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航点了接受好友请求。
江羿的头像没变,还是几个齿轮样子的机械零件,微信名也没变,还是单独一个羿字。
俞航的头像也没变,还是原来他养的那只栗色老兔子,但微信名变了无数次。
这只兔子是江羿在路边捡的,毛是栗色,但江羿兔毛过敏,捡的时候差点休克,就送给他养了。
俞航没什么耐心养这些小动物,奈何爷爷喜欢,说留下来有个伴。
江羿这娇生惯养的身板,猫毛狗毛兔子毛都过敏,每次叫他来爷爷这里吃吃狮子头,俞航都得吸干净毛,再都把阳台门给关上。
名义上留下小栗赔伴空巢老人,实际上还是俞航照料得多。
八年来,俞航偶尔点进好友列表里的分类字母“y”,都没看到那两个齿轮,现在点又有了。
好像拉黑江羿只是在昨天,但已经过了八年。
江羿:“你的头像还是小栗。”
俞航:“别多想,我只是懒得换。”
江羿盯着他:“你觉得我多想什么?”
俞航:“……”
俞航不耐烦地啧了声,跟收拾手稿是的,把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门收起来,丢进了角落里。
江羿:“小栗还在吗?”
俞航掀起眼皮冷淡看着他,“麻辣了。”
江羿:“……”
俞航:“好吃得很。”
江羿:“……”
服务员上菜,清蒸糯米狮子头和松鼠桂鱼同时上。
俞航:“狮子头放他那儿。”
江羿:“松鼠鱼放他那儿。”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沉默。
服务员乐呵呵地上菜,还掷地有声道:“看来您喜欢吃松鼠桂鱼,而您喜欢吃清蒸糯米狮子头。”
俞航拧着眉想骂人,就你会说话!
但忍了,对方是个女孩子,说不定凶两句就哭鼻子。
俞航皱着眉闷头吃饭,只要他不想理人,没人能撬开他的嘴让他吐出半个字。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江羿也没再说话,外人看来就像拼桌吃饭的。
俞航吃了个大饱,心情才舒缓了些,暂时忘了面试官问的那些奇葩问题。
为什么选择他们公司?
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
对这个岗位有什么理解?
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他回答有错吗,没有错啊,他只想挣钱,等挣够了钱再辞职重新开烧烤摊,他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关他们屁事。
无非就是干活,活干完了给钱,不想干了滚蛋,哪需要这么复杂?
当老板真的比当员工容易多了。
江羿:“俞航?”
俞航回过神:“怎么?”
“臭着一张脸想什么?”
俞航刚想说关你屁事,但想到吃人的嘴软,就改了口,“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江羿点了点自己左边的嘴角示意他,“你这儿没擦干净。”
俞航拿起纸巾擦了下左嘴角。
江羿:“还没干净。”
俞航又擦了下。
江羿叹了口气,抬手用纸巾蹭了下他的右嘴角。
俞航嘴角一麻,有点怔神。
江羿看他发愣,笑了下说:“你发呆的时候,很像小栗。”
俞航皱着眉骂人,“你他妈才像兔子!”
有这么拽这么酷的兔子吗!
要是在中二的年纪,俞航非得告诉他:老子是条狼!还是条刀尖上舔血的狼!
江羿无声笑笑。
俞航凶他:“你就不会告诉我是右边嘴角吗?”
“我是镜面教学。”
“……”
“我还有点左右不分。”
“……”他笨得还挺理直气壮。
俞航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板着一张脸往外走。
江羿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出国这么多年好的不学,尽学些开放的,敢对他动手动脚了。
*
俞航走出餐厅,小院外墙的角落里有人争执。他们在暗处,争执声很低。
“哎呀方老板,你就别来纠缠了,你违约了,我们自然不能再跟你进货。”
“我给你们饭馆提供的都是合格的,是陵城精菜馆自己提出来要便宜的,我们只是按客户要求提供货品,这只是一桩生意罢了。”
“现在消息爆出来了,你方声誉受损,我们是有权利终止合同的,您请回吧,以后别过来了,我们还要做生意,很难看。”
“你如果违约,我只能公布我也是你们的供应商了。”
“方老板,您请回吧,我们家都是老实生意人,您回去把仓库好好整整,少赚点昧良心的钱,日子也就踏实了。”
俞航对人拉扯没什么兴趣,目不斜视往前走。
正在拉扯的两方看到有人出来,立刻松开手,其中一人步伐冲冲往店里走。
被晾在店外的另一人突然大声呵斥:“你站住!”
俞航脚步一顿,不耐烦地皱着眉看过去,这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人不就是欠账不还还派三个保安过来跟他干架的方加才么?
他还被那个快2米的保安往眼角抡了一拳头,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跟人干架受过最重的伤了。
滚了两天的熟鸡蛋,俞航眼角的淤青都快散了,现在看到方加才,眼角又开始疼了。
方加才哪来的狗胆让他站住,是给他机会报一拳之仇?
他捏了下拳头准备出击,才发现方加才吼的不是他,冲的是慢条斯理跟在他身后的江羿。
方加才三步并成两步冲到江羿面前指着江羿的鼻子骂:“满嘴胡言,钓鱼执法,一肚子坏水的狗东西,耍阴谋诡计,你不得好死。”
俞航冲上去拽开方加才往外一推,“喂,你骂谁呢。”
方加才比俞航矮一个头,还精瘦精瘦的,气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像只泼猴。
他被俞航拦着,指着江羿骂:“我骂他,诡计多端心术不正,一肚子坏水。”
俞航心想这词儿用来骂他还差不多,老实孩子江羿哪一点和诡计多端沾边了?
俞航冷声道:“你闭嘴,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你骂你自己呢。”
方加才看到来人是俞航,心里有点怵,毕竟那天他拎着棒球棍砸碎他办公室的玻璃门的样子有点凶。
方加才:“他化成灰我都认识,小俞老板,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不厚道……”
俞航打断他,嘲讽道:“再不厚道,能有你不厚道?不想还钱,还威胁恐吓的?我这眼角还疼着呢。”
方加才干笑两声,油嘴滑舌道:“是下面的保安不懂事,认不出小俞老板,所以有点误会,钱,我也还给你了啊。”
俞航根本不顾什么表面友好,直接开怼,“要不是我打得你三名手下满地找牙,拎着棒球棍冲进你办公室,你会还我钱?”
方加才哑口无言,接而赔着笑:“小俞老板,这事儿跟您无关,您……”
俞航根本没有打算让他说完一句整话,打断他:“我现在眼角还疼着,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还敢跑来这儿骂我的人?”
方加才:“小俞老板啊,你千万别被他……”
俞航:“滚蛋,你三个加起来快一吨重的手下都打不过我,我一拳可以把你打晕。”
方加才咬牙切齿瞪着江羿,气得眉毛都拧成了倒八字,“姓江的,你给我等着,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别得意得太早了。”
江羿似笑非笑看着他,嘲讽和挑衅的神态显山露水,但语气颇为稀疏平常:“你哪位?”
像真的不认识他。
方加才打死都没想到,为了曝光他,江羿会自断手脚,关门停业整顿,主动申请相关部门介入调查,接受群众和网友的监督。
他第一时间占领了舆论高地,一天的时间里,他损失了一大半的客户,相关部门也毫不含糊,大周末来加班调查他的仓库,本来应该进饲料厂的死海鲜,不仅流入一些饭馆大排档,甚至还有中学生食堂。
他不仅损失订单,还要面临巨额赔偿。
他本来想来挽救一些优质的老客户,没想到全都被拒绝了。
光天化日的,他被江羿整破产了,而且还可能坐牢。
方加才的情绪已经到了高点,五官都扭曲了,仿佛江羿再说一个字,他就能把江羿给弄死。
江羿:“这位先生,借一步说话,别人还要做生意,在别人门口闹,不太合适。”
俞航回头瞪他:“他发疯,你也跟着?你喜欢被人骂?”
一副‘你欠骂就让我来骂你,让别人骂你干什么’的气势。
江羿:“我跟他之间有点小误会,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江羿带着方加才往更偏一点的地方走,身边就是一座在修花坛,旁边还散落着许多碎砖。
江羿嘲讽道:“少赚点黑心钱,日子不就踏实了方老板?都要坐牢了,还那么梗啊?”
方加才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羿:“这儿有碎砖,你抡我。”
方加才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江羿:“你不敢吗?”
激将法虽然土但有用,方加才一咬牙,随手抓起一块碎砖就要往江羿身上砸,“我砸死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
江羿眸子一冷,吐出两个字:“眼角。”
方加才一愣,眼角?
什么眼角?
接而他抡起拳头给了方加才一拳,准确无误打在了方加才眼角位置,和俞航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方加才向后踉跄两步,捂着眼睛瞪着江羿。
江羿咬着牙低声道:“你欺负谁不好,敢欺负我的人?”
方加才电话响了,他举着电话,骂骂咧咧地跑了。
俞航站在不远处,听不到两人叽里咕噜说什么,忽然就看到方加才抡起碎砖要打人,他还没来得及冲过去,江羿就给人来了一拳。
俞航:“?”
江羿苦着一张脸抖着手:“真疼。”
俞航:“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
江羿:“我没打架,我是正当防卫。”
“你之前不是四肢不勤体弱多病弱柳扶风的么?怎么能一拳把人给打趴了?”
“我只会这一招,”江羿继续揉着手,“没办法,国外太乱,教授说,得学点东西防身。”
俞航笑了下,不说话。
江羿吹了下手,“打人真疼,真佩服你,以前能天天打架。”
俞航笑骂:“关你屁事。”
江羿从包里带了个药膏递给他,“这个祛瘀快。”
酷哥俞航拒绝:“不要。”
“你长得这么凶,还带着个墨镜面试,不会有人聘用你。”
“关你屁事。”
“刚才你说,我是你的人,”江羿一脸真诚解释,“当然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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