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被关在后院西北角的柴房里,由福晋那边派人看着,等四爷回来之后亲自审问。
耿宁舒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她早就清楚,这件事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以福晋那样谨慎的性子,即便钮祜禄氏想倒戈,也根本没法攀扯到她身上。
借着搜院的工夫,张嬷嬷把后院也彻底整顿了一番,肃清了不少的污糟,也处置了许多下人。
将福晋和李氏安插的人清理掉,才是这次计划最大的收获。
福晋被震慑过一回,还损失了手底下一员大将,不敢贸然再出手,后院这下总算是真正清净下来了。
日子越来越热,耿宁舒身子重了也更加畏热,放了冰山也不好使,她难得怀念起现代的日子来,“空调啊,这辈子是享受不到了……”
再不济有个电风扇也行呀,总比让人站在旁边扇来得好。
张嬷嬷看她整日在竹席上蔫蔫的,从前院库里搬了样东西过来,“这是四爷之前用的轮扇,只要一人站在这拉绳,就能让多把扇子摆动起来。”
她将轮扇放在冰山旁边,演示地拉动了一下,顿时一阵凉风袭来,凉爽加倍。
白果新奇地转着圈儿打量,一双圆眼瞪得大大的,“这样的好东西,奴才之前还从未见过呢。”
核桃道:“这在宫里也是少见的,多亏张嬷嬷给咱们长见识了。”
耿宁舒总算是舒服了些,“多谢嬷嬷,真是救我命了。”
一直不苟言笑的张嬷嬷听着难得露了笑,“耿主子觉得舒坦就好。”
这次揪出钮祜禄氏的计划是耿宁舒想的,张嬷嬷佩服她的有勇有谋。她揣着令牌这么久,也从未恃宠而骄拿出来压迫过别人,张嬷嬷更加觉得她稳重识大体,于是不再只刻板地只是盯着院子的安全,也会为她多考虑思量些。
不过她能解决这一样,还有桩事情无能为力,耿宁舒吃饭不积极了。
入了夏之后她的胃口就不太好,苦夏得厉害,又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每回用膳都只是勉强吃几口,袁有余轮换着做了她从前爱吃的菜色也不管用了,急得头发都揪掉不少。
核桃看她连最喜欢吃的蛋黄酥都没碰,难免忧心,“主儿,今儿晚膳有想吃的东西么?”
耿宁舒兴趣缺缺,“吃些水果好了。”一想到那些热烘烘油腻腻的菜,她就更没胃口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人却日渐消瘦,雪绿阁里几个连带着张嬷嬷都焦心不已。
就在她们发愁时,张连喜亲自提了个食篮进了雪绿阁,“给耿主子请安,奴才得了些新鲜小玩意儿,想呈给您看看。”
得了她的允许,身后的小太监拿出一个扁平的浅钵型瓷花器,里头盛着片刚摘下来的荷叶和一朵荷花。
荷花也不稀奇呀,也值得专门呈上来?耿宁舒正奇怪着,小太监把荷叶长长的茎折断,只留下叶片当做容器直接放在浅钵里,往里面倒了三分之一的水。接着挑选了荷花最漂亮的两片花瓣放入,粉嫩的荷花瓣就像两只小船飘在了荷叶湖上。
这样的插花倒是别有一番意趣,可他们还没有停手,小太监提起一只瓷壶,往左边的荷花瓣里注入了带米色的水,右边那片盛的则是带了干桂花的清汤,投了几颗圆溜溜珍珠样的小白丸子进去。
耿宁舒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这是……吃的?”居然用自带凹陷的荷花瓣来做碗,真当是别出心裁。
张连喜笑起来,“耿主子好眼力,这是桂花鸡头米和芦根雪梨饮,您尝尝?”
小太监递上勺柄做成莲花状的勺子,耿宁舒先尝了口芦根饮,是已经放凉了的,带着丝丝浅淡的甜味,不觉得腻还很消暑。
另一道糖水更是经典搭配了,四分弹牙六分软糯q弹的鸡头米配上香气四溢的桂花,水灵鲜甜。
嘴里咀嚼清甜,目见荷花瓣轻轻摆动,别致生动又有趣,清新的江南水汽扑面而来,耿宁舒边看边玩,不知不觉全都吃完了,张嬷嬷和核桃看着格外欣慰。
耿宁舒感谢道:“张公公费心了。”她也不想让底下人担心,但是真的毫无胃口。
张连喜却不敢受,“奴才哪有这样雅致的心思,是主子爷提的办法。主子爷派人从江南带了这些新鲜吃食儿来,还特意为您找了个江南的厨子呢。”
耿宁舒有些讶异,即便他没去江南,还是把这事给记着了,她捏着花瓣,糖水的甜味一直流入了心中,“难为爷记挂着。”
张连喜顺势就道:“那晚膳就尝尝这新来江南厨子的手艺?”
既然是四爷的心意,耿宁舒当然点了头。
晚膳上来,有清爽的西湖牛肉羹、如迷你荷叶的莼菜汤、裹着荷叶的叫花鸡、菱角鸡头米豆子莲藕齐聚的荷塘小炒,道道都是正宗的江南风味,看得出那厨子是使出了十分力气的。
一桌子清爽怡人的菜,不见油腻也没有腥气,耿宁舒夹了块菱角放进嘴里,鲜甜脆嫩带着清香气,很适合夏天吃,莼菜汤一进嘴巴就滑溜溜地直接滑下去了。
对这些新鲜的菜色,她每样都品尝了一些,还将荷塘小炒吃掉了大半,这下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
果然还是要靠主子爷出马才行。
耿宁舒的肚子到了六个月以后,就跟吹气球似的大得飞快,已经没法坐太久了,大半时间都是侧躺着的,好在不影响看话本子。
武格格在旁边继续给她的干儿子做小衣裳,之前为了演戏她可是停了好久,得抓紧时间赶工了。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墙边种的几棵桂花树开了满树的花,甜香弥漫开来,透过窗子飘进屋子里,耿宁舒就起了摘桂花的心思。
可惜今年大着肚子她依旧没法上手,只能看着其他人摘,武格格也摘得很是开心,小高子看她眼馋,折了一整枝下来给她过过瘾。
耿宁舒正开开心心地摘着,忽然面色一变,“哎哟”一声。
这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张嬷嬷抢先走过来扶住她,“怎么了耿主儿?闪着腰了,还是抽筋了?快坐下歇着。”
耿宁舒摇摇头,“我没事。”
她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它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众人立刻从紧张转为了高兴,白果笑道:“小主子活泼,想来是也想摘桂花呢。”
她凑近了耿宁舒的肚子,“小主子别着急,等您出来了,奴才抱着您摘。”
武格格也过来伸手贴到她肚子上,“干儿子,我是你干额娘,我给你做了很多小玩具哦。”可惜肚子里的小东西很不给面子,一动不动。
一直到她们用了晚膳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只好不等了,起身回去休息。
白果特意折了几枝花开得最茂盛的,放在屋里插瓶,好让小主子在不开窗的晚上也能闻到。
夜里耿宁舒闻着香甜的味道,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很是神奇。
穿过来虽然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可她跟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完全融入的,总觉得是不是什么时候又忽然穿回去了。所以即便是四爷对于她来说,也总是隔着一层的。可这小东西不一样,它跟自己是一体的,像是自己跟这个世界的维系一般。
耿宁舒目光柔和地看着隆起的肚子,“还有几个月就要见面了,会会要健健康康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肚子里又是一动,小东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给了她回应。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耿宁舒高兴地笑起来。
隔日她就坐到书桌前给四爷写信了,她现在肚子大坐不了太久,只能每回简短的带上会会给他问好,叮嘱身体,顺便再说些会会的情况,今日就说了她感受到胎动的事情。
四爷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战事基本告捷,将叛乱军歼灭大半赶了回去,可惜那首领太过狡猾还是让他给逃了。
看到她写的这些,他不由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充满了牵挂,他也想亲手感受一下孩子的胎动,不知道她现在又是什么样了。
秋日是收获的季节,耿宁舒在春天埋下去的种子,大半果实都熟了。她每天的户外运动项目,换成了摘果实。
只可惜她能上手的东西不多,地里的地瓜土豆她弯不下腰摘不了,只能采爬藤高的,新鲜黄瓜上带着小刺也是不敢让她碰的,她就拿着小剪子剪番茄。
自己种的东西都是有机放心的,放到水里洗洗就可以直接进嘴,枝头上熟透的番茄酸酸甜甜,肉嫩多汁,耿宁舒吃到了小时候的味道。
石榴树上也结满了果子,压弯了枝条,核桃摘了些榨汁给她喝,耿宁舒一下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四爷带自己回耿家摘的石榴,看着有些出神。
核桃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可惜四爷是暂时没法见到了,“要不要奴才去跟张嬷嬷说声,接夫人过来住一阵?”
耿宁舒摇头,“要是让额娘看到这阵仗,难免更担心。”四爷出门之前也跟她提过这事儿,她想着还是算了。再说了,额娘长久住在这,家里就没人管了,她也不太放心。
她小口小口喝着果汁,张嬷嬷带了八个乳母来让她挑,“都是家世清白,身体康健,生育过孩子也都皮实的。”
耿宁舒看着面相也都是圆润和善的,她相信四爷和张嬷嬷的眼光,但毕竟是之后要带孩子的,她还是想考量一个问题。
“哄孩子睡觉怎么哄?”
乳母们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的说抱着到处走,有的说抱着摇晃。
耿宁舒心中默默把说后者的剔除了,她虽然没养过孩子,但是看过网上别人养,婴儿时期的孩子脑部还脆弱,是完全经不起晃的,那等于是把孩子摇晕了。
然后又把在别人说答案时,故意看自己脸色来判断该怎么说的人也剔除了。剩下的只有两位的,正好足够。
过了两天,张嬷嬷带人来给产房选定了个方位吉祥的院子,慢慢布置了起来,一件件细碎的事情全都提前准备好了,四爷却还没有回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耿宁舒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这晚她早早睡下,半夜被雷声吵醒,忽然就听见外头有些细碎的动静,透过纱帘看到床前好似站了个高大的身影,她起身一把撩开帘帐,“是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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