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特别成功——宣宣对味道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有时候文歌给自己煮调味寡淡的健身餐，她也会好奇地凑过来，盯着那些菜叶和鸡胸肉一会儿，再被文歌投喂一个补充维生素c的小西红柿离开。
虽然对食物没有偏好，她却对文歌的烹饪过程格外好奇。因为油烟的关系，文歌不大让她进厨房，宣宣就自己趴在厨房门边安安静静地看。
做辣椒油的时候文歌炒干辣椒，刺鼻浓烈的辣顺着油烟滚出来，她先是被呛得打一个大大的喷嚏，又被自己的喷嚏吓了一跳，亮晶晶的绿眼睛里一下子被茫然所充满。
文歌就在一边偷偷地笑，自己洗了手顺便帮宣宣擦一下鼻尖。
只是文歌毕竟还是要去拍戏的，好在拍摄地不太远，离家里车程一个多小时。文歌干脆就不和剧组一起住，每天当是上下班，晚上也来得及回来陪宣宣。
白天她也不太放心宣宣一个人在家，只好参考了家里有小女儿的经纪人的建议，在前一天晚上教宣宣用会了平板和智能机，又在给平板里下好游戏和影片。
在确保宣宣完全掌握了使用电子设备的方法、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联系得到自己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准备动身去剧组。
“我要去上班了哦。”
文歌这么交代，顺手将宣宣有些散乱的领口往上拽了拽、仔细整理好。
“热的话开空调，但也不要着凉了，按时吃饭，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好不好？”
宣宣没动，只是牵着她的衣角，抿抿唇，好像不想让她走。
“抱歉，晚上，嗯……我也不确定会多晚，不过我会尽早回来的。晚饭不要等我了，你自己热一下吃，可以吗？”
这么说罢，望着宣宣那双干净得不可思议、映着自己的倒影的绿眼睛，文歌想了想，又安抚地微笑起来。
“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可能早点回来。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回来给你带甜甜圈，好不好？想要什么味道的？巧克力怎么样？”
宣宣望着她，闻言就歪歪头、脸颊轻轻靠了靠文歌的手，算作是一个回应。
脸颊肉的触感柔软又单薄，文歌几乎要担心自己会把她碰坏那样轻飘飘的。她心底里于是也一下子柔软得不可思议，好像快要化掉了一样。
“我真的要走了哦，要不然该来不及了。”她这么轻声道别，“很快就回来啦。”
宣宣就点点头，松开揪住她衣摆的手，很乖地像是在和她说再见。
之后的一路文歌都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宣宣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怕，反而是她自己挂在地铁把手上还忍不住要一直瞥手机，怕万一错过宣宣的来电，对方听不到她的声音会害怕。
结果，一直到抵达剧组，挤进化妆室做完造型，她也没有收到任何一通来电。文歌有点惆怅地把手机放好、准备开始工作，莫名有了一种奇怪怅然感。
她这次的角色是个小混混，整个剧集里一共出场不超过十分钟那种配角。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在警察女主潜入交易现场时贡献三分钟的动作戏，然后在掏刀欲行凶的时刻被一枪打中下线。
此时，文歌身上就是一套标准的混混装，宽大t恤，挽起的裤脚，造型师还帮她做了个像模像样的黄毛。文歌抖了抖衬衫的下摆，感觉有些新奇。
出于动作戏的考虑，她看自己的细胳膊多少有些缺乏说服力，还给自己加了一件外套。此时没轮到她的戏份，听完武指的教导，文歌就站在旁边不远不近地听导演给其他人说戏。
要和她对戏的女生徐元元同样是个名不见经常的小演员，二十岁出头，此刻穿着一身警服站在旁边，额头上全是冷汗。她重心在两只脚上不断地换着，明显有些紧张过度。
“嗨。”文歌看她面色苍白得厉害，就递过去一张纸巾，“稍微擦一下吧。是紧张吗？”
“啊、谢谢，才发现我出了这么多汗……”徐元元接过纸巾小心地擦了擦汗。她性格本就活泼，看文歌神情很友善，一下子关不住了话匣子，“怎么办啊，我真的好紧张……我第一次拍这种动作戏，之前武指说的那些我都没记全，待会儿拍起来会不会被骂啊……你感觉还可以吗？”
“还可以。”文歌想了想说，“你有什么动作特别不确定吗？我帮你看看。”
徐元元用力点了点头：“那个一开始拔枪的动作，我自己做起来总是觉得很别扭。你看——”
她试着拔了一次枪，的确有些束手束脚。文歌毕竟是专业的，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问题。
“你的佩枪位置稍微有些小问题，往左下方再挪一点，放在自然屈臂的高度……”文歌说着，看她自己调整起来别扭，干脆上手帮对方把腰带位置拉好，“这样呢，试试？拔枪的时候注意站姿。”
这样一调效果斐然。徐元元按她的指导试了一次，动作果然变得顺畅起来。文歌在旁边看了看，倒觉得还有可以改进的空间。
“你看我的姿势。”她给徐元元示范，“起初拔枪是为了威慑，所以要记得拉开距离，持枪时注意手腕和辅助手角度——”
后退半步的同时，文歌飞快地拔出枪，向前瞄准。
早已刻在肌肉记忆里的动作发生在眨眼间，无比利落而自如。
在本能的动作里，她一时气势毕露，总是温吞而柔和的面容也显露出几分干练的肃杀来，眉骨凌厉，一双眼睛锋芒尽显。
“就像这样，手臂微微弯曲，防止被夺枪。”说着，文歌放下手臂，困惑地发现徐元元正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而且还非常可疑地脸红了。
她有些茫然，“怎么了，是没看清楚吗？那我再做一次……”
“没、没有……”徐元元还打了个磕绊，好像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就、就是，感觉好帅哦……说起来你是有练过吗，感觉超级专业——那个那个，等下了戏，我们能加个微信嘛！”
“好啊。”文歌就笑，眼睛弯了弯，再也没有刚才凌厉的痕迹，“会了吗？还有什么其他的吗，我们可以一起练练。”
这样一对一地培训到下午开拍，有文歌的引导，两人的动作戏里已经很有了几分像模像样的默契。
她们这段戏份虽然不重，但也的确难拍，双方还都不是有武打经验的演员，导演组都已经做好了磨上几天的打算，实在不行就干脆用替身，谁知道拍出来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每段都是没拍几条就过了。
“——卡！”导演喊了结束，从摄像机后钻出来，兴奋得几乎有些眉飞色舞，“好好好，这条也过了，等会儿咱们换个角度拍特写。你们谁是有专业培训过吗？看这个效果，尤其是这一拳和格挡，拍出来是真的好。”
“都是文歌教得好！”徐元元没想到自己会拍得这么顺，也难掩兴奋地立刻应道，“她可厉害了，我好多动作都是她教的，我觉得她超级专业……”
一下午拍得极顺，等所有打戏都拍完，这个场景里文歌就没戏了，她中枪下线的情节还有几条其他场景的文戏都安排在后面一周里。
在确认了自己今天没有其他安排之后，文歌干脆动身去化妆室，准备下班。
而徐元元还有几条没拍完，在一旁等着导演安排，见状就笑容灿烂地用力和她挥手臂：“明天见啊！”
“好啊。”文歌也微笑向她道别，“再见。”
下班时间比预想中早些，文歌赶到那家出名的烘焙店时刚好碰上一炉麻薯新鲜出炉。于是在本来确定的甜甜圈之外，又多打包了几只热腾腾的麻薯踏上回家的地铁。
手机里空空荡荡的，宣宣整天都一直没有联系过她。文歌坐在地铁长座里，纸袋放在腿上，用湿纸巾擦下眼尾残留的眼影膏，再抬起头时忽然恍惚觉得一切都没有变。
好像她在莫名来到这本书中之前，过的也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上课时有小孩子和大孩子叽叽喳喳地闹她，下了班仍是文歌独自一人，不大的房子里安静空荡得厉害，文歌没精力布置。她亲近的也只有退役前的队友，工作一个比一个更忙，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
文歌从小到大一直都有过这样的好奇——一个家，有情感上亲密无间的亲人，像队里朋友每次提起时都眼睛亮晶晶、有时会因为想家而流眼泪那样值得回去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从小没经历过，长大后也没有那么幸运遇到可以组成家庭的恋人，于是就怀揣着这样的疑惑直到今天。
文歌手上用了点力，将眼周残留的最后一点化妆品和多余的思绪都尽数擦去，不再想了。她在地铁上没事做，干脆就取出手机，将自己下载的关于少儿教育的视频一条条翻看起来。
这么看了一路，文歌很幸运地在麻薯凉透之前到家了。
她担心门忽然有响声宣宣会害怕，还特地隔着门打了招呼，才轻手轻脚地转动钥匙、拉开了门。
然后，她立刻就看到了宣宣。
——就守在玄关，文歌离开时她就在的那个位置，甚至连方向都没有变，宣宣这样团成很小的一团睡着了。
她大概是记住了文歌嘱托她不可以直接坐在地板上，于是就在身下垫了个抱枕，乖乖地抱住自己打盹。柔软的脸颊在膝盖上挤得鼓起来一点，显露出些符合年龄的稚气，而肩上还披着属于文歌的宽大外套。
平板被放在一边地面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属于文歌的联系方式，只是一直没有被拨出去。
文歌本能地放轻了呼吸声。她望着宣宣，一下子变得心软得不像话，湿漉漉地溢满了，简直快要化掉了那么柔软。
……是在等她回家啊。
于是文歌不知不觉也微笑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试着唤醒等着自己回家的小猫：
“……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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