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和沈厌之间不存在与世隔绝的矛盾, 等人也是同学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温书梨没有理由拒绝,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嗯, 我没打算那么早去,杨姐估计去校外吃午饭了。”温书梨考虑得周全。
五中是公立学校, 和其他私立学校在放假这方面有所不同, 一个月放一次月假, 周一至周六按照课程表上的安排上课,周日自由活动,可以出校门。
她回校的时候看到有很多学生挽着小姐妹的胳膊,往小吃街的方向走。
温书梨抽出手机, 给林芷情回微信消息——
W:【妈, 我已经到学校了, 你好好工作。】
对方应该是刚好在看手机,回得很快:【好,晚上妈妈给你煮些红糖姜茶, 暖暖胃。】
没过多久, 沈厌安顿好狸狸来到班级。
他是五中的焦点人物,走到哪都自带光环。
迟川叫他:“阿厌,快来快来!”
沈厌坐在位置上,声音轻挑:“怎么?”
“还能怎么,缺席三节课想你了呗, 杨姐应该吃完午饭回来了, 你和梨子赶紧去办公室查竞赛成绩吧。”迟川递了个眼色,“我们这几天就要去京城参加省赛了, 得赶紧赶紧收拾东西。”
沈厌很快领略迟川的意思, 都说了不要让他掺和。
他没查成绩单纯是因为懒得查, 名单上百分之百有他的名字,这点毫无悬念,就像一场提前预知结果且笃定自己获得胜利的赌注。
未知数的猜想在温书梨这边,她的英语成绩还可以,班级中上等,一定充实量的基础加上他的外挂式辅导,问题应该不大。
视线掠至温书梨,她的脊背瘦薄,骨架小小的,肩胛骨微微凸起,似是两片振动欲飞的蝴蝶双翼,脖颈纤细,好像一只手都能握住。
太瘦了。
“温书梨。”沈厌嗓音沉了沉,叫她。
少女转过头,后知后觉才发现沈厌的存在,他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后的?
又加深了他会瞬间移动的想法。
“嗯?”温书梨的身子偏转,“你来了,我们走吧。”
他知道温书梨在座位上乖乖等他是受到了迟川的“教唆”,抛开这个,假设迟川没有说那句话,他挺好奇温书梨还会不会等他。
……
云夏市彻底入了秋,十月初的天气温度正好,不似热夏那般火焰的高温,微风带动的空气吹在脸上清新凉爽,阳光璀璨却不炽热。
连廊里的花品种各异,花香浅淡,漫无目的地往鼻子里钻。
中午一点十分左右。
温书梨和沈厌进入办公室,杨絮在位置上整理教案,被两个身影吸引,推着眼镜看了眼,“班上就差你们两个没查成绩了。”
说着,女人对温书梨招了招手,“温书梨,过来。”
“怎么了?老师。”
杨絮坐在座位上,温书梨以为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她交谈,说话同时低了低身子。
谁知女人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检测体温,“不发烧了,这几天要多喝热水调整身体,凡是入围省赛的同学都要去京城的,这次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温书梨对杨絮的认知在脑海数据库中重新刷新了下,后者看着一张事业女强人的脸,实则心软、刀子嘴豆腐心。
恍然间,她想起了林芷情,但又不完全一样。
“嗯,谢谢老师。”
理清杨絮说这话的表面含义,就知道进入省赛名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当输入温书梨和沈厌的名字,结果都是“恭喜你进入清溪省英语作文竞赛决赛”。
云夏市是清溪省的省会,同时也意味着这里的教育资源比其他市区更高一筹,以往五年的高考状元皆出自云夏五中,蝉联冠军,实力不容小觑。
下一届的预定高考状元——沈厌,背负了众多教育劳动者的期待。
“说实话,你们进入省赛完全没有悬念,付出的努力和汗水老师都是看在眼里的。”杨絮很是欣慰,“因为资源调动,这次决赛在京城举办,总共时长是三天两夜,加上二十班的三名同学,一共九人。”
而后,为他们讲解比赛应当注意的事项,“到了京城,你们所面临的对手可不只是一个学校了,是整个清溪省万千土地之上的市区优秀学生代表,无论什么比赛都忌讳眼高手低,低级错误务必避免。”
“两天后飞往京城,有时间便要抓紧收拾东西,老师不能陪着你们了,到地方看清标牌寻找学校基地……”
杨絮后面说什么,两人均是点头回应,再到后来说了多长时间,温书梨全然记不清楚。
她只知道他们是云夏五中的代表队,要进行一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重大战役-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卷着身旁无形的微风,稍纵即逝。
之前的温书梨成绩平平,参加场面浩大的竞赛寥寥无几,只因实力不够。
所以,在真正坐上飞机踏入的那一刻,丢在“外太空”的意识逐渐回笼,一丝一缕回归脑海里。
“蝉,我们参加的是……省赛?”温书梨有点不敢相信。
艾蝉止不住地点头,“是啊梨梨,进入省赛我真的非常开心,至于在省赛中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我觉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全力以赴就行。”
说得没错,全力以赴。
清溪与京城实际距离一千八百六十八点五公里,坐飞机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
温书梨坐在窗口第二个位置,视线望下去,祖国大好山河的壮丽美景浮便现在眼前。
山脉巍峨耸立,清流蜿蜒旖旎,层层洁白无瑕的云朵速度轻而缓,暗暗飘扬涌动,垂直距离加大,再往下看,像是在俯瞰众生。
观景好不自在,背直得久了,她有点累,胳膊刚抵住座位一侧的扶手,温书梨下意识弹开。
触感温热,是沈厌,只不过他好像……睡着了。
大抵是睡得沉,两人相碰的那一下,沈厌没有睁开眼,眼睫似有若无地颤了颤,呼吸很轻,不仔细听听不见的那种轻。
他的睡相挺好看。
目光鬼使神差地多停留几秒,继而下移,少年的侧脸分明,下颌线似是被雕刻那般精致,挺鼻、薄唇、微微滚动的喉结,在入目之时仿佛带了天然滤镜,倨傲的拽劲消散不见,展现更多的是乖与干净。
温书梨抿了抿唇,不自觉别开,心率……无规则地乱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那两个词,‘干净’还可以解释,但‘乖’体现在他身上违和指数陡然上升。
想法纠正了下,应该没那么乖。
平复呼吸,温书梨也闭上双眼,粉嫩的指节稍稍搓捻,更红了。
……
落地京城国际机场。
他们出发的时间是下午,彼时夜色降临,场内灯光在映衬下异常刺眼醒目,T3航站楼宽广辽阔,一眼看不到头。
广播机械音字正腔圆:“女士们,先生们,您乘坐由清溪飞往京城的WY7635次航班已成功抵达目的地,请不要遗忘托运行李,期待您下次乘坐WY7635次航班,感谢您的支持。”
首都果然名不虚传,夜晚人流量依然不减。
几人分成两队打车赶往预定好的民宿。
车里,温书梨思绪缥缈,回想起在飞机上沈厌睡着的情景,她摇摇头,别想。
迟川坐在副驾驶,指着外面路灯照耀下的夜景,感慨道:“京城那么大啊,比云夏市大多了。”
司机师傅听了饶有兴趣地搭话:“云夏?清溪人呀,看你们是学生,来京城是参加什么比赛吗?”
“是啊,师傅好眼力。”迟川会聊天,原本安静的气氛活跃了些,“要是时间长点儿,我们还打算逛逛京城呢。”
“没关系,大学来这儿不就行了,我跟你说,京城有好多国家级景区,看了都说流连忘返。”司机师傅的口音是正宗地道的老京城音,一听京城味儿明显至极。
“好嘞,肯定来。”
他们的群名标注就是京城大学,联想到自己的成绩,温书梨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她的目标迷茫,动力似是被枷锁封存永固。
民宿占地虽小,却不偏不远,决赛地点在京城大学,搭一路公交车就能到。
九人五男四女,女生房间在二楼,男生房间在一楼,他们的房间门都挨着,学校定的时候连在一起定的。
温书梨和艾蝉两人住一间房,大致整理好了东西,温书梨往懒人沙发上一坐,“蝉,我们现在复习一下知识点吧,洗漱好了也没什么事情。”
“好呀,我把电脑拿出来。”
捆一大摞书籍带过来不太现实,参加决赛的他们几乎每人都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来之前把要复习的知识点拷贝在电脑里,复习清晰,容易找到。
她承认,民宿的装修风格和环境都挑不出毛病,唯一一点要吐槽的就是网络,满格的信号只占了一个格。
连接手机热点老是出现卡顿,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于是,两人商量去一楼大厅蹭网。
夜晚微风凉,温书梨和艾蝉选择套了个外套,而后出门。
她们不是最早到大厅的,还有其他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应该都是因为网络问题。
“书梨,你们房间内的网络也不好吗?”女生噘了噘嘴,略有不满:“我们那的网只有一个小点点,差死了都。”
“不太好,所以才来大厅的。”温书梨回答。
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温书梨点亮电脑屏幕一看,最上方的网络信号直达满格,网速超级流畅。
气氛恢复安静,几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复习。
倏然,一男生皱着眉,语气不太耐烦:“我去,怎么突然黑屏了,毫无征兆啊,大哥,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刚开始和温书梨说话的女生开口道:“重新开机一下试试。”
“黑屏了好像开不了机,没反应了。”
“那怎么办?去附近的电脑点修一下吧。”
“电脑店一般都在商业街,没办法修。”
温书梨不会修电脑,想帮忙也帮不上。
这时,沈厌和迟川也携着电脑来一楼大厅,看到温书梨,迟川打招呼:“梨子,你们也在这啊,知道早来会儿了。”
闻声,温书梨抬眸,她先是看到沈厌,然后才注意到旁边的迟川。
沈厌与白天不太相同,鼻梁依旧高挺,此刻却戴了一副半边框的黑色眼镜。
温书梨的第一反应是,沈厌没有骗她,他真的近视。
两人一站一坐,她几乎仰着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乍一看,温书梨觉得,沈厌竟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看着坏,心也坏。
而恰巧的是,沈厌略微勾唇,淡笑一声。
迟川找了个位置坐下,“怎么了程则,愁眉苦脸的?”
“唉,电脑坏了,突然黑屏,一个反映也不给我。”
迟川:“找阿厌啊,他会修电脑,贼溜。”
沈厌坐在温书梨对面,身子转了些,眼皮掀起,“电脑拿过来,我看看情况。”
程则一听有救,赶紧把电脑递给沈厌,“厌哥,拜托你了。”
温书梨不禁想,他怎么什么都会。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贝们,我来晚啦,但我这一章更得多呀,企图萌混过关jpg.
宝贝们猜猜WY7635是什么意思,猜对了奖励一个摸摸头~
第32章
晚上九点二十分, 夜幕的中间段。
三三两两的旅人回到民宿大厅,他们推门而入之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 长柄黑骨伞一合,继而抖了抖, 沾染在伞面上的小水珠七零八落, 无声地砸在木质地板。
温书梨的听觉灵敏, 琥珀色的眸子下意识看过去,原来外面下雨了。
此时的他们正在窗边,艾蝉的小手拨动了下白纱窗帘,不由得惊叹:“梨梨, 下雨了哎, 我最喜欢的蒙蒙细雨。”
下雨天无比治愈, 清澈明亮的雨水汇聚形成层层笼罩,覆在大地表面,透过红尘, 滋润世间万物。
“手机天气上说, 这场雨会持续一小时。”每当天气出现莫测的变故,打开天气APP是温书梨第一时间会做的事情。
“一小时啊,那估计看不了流星雨了。”其中一名女生嘴唇瘪了瘪,双腿抱膝,满脸遗憾。
猎户座流星雨作为七大流星雨之一, 基本上在每年的十月至十一月初点亮夜空。
迟川打开百度引擎搜索, “不会啊,假如这场雨持续一个小时, 一小时之后才十点半左右, 流星雨出现的可能性一般在凌点及以后, 希望没那么渺茫。”
其他人纷纷起身,趴在窗台上观看状况,简易的白色方桌只留下沈厌和温书梨。
身后的讨论声依旧——
“根据时间段,现在应该是猎户座流星雨。”
“流星雨不都是一样的吗,简单来说就是好多小星星在天空中闪过。”
“说你是直男吧,其中的浪漫你不懂,每一场流星雨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必定都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是是是,关键是看不看得上还不一定呢。”
“应该可以吧,我倒是希望可以……”
温书梨在流星雨的涉猎方面不多,说不上不感兴趣,只是发生的可能性取决于上帝的心情是怎么样的,通俗点来说,就是运气,运气好便能看上,运气不好便看不上。
他们的热情都被流星雨带走,温书梨双肘抵在桌面上,认真而专注地看沈厌如何操作,一步步把电脑修正好。
沈厌有自己独有的技巧,他可以准确且精确地判断出电脑存在什么问题,然后对症下药。
桌上的小工具是程则向民宿老板娘借的,体积偏小,更像玩具。
少年修整的认真,该拿什么工具拿什么工具,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整套动作熟稔、流利,技巧感超乎常人。
他的黑眸垂落,细长的睫毛角度微低,落地灯灯光暖黄,光线投过来,映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似是冬日森林藏匿深底的雪花,与身上的黑色宽松T恤相互照应,视觉反差拉至顶端。
怪不得沈厌可以长时间稳居年级第一,直接原因当然归属他做某件事情,专注、心无旁骛、不受外界打扰。
也许是被温书梨的视线盯得久了,飞机上他毫不知情,现在可不一样。
修长的指节拿下一个工具,沈厌抬头看了她一眼,短暂的一秒,“想试?我教你。”
“我只是在想,你的满身技能是如何练就出来的?”温书梨真的好奇,“俗话说,技多不压身没错,但你什么都会,好像太不符合寻常了。”
沈厌取出电脑芯片,手指一顿,不容易被察觉,他说:“把我当成神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温书梨:“……”
出现问题的芯片卡槽修理好,沈厌开始重组电脑,一步步把东西全部归位。
电脑内部结构复杂,单凭一般人的记忆力,看十几分钟极大估计还是摸不着头脑,可沈厌不一样,他的记忆力似是被女娲宠幸、被上帝偏爱,境界攀至过目不忘。
“沈厌,你的记忆力能不能分给我一些?”
温书梨设想自己如果有如此上等的记忆力,那五中的第一宝座应该就是她的,虽然这么想有些自私。
这句是玩笑话,两人都能听出来。
他轻轻推了推黑色半边框眼镜,眸子含情深邃,似笑非笑,却很认真地回答:“你要,我就敢给。”
——你要,我就敢给。
重点是你,而不是别人。
温书梨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简单的六个字,冲击力后知后觉,像是被禁锢在铁皮易拉罐里气儿很足的碳酸气泡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沸腾、升温。
时间定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置身在外,大厅的空间宽敞,但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狭小/逼仄,只容得进去他们。
“好像……给不了。”
温书梨单手撑着侧脸,语速尽量无波无澜,她稍微挺直身子,竟变得温吞。
沈厌唇角漾起,弧度不太明显,“以后会有。”
只要是你想要的,以后会有,我都会给你,毫无保留的。
……
组装完成,电脑屏幕重新发亮。
他把小工具整理好,把它们放在原来的位置处,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某个尖锐的小平刀,沈厌手一侧,小平刀划过他的腕骨,坚硬相触,肯定是有知觉的那一方会输。
鲜血流淌,绯红随腕骨的凸起蔓延,以缓慢而冗长的速度凝滞,伤口不大,却让人忍不住关心。
见状,温书梨抽了几张白桌面的纸,递给他,“擦擦,先止住血。”
在温书梨认识沈厌的那一天起,他已经受伤了两次。
不知道为什么,温书梨轻声,玩笑语气:“我发现,你比我更容易受伤。”
对比之下,确实是的。
温书梨翻墙摔倒,那百分之百是纯属失误,她一向不怕受伤,也很少受伤,所以,笔直的双腿没有伤疤,干净如琉璃。
她隐约记得外套口袋里有随身携带的创可贴,自那次翻墙时间过后,创可贴必不可少,但她的记性时好时坏,想起来就带,想不起来就不带。
“给你,贴上吧。”温书梨自然捏住创可贴的一边,放在桌面上推给他,“可能上面的图案不尽你意。”
上面什么图案?
是一个萌萌的小猫猫头。
她最喜欢的动物是猫咪,既然家里养不了,那就把希望寄托于没有生命力的外物之上。
这个特点体现在温书梨的房间,房间是那种淡奶油色的ins风格,桌上大大小小的摆件不说全部,一大半以上都和猫咪有关,例如猫爪陶瓷杯、猫尾闹钟、还有全黑色的小提琴包,上面贴了几张与之格格不入的猫咪贴画。
男生破点皮其实没什么大事,沈厌本不想接下,但对方是温书梨,他拒绝不了。
撕开包装,把创可贴按下去,沈厌接下话:“图案不错,勉强接受。”
温书梨心想:这可是她买来都舍不得用的。
这时,迟川打了个哈欠,转头道:“阿厌,修好了没,我有点困了。”
沈厌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浏览复习知识点。
迟川:“程则,别看流星雨了,阿厌帮你把电脑修好了。”
程则一激动,声音稍微大了些:“我去,厌哥,你帮我省下几百块钱的维修费呢,等着,我去自动贩卖机买些水。”
“不用。”沈厌头也没抬,“我晚上不怎么喝水。”
“这样啊,那没事,买了白天后喝。”
程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几人又复习了一个小时,墙上钟表时针指向十一,分针与十二重合。
再过一会儿,是流星雨大概率出现的临界时间点。
实在撑不住了,迟川抱着电脑当靠枕,“阿厌,回去吧,我快困死了真的,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沈厌不动声色地抬眸,温书梨还没走。
“你先回去,我再留会儿。”
迟川随即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走,“算了,我感觉我还有精力再战。”
其实,真相是迟川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开着灯也不行,周遭静悄悄的,又是陌生地点,像是有什么人下一刻突然吓他一跳。
“出息。”沈厌轻哂了声,继而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应该是累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人,艾蝉也有点困,靠在温书梨的肩膀上,“梨梨,我们要去睡觉吗?”
温书梨点点头,“好,等我把这一页知识点看完。”
艾蝉又说:“不睡觉也可以。”
温书梨冒出问号:“?”
“外面的雨停了呀,今天晚上说不定猎户座流星雨会如期而至。”
“蝉,京城是平原,流星雨一般在山上看好像更好。”
艾蝉连着眨了眨眼睛,积攒的倦意顿时全无,“我忘记了,这里是平原,看到流星雨的概率几乎为零。”
看流星雨,一般都是爬山至半山腰,不怕野生动物袭击的话,可以搭帐篷扎营。
电脑一合,温书梨动了动手腕,和他们打声招呼:“很晚了,我们打算回去,你们要回去吗?”
“快了。”说话的是沈厌,他的虎口虚抵着下颌,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出电脑屏幕的荧光,清晰成像。
迟川困得眼睛睁不开了,意识涣散,温书梨说什么他都没听见,更别说回答她。
温书梨整理好东西,“那我们先走了,早点休息。”
沈厌:“嗯。”
温书梨起身,长卷发自然垂落。
她今天绑了个低低的花辫,斜拢在脖颈一侧,大概是绑得久了,几缕细软发丝不太听话,有目的性地挣脱发圈束缚。
密林似的长睫垂下,琥珀色的瞳孔即使被遮挡,最深处的秋色仍旧潋滟。
沈厌敲动键盘的动作顿了下,在温书梨转过身后,看向她。
掌心反转,那个猫猫头的创可贴漏了点角。
他轻笑,想一直戴着。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宝贝们留评,我给宝贝们发红包~
第33章
拧开房间门, 温书梨把电脑放在桌上,抬脚走向洗手台。
该洗漱了。
盯着镜面中的自己,思绪不自觉被慢慢抽空, 在想什么呢,她不知道。
艾蝉叫了她一声:“梨梨, 要不我们晚点睡觉?流星雨很难见到呢, 尽管这里是平原,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说话期间,艾蝉来到温书梨一侧,动作轻轻地拨开银质水龙头,接水洗漱, 因嘴里含着泡沫, 口齿不清:“好不好嘛?”
温书梨回神, 脑中乱掉的记忆碎片一节节规整完毕,反应慢了半拍,“好啊, 你刚刚不是很困吗, 怎么突然打起兴奋念头了?”
“刚才言言给我发微信消息了,她也没睡,她说今年的猎户座流星雨很多地方都看不到,好像只有京城、玲珑山、含柳山能把景观尽收眼底。”
“好奇怪,为什么只有一个平原, 其他的都是山啊?”
“不知道呢, 网上说今天流星雨出现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想着我们蹭蹭运气, 看看能不能真的看到。”艾蝉接把水洗脸, “到时候和言言视频通话, 或者录好之后发给她,两者都行。”
温书梨点点头,“好啊。”
艾蝉刚洗好,她寻找台面的洗脸巾擦脸,左右环视了两圈,发现洗脸巾在温书梨的身侧。
绕过她抽了一张,一转头,看到温书梨眉心正中有一股红色,不太艳,却足够引人注目。
温书梨在洗漱,眼睛无神,盯着摆放整齐的护肤品小样,眼皮底下的淡青色尽显,不禁让人联想到一种羸弱的憔悴感。
这几天很忙,主要归结于决赛,下了飞机马不停蹄赶往民宿,晚上抓紧时间复习知识点,明天要去京城大学,而且,决赛并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考试,它分初试和复试。
明天初试,初试幸运通过会参加复试,以复试的最终成绩定格,继而全省排名。
“梨梨,你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
温书梨漱完口,觉得艾蝉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突然蹦出来似的,她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艾蝉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她看向镜面,“我也是刚看到,明明回来之前没有的。”
凑近了些,温书梨的目光游移至额头,“还真是哎,怎么突然起了一个红点。”
而后,她用指腹按那处,皮肤表面很平,不是蚊虫叮咬的,毫无根据的,不能用科学理论说服。
“我暂时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过敏原。”温书梨没太放在心上,“没关系的,估计两三天就好了。”
她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耿耿于怀、杞人忧天,对她而言,这是生活中无法预料且不可避免的事情,与其花那么多心思胡思乱想,不如做好当下。
“嗯,如果真有什么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艾蝉比温书梨看得还仔细,眉宇微拧,神情担忧。
女孩们都很瘦,身高上,温书梨赢得彻底。
目测艾蝉大概一米五八,看她的时候总要半仰起头,动作维持的久,脖颈会隐隐发酸,佯装抱怨:“梨梨,你好高啊。”
“你知道吗,听说相差二十厘米的情侣接吻最舒适,一米六七的话,应该找个一米八七的男朋友。”
最近艾蝉越来越大胆了,和她安静乖巧、人畜无害的清透模样完全不同,现在居然讨论起了……情侣身高差。
温书梨想扯开话题,可话到嘴边却卡了壳,堵在喉咙里进退两难,说不上难受,那种感觉用言语形容不出来,很微妙。
她的思绪被艾蝉牵引着,莫名其妙地在想谁的身高是一米八七。
一米八七,一米八七……
意识收不回来,温书梨只得放任自己,电光石火间,脑中全然透明的空间被一个名字占据。
沈厌。
他说过自己一米八七,在他们一起逛山姆那次。
少年站在她身后,似有若无的薄荷气息划分阵地,那片区域狭隘而局促,只有她。
稍微一伸手便能触碰彼此,但不做动作,什么也碰不到,似是刻意把控的距离。
她不习惯和别人讨论情侣方面的话题,生硬地扯开:“凌晨零点,我去小阳台碰碰运气。”
艾蝉自认为这个话题说得很自然,从身高可以谈论到多层次方面,说到情侣也没什么。
女生笑了笑,“梨梨,我们睡觉吧,睡得晚会加重黑眼圈的。”
“我突然不困了,等等流星雨。”
打开玻璃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阳台。
小阳台面积不大,长约五米,宽约两米,角落里堆放了几株鸢尾,花茎翠绿盎然,花瓣是浅淡的紫色,夜空照应,宛若宝石般明亮。
下过雨后的京城,空气湿润,卷着凉爽秋风拂过耳畔,细软的发丝随风而起、随风而落,静谧又美好。
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整个京城,但在盘根错节的沥青公路上,行驶的万千车辆一览无余,前后方照灯亮起,鸣笛声响,龟速前行。
说看猎户座流星雨算是个借口,如果真的能看到,倒也不吃亏。
“梨梨,你说真的会有吗?”艾蝉双手托着下巴,“再等五分钟还没有,我们就去睡觉吧。”
明天还要考试,温书梨了然,“嗯,养精蓄锐为初试做准备。”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毫无逻辑,因为现在睡觉和“养精蓄锐”没多大联系,已经熬夜的事实不可逆转,除非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等待期间,温书梨打了好几个哈欠,本来复习知识点加剧了她的睡意,以至于洗漱的时候脑袋全然防空,犹如一张白纸。
终于撑不住了,她欲想开口:“蝉……”
话音未落,蓝黑色的夜空多了一道转瞬即逝的星银流光,拖着长尾,划破望不到边际的天穹,那光芒耀眼、短暂、不知不觉让人变得贪婪。
“出现啦出现啦!梨梨,你快看——”
顺着艾蝉的指向,璀璨长尾星越来越多,似是刚下过不久的蒙蒙细雨。
上帝应该听到了她们的祷告,猎户座流星雨不是想象,而是现实般、真真切切地收入眸底。
第一次看见流星的激动、兴奋、喜悦,各种各样的心情扑面而来,揉和的杂乱。
好像是自言自语,温书梨喃喃道:“漂亮的无可比拟。”
艾蝉没有忘记慕言言交给她的“使命”,继而拨通视频通话,那头迟迟未应,她只好点开录像模式,记录下来期待已久的绝美流星雨。
在她们同样位置的一楼小阳台,温书梨听到迟川说:“阿厌,真的是流星,赶紧拍下来给小严看看。”
男生住在一楼,女生住在二楼,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房间也有小阳台,而且,正在她们下方。
民宿的建筑很有特点,两层的小阳台并非垂直,是类似于阶梯那样错开,单凭构造来看,像跃层法式花园。
温书梨视线飘落,定于沈厌身上。
此刻的他,背靠冷质铁栏,双臂折起,单手操控手机屏幕,黑色T恤的领口稍微低了些,借着短暂星光,锁骨凸起,弯出好看的弧度。
头低着,隐隐不小心看到界面,应该是给朋友发消息,起初迟川叫他,他没应,直到对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才抬起视线。
这个角度,两人想不对视都难。
沈厌发现温书梨,他没觉得出乎意料,好像笃定她就会在这一样,前者看她,明目张胆地看,唇角微漾:“没睡?”
声音如冷泉,却因染了一丝笑意蕴含独有的意味,像是放出诱饵,正大光明地勾/引蛊惑。
在一楼大厅她说过要早点休息,现在的情形就像说谎的小学生被抓到,密密麻麻的心虚感充斥全身,想逃离,却逃不出去。
温书梨微怔,她能察觉到压制心虚感更多的是心神。
心神乱了阵脚,踩出没有任何规律的痕迹,不再按部就班。
太奇怪了,为什么最近这样的感觉会……频频出现?
难道与沈厌对视的次数太多,不应该,看迟川的时候明明很正常,有的人会对异性极度排斥,但温书梨没有。
迟川以为沈厌在问他,自顾自地回答:“阿厌,你怎么了,我要是睡觉还在阳台上看流星吗?这不是……”
转头相望,迟川扬了扬手,惊喜道:“梨子,你们也在这儿看流星啊?我和阿厌睡不着,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看见了。”
多了一处熟悉的声线,温书梨骤然回神,心率平息,她找回感觉,算是回答他们两个的问题:“嗯,我们也想着碰运气。”
流星雨在持续,没有间断。
据科学研究,猎户座流星雨形成的最根本原因是哈雷彗星,冰和尘埃物质组成的哈雷彗星,破天落下,颗粒随冲击四处散落,带来短暂的梦幻光景。
像是他们的背景板。
温书梨不动声色地深呼了口气,指节敲着栏杆,时快时慢,蜷了蜷掌心,顺势收入夜晚的冰凉。
自始至终,沈厌好像没看流星雨,应该是没什么兴趣,他手臂一带,腰背自然挺直,语气闲散:“困了,睡觉。”
猎户座流星雨接近尾声,时间不长,迟川像是没看够似的,叫他:“阿厌,再看会儿啊。”
“唉,算了,我也困了。”迟川仰起头,对她们说:“梨子,你们也赶紧睡吧,早睡早起身体好,今天就当破一次例。”
温书梨失笑:“知道了。”-
翌日,万里晴空,碧日无云。
九人收拾好东西前往公交车站,大概是睡得晚起得早,温书梨睡眼惺忪,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其他人基本上也是。
早知道昨天晚上应该早些睡,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了。
初试在早上八点。
温书梨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变得清醒,她的帆布包里装了一小瓶风油精,还好有备无患。
但公交车的公众区域,温书梨没打算拿出来。
风油精的味道刺鼻,闻几下都能呛出眼泪,考虑大局,她觉得还可以再忍忍。
位置靠窗,温书梨半倚着侧面,眼皮快要睁不开了。
见状,艾蝉下意识摸了摸她的额头,“吓死我了,没发烧。”
少女声音有气无力的:“有点困,没事的。”
迟川拍了拍温书梨的肩膀,她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这样梨子,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或者让阿厌讲?”话锋一转,迟川注意到温书梨细眉中央的小红点,“怎么回事儿?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坏东西过敏了啊?”
“它突然出现,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温书梨如实回答。
“不痛不痒?”
“嗯,一点也不。”
“那还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话落,迟川估计想到了什么,他对沈厌说:“阿厌,我觉得梨子那额间一点红,好像某个人物。”
片刻的若有所思后,迟川给出答案:“像不像句句梵文渡众生的……观音娘娘?”
作者有话说:
阿厌努努力,女鹅心动不自知啦~
请宝贝们多多留评,爱你萌~
句句梵文渡众生——源于网络
第34章
首先可以明确一点, 观音是女相男身啊。
句句梵文渡众生?
温书梨想了想,渡众生是神明的职务,她一介凡人没有这等实力。
公交车内霎时陷入寂静, 仿佛细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下一秒,应该到了站, 车门在机械地推压下缓缓开启, 一并进来的, 还有凛冽的初秋微风,挺凉。
迟川没当回事,透过窗户,话题转移:“我看到接我们的老师了, 省赛, 等我拿个前排名次。”
那个问题像是背井离乡、在外漂泊不定的落魄旅人, 不归属,无束缚。
沈厌站起身,余光看到温书梨没有动静, 他弯起指节, 轻轻敲了敲椅背,提醒她:“走了,下车。”
他在原地等她。
温书梨置若罔闻,“这么快就到了,那走吧。”
下车之后, 她的倦意未完全消散, 甚至有点加重的趋势。
拿出风油精,取一两滴涂抹在太阳穴处, 清凉而火辣的感觉以最快速度在眼部周围蔓延, 似是发疯生长的藤蔓, 又似突如其来的狂涌海啸,遮天蔽日、毫无保留地覆盖。
险些看不清这喧嚣又绚丽的世界。
风油精的味道越来越重,继而猛地灌入鼻息,受到外来猝不及防的冲击,温书梨条件反射般闭上眼。
视线由原本的扑朔迷离彻底沦为黑暗,心底克服不了对黑暗的恐惧,她扬手寻觅可能找不到的安全感。
意料之外的,掌心多了一处温热,暖暖的,借着相接的枢纽源源不断地传递。
“蝉,你等我一下,这个风油精的味道好冲。”
温书梨忍不住咳了几声,眼睛还是闭着的,需要时间缓解,“我们今天来得早些,应该不会迟到吧。”
错把那个支撑点当成了艾蝉,她的言语自顾自地,“现在几点了?”
一秒、两秒、三秒过后,没听到答案,温书梨欲想睁开眼睛,那人说:“七点二十。”
男生的声音,她身边的人……不是艾蝉。
好熟悉。
其实,温书梨的心里有了个八分成的答案,换做迟川的话,他会说:“七点二十,还没迟到,不着急。”
总之,话语多一点,不像对方言简意赅,只有一个“七点二十”。
这是什么想法?不满意吗?还是说想听到他说更多话,不要只是几个字?
过了会儿,味道渐渐变淡,视线得以窥见天光,温书梨松开攥着的衣袖,“沈厌。”
少年嗯了声,双臂交叠,“是我就那么失望?”
不是失望,是复杂交织的情感,说不清楚。
迟川和艾蝉走在前面,下车的时候也是,他们的距离落后大半截,艾蝉发现温书梨没跟上,转身小跑过来,“梨梨,我还以为你跟上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温书梨挥了挥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站那别动,我去找你。”
艾蝉跑过来还得折返过去,别折腾她了。
面对沈厌,她试着找回场面:“你腿那么长,我觉得你会走在前面。”
天晴,细碎的光落于他的黑发上,跃动着似乎想要留下踪迹,但一闪而过,抓不住。
他笑了声,说:“又不是比赛,走那么快有什么用。”
说到点子上,温书梨默认,同意他的观点。
脑洞一开,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果是比赛,并且有奖励,那你应该会走快些吧。”
沈厌长睫微抬,意有所指:“什么奖励,得看我想不想要,不想要,那算了。”
微风簌动,时间宛如相对论下停止流动的清澈冰洋,高寒之下,冰洋速度可以忽略不计,被有意暂停。
他们四目相对,瞳孔里只有彼此-
临近中午,初试终于结束。
身为高中生的他们第一次踏进大学校园,带着很重的好奇心打量校园的角角落落。
初试和复试相比,后者的难度在前者之上,虽然考试时间稍长了些,但精力集中,过得很快。
迟川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提议道:“既然来了京城,那就试试的京城的特色美食吧,这次小旅行不能白来,我在地图上看看有没有好吃的私人餐馆。”
说着,他打开高德地图,输入“餐馆”的关键词,按下确定,密麻的道路网出现很多小红点。
仔细筛选后,迟川说:“这家店不错哎,京酱肉丝、驴打滚、烤鸭、姜丝排叉、褡裢火烧都有,去这家?”
他给艾婵分享,艾婵没意见,继而想让温书梨看看。
这时,温书梨的手机电话提示音响了起来,是林芷情。
因为逆着光,手机屏幕画面显示不是特别清楚,温书梨说:“你们定就可以。”
转身,接了视频通话。
林芷情还在公司,背景应该是公司食堂,女人的声线温柔:“梨梨,妈妈昨天太忙没有给你打电话,怎么样,去了京城有没有水土不服?”
附近没有乘凉的树荫,温书梨只得手动遮光,“没有啦,我们刚考完初试,现在也要去吃午饭。”
光线原因,林芷情可能没看到温书梨的额间红色。
手机经不住一晃,身后的沈厌入了镜,林芷情看清楚了。
在出发京城之前,温书梨和她打好招呼,说这次竞赛五中一共九人,有男有女。
就算在早恋方面管理再过于苛刻严格,身边也不能没有异性朋友。
林芷情顿了下,语气不太确定:“那个男生是沈厌吗?”
她妈妈认识沈厌?
沈厌站在不远处,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仅仅几秒钟他大致明白了全过程,轻微颔首:“我是,阿姨好。”
“嗯,你好。”林芷情微笑着点头。
不对不对,现在的情况重点是……他们怎么认识的?
“妈,你怎么认识沈厌的?”温书梨细长的睫毛上下煽动,桃花眼眨了眨。
林芷情没打算隐瞒:“高一送你去上学,在校园光荣榜上看到他的名字,就记住了。”
沈厌是云夏五中的传奇,高一高二一直霸榜,第一位置从没让给谁,高中第一天开学还听人说:“那就是云夏市的中考状元,以后摘个高考状元也不在话下。”
那时,温书梨在平行班,一楼底层,而重点班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在单独一栋行政楼里,相差很远。
后来,省教育局查到这种情况,表示重点班可以办,但不能把平行班与重点班分界分那么明显,校长笑着点头哈腰,高一暑假期间,连着忙碌十几天在普通教学楼开设新的重点班班级,风波也算过去了。
兜兜转转,平行班重点班的制度依然没取消,高三甚至开设了个重重点班——拼搏班。
温子旭就在那个班,时间抓得很紧。
又聊了几句,林芷情那边有秘书喊她过去开会,打过招呼便匆匆挂了电话。
温书梨斟酌措辞,问沈厌:“你和我妈是相互认识吗?”
看沈厌的反应好像不是的。
话音刚落,他说:“不是。”
那你接话好像很熟络。
温书梨还想开口说话,沈厌继续道:“你怎么突然变笨了?”
“?”
“不管对面的长辈认不认识,都要打声招呼,基本礼貌。”
温书梨讶然,他怎么知道她要问什么,中间好像没有思考的时间。
这么一想,是有点笨。
沈厌唇角微翘,语气不疾不徐,像在逗她:“还是说,你想主动介绍我?”
少年生的好看,石墨色的黑眸纯粹干净,不被世俗所沾染,鸦羽似的长睫低下来,根根分明,目光下移,滑至他的鼻翼、薄唇,五官被精心雕刻,挑不出瑕疵。
初见沈厌,以为他不可一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眼高于顶、高不可攀,后来慢慢相处才发现,他从来没说过一句脏话,对待朋友的细心都藏在容易忽略的小细节里。
他是拽,但拽得很有分寸,没有高傲、没有自满,恰恰保持着十七岁青春嘉年华里最初定义的意气风发。
恣肆不忘规矩,从不逾矩。
他的问题,温书梨正在想,到底要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这时,身后倏然遭到一记重创,难以把控的力量感把她推向对面,脚下趔趄,根本站不稳,只能被迫接受。
加之风的推波助澜,虽然微不足道,但温书梨还是毫无防备地跌进沈厌怀里,额头与肩膀相撞,最先发生肢体接触。
“唔——”
一阵闷哼短暂,沈厌往后退了一步,稳稳接住她。
没有抱满怀,距离稍稍拉开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路。”
紧接着,是慌忙而又下意识的道歉。
“罪魁祸首”是个女孩儿,应该是本校的在读大学生,她和朋友嬉戏打闹,倒退着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温书梨,此刻疯狂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沈厌放缓声线,问她:“没事吧?”
没磕着碰着,温书梨忽然觉得脑袋发疼,摇了摇头:“没事。”
她揉了两下额头,对女孩儿说:“不用道歉,没关系。”
女孩儿是个善良的人,撞到人的心怀愧疚全然写在脸上,“小姐姐,非常不好意思。”
她的同伴闻声赶来,大概是那种性情奔放的类型,作势掐了下女孩儿的脸:“我都说了让你跑慢一点,非不听我的话,这下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嘛。”女孩儿自知理亏,底气不太足,辩解的没理没据。
“小美女,没伤到你吧?”同伴问她。
“没有的。”
“那就行。”同伴注意到温书梨旁边的沈厌,忍不住挑了挑眉,评价道:“你男朋友挺帅,是万千小姑娘喜欢的类型,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约会,趁着大把时间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不是,你们误会了……”
话没说完,两个女生跑了一段距离后和他们挥手再见,也许没听清她说的什么,继续追逐。
气氛尴尬。
温书梨扬起的手停在空气中,不知道该不该放下,仿佛被石化。
艾蝉和迟川也在现场,迟川出声:“梨子梨子,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厌睨了他一眼,迟川闭嘴,半握着手掌放在嘴边咳了咳:“害,小场面,我找到了一家餐馆,我们去看看吧,好评量贼多,饿一上午了都。”
“小艾,走吧。”
艾蝉应声,小跑到温书梨面前,默默伸出手把她的手臂放下来,动作有点机械:“梨梨,梨梨。”
温书梨看向沈厌,他表情不置可否,就像什么没发生过,低头看手机。
莫名的逆反心理,温书梨也不想让人看出她多在意,嗯了声。
但礼貌不能少。
她对沈厌说:“刚才,谢谢你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扶着,我的脸肯定会亲吻大地。
他的回答应该是:“举手之劳。”
事实并不是。
沈厌抬眸,与她目光交汇,他开口道:“认识挺久了,还这么客气?”
作者有话说:
阿厌其实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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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有些慢热,阿厌和女鹅在一起之后很甜,这点可以相信我哒
第35章
迟川说的那家餐馆在小巷胡同, 京城最具特色的建筑构造之一。
这家餐馆的店面虽不大,印证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道理,卫生挑不出毛病, 里里外外的桌凳擦得锃亮。
中午时间段,人流量固然来来往往, 也算来得巧, 外面的最后一桌还空着, 就是位置不太好,靠近角落。
不太显眼,周遭也干净。
几人落座,唯独温书梨还没坐下, 她的轻微洁癖犯了, 凡是出门吃饭, 无论干不干净,都会把凳面再擦一遍。
可现在略显局促的原因是——帆布包里的纸巾已经用完。
艾蝉也找了找自己的包,“梨梨, 我也没有纸了。”
迟川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我忘了自己没有带纸的习惯,一个大老爷们儿谁带纸啊……”
将细心和男生这两个词联系起来,确实有点难。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沈厌拿出一包纸巾推给温书梨,“这儿有。”
迟川愣住了, 他半句话硬生生地咽进肚子里。
明摆着意思在说, 你沈厌不是个爷们儿。
敲。
反应急转直下,迟川呵呵干笑了两声, 彩虹屁一套接着一套的:“阿厌, 我没说你不是爷们儿, 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厉害的爷们儿,张力爆棚那种,小姑娘看了都会爱上。”
沈厌眼皮也没抬,“多喝水,少说话。”
语气不像商量。
告诉迟川确实是个错误的选择,这家伙废话不是一般的多。
恰好,老板娘拿着菜单走来,动作流利地取下插在发丝间的中性笔,落落大方道:“帅哥美女们,吃些什么啊?不如试试我们这里的招牌菜?”
迟川回过神,报了好几个菜名。
温书梨接下沈厌给她的纸巾,下意识想说“谢谢”,可她脑海里想到十五分钟前的那句话——“认识挺久了,还这么客气?”
于是,到嘴边的感谢变成了对纸巾的夸赞,“纸不错,挺巧,我也是用这个牌子。”
少年的笑很轻很淡,心道:不是巧合。
……
餐馆人多,菜却上得挺快。
不一会儿,小小的四方桌便摆满了各种各样、食欲满满的地域特色美食。
餐具都烫了一遍,温书梨捏起筷子夹菜,就在筷子即将碰到火烧的那一瞬间,沈厌接了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但能隐隐听到对面的抱怨声很重——
“哥,我实在不会养猫,它叫……狸狸是吧,对我太凶了,抱都不让我抱一下的。”
听筒的声音不大不小,距离隔得近,温书梨能判断出来,沈厌应该是把狸狸暂时寄养在了朋友家。
沈厌身子向后靠,语气懒洋洋的:“没那么凶,你每天喂三四次,一天的猫粮食量在四十至六十克之间,矿泉水记得换。”
江辞感觉自己快被绕晕了,生无可恋道:“帅哥不能被喂猫所埋没,哥,你知道这个道理吧。”
狗屁道理。
“不知道。”沈厌一口回绝,继而谈起条件,“我走之前你答应得挺好。”
江辞无话可说,确实是自己答应的。
本想着在家养伤养个小猫咪能缓解一下沉闷的心情,真要是养起宠物却没那么简单,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他来讲,是一场手足无措的挑战。
沈厌又说:“我后天回去,照顾好它。”
然后挂了电话。
另一头的江辞表情呆滞,愣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温书梨想到了那次和沈厌在宠物医院,沈厌说:“你怎么不知道我不关心她?”
她以为男生不怎么样宠物,就算养了极大可能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但沈厌是他们迹象中的悖论,他真的很认真地照顾狸狸。
难道沈厌和她一样是个猫咪控?
迟川不经意问了句:“你弟吗?狸狸的事情?”
沈厌:“嗯。”
迟川:“我见过你弟一两次,不是说不信任他,照顾宠物肯定没你悉心,两天时间也不长,万一他把狸狸养瘦了怎么办?”
温书梨和艾蝉好像插不上话,静静听着。
沈厌嗤了声:“他没那个胆量。”
一句话,笃定、果断、十成十把握。
迟川笑得放肆:“哈哈哈哈哈,说不准真的会瘦呢,你辛辛苦苦为那么长时间才圆润了一斤,一朝回到解放前就都白费了。”
关键词——辛辛苦苦。
默了两秒,出于对小动物不可抵抗的原因,温书梨问道:“狸狸不爱吃饭吗?我上次见它状态还可以的。”
话题引到狸狸身上,小猫就在他们宿舍,迟川了解的透彻,就像随时能提取信息的资/料数据库,张口就来:“这个啊,我和阿厌高一一个宿舍,那时候他就开始喂狸狸,第一次见面,小家伙瘦骨嶙峋,皮包骨似的,我那时误以为阿厌对狸狸不好呢。”
回忆涌上来,迟川继续补充:“挑食挑了大概半年,后来胃口慢慢恢复小家伙越来越好了。期间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很有动物皆有灵性,很有可能是思念主人过度,所以状态消靡了一段时间。”
一大串话说下来,温书梨竟逻辑思路清晰,大抵是谈论到猫咪的话题,她都会变得认真专注。
迟川又说:“小家伙凶不无道理,我初次见到它的时候,朝我呲牙呲了半天。”
“我和你有点不一样。”温书梨笑笑,“它好像很黏我。”
在医院,隔着猫包都想蹭进她手心里,看得出来。
“狸狸啊?”
“嗯,很黏人也很可爱。”
“为数不多呢,说明你天生自带猫咪滤镜。”
这时,一道男声横插了过来,满是嘲讽:“小动物有什么好的,他们就是吃饱了饭对你爱答不理的小白眼狼,做个屁梦。”
声源从身后传来,温书梨蹙眉看过去。
是一个断眉的寸头男,初秋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但他像是为了装逼穿了件无袖老大爷背心,两只手夹着烟,细缕的烟尘随地吸引力逐渐升高,直至虚无缥缈,无影无踪。
烟应该刚点燃的,不然以温书梨对烟的排斥属性肯定会离他八米远,绝不会只隔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寸头男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温书梨几眼,笑得狡黠又流氓,“不过,比起小猫小狗,你倒是漂亮的招人喜欢,有没有男朋友啊,没男朋友的话陪哥玩玩儿?”
“放心,哥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寸头男欲想动手。
温书梨先一秒地站起身,退了两步,细眉蹙得更紧,“滚开。”
寸头男愣了下,对着他那一桌的兄弟们装无辜:“我碰都没碰你,你居然让我滚,要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老子早就亲你了。”
小饭馆在深巷,随着时间的流逝,客人陆陆续续走了好几桌,周围有人闻声看热闹,拿起手机拍照片。
沈厌挺身,凳子因惯性向后冲,险些倒下。
少年身形颀长,视线俯视而居高临下,仿佛看待什么脏东西,压迫感堵得人透不过气。
他的嗓音似是被覆了层霜,如同深寒冰窖,“再说一遍?”
寸头男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根本不怕口头威胁,他舔了下后槽牙,饶有兴趣地调侃:“她是老子先看上的,论规矩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后面排队,哥玩够了给你。”
他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迟川忍无可忍,再度开启怼人模式:“呦,哥们儿,你挺牛逼啊,你要是存心找不快赶紧去垃圾场,那儿更适合你。”
二十多岁的社会青年怕十七岁的高中生?传出去不得让别人笑掉大牙?
寸头男脾气火爆,狠狠踢了下桌角,嚣张势头不减,“打听打听,我是这条道上的大哥,谁人见了我都退让三分,你们找死啊?”
后面的小弟努了努嘴,神气道:“就是,打听打听,高中生惹了事要记过的。”
艾蝉慌了神,拿起手机按下电话号码,“你们……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哈哈哈哈哈,报警?”寸头男笑得愈发猖狂,歪着头看她,“我什么也没做,警察抓我走有个屁用?小妹妹,你还是太傻太天真。”
动静大了,老板娘掀开门帘走过来,“干什么干什么,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吃饭就吃饭,不吃饭赶紧滚!”
也是个脾气不好惹的辣子。
寸头男应该是和老板娘认识,呵呵笑了两声:“吃饭啊,我没挑事儿,看中了一女孩儿,这不追呢。”
温书梨面无表情,冷笑道:“恶心。”
她好像对招惹她的男生从心底排斥,楚淮是,寸头男也是,像是恶臭腐烂的沼泽,见而远之。
“老子就看上你了!”寸头男一听彻底恼了,伸手去抓温书梨的手腕,强迫着人跟他走,“别给脸不要脸,我他妈给足了你面子!”
话刚说完,一音又起。
“嗷——”沈厌抓住寸头男的胳膊,反方向轻松一拧,后者疼得腿都站不稳了,嘴上依然不饶人:“毛病吧你,敢对我动手!”
这下惊动了全场的人来围观,老板娘赶忙上来劝架:“这位帅哥,你先冷静冷静。”
沈厌充耳不闻,眸子漆黑,仿佛深不可测的黑洞,凛沉的戾气逢火横生,亘于遍野。
冷静?他可冷静不了。
似是觉得脏了手,沈厌甩开,施舍般地扔下一个字——
“滚。”
因物理受力,寸头男脚步踉踉跄跄,控制不住地往身后一倒,小弟吓得惊慌失措,错过了扶他的机会,摔得更惨。
“想打架是吧,来啊!”寸头男也不绷着了,暴露本性,“我他妈今天好好教训教训你……”
“哎哎哎,大哥大哥,要不还是算了吧。”一小弟面露难色,打起了退堂鼓。
寸头男大声一吼:“出息那逼样,他能怎么着你,跟我这么多年白混了?!”
小弟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大哥,他是……”
欲言又止,然后用手掌掩住口型,在寸头男耳边说:“他是京城投资界大佬的儿子,咱们惹不起啊,惹了他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在场的人只有他们知晓。
“你怎么不早说!”寸头男咬牙切齿,想对着那小弟的脑袋来上一巴掌。
在资本力量面前,普通人就像存在感微渺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蝼蚁,即使用尽全身力气反抗,也不过只是绵薄之力,终究落败。
寸头男极力挽回颜面,强装镇定:“咳,老子今天不计较那么多,下次再见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仔细听能听得出他的嗓音发颤,说完,带着小弟们扬长而去。
老板娘察言观色,能让寸头男不找麻烦的,这位帅哥还是第一人,她明白他的身份并不普通。
“散了散了,都赶紧吃饭,不吃的去收银台结账。”老板娘挥了挥手,招呼着众人散去。
随后,她脸上堆着笑,抱歉道:“不好意思,他那人就这样,像个神经病似的,别理他。”
……
吃完饭,结了账。
四人出了小胡同,迟川啧了声,后悔没在那傻逼走之前骂两句解解气,“就让他这么跑了,真他妈不爽。”
整个过程捋下来,迟川认为自己的责任最大,“抱歉啊梨子,我就是想着咱们初试完好好吃一顿饭,都怪我,非挑这个地儿,遇到那傻逼了。”
温书梨摇了摇头,“不怪你,别跟他置气。”
而后,目光落在沈厌身上,她觉得可能要打破“谢谢”规则了。
“沈厌。”温书梨叫住他。
少年脚步微顿,等她说下一句。
温书梨长睫一抬,语速慢慢地:“我好像没法不对你说‘谢谢’。”
沈厌了然她要说什么,打断她:“温书梨。”
“嗯?”
“‘谢谢’说的次数太多,换成别的。”
“换成……什么?”
他没答案:“换成……”
换成记起我、换成慢慢靠近、换成喜欢,都可以。
“谢谢”这两个看似简单的字,宛若一道屏障隔绝了他们的关系,说是朋友却带了似有若无的陌生感。
他不想这样,他想他们之间关系可以熟一点。
“词穷,想不到。”
骗人,答案违心。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贝们,这章写的时间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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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回民宿的路上, 温书梨的状态魂不守舍。
她在想,那小弟和寸头男生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哥上一秒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下一秒表情惊慌,像只被吓到的缩头乌龟。
好像会忍不住去想有关沈厌的事情。
他的家庭、他的朋友、还有他养的狸狸。
……
复试来得很快, 最终成绩还需等待一周以后才会公布, 三天两夜的小旅行飘飘然的, 恍恍惚惚就这么过去了。
返程坐的高铁,五中那边说,学校资金流通不行,买不起机票, 让他们委屈一下。
迟川笑着吐槽:“什么呀, 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抠, 不过,说到底我们的住行学校全包了,可以给个五星好评。”
温书梨眉眼弯弯, 笑着算是回应。
而后, 她拿了瓶水拧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两粒药置于掌心。
吞下去,无糖衣包裹的药粒,浓重的苦涩滑入口腔, 仿佛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抵达味蕾,展开无止境的掠夺。
似是筑起的城墙溃败, 堡垒坍塌。
温书梨蹙了蹙眉, 又喝好几口水, 味道变得稍微淡些,不忍叹了口气,“好苦。”
对药物的排斥,早就在说不清具体时间的某然一刻烙印在意识里,挥之不去。
“梨子,你吃的什么?”迟川问。
温书梨解释道:“过敏药,到高铁站之前我去医院挂了个号,医生说这个红点是食物过敏。”
为什么这么听话地去医院,是因为温子旭知道她要回来,给她打视频通话唠唠嗑,就是嘱咐她要有时间观念、不要迟到、搭车要注意安全一类的啰里啰唆的话。
他一眼发现了温书梨额间的红点,觉得不对劲,为了防止她不去,手机全程盯着她去医院挂号、排队、拿药,一个步骤也没落下。
检查结果出来,温书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七年来没有一次过敏例子,这次居然查出来过敏。
医生告诉她说,过敏原是食物一类,并非京城与云夏的气候差异,可能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的这种情况。
具体吃的什么,温书梨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便放弃了。
迟川哦了声:“没太大事情就行,过敏药按时吃。”
艾蝉真诚给出建议:“多多锻炼,提高免疫力哦。”
温书梨点点头。
沈厌没发表观点,身子稍微倾斜,手肘搭在窗口旁边,低头看手机,继而敲了几个字。
备忘录最新修改日期是10月12日,今天。
关于她:
——食物过敏,原因暂时未知。
没让任何人看到-
落地云夏,一行人先行告了别。
艾蝉和迟川一前一后上了出租车,挥手离开。
他们四个好像只有沈厌和她家的方向是顺路,温书梨不知道沈厌是要去宿舍还是要回家,她问:“沈厌,你回哪儿?如果要回家,我们好像……”
我们好像顺路。
沈厌顿了下,说:“走吧,一起。”
恰好,一辆出租车经过他们旁边,是个中年女司机,微笑着对他们说:“要搭车吗?十元起步价。”
温书梨没犹豫:“可以。”
直到行李箱规整好,她才想起来还没问沈厌的意见,“我忘记问,你觉得可以吗?”
这种情况下,好像也没有退路了。
沈厌稍地低头,喉结滚动,“听你的。”
听你的。
情侣之间多么暧昧的词眼,只可惜他们是普通朋友。
坐上车。
司机师傅虽然是女人,但目测车龄不低于五年,起步加速都很稳,打破了以往对女人开车下意识产生的恐惧心理。
“小姑娘,你们是一起的吗?”女司机自然搭话,问他们地址:“去哪儿呀?”
“落夏江汀。”温书梨看向沈厌,“他……应该也是。”
“应该”一词用得恰到好处。
还记得上次他们几人一起逛山姆,回来也是和沈厌一起,那时他就说顺路,但没有具体说小区的名字。
女司机温和地笑笑,“确定吗?如果你们不在同一个小区,我会根据导航尽量找到近道,看你们都是学生,能省则省。”
他声线如常:“师傅,按她说的走就行。”
“好,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即使沈厌没有说明他家不在落夏江汀,女人自动默认他们一起。
司机师傅的话不多,问的问题大多数是温书梨在回答,沈厌基本上以“嗯”、“是的”、“对”结尾,一系列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词汇。
随后,车内陷入缄默。
挺久没逛学校论坛,温书梨心血来潮去上面玩了一圈,从中也可以了解到他们走之后五中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其中有个标题——
#恭喜厌哥竞赛凯旋#
后面还跟了个“热”字,颇有和微博行风一派的势头。
3楼:【厌哥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没在学校看见他人影?】
5楼:【刚回来肯定要先放东西,不然你以为厌哥会风尘仆仆地拎着行李箱来见你?做梦。】
6楼:【哈哈哈哈哈,这个确实不可能。】
7楼:【回来是好事,但这次竞赛出现得实在太突兀了,赶在十一之前省赛选拔,现在省赛回来马上要进行期中考试,根本不够复习的时间啊,不知道沈厌这次还能不能稳住第一的宝座。】
13楼:【我们要把厌哥当成光,当成信仰!你看看哪次大大小小的考试厌哥不是第一名?】
15楼:【世界上除了迪迦,我最相信的就是沈厌了,学习这方面当属他最牛逼!】
24楼:【据说,这次期中考试难度极大,云夏市所有普通高中都会参与进来,总人数突破万人!】
35楼:【操,真他妈刺激,学校开挺大,我已经兴奋地摩拳擦掌了。】
39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哈哈哈哈——】
一群中二少年。
大抵是被点了笑穴,温书梨轻笑出声,下一刻身体却紧绷一僵。
她感觉有股视线将她禁锢,带有魔力一般动弹不得,连带着大脑犹如宕了机似的。
艰难扭过头,温书梨对上沈厌的目光,仅仅对视了一眼,继而低下黑曜石般的眸子。
温书梨以为他在看她的手机屏幕,标题上有他的名字,她快速反应过来,“我没笑你,真的。”
沈厌唇角微挑,“我没说你笑我,你自己倒挺心虚。”
温书梨心说:你可以试试突然被一个人盯着看的感觉,尤其是还在忘我看手机的时候。
“论坛上说马上期中考试,竞争压力很大,我担心自己考不好。”
奇奇怪怪的,这句话和上句话毫无关联逻辑。
她的成绩在高一时起起伏伏、不太稳定,虽说高一下学期努力上进靠近前十,但到底是第一次进重点班,越想待得久,就越要比别人发挥超常。
刚开始的开学考并不能全然代表什么,它只象征小片区域的水与火,而此次参加的竞赛虽然也是整个清溪省,但念在对手少,现在看来,真正的竞争仿佛才正式拉开序幕。
女司机说话了:“学生时代的考试有很多次啊,对未知的考验不要退缩,哪怕这次跌倒了,下次不会重蹈覆辙便是最大的进步,一点一点累加,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
说得没错。
沈厌也开口:“温书梨,向前走。”
一直向前走。
“咔——”的一声,女司机抬手挂至停车挡,“落夏江汀到了。”
两人付钱下了车,沈厌帮温书梨搬下行李。
温书梨拉起行李箱,对沈厌说:“我回家了,学校见。”
“嗯。”
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一排排白桦树后。
他又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这次是个男师傅,报了地址:“师傅,漓山都城。”
“呦呵,小伙子,漓山都城离这儿可不近啊,送女朋友回家啊?”司机师傅笑得憨厚,夸赞道:“不错不错,你们这代年轻人就得有股冲劲儿。”
沈厌回答师傅的问题:“还不是。”
他没说“不是”,没说“你误会了”,而是说“还不是”。
意思可以理解为,现在还不是,早晚会是-
刚回学校的第一天,沈厌和迟川果不其然被同班同学团团围住,问题争先恐后相继抛出——
“厌哥,竞赛怎么样,难不难?”
“川哥,你们有没有信心拿第一啊?”
“就算不是第一,名次也一定靠前,你想想啊,清溪省那么多人,第一可不好拿。”
“……”
杨絮来到班级也说了这件事情,她说不管省赛成绩怎么样,十班有六人代表五中参赛便是一枚闪亮耀眼的勋章。
期中考试临近的这几天,所有人都沉下心来专心复习。
往日欢笑打闹的十班少了几分疯狂扑腾,评价的话还真有点不适应。
他们一边赶课一边复习,险些榨干海绵里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
这才是重点班的样子。
周三下午,座位场次表排列出来,贴在班级后面的公示栏里。
这次考试排座位完全打乱,也就是说,你所在的那个考场会有成绩理想和成绩不太理想的学生,假如两人成绩再怎么接近,分到同一个考场的概率不胜百分之一。
看成绩的人越来越多,迟川和严晟凛也跟着凑热闹。
迟川的个头比严晟凛高些,加之视力很好,很轻松能看到上面的信息。
浏览了一遍,他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号,而是温书梨和沈厌。
两人的姓名紧挨着,好似密不可分,温书梨在上,沈厌在下。
温书梨,五考场,十二号。
沈厌,五考场,十三号。
他差点兴奋地大叫一声,内心感慨:老天爷都在撮合他们啊。
迟川也不管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号了,清了清嗓子:“阿厌,你和梨子一起,缘分,太缘分了。”
温书梨怔了怔,“什么?”
迟川笑笑:“你和阿厌考场一样,座位也是前后桌那种。”
少女的桃花眼连着眨巴了两下,心道:这么……巧的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六点更,晚上九点就不更了~
晚上用来存稿子(bushi)
第37章
艾蝉、迟川、严晟凛他们的考场分布在三楼, 温书梨和沈厌在一楼。
由于人数打乱,十班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五考场。
这哪是缘分啊,这是命中注定!
温书梨嘴里含了颗玫瑰味的透明糖果, 下一刻,“嘎嘣”一声咬碎, 浅淡的花香覆盖了白色药粒的苦。
吃了几天药, 温书梨额间的小红点彻底消失, 想的是今天把药给停了。
药太苦,于是,她桌兜里的玫瑰糖比之前多了两袋,以供能随时治愈心灵。
温书梨收回思绪, 现在的她在想, 和沈厌一个考场会不会引的很多姑娘们的注视?
毕竟沈厌长那么好看, 走在哪都会发光那种。
迟川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梨子,你这表情是不是不想和阿厌一个考场啊, 不想的话我们换换, 我想和他一个考场。”
她什么表情,就很正常不过的表情啊。
“也没。”温书梨纠正道:“感觉前后桌上课还没什么,前后桌考试的话,好像有点……”
语气顿了顿,“怪怪的。”
试想一下, 极致安静的氛围, 身后有个年级大佬并且你和他还是前后桌的关系,考试压力像是慢慢发生偏移的平衡天秤, 心思倾斜, 必定有一边失重。
严晟凛喝口水, 听了温书梨说的话,差点忍不住喷出来,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哈哈哈哈,梨子,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和厌哥坐一块儿吗?”
谈论到这,男生脸上挂满了得意,“这不,我就是那个成功人士,抱住大佬大腿真的很香,带你飞,带你披荆斩棘!”
温书梨:“……”
沈厌忽略严晟凛的胡言乱语,反手屈起指节敲了两下桌面,“温书梨,我做题很认真专注,不用担心我看你的答案。”
不知是不是温书梨的错觉,对方像是似有若无地强调了下“很”这个字。
大脑最先反应形成的话语脱口而出,双手拍了下桌子,力道不重,“不是,你误会了,要说抄答案,应该我抄你的才对。”
“但……”温书梨思考了下,“我不会作弊,自己会多少就写多少。”
周遭声音嘈杂,险些把她这句话压下去。
连同沈厌的那句也是,他说:“我知道。”
……
考试在次日一早。
温书梨到班级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在收拾赶往考场了,本质上来讲,住校生比走读生好很多,起码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往位置上一坐,艾蝉刚好抬头,“梨梨,快收拾收拾东西吧,第一场考英语,要提前十五分钟到考场。”
“之前没有这个规定啊,是新加的吗?”温书梨边收拾边说。
艾蝉也不确定:“论坛上是这么说的,之前提前十分钟改成了提前十五分钟。”
应该是想唤醒同学们对待考试时间的观念。
收拾得差不多,温书梨和艾蝉一块出了教室。
两人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三楼,不顺路。
温书梨挥了挥手,加油打气,“蝉,考试加油。”
“嗯嗯,我们都要加油。”艾蝉也挥挥手。
每到考试期间,学校走廊都会堆放大量课桌和书籍,占据了楼梯间二分之一的面积,原本宽阔的过道变得狭窄逼仄,好像只能容下一两个人。
正想下楼梯,温书梨迎面碰到了阮欢,阮欢往上面走,她往下面走。
遇到这种情况,两人皆顿了下。
阮欢最先嗤了声:“温书梨,你可真有本事。”
一句话摸不着头脑,无凭无据似的,语气好似轻飘飘地定了你的罪。
温书梨蹙了蹙眉,不甘示弱地怼回去:“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马上考试,抓紧时间进考场吧。”
其实她还想说,少在这阴阳怪气。
但周围的视线接二连三地相继投过,说得多了估计会引起同学们饭后讨论的舆论。
阮欢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温书梨从自己身边走过,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她居然被……怼了?
再回头,温书梨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口。
……
来到五班,温书梨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下。
座位号呈“S”型排列,一列十人,共有四列,她和沈厌正巧在第二列的倒数第二三个位置。
十三座位号没有人,想了一下,沈厌应该不至于她说的那句话生气吧。
思绪还未来得及收回,温书梨看到沈厌从后门走进来。
少年单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两根笔,一本书也没拿。
有几位自来熟的同学眼尖,屁颠屁颠跑到沈厌课桌旁边说:“厌哥,这次期中考试就看你的了,争取把其他几个学校打趴下去。”
旁边的男生觉得这句话不太严谨,“什么叫争取,这叫肯定能!”
“那当然哈哈哈哈哈。”
几位同学很有眼色,大抵知道沈厌对废话多的人不怎么喜欢,说两三句就乖乖回到座位上了。
“温书梨。”
不知道多少次叫她的全名,就好像每叫一次都比前一次更熟稔,更理所当然。
温书梨转过身,她刚一动,小腹的坠落感加重好几分,忍不住一皱眉,那声尾音稍扬的“嗯”变得有气无力。
她没表现出来。
沈厌抬眸,嗓音低了些,有点哑:“好好考。”
“嗯,你也是。”
回过头,温书梨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年级第一的位置何尝不是眼前这位少年霸占,从来没有让给任何一个人。
下一刻,肚子的胀痛感越来越清晰,像是绵密的细针扎上去,那种感觉痛不欲生,只要女孩儿才会经历。
算算日子,好像也到时间了。
她嫣红的双唇泛了白,鼻尖上也冒出大大小小的汗珠,纤瘦的身子骨略微颤抖,似是一只蜷缩在冰寒山洞里等待救援的雏鸟。
生理期来得不是时候,考试就算了,还是在这么重要的考试上。
“叮——”
广播机械音播放消息:“考试时间到,请同学们认真答题,答题期间请自觉遵守考场纪律,希望同学们取得自己所理想的成绩。”
茫白的试卷发放到自己手里,那一瞬,温书梨产生一种朦胧的眩晕。
脚下没有任何支撑点,找不到真实的存在感。
面对不可抗的外来因素,温书梨不想服输,她就是这样。
所以在考试的过程中,她强忍腹痛,答案一笔一画地写进试卷里,慢慢填满。
监考老师来回踱步,走到温书梨跟前似是看出了她的不适,弯下身问她:“这位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温书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慢慢摇头否认:“我没事。”
女生的经期往往会在第一天愈发疼痛,当然,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身体体质,经期的疼痛程度不同。
有的人毫无知觉,和平常一样,有的人需要挂点滴压制才能缓解。
而温书梨恰巧在两者之间。
监考老师看温书梨坚持说自己没事,临走前叮嘱她一句:“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身体重要。”
温书梨点了点头,“好的,老师。”
总归能忍住,她不想占用公共资源,于是低下头继续做题。
在离近交卷的三十分钟前,温书梨听到身后的沈厌出声:“老师,我想提前交卷。”
学神提前交卷的操作大家见怪不怪,老师也没问太多,只说了一句:“确定要交卷吗?”
沈厌起身,把试卷交给了监考来老师,然后好像对老师说了什么,温书梨的注意力没在那,听不太清。
监考老师同意,道:“可以,去班级拿吧。”
沈厌说的是,他有东西落在班级,想回去取,但出了教室门,他没上二楼,而是去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考试期间,校园空旷安静,沈厌先去了医务室,校医大概认出了他,“同学,要拿什么药?”
“治痛经。”
这话缺乏主语,以常人的反应,应该是给女朋友。
校医打开药柜,挑盒芬必得拿给他,“一次两粒,一天两次,不太疼的话就不用吃了。”
沈厌颔首:“好,谢谢。”
女生痛经不能喝冷水,沈厌在便利店买了新的玻璃杯,用热水烫了些时间,又重新接了热水。
对于买女生用品这件事,他表现得波澜不惊,但不知道什么样的牌子好,于是挑了两三种放于置物筐里,在收银台的位置旁边,拿了包红糖放进去。
结账的是个女店员,大概刚毕业的样子。
整个便利店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很安静。
加之沈厌的逆天颜值,女店员不由自主红了脸,三四样东西扫码的速度很快,她说:“请问用什么支付?”
“微信。”
女店员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没问太多,细心用牛皮纸袋包装好递给他,“欢迎下次光临。”
时间还剩五分钟考试结束。
现在的情况不能直接给温书梨,况且,男生给女生送,肯定会很奇怪。
沈厌上了三楼,找到艾蝉的考场,静等考试结束的铃声。
等待时间稍显漫长,对比平常放慢了很多很多。
终于结束,艾蝉正好出来接水,看到沈厌,动作一顿。
这个考场没其他人,沈厌在这应该是来找她的。
她上前,“沈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
沈厌嗯了声,“麻烦你帮个忙,把这个给她。”
“她”没有说名字,艾蝉却已知道他的意思。
低下眸子,艾蝉发现纸袋里的东西摆放整齐,有药、卫生棉、还有红糖水。
只听沈厌又说:“别说是我,就说你给的。”
作者有话说:
有事情耽搁了,明天更4k补偿宝贝们,啾啾
第38章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傻梨梨,沈厌真的好喜欢你啊。
艾蝉稍愣, 接过沈厌递给她的纸袋,不知怎的, 她突然想到了国庆秋游期间问温书梨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她为什么会问温书梨, 是因为身为旁观者的她早就看出了少年对少女不一样的情感。
似是那种藏匿不住、将她奉为神明、目光永远追随于她的虔诚信徒, 忠诚而耀眼。
而少女在与少年相处的时间长河里,无形之中好像与以前的她变得有些不一样,所以她才会问:“梨梨,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温书梨说有, 很早就有。
回过神, 艾蝉明白, 温软的小脸正了色,声音却像软糯的年糕:“好的,我现在去找梨梨。”
沈厌道了声谢:“麻烦了。”
……
考试过后, 教室内外的嘈杂声肆意飞扬, 仿佛被有意拨散、乱无章序的乐谱。
他们讨论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对答案。
从他人的角度看,温书梨趴在课桌上的姿势像极了睡觉,秉持“和陌生人不熟,不打扰别人美梦”的原则,他们也就瞄了两眼, 继续和伙伴嬉戏打闹。
无止境的疼痛使得温书梨意识混沌, 泛白的小脸埋进弓起的臂弯里,细眉蹙着, 好似没放下来过。
这次的生理期提前了一两天, 疼痛感也比前几次更加强烈, 但也并非不能承受,只是不想承受,极度不想。
思绪恍惚,残存的清醒随着时间凋谢渐渐沉入深蓝海底,海底迷雾交织,望不到尽头,脚下的海藻发了疯地缠绕,掩盖双眼、堵住鼻腔,快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
“梨梨——”
一道细软的声线突然插了过来,温书梨费力掀起眼皮,那人的身影距她越来越近,缩短为一米,她才看清是艾蝉。
朋友的及时出现,莫过于破晓晦暗天色的一缕细光,稳住猛烈摇曳的船舟,安全感无尽上涌。
艾蝉蹲下身子,先试了试她的额头表面,温度正常,继而打开纸袋取出药,“梨梨,这是治痛经的止疼药,吃了会好很多。”
玻璃杯的红糖水不凉不热,正好可以饮用。
温书梨往嘴里塞了两颗,红糖水下肚,不明显的甘甜与药粒本能的苦相互碰撞,擦出火花。
眉宇弧度皱得更厉害,她好想吃一种世界上没那么苦的药。
药的作用不是立竿见影,而是缓慢融进血液里,产生的化学反应需要等待时间来验证。
大抵是心理作用的效果,温书梨感觉好像没那么疼了,她又喝了几口红糖水,彻底冲刷味蕾遗留的苦剂。
“蝉,你怎么在这儿?”
温书梨想微笑着说话,却笑得生硬,一点也不自然。
艾蝉微顿,她暂时还没想到如何向温书梨解释,对方又说:“你怎么为我准备了那么多,回来我微信转你。”
她想说不是,这些不是她准备的,可又想起来沈厌和她说的话,只能憋回肚子里,虚心地承认:“没关系,这些都不用给我转,好朋友可不会计较这些哦。”
剩余的五分钟时间,艾蝉搀着温书梨去了洗手间,回来时,恰好下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
艾蝉脚步紊乱,慌慌张张地回了考场。
温书梨把牛皮纸袋放进空桌肚,盯着看了大概半分钟。
半晌,她回神,心想:蝉真的好细心啊。
忍不住笑了笑,这次的笑比刚才的笑好看太多,不知道当事人笑容的原因,好像有点傻。
班级的讨论声仍然窸窸窣窣,不敢大声说话,下一场的监考老师走到讲台,声音戛然而止。
沈厌坐回座位,熟悉的薄荷气息仅此将她缠绕,不留余地似的。
监考老师在清点试卷,底下三两名说话的学生声线压得很低,自然没有察觉到。
其中也包括温书梨。
她稍稍向后靠了靠身子,问他:“沈厌,你提前交卷是去做什么了?”
好奇心愈发猖狂,犹如短而小的琴弦弹动,频率极高,声波晃得数不清。
沈厌两指间夹着中性笔,散漫地转了一圈,转到第二圈时,他回答温书梨的问题:“靠近神明。”
什……什么?
温书梨确保自己没听错,她偏转了下脑袋:“你去拜学校的孔子了吗?每一次考试都有好多人拜,听说很有用。”
疼痛感减轻了太多,少女说话的速度逐渐趋于平常。
沈厌没解释,顺着温书梨的话接了下去,“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可以试试。”
她欲言又止,该想着怎么回答,监考老师已经发号施令:“请同学们坐好,我们继续下一场考试,希望同学们稳定发挥。”
没说完的话题便断在了那个章节点。
像是还有后续的连续剧一样。
……
考试为期一整天,六门课程时间划分下来,利用的充分,不多不少。
全市的联考,难度必定是有的,只不过还没达到地狱程度。
课间晚自习。
各科课代表尽职尽责,把试卷答案书写在黑板上。
每一块区域的标注清晰易见,底下的众人开始了紧张而又错乱的对答案环节。
药物作用导致温书梨迟到的困意倏然来袭,她努力打起精气神,抬头看向密密麻麻的黑板。
核对下来,温书梨懵了一瞬。
写在试卷上的潦草答案与黑板上的出入极多,是平时的两到三倍。
说实话,她有点不太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卷子。
单拿一科的英语而言,二十道题的完形填空错了整整八道,数学最容易拉开差距的单项选择失了二十分,也就意味着错了四道选择题,语文更不用说,古诗词默写和诗词赏析偏离答案,大致意思都没有对上。
最擅长的理综还可以拯救,但语数英主三科与别人错失的分数实在太大了。
不可能吧,她贪心地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成绩好像失去了可以拿出手的资格。
温书梨闭目沉浸了会儿,继而双眼睁开,想不出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论的理由。
心被打乱了,无节拍、无规律的。
其他人的反应也确实和以往不同,但他们其中的温书梨,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艾蝉估算她能考六百五十分左右,迟川六百九左右,严晟凛六百出头,沈厌的话,七百以上,平常发挥第一不成问题。
而她,好像才接近六百二十分。
“梨子,考得怎么样?”迟川扬了扬下巴,问她:“你和小艾应该差不多吧,六百五十分不成问题,我相信你的实力。”
还没说话,严晟凛仰天长叹:“我佛了,无论是六百多还是五百九十多,我都坦然接受,学习嘛,讲求心平气和,心态稳住就行。”
迟川笑了:“那打把游戏庆祝庆祝?杨姐不在班级看着,难得的好机会啊。”
提起游戏,严晟凛两眼放光:“来啊来啊,我这次选个打野,换换手感。”
“行,别老用一个英雄人物,要学会全面覆盖,多学学我。”
下一秒,话音刚落,杨絮走到后门停住,咳了声:“我对手机的管控是不严格,但不代表一味地纵容。”
“手机收起来。”
迟川和严晟凛反应速度极快,刚拿出的手机一个疾闪消失。
女人清了清嗓子,“威胁”道:“下一次看见就不是提醒那么简单了,在学校遵守纪律,注意分寸。”
两人异口同声:“好的,老师。”
随后,杨絮勾了勾手,示意温书梨过来。
温书梨表情呆滞,默了两秒才走出教室。
如果没猜错的话,杨絮让她出来绝大部分原因与这次的期中考试有关。
果不其然,女人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温书梨,你期中考试的成绩不是很理想。”
因为刚刚对过答案,这次的成绩是什么样的水平,温书梨很清楚。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五中的阅卷速度,大家都知道很快,机器扫描答题卡判改出错的概率基本在百分之一左右。”杨絮先是给她做个铺垫,手法偏向于语文中的欲扬先抑,“但你的各科成绩,除了理综之外,其他三科不敌班里的前二十名。”
听到班级排名的敏感词汇,温书梨心里的谱更确定了。
二十名开外,三十人的重点班二十名开外。
一次像是坐过山车时高时低的冰点打击。
班主任这边最先知晓成绩,在办公室的时候,杨絮对班里的每一位同学进行排名上升还是下降的具体分析。
其中发现温书梨的成绩和刚开始的开学考成绩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倒退了八名。
十三名和二十一名的概念,在重点班绝对史无前例。
杨絮直接告诉了她,想点醒眼前姑娘:“班级二十一名,温书梨,你要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五中虽然是公立高中,开设重点班和平行班之分就是想把好学生集中在一起,你现在觉得可能没什么,时间不等人,真要到一年后的高考才醒悟,那便真的晚了。”
“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更不想让你被埋没于此,未来谁也不能替你做决定,能做决定的只有你自己。”
杨絮性格直爽,不会像打着虚情假意对你好的人那样拐弯抹角,身为人民教师,教书育人的道理不可能不懂,又是重点班的班主任,肩上的重担即使再重,她也毫无怨言。
少女的心情五味杂陈,心里的声音在说:温书梨,你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的缺失,间接导致人没有前行的动力。
艾蝉问过她:“梨梨,你想考什么大学?”
温书梨不确定,最初拟定的计划上一个普通一本就可以。
但俗话说,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她好像明白了,不想沉沦世俗、不甘于平庸,她想站在偌大的舞台上熠熠发光,站于金字塔顶。
“上京大吧。”
这是沈厌对她说的话。
京城大学,国内最高顶尖学府,数百万数千万人想挤破头踏进的门槛,竞争猛烈,甚至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她……要上京大,一定要。
杨絮呼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书梨,能告诉老师你的目标学府是哪所吗?”
只是一句话,酸软霎时弥漫于眼周,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涩得发苦。
类似于柠檬与咖啡、话梅与苦荞麦。
“京大。”温书梨说。
杨絮好像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大学?”
少女再次说出:“京大。”
更加坚定不移,像是没人改变她。
杨絮颇感欣慰,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鼓舞她的心,“老师相信你。”
似是勾起了回忆,女人扯出题外言语:“我也是京大毕业的,不得不说,京大的实力很强,强到一个清溪省攀上去的人数仅仅是个位数。”
“知道五中为什么如此看重沈厌吗?”
她当然知道,因为沈厌是被提前敲定的下届清溪省省状元,天赋与实力并存,是最强者。
温书梨说:“我知道,因为他成绩优异,同样的试卷、同样的题型,他会用不同的方式求解,超乎常人。”
杨絮笑了笑:“对,他的思维方式拓展很开,这当然和天赋紧密相连,但天赋没那么高的人也可以照样拿个第一看看。”
“我们生在亿千万公顷的土地之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女人转过头,对她说:“所以说,温书梨,你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终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闪光点。”
回到教室,严晟凛以为温书梨被杨絮“训”了一顿,脸上神情“闷闷不乐”。
“梨子,考试成绩有好有坏,我们不要过多地在意,下……”
男生的话只说一半,因为温书梨说:“我没有不开心,相反之下,我还挺开心的。”
“蝉,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知道答案了。”
艾蝉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个问题,她略微茫然:“哪个问题呀?”
温书梨翻开作业本,在空白的纸写上两个大字。
——京大。
“我们的群名是奔向京城大学,可我好像没有坚定过这个选择,现在,我确定了。”
温书梨轻轻点头,肯定自己,“上京大。”
身后的沈厌蓦然轻笑,嗓音如潺水:“确定了?”
她的回答依旧坚定:“不会改。”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靠近啦
第39章
考试成绩下退在某种条件下不是一件坏事, 就比如现在,温书梨做出住校决定。
“你要住校?”温子旭在洗漱台听到她们母女二人在客厅的讲话,神情不可思议。
温书梨回过头, 眼睛盯着嘴周满是白沫的温子旭,“很奇怪吗?住个校而已, 你可以, 为什么我不行?”
男生赶忙漱了漱口, 囫囵搓了几把脸,“不是不让你住校,你从小到大都没住过,突然住校肯定会不适应, 到时候可别哭着找我哈。”
“才不会。”温书梨否决道。
这点温书梨承认, 她是没住过校, 最根本的原因是对集体生活太过陌生了。
上初中时,林芷情鼓励她住校,说可以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但那时候的温书梨的叛逆期好像提前了些。
她说不想, 真的不想住校。
排斥说不上,就是心底的声音单纯告诉她,住校不好。
林芷情同温子旭的态度一样,女儿忽然住校也让她猝不及防,声线放软:“梨梨, 你知道妈妈并不是多么看重成绩, 尽你最大的努力就可以了,这个住校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女人的教育观点开放开明, 她和温明最关心的是孩子的身心健康, 只希望他们能够快快乐乐就好。
“妈, 我决定了,要住校。”
头顶白色线条灯发散照耀,洒向房间里的每一处。
同时落于少女细长轻颤的眼睫之上,继而眨动,一个微小到再不能微小的动作,也能撩拨触及对方心弦,宛若大漠孤沙中生命力顽强且冰壶秋月的绯红玫瑰。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林芷情知晓温书梨的脾气,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没有除非。
“好,我给老师打个电话,说一下住校的事情。”林芷情答应了她,拿起手机拨通杨絮的电话号码,走向阳台。
温子旭往嘴里抛了个花生豆,边咬碎边说:“妹,我们老班也说了这件事,住校申请书已经下来了,怎么说也是亲兄妹呢,住校都住得那么同步。”
“不一样,你有点偏向被迫的意思,而我,”温书梨一手比了个“七”的手势,对准温子旭,双唇无声地“啪”了一声,幼稚却不失可爱,“是、自、愿、的。”
温子旭懒得反驳,惯着她,笑了:“嗯,你还是最漂亮的。”-
306宿舍靠门的空床位还在,温书梨把东西都安顿好,伸了伸懒腰,“第一次住校,隐隐有些期待。”
她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住校,为什么做出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做出的决定?
简单来说,住校可以缩短时间,提高学习效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学习而服务。
可……好像遗漏了什么。
是因为自己突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亦或是沈厌让她上京大?
假如迟川让她上海大,深大,她也是如此坚定吗?
不太是吧。
“蝉。”温书梨从床上弹了起来,长卷及腰的栗棕发跑到鼻翼、侧脸、耳边,有种仙女下凡不染尘埃的凌乱美。
“我忘了问你,你那天是怎么知道我痛经的啊?”
英语考试时的温书梨疼得移不开意识,脑中混杂不堪,只觉得记忆被搅乱,拼凑不出一块完整的来。
温书梨慢吞吞道:“现在才想起来。”
艾蝉不会撒谎,但也不想不遵守约定,“梨梨,我们相差大概半个月吧,时间一推算,自然而然便知道了。”
理由应该可以让温书梨信服。
其实,艾蝉也有一点私心,她想让温书梨明白沈厌对她的喜欢,可温书梨同她说过,她有暗恋的人,想找到他。
如果沈厌就是这个人该多好啊。
单向喜欢需另一方承受太多未知变数,就像她现在对某个人动了心,也只是悄悄在角落观看,连伸出手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暗恋”二字,仿佛被造就出来便赋予了“不能窥见天光”的意义,待于蜷缩的角落,憧憬消减,刺入脊骨。
温书梨大抵是信了,“这么一说好像是哎,我以往的经期第一天也没有那么疼痛,总之谢谢蝉。”
艾蝉轻轻扯开话题:“梨梨,以后我们就是舍友啦,一起朝着京大的目标前进~”
温书梨没太在意话题被转移,“好啊,一起努力。”
……
学习的这几天,省赛决赛结果出来了。
沈厌是第一名,毫无疑问,这种毫无疑问从侧面看,可以觉得第一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
温书梨和艾蝉落榜,没有挤进决赛前十,迟川拿了个他自认为满意的名次——第三名。
杨絮手持荣誉证书站在讲台上,兴许是错觉给出的幻想,竟意外柔和许多。
女人微微一笑,收敛平时的比男人更加刚硬的锋气,说:“清溪省决赛不是一般人都能进的,我们班有六位选手,作为班主任的我很欣慰,由衷而来的开心,没有选拔上的同学切勿气馁,以后的机会有千千万万个,希望大家要抓住,朝前看。”
不愧是名校毕业,说话语序讲求精密。
她没有一上来就夸沈厌和迟川的名次,而是顾及到其他同学的感受鼓舞他们,像杨絮这样全方面照顾到学生的老师,大抵寥寥无几了。
话题回归正轨,人该夸要夸,“沈厌和迟川,众所周知,五中光荣榜上的学习标兵,我第一天开学就说了,把他们当做榜样,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请教他们呀。”
做出猜想,杨絮直截了当道:“你们不会是觉得沈厌太帅……不好意思靠近吧?”
话落,全班静谧的气氛打破,一阵好意言笑。
接下来全都是彩虹屁——
“也不看看我厌哥这巨帅颜值,能把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
“帅啊帅啊,十班头号大帅哥呢!”
“厌哥很好,一道问题哪不会讲得很清楚,听一遍都会,课外辅导班都不用请了,省一大笔钱!”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
“……”
这个问题,刚开学问沈厌要微信被拒绝的女生更有发言权,她小声嘀咕了句:“不是不敢靠近,是根本不给人靠近的机会啊。”
那女生坐在温书梨的斜对面,说话声音细若蚊呐,温书梨却听得清楚。
沈厌……
他没那么多的话,别人向他寻求帮助,很少拒绝。
自己也是。
思及此,杨絮扬了扬手示意话题结束,荣誉证书物归原主,提醒道:“好了好了,老师有眼睛,能看出来。”
意思也在说沈厌颜值逆天的事实。
迟川朝着少年丢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子,上面的字歪七扭八:“长得帅的人活该帅。”
后面跟了个同样歪歪扭扭的大拇指表情包。
沈厌觉得无聊,分给迟川一个眼神,无波无澜的,但可以从表情读出“我天生这么帅”的深层理解。
又一个纸团子:“去网吧玩儿英雄联盟,高低走一圈。”
游戏是男生的挚爱,分离不开。
还没收到答案,杨絮宣布一件事情:“期中考试消耗了同学们太多精力,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五中联合云夏市第一人民医院为你们安排一次体检,周日早上开始,那天班长组织好纪律,带着全班同学去往体育馆,一项一项来。”
五中每年都会为同学们组织体检,次数两次到三次不等,主要根据医院那边的空闲程度。
学校内组织体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同学们早上不要吃饭,记得空腹,医生们会抽血检查。”杨絮在黑板上描摹出十班在体育场馆的大致分布图,指着那个正中央的位置,说:“一定要看清楚,这是我们班的位置,不要乱跑到其他班级里去,如果收到其他把班主任不好的反馈,我可是会惩罚你们的。”
用最“萌”的表情说出最“凶狠”的话,独属于杨絮的反差感。
体检,温书梨可以接受。
但一想到体检过程烦琐冗杂,她的耐心好像没剩下多少了,太多人要排队、要等待结果。
自己刚搬校第一天,时间充裕了些,有这些时间能做一套试卷或者十页练习题册。
学校的命令,不得不从,毕竟为了他们好。
今天周六,意味着体检在明天,女生们都表现得尤为淡定,男生这边,迟川趁着下课和沈厌坐在一起,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阿厌,我最害怕抽血了,轮到我你就站在我身边,有支撑点我会好很多的。”
属实没想到迟川的弱点偏向小众化,而且男生……怕抽血的例子应该很少很少。
沈厌去推他的头:“大老爷们儿还怕这?”
“嗯嗯嗯嗯嗯嗯。”迟川点头如捣蒜,“有弱点很正常啊。”
角度问题,迟川环住少年的腰,啧了一声:“阿厌,你腰挺细。”
他很认真地对比,得出结论:“比我的细多了啊,你是不是背着兄弟偷偷锻炼了?还是说是为了这次体检?”
话音一落,沈厌没怔,温书梨倒是怔了。
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为了小小的体检特地锻炼。
沈厌嗤了声:“我有必要?”
确实没必要。
“目测大概七十左右,反正明天体检,我站你身后验证猜想准不准。”
他们说的话很难听不到。
温书梨长睫垂下,意识被一点一点带走,似是冬雪融化的清水,点起湖面,圈出微不可闻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要过个好好的假期呀,快快乐乐~
女鹅和阿厌陪着你们=v=
第40章
周日早上, 体育场。
温书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第一次早起,还挺困难。
各个班级的划分区域清晰, 人也很多,因为高一高二高三年级段都来了。他们到的时候, 高三年级段正好体检完, 留下几十名志愿者帮忙。
志愿者们身穿蓝色志愿服, 在白灰校服中异常显眼,学校安排细心,衣服左侧标注了每位志愿者的名字。
温书梨头一转,看到了哥哥温子旭, 此刻的他正笑着揽住身旁男生的肩膀, 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男生文质彬彬, 和吊儿郎当的温子旭大不相同,性格上天差地别,但两人长相都压得过常人。
“大家听我说, 所有班级体检都分成两队, 女生排成一列,男生排成一列,站队没有要求,自行安排。”因为场馆太大,杨絮怕他们听不清特地带了小蜜蜂, 声音扩大两三倍:“一定不要吃饭, 第一项检查项目是抽血。”
抽血是迟川的噩梦,他特别惶恐, 对沈厌千叮咛万嘱咐:“阿厌, 等会儿一定要站我旁边, 我是真害怕,以前体检你又不是没见过。”
这是真的,每到抽血的体检项目,迟川脸色会发白,手也会不自觉地抖,不是疾病,是自然心里害怕。
沈厌轻飘飘哦了声,淡淡道:“找别人。”
“小严也怕啊,你以为我不会找别人吗?”迟川视线来回寻找,看到女生队伍中的温书梨,心生一计,“你说的让我找别人,最好别后悔。”
而后,他挥手吸引温书梨的注意力,“梨子,看这儿。”
温书梨目光移到男生身上,问道:“怎么了?”
迟川直接说:“我有事情找你帮忙,等我抽血的时候能不能站我旁边,抽血对我来说挺那啥的,梨子,你应该懂吧。”
“好像能懂。”温书梨微微失笑。
“你那边的队伍比较快,一会儿过来……”
话语止此,沈厌打断,说:“我帮你。”
迟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愕然,但又以最快的速度醒悟,小声道:“早说嘛阿厌,枉费我那么心机。”
温书梨在等迟川的答案,谁知十秒后迟川说:“没事了梨子,阿厌帮我,他自己主动说的。”
后半句话简直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九班和十班距离近,慕言言急着叫温书梨的名字:“梨子,你看那儿,我的新男神,高三拼搏班的贺璟恒,超级温柔超级帅!”
一语拉回温书梨飘忽的思绪,她顺着慕言言手指的方向看,正是温子旭几分钟前揽着说话的男生。
贺璟恒负责十班女生队伍的志愿服务,温子旭负责九班,他们偶尔休息,但工作之时极为认真。
慕言言两手握拳,抑制不了激动:“温柔的少年最俘获人心,这话没毛病嘻嘻嘻。”
温书梨想说点什么回答,恰好这时轮到她,医生看了眼信息表:“是温书梨吗?”
她点点头,“我是。”
“好,坐下吧。”医生问得仔细,“早上没有吃饭吧?”
“没有。”
温书梨有个温子旭都羡慕的好习惯,每天都会吃早饭,没吃早饭,加之起得早,挺折磨人。
医生挽起温书梨的校服衣袖,“你的血管有点细啊,人也太瘦了,不好找。”
她发现了少女胳膊上的伤疤,长长的一道,低叹道:“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弄的?多漂亮的胳膊,真让人心疼。”
那道疤布于肘窝下方两指的位置,长度大概五六厘米,像是火热的烙印一般,滚烫、牢稳、不易磨灭。
温书梨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正面回答:“我……忘记了。”
事实上,她没忘。
自知私事不宜多过问,医生自觉结束话题,温柔提醒道:“以后要小心点。”
“嗯,谢谢医生。”
前提工作准备就绪,抽血开始。
银白色的细针渗入皮肤表层,与血肉融合,痛觉感知绵密,随针的深度渐渐加大,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电流经过。
只见红血染满透明的长管,上移,抵达玻璃器皿。
等抽到固定的量,女人停止动作,身旁的志愿者默契配合拿来酒精棉签,医生将棉签按在针孔处,快速一抽,痛感分离。
温书梨深深呼气,短暂的眩晕感攀至意识深处,像是迷雾般扩散。
站起身,险些撑不住,贺璟恒先一步搀住她,“同学,没事吧?”
医生的工作还要继续,嘱托贺璟恒:“她应该是低血糖,扶她到旁边的休息区休息一下。”
“好的。”
温书梨摇摇头,表示自己还能撑住,志愿者需辅佐医生,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公共资源,“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戴着口罩,她只看清贺璟恒的半张脸,双眼皮,眉眼深邃,睫毛又长又直,初见第一印象,可以用“小说中的温柔男二”形容。
继而下意识拉远距离,胳膊抬了下,肢体不再相触。
温子旭闻声前来,关切地问:“妹,是不是低血糖?我身上没有糖果啊,你等着,我去学校便利店买一些。”
温子旭刚想走,贺璟恒拉住他,“我有,不用去买。”
糖果是甜橙味道的,四五颗的样子,包装符合橙子的颜色,是暖黄的橙。
“老贺,没想到你还带着糖。”温子旭替温书梨接过,“够义气,谢了啊。”
贺璟恒温和笑笑:“好朋友的妹妹,袖手旁观说不过去,我只是尽我所能。”
公众场合,况且对方又是自己哥哥的好朋友,拒绝理由从何而来。
掌心多了四五颗糖果,温书梨道谢:“谢谢。”
男生那边。
抽血轮到了迟川,沈厌站在他旁边,目光控制不住落于温书梨身上。
迟川因害怕紧紧拽着少年的校服下摆,扯出狠狠褶皱,抽完,终于解脱。
“阿厌。”他装虚弱样子倒在沈厌的肩膀上,本来想感慨一下自己抽完血居然没晕倒,是个勇士。
可依现在的形式,迟川顿了下,明白了,故意言语激将:“上一次看蓝眼泪以为梨子有人追,得亏小严介绍才知道是她哥哥,算是个小乌龙,但眼前不是啊,我看那人还挺帅,又是高三学长,成熟稳住,再不追真失去了怎么办。”
本着兄弟在他抽血时站旁边的恩情,仗义出主意:“这样,我过几天生日把好朋友都叫上,助攻我可是认真的,梨子不开窍,你也不开窍吗?”
沈厌轻哼了一声,答非所问:“我怎么感觉,他没我帅。”
呦,醋劲儿挺大。
迟川不认识贺璟恒,自然站在兄弟这边,附和道:“是是是,当然你帅,反正我感觉那位叫贺璟恒的学长对梨子有意思,看眼神就能看出来,也怪梨子长得漂亮,偏偏当事人不自知啊。”
在没轮到温书梨之前,贺璟恒不会多看别的女生一眼,轮到温书梨后,与之截然相反。
虽说一个眼神和动作确定不了什么,依据不足,可细心观察,倒是能看出对温书梨不一样。
“阿厌,你一定要和梨子在一起,我磕的cp绝不be!”
这句话的声音极小,如果没在体育馆,迟川一定大声吼上好几遍。
沈厌无心在听他后面说的话,像是自动屏蔽似的,他在乎的是,她身上为什么会有伤疤,为什么会受伤。
……
体检完成,打印结果单交到每个人手里,身体健康,没有问题。
杨絮在交接工作,比较忙,让他们在休息区等待回班通知。
几人围坐一团。
瞄了眼沈厌的结果单,迟川痛心疾首:“六……六十八,阿厌,你是认真的吗?”
此言一出,其他人一头雾水。
严晟凛好奇心贼重:“川哥,什么六十八?”
迟川脱口而出,毫无隐瞒:“腰围!”
“我腰围七十三,整整五厘米啊,阿厌,你怎么能忍心?!”男生作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很快稳住心态,发愤图强:“我也要锻炼,不到五十誓不罢休!”
沈厌双手抱臂,微微后倚,“三十天不吃饭,速成。”
开玩笑,大家心知肚明。
温书梨唇角弯弯,声线轻微:“同意。”
迟川在温书梨旁边,听得清晰,笑着控诉:“梨子,你怎么变得和阿厌一样越来越没良心,别说三十天不吃饭,三天不吃饭我怕自己已经嘎了。”
变得一样?
温书梨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吧。
“我就是觉得,言之有理。”她为自己找理由,后四个字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严晟凛也举手,不留情面地戳破:“梨子和厌哥可能是这个意思,你想啊川哥,三十天不吃饭会嗝屁,嗝屁之后滴油不进,腰不仅会瘦,而且全身都会瘦,区区五十厘米腰围还在话下吗?”
迟川眯了眯眼,死亡凝视,“别,我负担不起。”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道:“下一周六我生日,原本想借着这次英语省赛季军和生日的名分去网吧开黑,可最近任主任在网吧出现的频率太多,有点危险,为此背上处分不值得。”
“我就想着把地点改在我家,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迟川补充:“周六不上课,能来的就都来呗。”
“阿厌。”他把结果单卷成筒,递到沈厌面前,看来是要他回答。
沈厌还没说话,被迟川抢先道:“去。”
“梨子。”
温书梨是下一个。
同沈厌一样,答案呼之欲出被迟川再度抢了,“去。”
艾蝉、严晟凛、慕言言都是同样的套路。
严晟凛忍不住了,“川哥,那你还问我们干什么,扯得有点多了哈。”
“害,万一真有人不来,双重确定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贝们,久等辽,最近比较忙,明天试着多写一些补偿你们~
对啦,接下来的两三章宝贝们不要错过哦(具体我也不确定是两章还是三章,得看我码字速度嘻嘻)
因为超级甜!想剧透,但想了想保持神秘感吧,真的很甜很甜,我已经想象到画面啦哈哈哈。
努力守护小红花,爱你们,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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