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宁舒只觉得手腕一紧,簪子还没碰到对方就被拦截在了半空中,那力道明显不是女生能有的。
她大惊,脑子里当即就浮现出命妇跟外男有染,被当众捉奸的剧本了,在宫里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耿宁舒立刻抬腿去踢对方的小腿胫骨,这块地方没有肌肉保护,受到攻击直接到骨头上,疼痛加倍,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壮汉被踢中了也会遭不住,是她上辈子学到的为数不多的防身术。
那人明显没想到她一招不成短时间内还会继续发难,动作迟滞了一瞬,眼看这她就要成功,对方飞快向斜后方撤了半步,堪堪躲开了这次攻击,顺势还抓住了她的小腿。
“啊!”耿宁舒没想到他会反将一军,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往前面跌去,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还来不及思考,耳边传来了一声无奈的轻叹,“傻宁舒,才几个月不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她从惊恐瞬间转为狂喜,失声叫起来,“胤禛!”
“是我,”四爷柔声回应,“我回来了。”
耿宁舒方才强行忍住的害怕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眼里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双手用力抱紧了他,“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四爷听到她哭,心口也是一抽一抽的疼,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搂住,“你受委屈了。”
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钻进鼻尖,耿宁舒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靠在他的怀里摇头,抿着嘴默默流眼泪。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离开这么久,即便是遇蛇惊魂,还是后院里层出不穷想要暗害自己的手段,她都没有哭过,直到见到他。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在这一刻一齐涌了出来。
四爷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发泄出这阵子的情绪,两人就这么在安静的甬道中静静相拥,谁都没有说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耿宁舒宣泄得差不多的时候,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给抱了起来,快步朝着暖阁的方向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哭过,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四爷回道:“刚刚。”
宫中的晚宴已经到了中间,他的马才停在了宫门口,匆匆换了身衣裳就急着过来找她了。
耿宁舒诧异,“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呢?”
“事出突然,”四爷跟她解释,“战事基本告一段落,皇阿玛在那边留了人继续收尾,让我们先回来了。本来是想写信告诉你的,不过信走得还不如我快,就想着索性直接回来当面告诉你了。”
进了暖阁,光线亮了许多,四爷的脸逐渐在她眼前清晰起来,感受到她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他将人放下,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耿宁舒拿手摸了摸他的脸,“爷黑了些,也瘦了,这些日子辛苦了。”本来还是肤白俊美的公子爷,这会子像是草原上的糙汉了。
四爷倒是不甚在意,“在外头总是这样的,算不得什么,倒是你,怎么不见重些?”
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分量还跟之前似的没什么变化,她的脸甚至更尖更小了,跟高高隆起的肚子一对比更觉得瘦得可怜,“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耿宁舒嘟嘴,“才没有,夏天热的那阵子确实胃口不好,不过爷请了那个江南厨子来我就吃很多了。”
她说着指向自己的肚子,“都是你的会会太能吃了。”
四爷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感慨,“都这么大了。”方才藏在宽松的旗装之下还不大明显,现在一坐下才显露出真面目来。
他小心地把手覆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两下,每次写信她都会跟自己分享最近身体上的变化,让他能感受到孩子的变化,明明是细碎的小事却特别温暖。
描述肚子大小的方式也很是别致有趣,从一开始的“吃撑了这么大”到最后一封里“揣了个西瓜那么大”,生动得就感觉像是陪伴在她身边亲眼看着似的。
四爷摸了一会儿道:“刚才那么一来是不是更不舒服了?先坐下歇会儿,太医马上就到。”
耿宁舒奇怪,“我没有不舒服呀?”
“你方才不是跟那宫女说,身子不适?”
耿宁舒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个拿太后当借口来喊我出去的宫女,是你的人?”
见四爷点了头,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宫女不是怕撞见太医所以心虚快步离开的,而是听到自己说肚子不太好,急着回禀他去了。
她无法理解,“那为什么不找我认识的人来跟我讲?”搞得她误会了。
四爷错开她的目光,“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直男的惊喜可真是别具一格,这明明就是惊吓,耿宁舒接着问:“暖阁里那些伺候的宫女全都一声不吭跑出去,也是你干的?”
四爷又点头,“毕竟是女眷更衣的暖阁,太医和我都不方便进来,所以让人找了个由头把她们都支走了。”
原来竟是这么个大乌龙,耿宁舒啼笑皆非,“差点吓死我。”
四爷想着她之前那样的举动也有些后怕,诚恳认错,“怪我,是我不好。”他急着见她,没有考虑到她的处境,这才导致时刻提防谨慎的她产生这样的误会。
耿宁舒朝他笑笑,“没事啦,是我敏感了。”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啊,爷快去拦住核桃,我以为会出事,就编了个谎话让她去找福晋了。”
要是到时候德妃和她一起赶来,发现是因为四爷产生的误会,那就糟糕了。
“别担心,我已经找人去跟她解释了。”四爷早就安排好了,听到这话她的心才放下来。
虽然耿宁舒说自己没事,四爷还是让太医来把了脉,刚才遭了惊吓又做了这么多大幅度的动作,还是要检查一下才好。看太医仔细地把过脉,又亲耳听他说没事,他这才放了心。
等太医走了,四爷主动说:“不会有下回了,之后我要做什么先告诉你。”免得让她担惊受怕的。
耿宁舒笑起来,“好。”愿意尊重自己是件好事。
看到她脚上的袜子上黑乎乎脏兮兮的,四爷问白果,“带了干净的袜子吗?”
“有的。”白果连忙拿出来,想给耿宁舒换上,却被他拿了过去,“我来吧。”
四爷蹲下身,大手握住她的足,亲手给她换上新的袜子,又把鞋子给她穿好,“怎么总喜欢光脚?着凉了如何是好?”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是大冬天就脱了鞋踩在冰冷的地上过桥。
耿宁舒不知道那时候被他瞧见过,当即反驳,“哪有总,就这一次。”
四爷笑了笑,也没解释。
苏培盛看他们你侬我侬说个没完了,上前来小声提醒道:“爷,那些宫女们快回来了。”
要是撞上他在这里不太好,耿宁舒就道:“爷你先走,我没事了,这就回宴上去。”
四爷却没先走,小心护送她走到了甬道尽头,才放手让她回了席上去。
耿宁舒走了两步,停下脚步转过头,发现他还站在那,牢牢看着自己的方向目送自己离开,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来。
心里某块地方,踏实了。
知道四爷已经回来,耿宁舒的心情好了不少,在宴上也坐得住了,时不时嚼两口小零食。
旁边桌上的三福晋看到就阴阳怪气起来,“老四家的侧福晋可真金贵,竟是嫌弃宫中的菜不好吗,一口都不动。”
她现在看到四爷家的人,就是一股无名火。万岁爷让人举荐新太子的时候,老四竟然宁可推举废太子也不保举他们三爷,这不就是嫉妒三爷吗。
眼看自己差一点就能当上太子妃了,却功亏一篑,她恨得想要抓花老四的脸。
福晋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挑刺,在外头肯定是要护好自家颜面的,她也怕耿宁舒跟府里似的出言不逊丢了府中的面子,就先出来说话了,“她有了身子,口味难免跟咱们不同。”
三福晋冷哼,“说的跟谁没怀过似的,谁跟她这样挑的,跟怕这菜里有毒似的。”
这话都编排上宫里了,旁边看热闹的其余命妇纷纷举杯喝酒,不敢搭话。福晋直接避开了,幽幽道:“我记得三嫂那时候有了身孕赴宴,闻了肉味,还在席上吐了。”
丢脸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三福晋狠狠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又扯到了别的地方,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机锋。
耿宁舒压根没搭理三福晋,反正有人替自己应付,她又摸了一个云腿小饼塞进嘴里,快乐吃起来。
放完烟花之后,宴席就散了,她们一道坐车回了府。看到四爷在马车旁出现,福晋才知道他回来了,高兴地眼睛都亮了,“爷回来了!”
耿宁舒这下相信了,四爷是真的没跟任何人说。
李氏更是激动不已,“爷,孩子们都想着您呢,天天在妾身耳旁念叨您什么时候回来。大格格规矩学得极好,嬷嬷们都夸呢,二阿哥现在能背很多书了,三阿哥现在都快能走了。”
福晋嘴里有些苦涩,自己连这样的邀请理由都没有。
四爷淡淡道:“时间不早了,孩子们都睡了就不去吵了,明儿爷再过去,你们都早些歇着吧。”
他都这样说了,她们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默默回去了,,她们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耿宁舒到了阁里立马卸了妆发换上柔软的寝衣,往暖榻上一瘫,“终于受完罪了。”
小高子已经打好了洗脚水给她烫脚,她看着道:“再打一盆来。”
他没明白什么意思,白果已经眉飞色舞笑起来,“是给主子爷的,爷回来了!”
虽然四爷没有明着说过要往这来,但她们都知道,今晚肯定是要来的。在宫里都忍不住要来见,回了府还能不来了?
张嬷嬷已经给她摆好了宵夜,听到这话也是惊喜不已,“老奴再去膳房弄些吃的过来。”
雪绿阁里众人忙着张罗,四爷没有让她久等,快速洗掉身上的风尘就赶紧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她的肚子。
“会会都什么时候动?”他还没感受过呢,想了许久实在心痒痒。
耿宁舒道:“高兴了就动呗,你想想怎么让他搭理你。”
四爷沉吟片刻,趴在她肚子上柔声道:“会会,我是你阿玛,还记得吗?”
圆滚滚的肚子毫无动静。
他又道:“等你出来,阿玛带你吃好吃的,出去玩,骑大马。”
还没等到回应呢,耿宁舒先打了他一记,“好哇,你是不是哄谁都是这一套?”
四爷忙道:“怎么会呢,这不是想着会会是你生的,总是有几分随了你的脾性,拿你喜欢的引诱一下么?”
她哼哼两声,“你最好是。”
四爷无奈,自己拿这个大的都没办法,小的更不行了。
他把手贴在耿宁舒的肚子上,默默在心里道:“会会,这阵子阿玛没在你身边,可以后阿玛定会守护好你和你额娘的。”
这样的话四爷实在是说不出口,可没想到刚在心里念完,他就感觉到手上被重重一顶,他猛地睁大了眼,“会会踢我了,他听到了!”
耿宁舒当然知道,“是呢,真给阿玛面子。”
看着四爷激动的模样,她没忍住笑,这小东西还真有本事,还没生出来就能把他阿玛哄得这么开心。
看这架势,以后呀,怕是要把四爷拿捏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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