
四周只余寂静,深感不安的许兮攥紧了手中剑,向着桃林深处走去。
奇怪,合欢宫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片桃林呢?
走了许久,许兮总算是见到了桃林的边际。
眺望中,有处茅草屋孤零零的立着。
她欣喜的收了剑,轻踩着桃枝往那处飞掠过去。
“有人吗?有人在吗?”许兮边喊,边用力拍着门板。
这茅草屋并不破旧,干净整洁极了。
还有,茅草屋檐上的辣椒、玉米……无一不在述说着此屋有人居住着。
没多时,一个着青衫的妇人来到了门前,为许兮打开了院子的门。
妇人热情的将许兮迎进了屋,还亲自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她面前。
许兮道了谢,只伸手拿着杯子吹散着热气,并没想入口的念头。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先不说这深山野林的茅草屋。
主要这个妇人,身段和那张脸,属实太过美丽了些。
她身上虽然穿的普通,甚至可以说贫寒破旧。但,这些粗俗的布料并未掩盖掉少妇的气质,她犹如明珠蒙尘。
许兮索性放下了茶杯,眼微挑后问询道:“夫人,晚辈许兮,因为迷路入了此地,敢问夫人如何称呼?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住啊?”
妇人掩唇一笑,直接做至了许兮的对面。
“我夫君姓徐,你喊我徐夫人就好。”妇人柔柔一笑后接着道,“小姑娘你生的可真好看,比我家那小子还生的俊。”
“嗯,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此住的,我家夫君和我家那小子去捉鱼去了。奇怪,今日他们怎么还未回来,你就在此地候着饮茶,我去喊喊他们。”
话毕,妇人似乎还发了些小牢骚,话里话外的埋怨着两人的不归家。
“夫人,我和你一道去寻吧。”许兮说着腼腆一笑,“我一个人在此地也害怕,徐夫人,我们一道去吧。”
这个徐夫人闻言,脸上并无诧异,只说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她口中的夫君和小子。
许兮望着眼前这对模样也是顶好的父子,越发肯定他们不是什么平常人家。
平常人家里,就算父亲和儿子模样相差无几,也没这般相同的,他们不像父子,更似兄弟。
两人,最多也就差个三五岁的样子。
就这个相差,还是许兮极力从穿着上给身为父亲的男子增了些阅历感来算的。
“娘,她是谁?”少年扫了眼许兮问询道。
许兮和这个少年对视后,她感到一股很强烈的熟悉感,但最后都化为一句感叹:他这双眼睛生的是真好看啊。
这也是少年同他父亲面貌轻微不同的地方,明明是一样的狭长凤眸,他这双眸子同他父亲相较下,平添了温柔缠眷感,仿佛在欲语还休着些什么。
许兮看着母子对话的二人,在邬夫人视线过来介绍她时,她就明了这少年的含情眸遗传自谁了。
果然,儿肖母。
就算眼睛轮廓同他父亲再多相似,这双望向人的眸子,更偏向他母亲的温柔。
“迷路?我们一家人一直就住在这,你从哪里来?”少年人问询着,眼里却含了些戒备感。
许兮下意识的没说合欢宫。
她眼睫微眨脸带俏皮:“我从桃林那边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你们在此地住了很多年?”
那个少年抢先道:“是,住了很多个年头了,姑娘既然迷路了,那再朝着桃林走回去便是。”
呃……她好像是被眼前的少年讨厌了,许兮想。
这么明显的赶客方式,属实是将讨厌表露的明明白白了。
然而,许兮心中不能离开的念头越来越甚。
许兮扭头对着邬夫人道:“徐夫人,天要黑了,我一个人害怕走夜路。”
这话一落,许兮成功的被留了下来。
除了那个少年,夫妻俩在对上许兮时,二人均是格外的好客。
几人迎着田径小道回了茅草屋。
在回来的路上,许兮和徐夫人聊着聊着,将他们一家人的名讳都摸了个清。
徐夫人单名一个怜字为名,邬怜。
她的夫君名为徐夙,听说在过去还曾是个剑客呢。
那个一路冷着脸的少年,是他们的儿子,名为邬煜。
在听到此名后,许兮回首看了眼少年,朝徐夫人盈盈一笑道:“他名字真好听,同夫人您姓的确更好听。”
徐夫人闻言后眸中温柔更甚,一双眸子柔情的看向他夫君,显然这是她夫君的决定。
许兮想,她夫君徐夙一定是很爱她的,只有足够深的爱意,才能让他在这个世界里将膝下的子女随母亲而姓。
许兮总觉得近日的时间过得很快。
但日升夕落的,她也实在找不出不对劲的点。
虽然没找到回合欢宫的路,但她这些日子过得真的很开心,体验到了纯粹的农家乐。
“邬煜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们今天再去桃林深处看看吧。”许兮追着前头疾走的少年,嘟嚷着喊道。
经过几日试验,许兮发现,即便她御剑飞的再久,她也仍旧在这方圆之地。
她是被困在了这里的,不,更应该说他们四人都被困在了此地。
记忆中,她明明是从无情宗回了合欢宫的,但她却莫名出现在此地。再往深处想,她就会感到头晕心慌,严重时甚至会引发心悸感。
邬煜停了下来,回首的眉头微拧:“你边走还扒拉桑葚,还没吃够?”
“给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的。”许兮说着,将手往他跟前一捧,示意他随意拿。
看着眼前明媚一笑的少女,他胸腔中的心乱了。
明明自己语气这般不好,她怎么还笑得这般好看的。
这个少女,她从出现便一直都笑的这般明媚。
不知不觉的,抚平了他深埋在心底的那股不安。
他有一个秘密,每当看到父亲和母亲的面孔时,他心底的不安和暴戾感便会骤然而起。
如今,他又多了一个秘密。
初次见想赶走这个少女是假的,他无比清楚的知道,他那是激动。
就好像,他等的人终于等到了,她终于来到了他面前的激动感。
见他不动作,许兮又将手往少年跟前一送。
邬煜这才回神,伸手从她手中取了一粒,轻声道了句谢谢。
许兮见他将桑葚入了口,这才将心中的疑惑道出:“邬煜,你其实很厉害的吧。”
之所以有此一问,那是昨日。
他们在探寻这个困住他们的地界究竟有多大。
一个不小心,许兮直接踩空着往悬崖底下坠落时,邬煜直接飞身过来接住了她。
不仅如此,还在许兮未反应过来时,他就将她手中的剑轻易的夺了过去。
手中剑一动,二人便徐徐的往上而去。
在落到实地时,邬煜才将她的剑交予她。
许兮一问,他说那是下意识的反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夺了剑。
期间种种,都令许兮感到迷茫又恐慌。
所以,她昨夜一宿未眠。
深思熟虑过后,她觉得邬煜自我认知的身份假的。
眼下的邬煜,他更像话本子中的那些忘记自身修为的人。
还有,这个困着他们的地界,虽然神秘但并未对他们展露恶意感。
但,谁又知道往后呢?呼,他们好像是陷入了一个困境,如果能找到缺失的记忆点就好了。
许兮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个开启的幻境早就崩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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