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航一直就不愿意回忆以前。
特别是破产之后, 为五斗米折腰被人坑到差点失去贞操的时候，更是不愿意回忆以前。
还好点滴打完了，俞航皱着眉想拔了针头, 他很讨厌被针扎的感觉。
江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脑袋顶, 按了铃叫护士。
俞航：“没那么矫情。”
江羿：“这是规矩。”
俞航：“……”行吧。
俞航本想挣脱江羿的手不料却被江羿又抓紧了，一手提溜起来细细打量。
像个厨子打量火腿有没有成熟。
俞航：“干嘛？”
江羿：“谁掐的？”
俞航才发现自己的胳膊确实一片青紫。
江羿：“那头猪掐的？”
俞航反映了好一阵子，才知道江羿说的那头猪是谁。
俞航：“想什么呢，他敢掐我？”
江羿：“那就是那条狗？”
“那条狗”想必说的就是谢涛了。
俞航被他一副准备和人家拼命的样子逗笑了：“我自己掐的，当时药效起来了，有点迷糊。”
江羿抿了抿唇，“你当时应该跑。”
“你说五分钟能到, 所以就不跑了。”
“下次还是要跑。”
“行。”
“不对, 没有下次。”
“行行行，没有下次。”
俞航之所以这么言听计从，单纯是想让江羿赶紧放手。
他一手挂着吊瓶，一手被江羿举着, 两人靠得很近，他一抬头, 或江羿一低头，两人就亲上了。
江羿是直男, 估计觉得没什么, 但他不是。
这姿势，离滚床单就差一个吻了。
护士进来时，看见两个美男子在床上, 一个躺着, 一个半卧在他身上, 提着他的胳膊，下一秒就要把他的手摁在床头，下一步就要做什么亲密的事。
护士咳了一声。
俞航看想眉眼含笑的护士，再看向江羿，其实内心臊得要死但仍佯装淡定道：“护士来拔针了。”
江羿这才松手坐直。
出了医院江羿执意要送俞航回家，俞航习惯性拉开驾驶座的门。
江羿摁住了门，“我来开。”
俞航：“就你这技术，能行吗？”
江羿：“我开慢点。”
俞航虽然酒醒了，但头昏眼花四肢酸软，好不到哪里去。
俞航老老实实钻进了副驾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玫瑰花香，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有一束很大的红色玫瑰。
江羿说了，给祝晴买了花，原来这么一大束，包装精致，红得有点晃眼了。
江羿正在扣安全带，等他回过头来，俞航已经恢复到了懒懒散散的模样。
江羿打量了下他，俞航也回视，两人没说话。
江羿忽然凑过来，俞航战术性后仰，“你干嘛？”
“你刚才在发呆。”
俞航想到那束火红的玫瑰，连忙否认，“没有。”
“但你忘了系安全带。”
俞航算是个赛车手，也在赛事上拿过奖，上车这么久忘记系安全带这种事情基本上不会发生。
俞航：“我不习惯坐副驾。”
江羿伸手拉开安全带，绕过俞航的胸口，吧嗒一声扣上了。
短短两秒钟的动作，俞航全程挺尸，却觉得像一个世纪这么长，江羿的侧脸就凑在他眼前，轮廓分明，五官立体，有属于男性的硬朗和力量感。
他长了一张可以渣了全世界的脸，却是个老实孩子，根本不晓得帮人系安全带这种事情有多暧昧。
江羿扣完安全带，抬眼看了他一眼，俞航差点没接住他的眼神，藏在身后的双手绞在一起才没落荒而逃。
江羿：“确实，坐副驾驶要人帮忙系安全带。”
俞航：“……我是真忘了系了。”
江羿坐直，俞航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这人在国外估计没学好，学了不少撩人的技能，俞航真的想摇醒他，醒醒，你已经有祝晴了！
一定是受了刺激的原因，俞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心思过于敏感了，为了不再胡思乱想，俞航决定假装睡觉，不再跟江羿说话。
但假睡真的不行，因为江羿开得实在是太慢了，好在现在是深夜，路上没车，不然他肯定会被暴躁的司机群殴。
但某些人没有自知之明，还挺得意问：“我的技术其实也还行。”
俞航有点想笑，“你这速度，刚才是怎么五分钟赶到案发现场的？”
江羿眼睛眨了下，“人在危机的时候会分泌肾上腺素，肾上腺素水平高的话，会激发人的潜能，你懂么。”
“不懂。”
“高中生物。”
“……”
俞航看着开着30码的劳斯莱斯幻影，耐着性子说：“那你可以再快一点。”
“你喜欢快一点？那你得想办法让我分泌点肾上腺素。”
学渣俞航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要怎么分泌肾上腺素？打他一顿吗？
这时，从车子旁边唰地开过去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俞航指着电动车屁股说：“你有没有觉得，他在鄙视咱们？”
江羿虽然四肢不勤，但好在悟性很高，稍稍踩了下油门，车速从30码艰难地爬到了35。
江羿：“这个速度可以吗？”
“再快点。”
江羿又踩了下油门，“这样呢。”
“再快点。”
“这样呢。”
“快点。”
“这样呢，爽了吧。”
俞航看着车速终于到了70码，想着不能对四肢不勤的某些人要求太高，就笑着说：“嗯，行了。”
车窗半开，夜风吹进来，夜很静谧，俞航忍不住半眯着眼，任晚风拂面。
三个月前，俞九庄破产，这三个月来，他生活中的每一秒都是压抑的，而往后的生活，每一秒都是未知的，只有现在，心无旁骛很轻松。
俞航不想去细究为何，感受这片刻的平静。
两人没再说话，车子到了俞航家楼下。
俞航沉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江羿拉了手刹，一本正经问：“我的技术怎么样？”
俞航笑了下：“不错。”
江羿挑了下眉，又问：“和李杨周比呢？”
俞航有点懵，“你跟他比什么？”
“技术啊。”
俞航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在江羿现在的认知里，他和李杨周现在还恩爱如初。
他再回想刚才的对话越来越不对劲。
如果对方不是老实巴交的江羿，他非得竖个中指表示友好。
但他是江羿，他单纯地是为了祝晴跟李杨周争风吃醋。
俞航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表达今晚上的感激之情：“比李杨周好。”
果然，江羿很开心。
*
隔日，俞航是被李杨周的拍门声给吵醒的。
他顶着个鸡窝头，开门看到了同样是鸡窝头穿着人字拖大裤衩白色背心的李杨周，真的很想把门给怼上去。
李杨周跻身进来，火急火燎说：“航儿啊，你没事儿吧。”
俞航：“……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死了。”
“我都听说了，走，去干死那两个王八蛋。”
俞航睡意醒了大半，“你怎么知道了？”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丢脸的事更是光速传播。
李杨周：“你上班的那家破公司，安保业务也是我们公司负责，保安队长在群里说，你们公司销售部主管为了业绩，给新来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下药，准备送给基佬大客户玩儿。”
李杨周上气不接下气说完了整话。
白白净净的帅小伙俞航瞪大眼睛问他：“这就没了？”
李杨周：“没了啊。”
俞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凭着坚强的意志力绝地反杀，不仅全身而退，还完整保留证据将两人绳之於法，顺便签下了巨额订单，一石三鸟功成身退，这种精彩的后续居然没有传出去吗？”
李杨周蒙圈地摇了摇头，“航儿，你在说什么？”
俞航懊恼地拍了下脑门，骂了句脏话后说：“去，你现在就告诉那个保安队长，让那个保安队长在群里把事情说完整了。”
李杨周急得不行，“这时候你别开玩笑了，走，赶紧去处理。”
俞航：“我没开玩笑，那两个人在派出所关着呢。”
李杨周懵了一阵，终于冷静下来，“哦，那我进去刷个牙。”
俞航：“进来吧，一会儿正好陪我去一趟派出所。”
李杨周：“行。”
李杨周刚进去，俞航刚把门关上，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俞航不知道，这一大早的，自己的这间小破庙怎么会这么热闹。
他困顿地打了个哈欠，顺手就拉开了门。
这门一开，俞航是彻底清醒了。
江羿穿戴整齐，提着包子油条豆浆站在门口。
这回俞航是彻底清醒了，他下意识地挡了下上身，才发现自己是穿着背心的。
而李杨周正刷得满嘴泡沫，穿着跟他同款的背心花裤衩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
两人穿着同款的背心和花短裤，像一对恩爱的夫夫，缠绵了一整个晚上，一大早一起甜蜜洗漱。
江羿眼神顿了下，手指不自觉捏了捏，早餐袋发出轻微的声响。
李杨周含着一口泡沫含糊不清道：“一会儿我刷完牙买老爷子家的小笼包和豆浆。”
“老爷子”是俞航家附近一家早餐店，从俞航记事起，这家早餐店排队的人一直很多，以前爷爷在这儿的时候总是早早就去排队给他买回来，俞航最喜欢吃他们家的小笼包和豆浆。
生意太好，从不接外卖，想吃就早点起排队。
俞航眼神下移，看向江羿手中的早餐袋，正是“老爷子”家的塑料袋。
李杨周话音一落，看向门口，差点就把泡沫吞到肚子里。
江羿？
怎么又是江羿？
李杨周含着泡沫愣在原地，江羿提了提塑料袋说：“路过，我就顺便给他买了。”
李杨周看着江羿的表情，忽然想起陪老妈看的每周一更新两集的八点档电视剧《回家吧》。
原配工作太忙没给男主人买蛋糕，绿茶小三提着蛋糕来庆生，还耀武扬威道：“路过，我就顺便给他买了。”
第 22 章
江羿人来都来了, 还带着早餐来了，再加上昨晚人家帮了那么大一个忙，俞航也没有把人拒在门外的道理。
鉴于上次一起吃烧烤的经验, 李杨周生怕被呛死, 在江羿进门时, 默默转回卫生间继续刷牙洗漱。
早上七点，俞航这个班应该是不需要去上了，正是睡懒觉养精蓄锐一会儿去派出所干大事的时候，却又再次上演三足鼎立的局面。
俞航侧身让江羿进来，“你随便坐，我去洗刷。”
江羿坐到了餐桌边整理早餐。
俞航和李杨周挤在一起刷牙，李杨周对他挤眉弄眼打哑语。
李杨周：“他怎么来了？”
俞航木着一张脸刷牙。
李杨周：“他最近来得有点频繁啊怎么回事。”
俞航仿佛没听见。
李杨周：“他还给你买了早饭？按理说他现在不应该给你上供了啊。”
李杨周说的上供, 是高中的时候, 江羿也会给俞航带早饭，俞航总是臭着脸收下了。
全高中谁不知道俞航是个小霸王，那个高冷的学霸江羿赶着给他当小弟，他都不屑一顾, 瞧不上反正是。
所以李杨周把江羿给俞航买早饭这种行为，叫做上供。
难道上供还供出惯性来了？
李杨周：“我听说祝晴昨天晚上的飞机刚回来, 今天江祝两家给她开接风宴，他来你这儿干嘛？”
俞航正漱口, 顿了一下, 心想李杨周干的是安保公司还是情报公司，信息网络真发达。
不过李杨周对祝晴的信息一向敏感，这么多年即使她人在国外, 他也能打听到她的消息。
当然还顺带江羿的。
自从上次他打听到江羿和祝晴一起去了当地的婚姻登记处之后, 祝晴这个名字才渐渐从他嘴里消失。
现在李杨周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他也不知道江羿三番五次跑他这儿来干嘛。
俞航没理他，刷完牙洗完脸进屋换好衣服出来，李杨周也收拾好了。
江羿摆好了早饭，整整齐齐的两份。
江羿看向李杨周，像看一位不速之客，潜台词可能是：你怎么还不滚。
李杨周：“……”他真的很欠打。
李杨周真的很后悔高中的时候没有暴揍江羿一顿，虽然有可能打不过，但是揍他两拳也挺爽。
李杨周：“我下去吃。”
俞航不想理会这两个人之间奇怪的胜负欲，埋头吃饭。
李杨周出了门，“航儿啊，你吃完就下楼啊，我等你。”
李杨周门才合上，从门缝里传来江羿的声音，“抱歉，早知道多买一点了，我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在。”
李杨周朝木门翻了个白眼。
江羿怎么跟电视剧里那个小绿茶一样呢，他该不会也是在追剧？刚才他那个眼神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俞航埋头吃的脑袋抬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江羿：“今天要去派出所。”
俞航：“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江羿：“我不忙。”
俞航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钟，本想说让他回去陪祝晴，但祝晴这两个字，在江羿面前，俞航总是难以启齿。
毕竟无论用什么语气说出来，总感觉酸溜溜的，还有点麻舌头，就像柠檬汽水一样。
俞航低下头：“李杨周陪我去就行了。”
江羿：“为什么？”
俞航：“……”
江羿：“那好吧，那一起去。”
俞航：“？”
江羿：“昨晚我在场，他不在场，我知道具体情况。”
于是在车边吃着油条喝豆浆的李杨周等来了两人一起下楼。
和以前一样，俞航臭着脸走在前面，江羿面无表情跟在后面。
李杨周吃完最后一口油条，拍了拍自己的小捷达，“航儿，上车。”
与此同时，江羿慢条斯理地掏出车钥匙，摁了下，隔壁的劳斯莱斯车灯闪了闪。
李杨周：“……”
接着，江羿钥匙递给俞航，还特斯文地征求他的意见：“我昨天没休息好，有点晕，你来开？”
俞航：“……”他想打车去。
李杨周心想你休息好才怪，昨天晚上祝晴才回来，你们不得……
李杨周一时嘴快，嘲讽一笑，“你没休息好是自然，毕竟祝……”晴才回来。
不能想，一想心就痛。
俞航给了李杨周一个“请控制你的情绪”的眼神。
李杨周伸手想拿钥匙：“那我来开吧，航儿昨晚也没休息好。”
俞航：“？”你他妈能不能分开说？谁干什么了没休息好呢？
江羿没给他，摇了摇头，“你不行，你技术不好。”
俞航：“……”
李杨周：“……”
俞航暴躁地结过江羿递过来的钥匙，坐进了驾驶座，“我自己去。”
正在对峙的两人几乎同时迈开腿，同时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江羿：“你不自己开车？”
李杨周觉得自己必须得硬气一把，学着俞航拽兮兮的样子，“费油。”
说完拉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
俞航瞟了眼后视镜，后座的玫瑰已经不在了，想必昨天晚上已经送出去了，也难怪没休息好。
俞航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把脑中的画面摇出去，启动车子。
车里安静得可怕，俞航打开了车载CD。
CD里播放着一首老歌。
歌已经播到一半了，俞航一放，就从断点开始放。
/留连的钟声 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 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久违的你 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
/许多年以后 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俞航刚想切掉，心直口快李杨周就说：“航儿，你的成名曲啊。”
俞航刚想出口骂人，江羿说：“这首歌挺好听的，听吧。”
李杨周嗤了声：“这就叫好听了？那是你没听到我们俞老板唱。”
俞航想把李杨周扔出去。
李杨周：“咱们航儿啊，唱出一番风味，是不是啊航。”
俞航：“你闭嘴吧。”
俞航唱歌好听，大半个陵城的小年轻都知道。
之前俞航的烧烤店依湖而建，往湖里延伸了个小舞台，晚上八点整，俞航都会唱两首，客人有唱得比老板好的免单。
可唱得比俞老板好的并不多。
曾经还有星探跑到店里来，死活要跟他签约，奈何俞老板不喜欢受制于人，每天守着烧烤店逍遥自在。
烧烤店晚上依着湖边吹着晚风，小彩灯一亮，听俞老板弹吉他唱民谣，喝着小酒吃着烧烤，也是非常有情调，成了网红打卡地。
最难得的是俞航唱老歌，唱得深沉有故事，久而久之就吸引了一批中年粉丝。
本地贴吧还有讨论俞航的帖子，说俞老板肯定深情暗恋过一个人，或者热情追求过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狠狠伤害过，不然唱不出这种情怀。
俞航亲自下场辟谣。
【大俞海航】：没有情伤，天赋而已。
但没人信。
如果李杨周不是一直跟俞航混在一起，李杨周也不信俞航没受过情伤。
俞航的性向他是知道的，但俞航和人处得很好，也不泡吧，喝醉了酒也不胡言乱语，所以他一直笃定，俞航心里没人。
歌曲还在继续。
/今天的你我 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 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俞航始终不言不语，一脸无所谓地开着车，车速平稳，表情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比平时用力了些。
歌曲终于结束，俞航借着看后视镜，别过头悄悄松了口气。
这气才松到一半，熟悉的前奏又响起来。
俞航：“单曲循环？”
江羿：“嗯，爱听。”
李杨周：“？”
俞航：“……”
*
最终，俞航以要听交通广播路况为由关了车载CD。
三人很快就到了派出所。
药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是阳性，谢涛和李骁将面临法律的惩罚。
在调解室，谢涛的父母和妻儿跪在地上泪声俱下地求俞航。
老太太哭得尤为凄惨，“我们两个老的身体不好，小孩还小，媳妇没能去上班，我儿子一个人养五个人，真的不容易，俞老板请您网开一面。”
俞航还没说话，李杨周先急了，“你说的什么屁话，你儿子不容易是我们造成的啊？所以来害我们？”
老头子也哭了，“对不起，我们全家给你道歉，看在两个小孩的份上，你们就原谅我们吧。”
两个小孩估计被这阵势吓到了，怯生生地躲进妈妈的怀里。
老太太：“俞先生，您的事我们也听说一些，您心好，不忍心看职工下岗，赔了工人钱，您也不忍心看我们一家子没了依靠流离失所吧。”
李杨周：“关我们什么事？”
老太太一直盯着俞航求情：“俞先生，我们一定赔偿，请您写谅解书吧。”
李杨周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款式的道德绑架了，要不是有民警在，要不是有小孩在，他非得破口大骂。
李杨周看向江羿，“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全国高中辩论赛最佳辩手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俞航：“？”你俩怎么回事？不是应该是我说么。
江羿向前一步，看了眼前可怜兮兮的人，清了清嗓子。
看江羿这阵势，李杨周就知道稳了。
“据谢涛平时和同事在办公室聊天透露，谢涛总共在本市置办了两套房产，你们老家市区也有一套房产，郊区还有一套别墅，如果这些固定资产属实，而且都是谢先生的合法收入，你们不会存在流离失所的情况。”
江羿顿了顿，扯了下嘴角笑了笑。
李杨周知道，他要放大招了。
江羿：“所以不用道德绑架。”
一家人微微愣了愣。
俞航也愣住了，谢涛什么时候说起这些？江羿怎么知道谢涛在办公室说起这些？
江羿继续说：“其次，谢涛的行为已经违法，已经危害我们的身体的健康，需要法律制裁，我们尊重法律，一切都交给法律定夺，没办法调解，所以，不用费尽心思求情，该罚还得罚，该赔的还得赔。”
两个老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急得眼泪吧嗒吧嗒掉。
李杨周觉得大快人心：“就是。”
李杨周觉得，江羿这人平时闷不吭声的，但说话的时候还挺让人爽快的，可能平时不说话，是想把每一个字省下来用在刀刃上吧。
李杨周还想说话，民警开口了，“你俩是当事人什么人？”
两人异口同声：“他哥。”
俞航：“？”你俩占便宜这么上道的？
民警：“那我们也要问一下当事人。”
从始至终还没插上一句话的当事人俞航：“该赔的赔，该罚的罚，没什么说的。”
俞航看着谢涛紧紧搂着两个孩子的媳妇，冷笑一声对老两口说：“别做什么事、什么地方都带着孩子来，让他们看到这一幕，你们是嫌他们的童年过得太快乐了吗？”
谢涛的老婆这才回过神，牵着两个小孩往外走，“我们去外面等了。”
于是，俞航没有再理会在调解室装可怜的谢家人，十分有排面地在各个科室进出办手续。
之所以有排面，是因为三人的行头。
俞航走在前头，李杨周和江羿走在后头，相对于他俩，俞航的块头小一些，但最有气势。
他生来就长得拽，身后跟带一个闯荡江湖不拘小节的大个子和另一个一个文质彬彬但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的大个子，加上三人颜值都在线，自然很吸睛。
其实俞航觉得这件事没什么，解决了就完事儿了，但李杨周和江羿一路跟着，倒是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娇花，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俞航：“你俩别跟着我，就在这儿等一会儿。”
李杨周：“得谨慎。”
江羿：“嗯，得谨慎。”
俞航：“？”这两人居然不抬杠了。
俞航拧不过，只好让他们跟着。
来回几趟，三人行已经变成了团宠小少爷和他两个弟控大哥。
第 23 章
俞航办完手续, 已经是上午。
谢涛和李骁请求见他一面，他拒绝了，出来时, 在门口遇到了谢家的人。
谢家老夫妻已经没有刚才可怜兮兮六神无主的模样, 而是在冷静商量怎么把人保出来。
李杨周气不过, 这家人果然是在演戏，想道德绑架，骗得俞航的同情。
李杨周咬牙道：“刚才演得还真走心。”
他冲上去说：“保不出来了，我们争取让他多关几年。”
李杨周身材高大，对方是老弱，气势上就输了，“你, 你想干什么？”
“你说想干什么？”李杨周十分痞气一笑, 撸了下胳膊，“算你儿子幸运，进去得早。”
谢家父母：“？”
“要是他还在外边，看我怎么收拾他。”
在不远处的俞航看着李杨周：“……”
江羿：“李杨周对你挺好的。”
俞航笑着说：“他就这样。”
江羿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有点晃神。
这些年他和李杨周都是这样的么, 他看着李杨周的背影都笑得这么开心。
江羿收回眼神咳了声：“对你好是好，就是太鲁莽了。”
俞航：“？”这又杠上了？
江羿：“你相信我, 我会让他们多判几年。”
俞航点了点头：“我信。”
江羿看着他的长睫，眨眼睛的时候会跟着颤一下, 风一吹, 他头发也跟着飞起来。
这么拽的人，却长出这么软的头发，这么长的睫毛, 或许是因为心里软吧。
江羿：“不信？说得这么不走心。”
俞航乐了, “你说怎么走心吧？跟他们一样,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扑向你？”
江羿：“那叫热泪盈眶。”
俞航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
江羿默了默，又说：“也不是不行。”
俞航：“什么？”
江羿后退一步，微微张开双臂，“走心。”
俞航：“？”等着老子热泪盈眶扑向你？
俞航觉得江羿变了，出国回来之后就变坏了，继帮他扣安全带之后，现在又暗示他投怀送抱了。
俞航没投入江羿的怀抱，肩膀就被李杨周一把搂了过去。
俞航和他勾肩搭背惯了，也不示弱，也搭上他的背拍了拍，“走，爷爷请你吃大餐。”
李杨周虚弱地咳了两声，“我说航儿啊，你能不能对你的手劲有个正确的认识？”
“你也要对你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谁才是哥？”
“你是爷，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俞航攀上李杨周的肩膀，肩并着肩往前走。
李杨周走两步才敢不服气：“不止我一个人占你便宜，为什么你光打我不打他？”
俞航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三人行，还有另外一个占他便宜的人，还有一个占他便宜的人。
俞航回过头的那一瞬，江羿还站在原地看着李杨周，当然脸色不是很好，眼神也不是很友善，似乎要把李杨周摁在地上打一顿。
不过也仅仅是这一瞬。
下一秒，江羿转过眼神看他时，已经变得有一点无奈，委屈，像被主人遗忘的小狗。
以前老实孩子江羿被他凶的时候，也总摆出这种又委屈又无奈的表情。
俞航：“走吧，也请你吃。”
江羿点了下头：“好。”
李杨周觉得，江羿真的太狗了，明明刚才看他的眼神还充满杀气，现在却是一副弱鸡的模样。
江羿该不会是对航儿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江羿走到俞航身边，瞟了眼李杨周搭在俞航肩膀上的手。
不巧的是，江羿这个眼神正好被李杨周捕捉到了。
李杨周心想，如果眼神带刀，他这只手估计已经千疮百孔。
自从江羿回国之后，他和俞航之间的友谊好像被某些人刨了墙角，逐渐遭到了破坏。
他和航儿是拜过把子的，想撬走老子最好的朋友？没门。
李杨周很不服气，又将俞航搂紧了些。
俞航：“你要把你爸爸给勒死了，放手。”
“不放。”
“你大爷。”
两人打闹着，俞航被李杨周半拖着下了台阶，忽然身后传来咚一声，接而听见江羿倒抽了一口凉气。
两人回过头，只见江羿一条腿离地，皱着眉低头看着脚腕，他动了一下脚腕，又抽了一口气。
俞航：“你怎么了？”
江羿：“踩空，没事。”
俞航：“……”真是四肢不勤，笨死了。
李杨周：“……”他高中不是撑杆跳冠军吗？就这三级台阶，至于？
崴了脚还没事的江羿坚强地走了两步，但一瘸一拐的姿态配上他这张脸，实在是太不协调，俞航看不下去了，很不耐烦地走过去掺了他一把，“你的眼睛望天呢。”
江羿：“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
李杨周刚想转过身翻白眼，就对上了江羿的眼神。
平静中带着点得意的眼神。
企图撬友情墙角的目的显山露水。
李杨周：“……”也就是航儿知恩图报，不然他也不会理你。
没关系，他和航儿是拜把子的时候，江羿和航儿是死对头呢，没有感情基础的。
俞航那是看在老同学的情面上才扶的他。
李杨周也看在老同学的情面，乐呵呵走过去，“我也扶你一把，老同学。”
江羿：“谢谢，不过我只崴了一只。”
李杨周：“……”
俞航心想，爱情果然是自私的，李杨周高中时期对祝晴做的那些事，江羿还记恨到现在呢。
这时候江羿的电话响了。
陆真宁给他打了电话，火烧眉毛一般着急道：“江总，你怎么才接电话。”
江羿：“慢慢说。”
陆真宁：“董事长已经在这儿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江羿脚步一顿，俞航脚步也一顿。
这回俞航离江羿离得近，江羿手机隔音再好，也听到了些大概。
江振华在找江羿。
一直以来，江振华把江羿当成接班人培养，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日常社交，都管得相当严格，江振华当然是不想让江羿跟他交朋友。
暴发户兼奸商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妈的野小子，现在又加上一条，破了产。
整个一不入江振华的眼。
江羿一向听他爸爸的话，学生时代唯一的叛逆就是偷偷摸摸跟他交朋友。
江振华做过最离谱的一件事，就是问俞航需要多少钱才同意转学，这让俞航想到小说里常写的——
这是二百万，离开我儿子。
只可惜，当时俞航并不缺钱，而且有一副属于十三四岁青春期初期独有的铮铮铁骨。
他反问：“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子转学？”
江振华：“这里是全省最好的学校。”
“那你把他转到外省去，实在不行，转出国啊，或者叫你儿子不要跟着我，哦，还是你儿子也不听你的话？”
俞航记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江振华都无动于衷，直到他说‘江羿是不是也不听他的话’时，江振华的脸上出现了愠色。
好像江羿不听他的话有多天理不容，他有多无法接受。
江振华甚至威胁他：“你就不怕我让你家破产？”
这大概就是天王凉破的雏形。
当时俞航哪会怕这些，翻了个白眼说：“你最好把俞九庄也抓起来。”
这大概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后来，江振华让两人分班，然后对江羿更加严格管教。
知道江振华找他，俞航下意识松开手，江羿一收手，不让他松开。
陆真宁：“董事长脸色不好，您快回来吧。”
江羿：“有人请吃饭，我吃过饭回去，让他等着。”
陆真宁：“对了，还有个先生等你，腿脚不太好，说是关于一个调料公司的……”
江羿没等陆真宁说完：“好。”
江羿说完就挂了电话。
俞航才想起李杨周说过，今天江祝两家要给她摆接风宴，江羿一大早跑这儿来，一呆就是一上午，江振华肯定到处找他。
俞航：“有事儿赶紧去忙，送你过去。”
俞航说完就后悔了，如果现在送他过去，肯定会被江振华看到，如果江振华知道江羿和他厮混在一起，就会对江羿严加管教。
25岁的江羿还被当成小可怜严加管教……
太可怜了。
江羿：“你送我到陵城精菜馆。”
“你不回家？”
“我有……一个朋友找我，有急事。”
俞航也没多问，把他扶进了车里，一脚油门踩下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陵城精菜馆地下停车场。
江羿：“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回公司。”
俞航确实要回去一趟，把订单给兑现了，顺便把老板给炒了。
俞航：“对。”
江羿：“那今天车你开。”
俞航：“不要。”
江羿：“忙完了帮我去换个保险杠。”
俞航声音抬高了好几个分贝：“你又把保险杠撞了？”
江羿：“昨天晚上开太急。”
“自己去。”
“没时间，帮个忙。”
“……”行吧。
江羿想推门下去，俞航问：“你脚崴了，怎么上去？”
江羿顿了下收回手：“哦，脚崴了，你扶我上去？”
一直在后排被当成空气的李杨周出声了，“要不我背你上去？”
俞航：“……”
他是真没想到李杨周居然这么能搞事情。
江羿只是看了李杨周一眼，李杨周仍然仿佛听到了一声大声的滚。
不过李杨周看到江羿不爽就挺开心。
俞航：“叫你朋友来接你。”
俞航不愿意上去，江羿从来不勉强他，“行。”
江羿打电话叫来了陆真宁，陆真宁也不敢耽搁，一会儿就来了。
陆真宁看到眼前这场景惊呆了，高中时期的两个校霸——俞航和李杨周，怎么会在这里？
俞航虽然破产了，但当年又拽又□□的气质不减当年。
时代的记忆袭来，陆真宁差点就脱口而出，喊一声航哥。
江羿：“我脚崴了，扶我一下。”
陆真宁第一反应是小江总被他俩给打了。
陆真宁扶他下了车。
江羿：“你去忙吧。”
俞航也不客气，油门一踩就走了。
车子屁股刚消失在车库里，江羿示意陆真宁放手。
陆真宁：“没事，我扶您。”
江羿一个眼神扫过来。
陆真宁只好撒手。
江羿问：“那位说找我有事的先生在哪里？”
陆真宁：“会议室，不过您不先去看董事长吗？他在秘书办等您。”
江羿：“他爱等就让他等，去会议室。”
陆真宁：“您脚崴了，还是我扶你……”
陆真宁还没说完，江羿已经健步如飞迈向电梯。
陆真宁：“？”
陆真宁看他这稳健的步伐。
说好的崴脚走不动路需要他来扶呢？
崴了，但没完全崴？
第 24 章
一路上, 陆真宁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江羿要谎称自己脚崴了。
人在疑惑的时候思维就特别敏捷，陆真宁忽然想到上一次江羿遇到俞航时的反常行为，指使他故意把车蹭到柱子上, 回过头反而怪他不小心。
难道是先示弱逃过一劫？
毕竟文质彬彬的小江总不是那两个流氓的对手。
但现在已经不是动不动就动拳头的中二年纪了, 江羿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江羿, 成年人的世界不用动拳头就能逼人服软的方法多得是，跟着小江总几个月，陆真宁知道，小江总有的是办法。
为何要怕俞航？
直到会议室，陆真宁还在盯着江羿的脚踝看。
江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陆真宁脱口而出：“您的脚……”
江羿：“不碍事。”
“那董事长那边怎么交代？他一上午坐在那儿，秘书办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江羿想了下说：“你组织秘书办的人到楼下咖啡厅喝杯咖啡。”
陆真宁：“？”
意思是晾着董事长？
江羿让陆真宁自己领会, 推门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等着他。
男人手里还带着一个厚重的牛皮纸袋, 见他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男人叫常臻，比江羿小两岁，几年前在国外快被人乱棍打死的时候, 江羿出手帮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些钱, 帮他回了国。
他在国外被打废了一条腿，但捡回了一条命, 回国开了个网络公司, 倒也吃穿不愁了。
“羿哥，浩瀚食品公司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江羿也从抽屉里拿出同样厚的纸包递给他。
常臻摆手：“这我就不要了，我也有兄弟栽在谢涛手里, 算是帮他忙, 这里有他在职的时候收集的资料。”
江羿：“一码归一码。”
常臻默了默, 收下了钱，“行，下次有帮忙找我。”
江羿：“你朋友不打算出来指正谢涛？”
男人犹豫了下说：“他不太想别人知道，毕竟是隐私，他觉得自卑和丢人。”
江羿愣了下，没说话。
俞航呢，他会不会有这个顾虑？
江羿大致浏览了下材料，这些材料足够让浩瀚食品公司赔老本了。
江羿：“有俞九庄的消息吗？”
常臻摇了摇头。
江羿：“帮我盯着，你去吧。”
常臻带上口罩，走出了会议室，从后门走了。
江羿将资料塞进公文包，回到了办公室路过秘书办，秘书办果然只剩下江振华一个人。
江羿抬了抬眉，提着公文包走进去，毕恭毕敬叫了一声：“董事长。”
江振华没好气地哼了声，“把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调走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董事长？”
江羿：“巧合，他们部门正好有个会议要开。”
江振华嗤了声：“开什么会我不能参加？”
江羿慢条斯理地说：“你去参加他们还敢说话么，您说过会议达不到预期就是浪费时间。”
江振华无话可说，毕竟这话确实是他的名言之一。
江振华：“今天不是跟你说，哪儿也不去，专心准备祝晴的接风宴，你今早干什么去了。”
江羿提了提公文包：“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已经办完了，不耽误时间，现在就回去。”
江振华一大早去了承办接风宴的酒店，没看到江羿的身影，只有祝家人在忙碌，他立刻给江羿打了电话，奈何电话打不通。
江振华顿时面子挂不住，毕竟他都打了包票说一切交给江羿处理，结果一大早找不到人。
不过现在他忽然就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生气了，毕竟江羿回到江氏努力工作是他最愿意看见的局面，男人当然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江振华哼了声：“那现在立刻跟我回去，也就是祝伯伯和祝晴通情达理，替你说话，说你工作忙可以理解。”
江羿：“好，不知道方不方便搭个顺风车？”
江振华有点意外，江羿一向对他毕恭毕敬，即使他暴跳如雷，江羿仍是心平气和解释，但江羿和他并不亲近，更不会主动跟他坐同一辆车。
江振华觉得这种距离挺好，毕竟江羿要成为江氏的接班人，当然不能像寻常父子一样，还是有点距离的好。
但父子同坐一辆车，他竟不反感，可能是人上了年纪，不像年轻时那么雷厉风行，难免会有些感怀。
江振华：“你车呢？”
江羿：“刚才赶路，撞坏了保险杠，去修了。”
江振华心想也好，也不用担心他再乱跑了，“行。”
江羿走进办公室，把公文包放进保险柜锁上，内线电话就响了。
江羿接起，是陆真宁打来的，“江总，董事长走了吗？咖啡再喝就吃不下午饭了。”
江羿：“好，那散会吧。”
江羿挂了电话，跟江振华上了车。
江振华以为江羿要坐到后座来，特意往旁边挪了些，可江羿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并没有要和他坐在一起的意思，单纯是车坏了，搭个顺风车。
江振华顿了下，挪了回去。
江羿并没有注意到江振华的小动作，盯着手机看。
常臻给他发了消息。
【常臻】：羿哥，要现在动手吗，要的话我让浩瀚食品公司上个热搜。
江羿给俞航发了个短信。
【羿】：订单结算顺利么，要不要帮忙？
【小兔兔】：还行。
【羿】：什么时候给你打钱？
【小兔兔】：三天之后发工资。
【羿】：到时候请客。
【小兔兔】：除了吃你脑子里还有啥. gif。
江羿笑了一下，给常臻回了个短信——
【三天之后。】
江羿盯着手机，坐在后座的江振华冷不丁开口了，“签了多大订单，得意成这个样子。”
江羿：“没有，是祝晴。”
江振华摆出长者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做大事的人，要喜怒不形于色，最忌讳沾沾自喜。”
江羿：“好，知道了。”
*
俞航职场经验几乎为0，但讨债经验相当丰富。
他一进公司，前台立刻打了电话，他还没进电梯，董事长秘书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去老板办公室一趟。
俞航去办公室拿了点材料，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姓许，还挺有派头，小破公司准备转型上市，老板也从平易近人变成了要在员工面前有威信。
俞航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打座机，用手示意俞航坐下。
俞航等了大概十分钟，董事长一直在说公司上市的事情，把他晾在一边。
好像他的时间宝贵，而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
他本来也不想在这家公司干了，董事长再这么晾着他，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可他刚走出去两步，董事长的电话就打完了，连忙叫住他：“小俞，坐。”
俞航停下脚步，坐回原来的地方。
董事长：“抱歉，公司准备上市，电话多，事情忙。”
俞航：“那您现在有连续的十分钟跟我谈吗？如果没有，那等你有了再说。”
董事长愣了下，接而又笑着说：“好的，小俞啊，我是想跟你说，公司有一套很完善的人才培养计划，表现突出的员工可以晋升管理岗，近期公司准备上市了，中层以上的管理岗是有机会获得股权的。”
俞航觉得公司的老板很奇怪，本来是他来找老板谈钱，老板却跟他谈未来。
他以前当老板的时候可不这样。
俞航面无表情看着他，十分给面子地安静听他说。
两人谈话十分钟，一人讲五分钟，很公平。
董事长：“我觉得你业绩不错，销售部主管这个管理岗位很适合你。”
俞航听懂了，老板要给他升职。
董事长：“公司正在上市的关键时期，除了过硬的业务素质之外，口碑和信誉同样重要，所以……”
董事长顿了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看了俞航一眼：“小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俞航笑了，他不知道这个老板哪里来的自信，竟觉得他想得到这种需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拉业务的职位。
董事长说了这么一大堆，俞航总结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
我给你升职，你给我闭嘴。
他只想跟老板谈钱，没想到老板给他画饼。
俞航：“您说完了吗？我可以说了吗？”
“请讲，如果诉求合理，公司都会答应。”
俞航拿出合同摆到董事长面前，“这是前段时间滞销产品的卖出合同，这是和李骁签的合同，公司规定，3%的提成，请公司兑现。”
老板愣了下，但还是不着痕迹地回到了体面的样子，“公司的股权，比眼前这点利益要来得多啊，你再考虑考虑？”
俞航笑了笑说：“抱歉，我没有这么长远的目光，只想拿这三个点的提成。”
董事长抬了下眉，也知道俞航对公司没什么兴趣，又开出筹码：“我给你5个点，怎么样？”
俞航明白，那多的2个点是封口费，他是缺钱，但也没有缺到当别人的遮羞布。
“我只要三个点。”
董事长笑了下，“6个点。”
俞航又强调一遍：“我只要三个点。”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要不没有，要不6个点。”
进办公室前，俞航一直很给面子地端坐着，听到他说这话时，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偏过头笑了下，整个人又懒又痞。
自从记事以来，俞航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董事长，我这人从小就混，没什么规矩，来您这儿上班之前，想过开讨债公司的，您也知道，我上过社会新闻，对上热搜有点经验，公司正在上市节骨眼上，再闹出个拖欠工资的热搜，可就不好了。”
董事长也晓得了俞航不是好糊弄的人，直接问：“你不是缺钱么，升职加薪也不愿意，为什么？”
俞航看了眼表：“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我进来也快十分钟，谢涛以及公司对我没觉得有一丝歉意，而是想着封口，是不是公司一直默认这种法则，觉得员工为了晋升牺牲什么都是应该？”
董事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难道不是？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如果你不陪李骁喝这顿酒，他会跟你签这个合同吗？”
俞航懂了，原来公司确实一直默认谢涛这种做法，为了业绩可以剑走偏锋。
俞航走到他办公桌前收起两份合同，弯着腰双手撑在他办公桌上，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他。
像一只狼崽子发现了偷了他猎物的敌人。
俞航：“三个点，还有半个月工资，什么时候兑现？”
董事长吞咽了下，“三天后发工资。”
俞航：“麻烦您给人事打电话。”
董事长似乎被人用刀子架在脖子上一般，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董事长亲自布置任务，人事部办事效率也很高，俞航立刻就接到了人事的电话。
“我们会按要求办理，请您放心。”
俞航：“好。”
俞航挂了电话，刚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江羿就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拿到钱，还让他请客。
俞航笑着回复他一个表情包。
【大鱼海航】：除了吃你脑子里还有什么.gif
过了半晌，江羿也给他回了两个表情包。
【羿】：还有你.gif。
【羿】：沾沾自喜.gif。
第 25 章
江羿表面看起来特别沉闷无趣, 可表情包一个比一个骚包，一点不符合他的气质。
俞航质问过他，他还大言不惭说是跟自己学的。
俞航翻了个白眼, 把手机扔到一边, 启动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李杨周终于憋不住了, 俞航从浩瀚食品公司出来，一屁股钻进车里之后，眼睛就不离手机，当他是空气，一直捧着手机跟人聊天聊了五分多钟，车都不开。
“跟谁聊得这么开心呢？”
俞航愣了下，嗤了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你在笑，笑得心花怒放。”
俞航揉了把脸，把李杨周嘴里那朵怒放的心花给揉掉，“讨债成功了, 当然开心了。”
“仅此而已？”
不管李杨周信不信，俞航特笃定道：“仅此而已。”
“那钱发下来了, 请吃饭。”
俞航笑出声：“你们怎么就这么惦记我这顿饭呢？”
李杨周：“们？还有谁？”
“……”真会抓重点。
俞航借变道，转过头看后视镜, 不回答李杨周的话, 试图转移话题。
但李杨周不依不饶：“航儿，你和江羿，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李杨周反射弧是长了点, 但并不傻, 江羿这段时间跑他那儿太过勤快, 李杨周当然会有疑惑，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高中时俞航说的那样针锋相对。
至于和江羿从什么时候开始熟悉的呢……
俞航想了想，虽然两人幼儿园就认识，但真正成为朋友，大概是小学的时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孩子江羿突然暴打了班里最高最胖的小胖一顿，而且还打赢了。
他把小胖刚长出来没多久的恒牙打掉后，还恶人先告状，告诉他爸是小胖先打的他，欺负他。
起初小胖的父母气冲冲地来到学校讨说法，说像江羿这种具有暴力倾向的小孩子必须转学。
后来转学的是小胖，据说小胖父母收到了可以给小胖种两口金牙的钱，他们就乐呵呵地给小胖转了学。
当时俞九庄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俞航觉得俞九庄就是个傻逼，但通过这次事情，二年级的俞航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
其实那个小胖倒是不怎么欺负同学，也没有过打江羿，就是嘴碎，总是说俞航没妈，爹玩野女人也不管他，他又野又坏，叫别人不要和他玩。
但小胖又不敢在他面前说，他想打小胖，却师出无名，毕竟他已经因为打架记过好几次，再无缘无故打架，就要被提回家了。
所以江羿突然打了小胖，莫名地帮他解了口气，所以他觉得江羿这个朋友能交。
但江羿家教太严，他爸管他跟管个皇太子差不多，再加上俞航在他爸眼里就是个混蛋和废物，两人也没过多的交集。
直到某天放学，老天下了一场必须发生点什么故事的大雨，俞航和几个皮孩子在雨中踢足球，被保安赶回教室时，江羿还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连腰杆子也挺得笔直。
只有爷爷拿着皮鞭在他身边骂他的时候，俞航才会有这种坐姿。
他校服衬衫整齐干净，红领巾别得规规矩矩而满身污泥的俞航，像只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泼猴。
俞航问他：“你怎么还没回去？”
江羿：“我家阿姨回老家了，我爸还在开会。”
“你自己回去呗。”
“我没有公交卡，也没有伞。”
也是，江羿上下学都是专车接送，即使刮风下雨，他的鞋都是干干净净的。
俞航打量了他好几回，实在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他干嘛揍小胖一顿，还撒谎小胖打了他。
俞航终于知道了当好孩子的好处，好孩子撒谎大人都相信，像他这种混孩子，说真话都没人信。
俞航浑身脏兮兮的，就站在走廊等爷爷，不一会儿爷爷来接他走，一边数落他是野孩子，一边扒拉他的衣服给他换上干净的T恤。
俞航一边抱怨爷爷来得晚，他肚子都快饿死了，一边亲昵地扯着爷爷的耳朵往里吹气。
爷爷的身上也湿透了，但他的T恤和裤子都是干的。
临走前，俞航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坐在位置上的江羿没再垂眸写作业，而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被人遗忘了的小狗。
俞航：“喂，你要不要先去我家里？”
江羿：“可以吗？”
俞航已经不耐烦了，他最烦磨磨唧唧的小孩。
这时爷爷才发现教室里还有个小孩，连忙招呼他：“你肚子也饿了吧？上俞航家吃点饭吧？”
那天晚上爷爷做了清蒸糯米狮子头和松鼠桂鱼，江羿吃了很多的饭，他家司机到晚上十二点才来，把江羿从他床上抱走了，还给爷爷留了一千块钱，隔日爷爷就让他带到学校还给江羿了。
后来江羿家的阿姨经常不来接他，他就经常到爷爷那里吃清蒸糯米狮子头，还把爷爷哄得很开心，让爷爷天天盼着他过来吃饭。
虽然两人变成了饭友，但是两人在学校一点儿都不熟，毕竟俞航下课铃声才响，半个人已经到了跑到教室外面了，而江羿身边永远围着一堆好学的人，女生居多，都是问他问题的。
两人根本玩不到一块儿。
俞航边开着车，沉浸在回忆里，李杨周知道，俞航这张嘴，如果他不想说，是用火钳都撬不开的。
所以他俩什么时候好到可以帮对方修爱车，只要俞航不说，他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李杨周以为俞航不会回答，没想到俞航开口了：“我和江羿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
这句话对李杨周来说，无外乎是是个晴天霹雳。
“啊？青梅竹马啊？”李杨周的嗓门差点把车顶掀翻。
李杨周和江羿只做了大半年的高中同学。
大半年来，李杨周没发现一点两人从幼儿园就认识的痕迹，倒是俞航经常欺负江羿，特不耐烦地让他帮忙写作业，带早饭，买水等等。
类似小弟给大哥交保护费的性质。
但高一下学期，俞航忽然就把江羿当成了空气，之后江羿就出国了。
俞航毫不客气地瞪李杨周，“你不是文豪吗？青梅竹马这么用？”
“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两人幼儿园就是同学，第一反应都是青梅竹马好吧？”
俞航笑着说：“醒醒，不要把自己归到正常人行列。”
李杨周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有点生气，“认识这么久，怎么刚才不扶他上去啊？”
俞航：“那你为什么不背他上去？”
李杨周：“他不愿意啊。”
俞航：“哦，那我也不愿意。”
李杨周：“……”
李杨周默默闭嘴，就他这口才，是永远说不过俞航的。
俞航之所以不愿意，是不愿意和江羿有过多的交集。
虽然江羿说要像以前一样，可像以前一样谈何容易，先不说两人八年没联系，到底有多少隔阂，也不说自己中二时期捅破的窗户纸有多尴尬，经过这次破产，俞航看够了就两人现在云泥之别的处境，无论怎么处都不可能像以前一样。
处成什么样都别扭。
但是他给人家添了这么大个麻烦，帮忙修个车也是应该。
李杨周：“感觉你俩有故事。”
俞航：“你和你每一个幼儿园同学都有故事吗？”
李杨周：“但凡我有个还联系的幼儿园同学，那必须有故事。”
俞航不想理他，直接开车去了修车厂。
李杨周别扭了一路，觉得
帮江羿修了保险杠之后，已经是傍晚，两人中午饭已经饥肠辘辘。
俞航：“我把车给他送回去，然后请你吃饭去。”
李杨周：“你还知道他住哪儿呢？”
俞航觉得李杨周今天讲话很会抓重点。
俞航：“他得告诉我他住哪里，我才能把车还给他对吧。”
又骗了李杨周一次，俞航的良心又痛了一次。
李杨周酸溜溜道：“航儿，以后我该不会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肉不肉麻，”俞航笑了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
李杨周也只能怪自己昨天下了乡，手机没信号，才让江羿趁虚而入。
可是这么多好友，俞航怎么会打给江羿呢？
难道江羿在他心中和自己的地位一样了吗？
在俞航面前，李杨周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便问：“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你昨晚会打给江羿。”
而此时俞航没心思听李杨周说话，他正在过本市红灯时间最长的路口，足足有120秒，只剩下最后几秒的时间，他前面的车磨磨唧唧不敢过，俞航摁了好几次喇叭，他都没加速。
俞航想从旁边超车，奈何这里是CBD中央，车流太大，根本插不过去。
磨叽了半天的车最后还是决定过马路，加速黄灯通过了，俞航拉起手刹，朝那车屁股竖了个中指。
俞航拍了下方向盘抱怨：“本来能过去。”
而李杨周也没心思听他说话，盯着窗外看。
俞航问：“看什么？”
李杨周：“那不是江羿和祝晴吗？”
俞航看过去，江羿和祝晴着装得体，肩并肩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往酒店走去。
陵城这家酒店的旋转餐厅十分有名，当然价格也很有名，是公子名媛聚会的首选之地。
俞航来过几次，菜好吃，环境好，但来这儿聚会的人有不同的目的，总之不是来吃饭的，所以他更偏爱路边摊。
祝晴穿着白色长裙，踩着高跟鞋，雪白皮肤，乌黑长发，曼妙腰肢，五官精致立体，一直以来，她都是个直男都会心动的女生。
她上楼梯，江羿小心翼翼扶着她，两人手挽着手，相视一笑，默契又甜蜜，就像准备登入教堂许下海誓山盟的恋人。
俞航忽然想起他跟江羿表白后一天，祝晴靠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江羿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而后每节体育课，祝晴都会往他的抽屉里塞柠檬水。
李杨周酸溜溜道：“这两人真他妈配，去干嘛都像是要去结婚，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是啊，这么登对的两个人，举手投足中都是美好和幸福，让人恨不起来。
刚才李杨周问，他为什么会打给江羿。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以前俞航遇到什么事，都会先联系江羿，江羿也从不缺席，随叫随到。
俞航一直明白，江羿其实一直没有变，一直把他当成好朋友，对他有求必应，所以今天晚上江羿赶过来了。
俞航知道他会来，所以才会给他打电话。
祝晴跟他是最亲密的人，他肯定会对祝晴说两人十几年的情分。
虽然他一直对江羿爱答不理，但江羿一直对他很好。
祝晴知道他跟自己在一起，也不会多想，更不存在所谓的误会了。
江羿小时候就说过，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会永远跟他做好朋友。
只是自己对他曾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遭到拒绝后也不愿意和别人透露，单方面疏远了他而已。
从此以后，便在心里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埋下了最晦涩最自卑的种子，只想烂在心里。
但这种心思一产生了，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呢。
即使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但一见到江羿，仍是按捺不住。
江羿回国了，他一直冷淡和无所谓，但隐隐是压抑着欣喜和期待的，所以会带江羿去吃糯米狮子头，去超市的时候，会顺手就买了几瓶柠檬汽水，再买一双大一码的男士拖鞋。
遇到麻烦，他还是会想起江羿。
像沉睡了很久的野草，只要和春天打个照面，风一扶，雨一洒，尖芽就全都滋滋冒出来了，挡都挡不住。
但凡江羿喜欢男人，他都有希望，也有点信心。
而眼前的场景，让他明白，注定得不到的，就不要不甘心。
身后鸣笛声此起彼伏，马路旁的交警吹着急促的哨声，朝他们用力挥着手。
李杨周首先回过神，催促他：“航儿啊，别发呆，绿灯了，快过去啊！”
俞航回过神，觉得这120秒的红绿灯很短暂，短暂到他这一次的等待都没来得及不耐烦。
但同时也很漫长，漫长到他像看完了一部电影，电影的画面都是过去的点滴。
俞航收起思绪启动车子，幽幽叹了口气，“是啊，该过去了。”
李杨周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此时俞航看起来竟比他还落寞。
第 26 章
三天后, 是浩瀚食品公司给俞航打款的最后期限。
常臻一大早就给江羿打电话，“羿哥，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送浩瀚食品公司上热搜？”
江羿：“你等我一下。”
江羿看了眼时间, 还没有到七点, 他给陆真宁打了电话，让陆真宁不用来接他。
他开着劳斯莱斯幻影来到老爷子早餐铺，排队买早饭。
早餐铺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但大多是老年人，毕竟学生和上班族都起不来也没时间排那么长的队。
大家似乎都是老街坊，前后左右聊得不亦乐乎。
所以，看起来就是社会阶级食物链顶端的江羿, 西装革履地往队伍里一站时, 特别显眼，周围安静了一瞬。
他面无表情，看起来有点冷淡不好亲近，不像体贴会过日子的男人, 但奈何长得帅还看起来有钱，几个大爷大妈探头探脑好几回, 终于有人发问了。
排在他前面的大妈众望所归：“小伙子，你成家没啊。”
江羿垂眸看了发问的大妈一眼, “成了。”
大妈：“……”
两个字, 直接把天给聊死了。
但大妈唠家常是专业的，话题就这么终结了，那简直是有损名声。
大妈继续发问：“那有孩子了吗？”
江羿回答：“有了, 三个。”
“……”
得, 什么时候生二胎, 要不要三胎都省了。
大妈：“你是住附近的嘛？我怎么没见过你。”
江羿：“我也没见过你。”
“……”
小伙子果然人不太亲近。
大妈也不再自讨没趣，和别人聊去了。
队伍虽长，但效率很快，大妈买完之后，笑着和店员开玩笑，“你们店越来越前卫了嘛，豆浆杯换了，还有字。”
店员：“那是，好看吧大姐姐。”
“好看好看，我看写的是什么，”花白头发的大妈被这声大姐姐红得很开心，推了下老花镜一字一句念出来，“喝了它，就是我的人了，哎哟，肉麻死了。”
大妈话音一落，惹得周边一阵哄笑。
江羿买了两份豆浆，特意看了下豆浆杯上的字。
两杯都是写着“喝了它，能甜蜜一整天哦”。
江羿拎着两份早饭大步往回走，追上刚才的大妈。
江羿：“大……”
“妈”字还没说出口，大妈已经敏锐察觉到后面的人再喊他。
她回过头看着江羿，“喊我？”
江羿想了下店员刚才的表情，也勾了下嘴角，“是的，大姐姐。”
大姐姐有点受宠若惊，上下打量了江羿一眼，怎么，刚才爱答不理的呢，现在大姐姐都喊上了呢。
不过人上了年纪都有颗不计前嫌的心，并没有让江羿高攀不起，而是笑盈盈回话。
“怎么了？”
江羿举起手中的豆浆递过去，“能跟您换一杯豆浆吗？”
大妈疑惑：“为什么？”
江羿：“我老婆喜欢红色的杯盖，不喜欢黑色杯盖。”
大妈愣了下，乐呵呵递过去，“可以可以。”
江羿接过豆浆，“十分感谢您。”
“不客气不客气，”大妈看到他手上只拎了两份早饭，就问：“你怎么只买两份？你不是有三个孩子吗？”
有三个孩子的奶爸江羿说：“孩子去学校吃，谢谢，再见。”
江羿提着两份早饭加快步伐钻进了劳斯莱斯，一脚油门踩走了。
大妈：“乖乖，怪不得生三胎呢，劳斯莱斯啊。”
三胎宝爸来到了老小区，敲开俞航的房门，可毫无声息，他给俞航发了个微信，俞航也没回，本想打电话，但想想算了，下楼从车上拿出保温袋，把早餐装进去挂在门上走了。
他给常臻回了信息：“等我通知，起码得9点以后了。”
*
俞航醒来的时候九点半。
除了江羿给他发了个莫名其妙的兔子抖腿的表情包之外，还看到卡里收到了一笔钱，是浩瀚食品公司打过来的。
扣了税之后，数目相当可观，差不多十五万。
同时，他挂在二手网站上的拖鞋被人拍走了，以15块钱价格成交，银行卡又进账十五元。
也算是好事成双了。
俞航看着这十五块钱，有点哭笑不得，顿时又被前几天自己那股别扭和矫情给尴尬到了。
那天晚上他看到江羿和祝晴出双入对，一回家就把花了30块钱买的拖鞋挂到了二手网站上，还一口气喝光了冰箱里剩下的四瓶柠檬汽水。
本想来个快刀斩乱麻把自己那点小心机抹干净，做到眼不见心不烦，结果第二天蹿稀蹿到面目狰狞，吃了好几袋蒙脱石散才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矫情原来要命，以后他如果再矫情，他就直接……
算了，毒誓不能发，flag更不能立。
俞航看着这尴尬的15块钱，转手就捐给了慈善平台，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俞航还有些外债，朋友见他有难，众筹出手帮了他一把，出了一些钱，三千五千的，出于情谊，也不指望俞航还钱。
俞航把这些钱都还了回去，直接给他们转账。
这些借给俞航钱的大多是俞航的高中同学，他们也不好意思要，又都退了回来。
俞航干脆拉了个群，把这些债主们聚在一起。
俞航提议：“这样吧，上次不是说组织高中毕业6周年66大顺同学聚会么，同学聚会的钱就用这些钱，也不用众筹同学们的钱了。”
俞航@苏折：“班长觉得如何？”
整个群的人都赞同。
班干部都在群里，组织委员是李杨周，他很快给出了同学聚会的方案：“去海边冲浪然后烧烤，去湖边钓鱼游湖然后烧烤，去大草坪打高尔夫然后烧烤。”
苏折：“你这是对烧烤有执念啊。”
李杨周：“那当然了，烧烤多好吃。”
苏折：“烧烤还是俞航开的那家好吃，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哪里找好吃的烧烤了。”
苏折消息一发出，群里沉默了一阵子，俞航原本就是开烧烤店的，经营得不错，俞航也会烤，唱歌还好听，那个延伸到湖里的吧台，小夜灯一开，要多文艺有多文艺，谁都可以上去唱，想弹吉他也能去琴房拿，大家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又能过一把文艺青年的瘾。
现在店也卖掉了，接盘的老板并没有继续之前的经营模式，而是改成了高档的精菜馆，说是这个位置开烧烤店太浪费地段了。
现在俞航心里肯定难受得慌，群里的人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好像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家正在绞尽脑汁想话题时，俞航倒是先开口了。
“成，到时候我给大家烤。”
群里再次热闹起来。
几人在小群里讨论了一阵子，又移到大群里继续讨论。
同学聚会的方案一出，大家都表示赞成，就是找不到聚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聚会地点。
爬山太累，玩水太凉，去海边太远。
苏折没办法，只好@俞航，“俞航你有什么建议？”
作为陵城吃喝玩乐小达人，俞航真诚给出了建议：“我有个地方推荐，陵城水上乐园。”
群里短暂沉默了一阵，立刻讨论纷纷。
“这个地方前段时间不是闹过丑闻吗？”
“但据说这个公司背后靠着大公司，总部派来了个很厉害的高管，舍得花钱，手腕很硬，现在整得挺好的。”
“前段时间不是发了免费体验券么，挺火爆的，都是好评。”
“但会不会是商家的噱头呢？大家有真正体验过么？”
“没有。”
一番讨论下来，各司其职，有人上网看了活动评价，觉得真实可信，但也有人质疑这只是商家噱头，给大家制造假象。
俞航：“我去体验过。”
随后，俞航往群里发了个文档，是当时江羿让他帮忙去体验的时候拍的一组照片。
但撇开丑闻不谈，这个地方各方面确实满足了他们的聚会需求。
有桌游棋牌，有户外碰碰车，有大草坪，还有水上高尔夫，虽说是水上乐园，但是应有尽有，还有鱼塘能够钓鱼。
最后，俞航再发了陵城精菜馆的菜品，“我吃过，都是新鲜的，整顿挺好的，他们9月9日开业，开业前一个星期还有五折优惠，挺划算的。”
群里安静了一阵。
俞航觉得自己这一波宣传可太对得起江羿买他酱油时放弃的那个八五折优惠了。
他忍不住私聊江羿，“这不是你朋友的项目吗？你不应该卖力宣传一下？让你朋友做一笔生意？”
江羿秒回：“有你就行了。”
俞航：“……”
群里很快又有人质疑，半开玩笑道：“小俞同学，你是被充值了吗？”
毕竟俞航在大学创业缺钱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各种体验博主，给的体验报告都挺中肯的，在网上积攒了一波粉丝，俞航也带过货挣钱，但带的货都是他用过觉得可以的，口碑还不错。
现在俞航缺钱了，被人质疑充值也正常。
俞航也早就预料到，他当时还保存了精菜馆后厨的监控视频，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奈何50M宽带的网速实在太差，视频压缩了半天没发出去，倒是群里先叮叮咚咚地热闹了起来。
江羿往群里发几段视频。
分别是精菜馆后厨监控画面，食材采购和冷链运输画面，一桌子菜从菜场到餐桌的视频。
等江羿的视频全发出去了，俞航的那段视频也终于发出去了，造成了两人同时往群里发的假象。
在江羿的高清视频面前，他这段视频显得弱小无助可怜。
苏折：“我日，你俩可真有默契。”
江羿@苏折：“是的。”
俞航：“……”你倒是早点发啊。
江羿@俞航：“我信你。”
不知为何，俞航有点想咬牙切齿。
看完视频，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后厨团队是锦星国际酒店的辛远团队？我没看错吧？”
锦星国际酒店是陵城的五星酒店，主要接待国际外宾，厨师团队可以做出国宴级别的水平，但锦星国际酒店的老板移民国外，酒店就成了外国人的酒店。
主厨不想给外国人打工，带着团队集体辞职，业内都在猜测，这个团队花落谁家。
没想到去了陵城精菜馆？
看来这家公司真的和传闻的一样，背靠大集团。
苏折@江羿：“你哪里来的资料？这么全？”
苏折一问完就后悔了，江羿的爹是振华集团董事长，有点幕后消息也正常。
群里纷纷刷起666。
苏折是班长，自然要考虑周全一些，虽然说这些钱俞航出，但是俞航现在的财政情况，怕是还要自己垫钱。
苏折私聊俞航：“航儿啊，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这有点太贵了吧，或者我再跟同学们众筹？”
还没等俞航回消息，苏折收到了江羿的私信。
江羿：“不用担心费用，我来出。”
苏折：“这不太好吧？”
江羿：“主厨辛远是我朋友。”
苏折心想不愧是振华集团接班人，财大气粗，人脉广泛。
有一个有钱的同学真好！
苏折：“那就不客气了。”
江羿：“那就开业那天聚会如何？给辛远捧个场。”
苏折：“没问题，我来安排。”
这时候，苏折收到了俞航的私信。
俞航：“不用担心费用，我来出。”
苏折啧了声，俞航这信息和江羿一次不差呀。
作为一位影视编剧，苏折有颗敏感的心，同时作为两人的高中同学，苏折一直觉得俞航和江羿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
一直以来，江羿对俞航那是真的好，超过对好哥们的那种好，别人看没看出来他不知道，可就刚才江羿那一顿操作，明显是帮俞航出钱出力又出气。
若他俩不是俩男的，他都要怀疑江羿暗恋俞航呢。
但现在社会开放，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
可江羿的家教是出了名的严格，管江羿管得跟皇太子一般，他爸要是知道了……
苏折都不愿意想下去，太苦情太虐了，现在编剧都不敢这么写了，观众不爱看。
苏折回了俞航消息：“费用有人包圆了，咱都不用操心了。”
俞航：“谁？”
苏折：“你猜。”
俞航：“观音还是如来？”
苏折：“江羿，为了同学聚会出钱出力出气，你说是观音还是如来？”
俞航没有回。
但俞航去质问江羿了，他直接给江羿打了电话。
俞航直奔主题：“同学聚会的钱我出，你别跟我抢。”
但江羿绕开主题：“你刚起床？”
俞航从床上坐起来，“没有。”
“哦，那就是还在赖床。”
俞航：“……”是不是有监控。
“吃早饭了吗？”
俞航抓了把头发，想打的哈欠硬生生是憋了回去，连忙把话题扯回来，“别扯别的，我说同学聚会的钱我来出，我都跟苏折说好了。”
但江羿就跟他扯些有的没的，“给你买了老爷子家的早饭，挂你门上了。”
俞航：“？”
俞航踢开被子下了床，打开门，果然门把手上挂着一个保温盒，盒子里有热腾腾的早饭，是他最喜欢吃的那家老爷子早餐店。
有谁能在空腹的早晨拒绝初秋第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呢。
而且是自己最爱的那一款。
而且江羿声音温吞，让这份早饭平白无故增添几分色香味来。
江羿：“看到早饭了？”
俞航扬了下嘴角把早饭提进来，声音也忍不住友好了几分：“你买的？”
江羿：“嗯，本来想找你商量一下同学聚会的事，敲门没反应，就先走了。”
俞航才回过神来，他还要和江羿理论同学聚会费用的事情，没想到被江羿带沟里去了，现在江羿倒是主动把话题给绕了回来。
俞航刚想开口，江羿抢先一步：“你知道，开业需要人捧场。”
俞航赞同点头，当时他烧烤店开业的时候，还有联系的发小、同学和朋友都来祝贺他，场面热闹，在人气上打出了气势。
当时俞航也给朋友都免了单。
这个项目是江羿朋友的项目，江羿又是振华集团接班人，江羿带人过去，他朋友自然会给他免单。
江羿：“你那些钱留着他们结婚给包个大红包。”
俞航被说服了，“行吧。”
江羿：“浩瀚食品公司给你打钱了没？”
俞航：“打了。”
“够不够数？”
“够。”
“好，我懂了，你快吃早饭，一会儿凉了。”
俞航挂了电话，洗漱完，吃着热腾腾的早饭，心想要不要修补一下和江羿之间的友情。
至于心中那点别扭和矫情，就埋在心里吧，毕竟是成年人了，总归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俞航正吃着包子喝着豆浆，江羿给他发来了张照片。
是个豆浆杯的照片，纸杯上写着“喝了它，能甜蜜一整天哦”。
江羿发来信息：【突然纸杯上居然有字，你看看你的是什么？】
俞航心想老爷子早餐店什么时候也开始整这种花里胡哨的网红把戏了。
他拿起豆浆杯看了下，上面写着——
喝了它，就是我的人了。
俞航差点把豆浆杯给捏爆了。
江羿：【写的什么？】
俞航：【跟你的一样。】
江羿：【是么？拍个照我看看。】
俞航：【刚喝完扔掉了。】
江羿：【喝个豆浆杯子都能凑成一对儿】
江羿：【开心转圈圈.gif】
俞航：“……”
俞航看着这只开心转圈的栗色兔子无语，转圈就罢了，还边转边撒下的一堆粉红色爱心泡泡，特别骚气。
方才修补友谊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但俞航怎么会料到，为了得到这杯豆浆，江羿在早餐店认了个将近80岁的大姐姐。
第 27 章
俞航喝着热豆浆, 瞥了眼豆浆杯上的那行字，有点不敢下口，但不喝又浪费。
他挑了下眉, 把豆浆杯悄咪咪转过去, 继续喝。
喝完了又悄咪咪转回来, 看了看那行字，忽然有点臊得慌。
江羿怎么能这样呢。
他是不是事先看到了这行字？
想想应该不会，毕竟他刚才说了，是“突然发现豆浆杯上有字”。
俞航盯着豆浆杯看了太久，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
情急之下他捏爆了豆浆杯，里面残存的豆浆喷了他一脸。
俞航：“……”
这大概就是自作多情必自毙吧。
俞航接起电话：“喂。”
李杨周：“咋了航儿，一大早火气那么大, 谁惹的你, 让谁给你败火。”
俞航心想是江羿和那个破豆浆杯让他上的火，让江羿给他败火，得了，只会越来越上火。
俞航：“起床气, 你有事么？”
李杨周：“看热搜啊，你的前东家出大事儿了, 还上市呢，这情形, 一上市肯定破发。”
“我看看, 出什么事了。”
“航儿，我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着你，欺负你的公司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看那个方加才的海鲜公司, 还有这个浩瀚食品公司, 你这干一家倒一家啊。”
俞航：“……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俞航挂了电话，上网看热搜。
他一看热搜就惊呆了，网上爆出来的远要比俞航接触到的劲爆许多，什么偷税漏税，py交易，非法经营……
每一条认真纠察起来，都可以让公司声名狼藉的地步。
浩瀚食品公司是惹到了哪个对家？
要是这些信息都属实，那浩瀚食品公司那绝对是完蛋了，这对家也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
等等，食品安全有没有问题。
俞航认真看了下热搜，这家公司除了食品安全没有问题，其它都是问题。
那他销售出去的产品没问题就好。
这个对家似乎没打算放过浩瀚食品公司，不停地爆猛料，各大搜索引擎和媒体全是负面新闻。
俞航一向拿了钱就不管了，那个谢涛和什么骁哥的也进去了，接下来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他刚想扔开手机，电话又响了。
是浩瀚食品公司的董事长打来电话。
“俞总，首先我先道个歉，其次，你还要多少赔偿，我们公司都可以出，只要你把热搜撤了好吗？”
俞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心想他哪有闲钱去买这个热搜，“你找错人了，不是我。”
“我知道你缺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还需要多少赔偿？”
俞航笑了，看来公司上市前夕出了这么个事，老板也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网络水军，出其不意打得人猝不及防。
如果浩瀚食品公司不动歪心思，好好经营，也不会让人抓了把柄。
“热搜不是我买的，您别再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也不介意再添一笔。”
俞航说完了就挂了电话，再特别冷酷地骂了句活该。
很快，浩瀚食品公司登上了社会新闻，霸占各类网页头条，话题一直处于火爆状态。
看来浩瀚食品公司的公关团队已经无计可施，要整垮它的对家。
相关部门也开始介入调查，也陆续发布官方通报，浩瀚食品公司暂缓上市，相关负责人被带走调查，大量员工申请仲裁……
一切像是有备而来，此时只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总之是凉了。
不过董事长的来电倒是提醒了俞航，他现在是处于失业的状态。
他又要重新找工作了。
他正要上招聘网站更新简历，也算是一个有工作经验的社会人了，但想到这个工作经验现在添上去好像没什么优势，想想就作罢。
也有很多企业直接把招聘岗位直接发给他，主要是一些运营和营销相关的岗位。
现在的大数据也非常厉害，猎头很快找到了他的简历，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推荐了许多运营和管理相关的岗位。
通过这次非同寻常的职场体验，他对营销和销售这种岗位直接忽略。
俞航真心觉得打工太难了，要是遇到个不靠谱的老板，真的是能把人坑死。
思来想去，他还是得自己做老板，再攒个十几万他就能从头再来了。
但是忽略了这种岗位，其他岗位要么他不会，忽悠进去了也是坑人，要不就是他不感兴趣。
网站大数据也厉害，他筛掉运营和管理岗位之后，开始给他推荐厨师、司机和服务员。
如果有烧烤店招聘厨师，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厨师的招聘也很卷，需要三到五年工作经验，还要会做菜。
俞航只会烧烤，不会做菜。
俞航又把厨师给pass了。
他点进热门职位，居然看到了一则发了快两个月的招聘。
是招聘司机兼助理的，条件很特别，李杨周跟他提过。
招个司机都要宝马方程式赛车前三的尚华餐饮服务公司，待遇自然也是很好的，不然职位的浏览量和简历投递数量会那么高。
就是陵城度假村的公司，江羿朋友的公司。
给江羿的朋友当司机？
他拒绝了江羿，然后去给江羿的朋友当司机？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对，不好，不去。
但尚华餐饮倒是和他有点缘分，度假村开业时间恰好是他的生日，还精准到时。
俞航就是九月九日上午九点出生的，本来是良辰吉日，却对上了一个不太吉利的农历日子，8月初四，谐音就是爸死。
也不知道江羿这位朋友选了这么个开业日期，他爸会不会觉得他不孝顺。
但不是谁都像俞九庄那样是个人渣，把自己因为自私犯下的错全都推给了玄学。
忽然想起俞九庄，失业男青年俞航很不高兴，他关了网站，看了眼银行卡余额，打算再躺一会睡个回笼觉。
不料听到锁孔转动的声音。
俞航吓一跳，心想他才发工资就有贼惦记么。
他猛地拉开门，想看哪个贼那么大的胆子，不料门口居然站着爷爷。
俞航用力眨了眨眼睛，声音有点空：“爷爷？是你吗爷爷？”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不是我，难道是鬼魂啊。”
俞航反应过来，扑向爷爷一把搂住爷爷的脖子，“爷爷！”
“臭小子，都几点了，睡到现在？吃了吗？”
“吃了吃了，您怎么回来了？”
“臭小子你松开让我进去啊。”
俞航太高兴了，才反应过来此时还站在门外，连忙松开爷爷，让他进来。
爷爷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臭小子，过两天你生日，我不得回来帮你做点好吃的，你看你都瘦了。”
俞航：“还是爷爷对我好，一直惦记我。”
俞爷爷从乡下带来很多特产，梅干菜，萝卜干，莲藕，腊肉，还有新鲜的糯米和西红柿。
他一样一样摆出来，一样一样炫耀。
“这个西红柿是你孙婆婆自己种的，给你做松鼠桂鱼的浇头最好吃，这个是你张大爷家的新鲜糯米，可以做清蒸糯米狮子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爷爷做饭只要烧松鼠桂鱼，一定会烧清蒸糯米狮子头。
俞航有点不可思议，他以为爷爷回乡下这段时间会被邻里冷嘲热讽，没想到老爷子过得还相当滋润。
俞爷爷看到桌上的早餐袋，惊讶问：“哟？你居然能早起排队买老爷子早餐铺的早饭？”
俞航挠了挠头：“啊，是。”
“一说谎就挠头，肯定不是自己买的，谁给买的？”
俞航悄咪咪把挠头的手放了下来，“一朋友。”
“那你那朋友还挺用心，待你挺好，你也要对他好点啊。”
“好好好。”
俞爷爷是个爱干净的老头子，一回来就闲不下来，帮俞航收拾屋子。
俞航看爷爷忙碌的身影，才发现自己之前说什么等稳定之后再接爷爷回来的想法有多幼稚。
爷爷在身边多好。
俞航：“爷爷，我被炒鱿鱼了。”
俞爷爷头都没抬，继续收拾：“没事，爷爷用退休金养你。”
俞航笑了下，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鼻尖有点发酸，“行。”
“最近就业环境好像是不太好，前几天有个公司，叫什么浩瀚食品，起了个好名字，干的都不是人事儿，倒闭了活该。”
俞航：“对，活该。”
俞爷爷收拾着，看到了江羿送来的茶叶。
他提着茶叶冲到俞航面前，笑盈盈的脸就冷了下来，“现在怎么还给我买这么贵的茶叶！浪费。”
俞航：“不是我买的，我朋友买的。”
俞爷爷一脸不可置信，“现在还有朋友给你送这么好的茶叶？”
俞航不服气了，“喂，老头，这时候都有人给你送特产，为什么就没有人给我送茶叶？我人缘这么差的嘛？”
俞爷爷拎着茶叶小心翼翼放原来的地方，笑眯眯问：“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不认识。”
“是姑娘吗？”
“不是！”
“是给你买早饭的那个吧？”
俞航有点恼了，“老头，你再问，信不信我送你回乡下去！”
“切，害羞了，保准是个姑娘家。”
“……”
这时，门铃又响了。
俞航开门，差点把门怼上，又买早饭又送茶叶的“姑娘”江羿站在外面，手里还拿着虎皮蛋糕。
俞航：“你怎么还没走？”
江羿提了提手中的虎皮蛋糕，“刚出炉，买点带给你。”
“我不吃，你快走。”
江羿往屋里瞧了一眼，“李杨周在？”
俞航：“对对对，快走。”
但江羿像聋了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这时，俞爷爷从厨房出来，看到俞航正往外推人，撸着袖子往外走：“小航，是谁啊？讨债的吗？让爷爷来。”
江羿探出个脑袋，笑着说：“爷爷，是我，江羿。”
俞爷爷愣了愣，立刻眉开眼笑，“哦哦哦，是小羿啊，好久不见，哎呀又变帅了。”
江羿：“爷爷也一点都没变，还是很年轻。”
俞爷爷：“老咯老咯。”
江羿：“真的一点都不老，您知道，我不会说谎。”
俞爷爷：“对对对，江羿一向听话老实，好好好，不老。”
俞航：“……”真会哄人。
两人商业吹捧了一翻，俞爷爷回过神来，瞪了眼俞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到现在还欺负江羿？快点让人家进来。”
俞航侧身白了一眼：“我欺负你了吗？”
江羿：“没有。”
俞爷爷：“又欺负，小羿啊，进来坐，不理他，他就这死脾气。”
江羿看了俞航一眼，嘴角勾了勾，“谢谢爷爷。”
江羿一进家门，第一眼就是朝俞航的卧室里看，空无一人，没有李杨周的身影。
他朝俞航抬了抬眉。
俞航：“……”
俞航挺郁闷，俞爷爷见到江羿，似乎比见到他还高兴，拉着他嘘寒问暖家长里短，俞航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手机玩消消乐。
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对话，最终都会回到婚恋问题上。
俞爷爷问江羿：“小羿，你结婚了吗？”
俞航手顿了一下，再若无其事玩手机。
江羿：“还没有。”
“那有女朋友了吗？”
“也还没有。”
俞航有点恍惚，那李杨周说两人已经结婚生孩子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俞爷爷继续问：“那有喜欢的吗？”
江羿看了眼俞航：“有，在追呢。”
“还没追上？”
“没追上呢，喜欢了好多年了，不太好追。”
俞航回过神，正好撞上江羿直勾勾的眼神。
俞航瞪了他一眼。
江羿别开视线，笑着问爷爷：“爷爷，别说我了，那俞航呢？结婚了吗？”
“他啊，大光棍一个，天天跟李杨周鬼混。”
俞航啧了声，“喂，老头，再说，我明天送你回乡下去。”
俞爷爷：“还不让说了你，我就说，不过李杨周比他强多了，他跟你一样，喜欢一个姑娘好多年，叫祝晴，那孩子，一喝醉酒就到我这儿来鬼哭狼嚎，说祝晴为什么不喜欢他，李杨周这孩子咋咋呼呼的，没想到还挺长情。”
江羿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
俞航真的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他不想让江羿和爷爷碰面的原因，就是这个老头子看到江羿，就像看到了什么贴心的小棉袄一般，心里藏不住话，他什么事都往外倒。
“不过我们小航现在也有姑娘追，”兴许觉得自己把自己的孙子扁得太狠了，俞爷爷抬了抬手指着桌上的早餐杯，“又送早餐又送茶叶的，刚才说了了一下，小航还害羞呢。”
俞航：“……”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0点之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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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俞航真没想到, 爷爷才回来，就搞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情。
他瞒了那么久的事情被戳破了，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三番五次跟江羿强调过, 他和李杨周好着呢, 如胶似漆。
江羿瞥了眼桌上的豆浆杯, 问俞航：“豆浆好喝吗？”
俞航：“……”
空气就像冻住了一般，俞航已经好久没这么丢脸了。
现在江羿一定很得意，看他那翘上天的嘴角就知道了。
男人嘛，就这个德行，巴不得喜欢过他的人永远喜欢他。
表白之后没谈过恋爱，江羿出国之前骗他说自己已经移情别恋了，江羿回来之后又撒谎两人没分手……
一切的证据都指向自己念念不忘。
俞航拼命喝水掩饰尴尬。
江羿：“爷爷, 李杨周真的喜欢祝晴？”
爷爷：“对啊, 前段时间听说祝晴在国外和别人结婚了，来我这儿哭了好久。”
江羿有点懵：“祝晴在国外没结婚啊，连男朋友都没有。”
俞航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咳得差点晕过去了。
俞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对江羿这种行为很不屑，嘴一快, 便气势汹汹地脱口而出，“那你和祝晴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 俞航连咳嗽都被尴尬摁了回去。
关他什么事呢……
江羿：“朋友。”
他说完又强调一遍：“一直是朋友。”
俞航又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
拥抱了, 一起去游乐场了，还一起出国了，他还没追上？
江羿行不行, 他都替他着急。
江羿：“祝晴也喜欢李杨周。”
俞航：“？”草？
江羿：“祝晴以为, 李杨周……”江羿顿了顿, 意味深长地看了俞航一眼，“祝晴以为，李杨周有对象，所以……”
瞧这委屈落寞的语气，俞航觉得，他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表白被拒绝，追人十几年也没追上，都是男人的伤疤，不揭开也罢。
爷爷耳尖，也听见了，“哎哟！那这两人怎么回事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怎么没再一起啊？喜欢了表白了就在一起了嘛，航儿，快跟李杨周说，祝晴也喜欢他，让他俩搞快点。”
俞航：“那不行。”
这样的话，江羿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俞航自己都吓了一跳，而后心平气和地在心里给李杨周道了个歉。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律，祝晴也应该分配给江羿。
可是祝晴喜欢李杨周……
俞航的脑子都快打结了，就顺其自然吧。
江羿：“为什么不行？难道你？”
俞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转移话题，对爷爷说：“爷爷，中午吃松鼠桂鱼吧，好久没吃了。”
爷爷：“好，正好小羿在，我啊从乡下带来了新鲜的糯米，给你做清蒸糯米狮子头。”
俞航：“他有事。”
江羿：“好，谢谢爷爷。”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俞航刚想用眼神警告江羿，可没想到江羿溜得比兔子还快，跑进厨房提起菜篮子，一手挽着爷爷的胳膊，“爷爷，我们去买菜，去晚了买不到新鲜的。”
爷爷：“还是小羿勤快。”
俞航：“不用做我的饭，我中午出去吃。”
爷爷：“你失业了，还总去外面吃，浪费钱，而且总在外面吃不干净，在家等着，煮好饭。”
俞航：“……”到底谁才是亲孙子，这都七八年没见了这俩人就不会生疏一点吗？
这时候江羿的嘴也没有闲着，凑过来说：“爷爷，俞航其实也不是真失业，是他不愿意。”
“失业了不要紧，不要踩坑就行，不是有个叫浩瀚食品的无良企业被举报了吗，闹得轰轰烈烈的，这种公司真是谁去谁倒霉。”
倒霉蛋俞航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江羿：“嗯，已经收拾过了。”
俞航看了他一眼，看江羿这语气，感觉这个公司是他收拾似的。
两人眼神对上，江羿又默默开口，“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就爱收拾这类人，你说是不是爷爷？”
爷爷：“对对对。”
俞航挺纳闷的，为什么江羿这张嘴，追不上祝晴呢。
江羿：“我有一个朋友很欣赏俞航的才华，想请他当助手，但俞航不给面子。”
俞航：“明明是司机。”
江羿：“现在变成助理了。”
俞航懒得和他争执，皮笑肉不笑道：“赶紧去买菜吧，我饿了。”
爷爷：“别躺着啥不干，把桌上吃剩的早饭收一收。”
江羿：“我来收，爷爷，顺便下楼倒垃圾。”
俞航牙齿真的很痒，很想打江羿一顿，好孩子不就这样，喜欢在家长面前争宠。
但俞航才不屑。
爷爷：“看看人家江羿，还是江羿懂事。”
俞航：“……”
江羿收拾桌上的早饭，当他拿起已经空了的豆浆杯时，俞航才意识到江羿并不是好学生争宠那么简单。
江羿举着杯子看了眼，对爷爷说：“爷爷，你看这上面还有字。这老爷子的早饭店也开始花里胡哨了。”
爷爷笑眯眯凑过来看，看了还不算，还念了出来，“喝了它，就是我的人了，哎哟哟，这老爷子现在怎么也肉麻兮兮的了。”
江羿：“是的呢。”
爷爷压低声音，暧昧兮兮地说：“这个是别人给俞航买的，你说，会不会是借此……”
江羿：“借此表白也不一定。”
俞航真的是要疯了：“老俞，你再不去，张婶的新鲜桂鱼可就卖给老李了啊，你回乡下的这段时间，老李可都去张婶那边买鱼。”
老俞：“切，整个市场就她卖鱼了。”
老俞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跑得比谁都快，拽着江羿就下了楼。
俞航狠狠吐了口气，朝关上的门翻了个白眼。
江羿跟爷爷下了楼，俞爷爷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江羿看出了端倪。
“爷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俞爷爷犹豫了半晌，拉着江羿的手说：“小羿啊，俞航他虽然看起来张牙舞爪的，但脸皮薄，有什么事也不好意思说，又逞强，遇事都爱自己扛，你是个好孩子，他被他爸害成这个样子，你别看不起他啊，以后多照料他，别让人欺负他，我知道这么说会让你为难，但俞航在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亲人了，我老了，也不能给他什么了。”
江羿抱了抱爷爷：“知道，爷爷，所以我回来了。”
*
水上度假村开业日期是俞航的生日，同时也是俞航高中毕业6周年的同学聚会。
俞爷爷一大早就起来张罗，做饭做菜还亲自做蛋糕。
“爷爷，我今天有同学聚会。”
“怎么，你过生日，就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去，我就不能也吃香的喝辣的，吃点蛋糕？”
“行，我今天早点回来，等我回来吃。”
“记得叫上小羿一起，我跟他说过了。”
俞航：“爷爷？我的生日，你叫他干什么？”
“我做的饭，我做的菜，我想叫谁就叫谁。”
“……”行吧，没毛病，老头高兴就好。
俞航到同学聚会会场的时候，已经不少人都到了，李杨周也来了，祝晴也在。
好久不见祝晴，越来越好看了。
李杨周看她的眼神情不自禁中又带着克制，而祝晴和几个女同学一直忙着布置会场，把李杨周当成空气。
江羿说祝晴也喜欢李杨周，是不是因为太喜欢她，看谁都像情敌？
俞航完全看不出祝晴喜欢李杨周的痕迹。
见俞航来，李杨周专注在祝晴身上的注意力终于分散了一些。
“航儿，这儿。”
祝晴听到俞航的名字，也抬起来头，朝俞航挥挥手。
俞航朝她走了过去，李杨周终于找到了机会接近祝晴，跟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走到祝晴面前。
俞航笑着寒暄：“好久不见，祝校花越来越漂亮了。”
李杨周：“是啊，祝晴，你一点都没变。”
俞航：“……”这货是在附和还是在抬杠。
李杨周笑着挠头，“还是一样漂亮。”
祝晴看了李杨周一眼，撩了下头发，然后转过头看俞航，“谢谢啊，好久不见，你也越来越帅了。”
她完全把李杨周当成了空气，李杨周一下子就落寞了，接而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就退了下去。
俞航虽然也看不出来一丝祝晴喜欢李杨周的痕迹，但是看到李杨周这么怂他还是很生气，他现在就想脱口而出你俩相互暗恋呢，但想到苦恋十几年还在爱而不得的江羿，默默又闭了嘴。
手心手背都是肉。
该不会祝晴在误会他和李杨周在一起，所以才故意对李杨周这么冷漠的吧。
年少时期看来无心的玩笑，倒是造成了阴差阳错的误会，差点坏了好事。
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俞航心一横，在心里把江羿给拍了下去，一把把李杨周拽回来：“李杨周单身未婚直男，没谈过恋爱，等你回国等了八年多了，一定有很多话给你说，你们聊，我去那边帮忙了。”
李杨周：“？”
祝晴手里拿着气球，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手一松，气跑了个精光。
祝晴：“可是，你俩不是……”
俞航淡然一笑：“当时我刚失恋，李杨周替我撑腰瞎说的，我俩没啥。”
祝晴眨了眨眼睛，木讷地点了点头，扯了个笑容，“哦，那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祝晴转过身，跑出大厅外，心跳得厉害。
兴奋，紧张，不可思议一下子涌上心头，年少时期的怦然心动，总是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心思击垮，生怕迈错了一步，就要失去那些虚无缥缈的自尊。
生怕对方不喜欢自己，生怕被拒绝了。
往往先心动的，总是骄傲又自卑。
但往往维持了年少的自尊，又换来了余生无数的意难平。
这时候，江羿刚好也来了，看到失魂落魄的祝晴。
江羿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祝晴的声音有点哽咽：“江羿，李杨周和俞航没有谈恋爱，俞航亲口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江羿笑了下, “我知道。”
祝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前。”
“那你不告诉我？”
江羿：“我还知道李杨周喜欢你好多年。”
祝晴眼睛瞪得很大，但嘴巴却说不出话。
在两家父母面前装了恩爱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祝晴还是第一次产生想打死江羿的冲动。
祝晴也很奇怪, 她从小想做什么她父亲都不同意, 但只要她说, 江羿也在做，她父亲就马不停蹄点头了。
久而久之，两人就达成了奇怪的默契，只要自己想做什么事，家里人不同意，总会捎上对方。
江羿无数次说和她在学校复习功课，其实是跑俞航家里去了, 然后她跑去看李杨周打篮球。
时间一到, 两人默契地回到校门口等着司机来接。
至于一起出国，祝家要她去一个她很不想去的国家，学一个很不喜欢的专业，那天她哭了好久, 找到了江羿。
她很难过，扑到江羿怀里, 想从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搭档身上寻点安慰。
不料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但江羿说，他并不想出国, 他说他喜欢的人就在国内, 他哪儿也不去，他要守着。
祝晴和江羿一起长大，除了她之外, 她没有见过他亲近过哪个女生, 甚至没有见过他亲近哪个男生, 像个自闭症一样独来独往。
不对，除了俞航。
祝晴问他：“不会是俞航吧。”
没想到江羿一本正经点头，“对，是他。”
祝晴大为震惊，连哭都忘记了，脱口而出：“你不怕你爸打死你？”
祝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对，你不怕你爸打死他？”
少年时期总是有很多的无奈，没有独立，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幸运的人会得到支持和鼓励，理解和包容，而她和江羿恰恰是不幸的那一类。
似乎他们一出生，生长的轨迹好像就注定了，爱好要父母同意，连交往的朋友都要父母喜欢，以后的结婚对象，怎么可能让他们自己选择。
他们出于利益，婚姻更像是合作，结婚之前，谁能给谁带来什么资源都已经算计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陵城，她和江羿是天生一对，两家除了明说，一直一来都是默认。
可祝晴不喜欢江羿，她曾想过以后如果不嫁给江羿，她至少还可以选择一个父母可以接受的人，她还有得选择。
但是江羿，他怎么选择？他没有选择。
她记得，当时江羿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很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可不久之后，江羿主动来找她，说要一起出国，祝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祝晴才听说，俞航和李杨周在一起了。
可以她对江羿的了解，江羿是不可能这么放弃的，但江羿一直闭口不谈，祝晴也不好过问。
后来，祝晴才知道原因。
沉浸在回忆里半晌后，她才说：“不可能吧。”
江羿：“信不信随你。”
祝晴喜笑颜开，“真的吗真的吗。”
江羿不想重复第二次。
祝晴：“那你呢，什么时候和俞航表白？”
江羿笑笑：“今天。”
祝晴：“出息了江羿，你爸那边怎么办？你不是打算等你爸把振华集团交给你之后才表白吗？”
江羿笑了下：“他现在除了交给我，还能交给谁？”
祝晴觉得，江羿这个笑容，多少有点深藏功无名了。
而俞航正好从大厅里走出来接电话，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事，很认真。
他卡了一下壳，突然很想抽烟。
电话那端扔在邀请他：“今天你生日，赏个面子过来吃个饭啊，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俞航很想爆粗口，吃个屁饭，不吃！
他也怨自己矫情，接个电话跑出来接干什么！
俞航：“抱歉，今天有事。”
他话音一落，祝晴和江羿同时回头，都愣在了原地。
俞航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招手示意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往大厅走去。
江羿下意识脚步就迈了出去，祝晴把他往回一扯，低声说：“你爸爸的车。”
江羿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江振华的车停了下来，他看了眼俞航的背影，犹豫了下，提了口气，转过身面对江振华。
祝晴也提了一口气，挽上了江羿的胳膊。
江振华下车看到这一幕，顿时喜笑颜开，心花怒放。
江振华笑着对祝晴说：“小晴你也来了！”
祝晴笑着打招呼：“听说今天开业，我就过来看看，江伯伯您怎么来了？”
“我跟你一样，这小子的劳动成果，”江振华跟京剧变脸似的，脸一板，对江羿说：“你看看人家多懂事，一回国就过来帮忙，你是好福气。”
江羿点头，“是。”
祝晴假笑，脸都快僵了，但想到李杨周喜欢她好多年，她好像又能继续再笑下去。
其实江羿没料到江振华会来，毕竟之前水上度假村闹了一个那么大的丑闻，江振华是不愿意让外界知道振华集团旗下有这么一笔烂账。
但经过江羿一番整顿，现在外界对水上度假村这个项目都是好评如潮，而这个高管的能力更是出类拔萃，他也应该出来承认江羿的成绩了。
江羿的能力得到外界的认可，那他走向振华集团接班人的道路更加理所应当。
而且这小子居然还挺自觉，知道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尚华餐饮是振华集团旗下，所以并不打算出席发布会。
江羿无论是能力和眼界，都具备了振华集团接班人的素质。
祝晴也看得出来，江振华和江羿有话要说，就笑着说：“我进去帮忙。”
江振华就喜欢祝晴这样的女孩子，识大体，知礼数，还很有眼力见。
祝晴一走，江振华问：“怎么？我来很意外？”
江羿：“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儿子的公司不可以？我今天私下过来的，不代表振华集团。”
江振华说这话主要是搪塞他罢了，江振华本身就是行走的振华集团，等会儿新闻发布会一开，那些媒体记者又不是傻瓜。
江羿：“你不是不想让外界知道尚华餐饮是振华集团旗下的嘛？”
江振华笑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
江羿：“……”
江振华：“所以你还不打算亲自主持这场发布会吗？”
本来江羿不想开这个发布会，他已经全权交给了陆真宁代理，所以直到昨天晚上十点半，他才把开业方案提交总部，省得江振华东问西问。
这回他倒是不问了，直接来人。
他出席发布会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万一俞航知道了这家公司是他的，会不会跑呢。
江羿下意识往大厅看了一眼。
江振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你办公室等着，你去忙你的。”
江羿：“好的。”
送走了江振华，江羿回到了同学聚会的大厅会场，俞航和李杨周在打气球。
李杨周有点心不在焉，打飞了好几个。
俞航白了他一眼，“能不能专心点。”
李杨周垂头丧气说：“我没法专心。”
俞航啧了声，非常理解李杨周的感受。他拿过气压泵，“你歇一会儿，我来吧。”
李杨周一屁股坐到旁边。
江羿走过去，拿过气压泵，“我来。”
俞航下意识地抓住气泵，冷淡道：“不用。”
正在一旁的李杨周看了眼形势，又行了，他连忙蹦跶起来，“我来我来。”
江羿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祝晴喜欢你，你不去追，赖在这里做什么？”
俞航：“？”
李杨周：“！”
江羿会说出这话，俞航不理解。
江羿都不给自己留后路吗？追了人家十几年还没追上，怎么还有自信推自己的情敌一把？
这是什么骚操作？
俞航只是不理解，但这对李杨周确实晴天霹雳。
他一个没站稳，向后摔了下去，正好压到俞航刚串好的气球上。
气球哪能承受李杨周的重量，噼里啪啦地炸开来，跟放鞭炮一样，庆祝什么喜庆的事似的。
俞航：“……”
江羿：“……”
所有人：“……”
俞航默默给江羿的人品点了个赞。
看来追了十几年没追上，现在他也放下了，选择了成全和祝福。
李杨周倒下之后没了动静，可把周围正在忙着布置会场的同学吓坏了，以为摔到了后脑勺，赶紧围过来。
只见李杨周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班长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仍一点反应没有。
班长甚至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呼吸平稳心跳正常。
俞航把他拉起来，“行了，别再吓唬人了。”
李杨周慢吞吞起身，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半晌后，转过身问江羿：“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千真万确吗？”
江羿：“……”
俞航：“……”
班长小声问俞航：“他怎么了？怎么像一夜暴富了似的。”
俞航叹了口气，“和一夜暴富差不多吧，他没事，不管他。”
俞航看了眼江羿。
江羿面无表情，没有放下过去的释怀，也没有失落和难过。
现在祝晴和李杨周说开了，两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江羿终于从这阴差阳错的三角恋当中退场了。
俞航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他，但又不能太正式，有时越是正儿八经安慰人，越是让人难过。
权衡再三，他走到江羿身边，低声说：“我爷爷说，今晚要请你吃清蒸糯米狮子头，你有空去吗？”
俞航觉得，这是他最大的诚意了，化悲痛为食欲是最好的一种方法。
本来他是不想叫江羿的，但谁料到江羿会今天选择失恋呢。
江羿：“很荣幸。”
俞航：“知道就好。”
江羿：“对了，生日快乐。”
俞航愣了下，没想到江羿竟还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江羿忽然往他这儿迈了步，手搭上他的肩膀，忽然一搂。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俞航：“啧，你突然哥俩好干什么？”
江羿：“没什么，忽然想表个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俞航心想, 表白就表白，搂老子干什么玩意儿？
他越来越不理解江羿的迷之操作了，他告诉了李杨周, 祝晴喜欢的人是谁, 约等于拱手相让退出战局挥别过去放下所有重新开始, 这反手立刻要表白，那是几个意思？
难道这样竞争比较激烈比较有趣吗？
等等，现在才表白？
俞航：“你还没表白过？”
江羿：“没。”
俞航：“那么多年，你是暗恋？”
江羿：“是的，苦。”
俞航：“你现在表白，是不是有点迟？”
江羿：“是有点迟了。”
俞航：“有点自知之明，好了, 放开我, 我要干活了。”
江羿没有放开，深吸一口气，不料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低音：“江羿。”
江羿回过头，所有正在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回过头来。
江振华冷着一张脸站在宴会厅门口, 正在盯着里面看。
在座都知道江振华，也知道江羿家教森严, 更知道江羿和俞航在学校之所以水火不容，江振华功不可没。
而现在江羿和俞航搂在一起, 哥俩好的样子, 江振华脸不绿才怪。
俞航震惊一秒之余，立刻换成吊儿郎当的表情，这么多年了, 江振华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看到江羿跟他站在一起, 永远就是这种严父的表情。
俞航低声说：“哎，你再不放手，你爸会不会剁了你手？”
江羿没放手，语气平平地喊了一声，“爸。”
江振华：“开幕式要开始了，你去准备准备。”
江振华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震惊了。
什么意思？
这儿是振华集团的？
最吃惊的莫过俞航，江羿不是说，这家公司是他朋友的吗？
感情他那个朋友是他自己？
那个雷厉风行手腕狠厉的高管竟是江羿？
江振华收起严父模样，笑着说：“抱歉各位同学，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他说完，又凉嗖嗖地看了江羿一眼。
江羿松开俞航的肩膀对他说：“我先去忙。”
俞航：“去吧。”
江羿一走，所有人看向俞航沉默不语。
俞航没理会他们，低头各自忙碌。
之前俞航在学校就是个学渣坏小子，江振华根本不让江羿和俞航做朋友，时隔多年，俞航破产，身无分文……
成年人的世界都太现实，所有人都知道，江羿和俞航之间有多大的一条鸿沟。
俞航当然也知道。
李杨周先回过神来，走过去一把搂住俞航，“江羿莫名其妙过来跟你勾肩搭背做什么，他也配？切。”
俞航无所谓笑了笑，“你他妈的表白了吗？还有时间管我？”
李杨周笑着挠头：“我得好好想想，表白不能太草率。”
“快点吧，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谁敢捷足先登，老子废了他的腿。”
俞航回过头，看了眼要被李杨周废腿的江羿，笑笑不说话。
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说，江振华是皇帝，江羿是太子爷，俞航还没太多感触，现在看着父子家离开的背影，俞航也觉得有点像。
江振华应该庆幸有个江羿这样的乖儿子，要是有个他这样的，估计英年早逝了。
而乖儿子江羿走在江振华旁边一语不发。
最终还是江振华没忍住：“你怎么又跟他厮混在一起？”
江羿笑了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爸，我知道你梦寐以求的事情是什么。”
江振华：“说来听听。”
江羿：“振华集团经久不衰，祖辈心血一直传承下去。”
江振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你明白就好，也不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
江羿：“你呕心沥血经营公司，为振华集团立下汗马功劳，你是个好企业家，好经济学家。”
江振华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了，他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理解他，不枉他一直信任江羿，江羿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江振华：“你知道就好，你祖父创业，让公司冠我之名，我当然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所以，我对你的期望也是一样的，江羿，你不光是你，你首先是振华集团的接班人，所以，你不能任性，包括你的朋友，你的伴侣，你的后代，都要慎重，懂了？”
江羿笑了一下，“今天您到这儿来，其实就是间接和外界承认，我是振华集团的接班人。”
江振华：“没错，这是个好的机会，你有才华，有能力，有学历，为何不可？”
两人边聊边往发布会的展台上走，展台已经布置好了，台上有鲜花有红毯有麦克风，台下的记者不亚于流量明星出席活动，谁都想见证这个豪门下一任的掌舵者是谁。
这个是成功者的勋章，也是束缚一声的牢笼。
陆真宁看到江羿到了会场，连忙过来说：“总经理，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的记者。”
江羿早就料到会有记者要来，江振华一出现，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青陵市的都知道了。
江羿：“没事，你去主持吧，一会儿我上去。”
陆真宁终于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时间快到了，陆真宁在台上开始主持，现场的氛围很热烈，闪光灯都对准这个舞台。
江振华：“小羿，那是你的舞台，所有的荣耀都属于你。”
江羿看着展台：“爸爸，你知道你多少年没叫我小名了吗？”
江振华一怔。
没等江振华回过神来，江羿又说：“您肯定不记得了，所以您当然也不会知道我梦寐以求的事。”
江振华意识到不妙，江羿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又说：“小时候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是能在父亲肩上骑大马，而从十岁以后，我梦寐以求的事，就是能天天和俞航厮混在一起。”
江振华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在公共场合，他又要维持体面。
他终于知道，江羿城府极深，步步为营，下了这么一盘棋，只为骗得他的信任。
从小他就教会江羿，要不备别人束缚，就要比别人强大，如今江羿做到了，却用这种办法用在了他的身上。
江羿松了一口气：“爸爸，我是同性恋，我爱俞航。”
台上，陆真宁宣布：“接下来，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公司总经理——江羿上台！”
台下掌声一片，记者的镜头齐刷刷对着他。
江羿走上舞台，接受掌声和注目。
从今天开始，没有人能阻止他爱俞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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