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莫名地，被对方低哑、刻意放缓了调子的嗓音给安慰了。
既然对方追问，纪离便觉得这种事也没必要特意隐瞒。
事实上他跟纪家的纠葛也隐藏不了。
不过三言两语间也说不清，于是纪离只是说：“我要回纪家一趟。”
齐暮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几秒钟后才应了一声：“嗯。”
之后他又问：“你一个人？不需要我去？”
“……你不用去。”纪离说。
要他怎么跟齐暮楚说，纪家的很多人都巴不得齐暮楚会过去，然后拉着他商量合作事宜……
纪教授只能尽量委婉表达：“我爸的后夫人今天过生日，好像我必须得回去一趟。但是你就不要去了。”
“纪离。”
没想到齐暮楚在那边的声音突然又严肃起来：“那么你呢，你想去么？”
纪离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实话实说：“当然不想。”
“不过情况很复杂……”
“知道了，你等我吧。”齐暮楚打断他说。
纪离：“？”
齐暮楚说：“把位置分享打开，我去找你。”
纪离：“……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老婆，听话。”那边齐总的声音相当毋庸置疑。
纪离：“……”
纪离最终还是乖乖给齐暮楚分享了自己的坐标。
齐暮楚最后说的话是等他，什么都不要做，纪离就靠在座椅靠背上什么都不做。
……也做不了什么了。
整条尾椎骨都被苏麻了。
齐总的声音也太性感了吧！
后面的路程纪离一直靠在座位上望着外面的风景，一会儿想着纪家的事，一会儿想着齐暮楚的事，一会儿又想着等会齐暮楚到了纪家会发生什么事。
纪离觉得自己脑子很乱，实则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车忽然停了。
纪离以为是到纪家了。
然而前面开车的岩叔却说：“抱歉少爷，是有人忽然……”
话没说完，一辆黑色商务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超过他们，又正好停在他们前面。
纪离的眼神不错，擦身而过时正好看见那辆车的车牌号……
怎么这么像齐暮楚的？
……用齐总的话说，那是他们家的车。
纪离：“……？”
等等，所以齐总让他开定位，并不是要确定纪家的位置，而是直接在半路上跟他汇合？……
纪离懵了。
司机岩叔更懵了。
从刚才开始后面的那辆迈巴赫就一直在给他打信号，示意他靠边停车。
一般在路上发生这样的事，不是对方在提醒自己什么事，就是对方需要帮助，岩叔想了想，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想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那辆将他们“逼停”的车子直接停在他们前面，紧接着车门开启，一个个子极高的西装男就用很快的速度向他们走来……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辆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岩叔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看出他走过来的步子很急、很快。
或许是因为太急切了，也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对方明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给人的感觉却很凶。
气势凛然、来势汹汹。
……那是相当凶神恶煞了！
可对方的穿着又是那么讲究，他要能做什么？这是法治社会，大马路上的，他总不会是来抢劫吧？……
岩叔还是下意识叮嘱：“少爷，您先别动，别开门也别开窗！”
纪离：“……”
也难怪岩叔的反应跟遇到土匪强盗拦路抢劫了似的，事到如今，纪离也看明白了，他们的车子是被齐暮楚给“逼停”的。
谁能想到齐总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看着快步走向自己的齐暮楚，纪离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对方已经来到了他车子的旁边。
纪离说：“岩叔没事的，我们认识。”
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岩叔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禁低声叫了一声：“少爷！”
然而外面那个高大的男人却骤然躬身弯腰，近一步帮纪离拉开了车门，又握紧了他家大少爷的手。
“老婆。”
男人开口，嗓音很低，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严肃。
反而很温柔。
岩叔：？！！！……
.
后面，纪超的车里。
因为前面的车子忽然刹车，后面负责开车的马仔一号没有防备，下意识地就踩了急刹。
坐在后排的纪超没系安全带，这个急刹让他差点把头砸在前面的座椅上：“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他直接骂。
电话那边还在抱怨的纪越听见动静，立即紧张地问：“哥？什么情况？”
马仔一有些委屈地解释：“是忽然有辆车拦住了纪大少那辆……”
“他妈的。”
纪超今天的耐心已经到头了，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性格，当即推开车门下车，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拦他家的车。
然而下车以后，纪超却有些傻眼。
站在人行道上、纪离车子旁边的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纪超跟纪离同岁，今年已经二十六了，早不是小孩子。
家族事业他也在逐渐接管中，因此偶尔也会被邀请参加一些高端峰会。
而那个拦住纪离车的男人，他无疑是见过的。
……大概大半年前，一次实业论坛研讨会的时候他就见过。
那个男人坐在第一排，是里面最英俊、也最年轻的一个，据说是什么业界超新星，就连那些元老级的老牌资本也要对他十分客气。
这样的人，腰背挺直地夹杂在一群中老年企业家的中间，无疑最引人注目。
当时纪超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他从前排路过，自然留意到了这个人。
而纪超还记得，男人身前的名牌就是……
“齐暮楚”。
正在通话的手机中仍旧响着纪越询问发生了什么的声音。
纪超过了好半天，才怔愣地说：“……刚才你说齐暮楚跟纪离没感情？”
“哥？！你在说什么啊……”
“他现在……就忽然出现在纪离身边……”
纪超嗓子发哑，半天才说出话来：“他把我们的车都拦住了。”
.
宽大的马路边，靠边儿依次停了数辆豪车。
纪离跟齐暮楚面对面地站在人行道上，纪教授身上的大白褂醒目刺白，因为他身材细瘦的缘故而显得晃晃荡荡。
纪离问：“你怎么跑这儿来找我了？”
齐暮楚问：“你打算穿这身过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声，纪离觉得或许是齐总出场的方式太喜感，打从见到对方时起自己的坏心情就又消散了些。
于是他笑着耸了耸肩，率先回答：“我能回去已经不错了。”
“老婆。”齐暮楚闻声，缓缓上前一步。
纪离觉得对方高大的身影或许都可以笼罩住自己。
难得齐总这样面对面地唤自己，纪离下意识抬头，眼尾的位置再次被齐暮楚的指尖擦过。
齐暮楚问他：“你想回纪家么？”
这个问题刚才就被问过一次，纪离愣了愣，回答依旧是：“不想。”
“既然不想，为什么要去？仔细弄脏了这身衣服。”
齐暮楚风格依旧硬朗凌厉，说起话来很不客气。
纪离：“……”
齐暮楚拉住他说：“跟我回去。”
纪离：“……”
……原来齐暮楚半路来“劫”他，是因为他干脆就没打算去纪家。
不打算去，那就没必要往那个方向再走下去。
齐总的意思是，他和他两个人，谁也不去纪家。
“可是……”
过往的道德绑架、指责谩骂，以及无尽的骚扰带来的记忆又浮上心间，纪离立在原地没动。
他也很无奈：“如果今天不回去的话，之后会……”
“纪离。”
齐暮楚打断他的话，说：“别想那么多。”
这会儿齐总的声音倒是变和煦了许多。
齐暮楚并非不知道纪离和纪家的事。
虽然纪离从没跟他提起过。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气，但还是忍不住抬手，指尖轻轻擦了擦青年发白的面颊，认真说：“之后不管谁来找你麻烦都不会得逞……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纪离：“什么？”
齐暮楚：“我在外面得罪的人有点多，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这次回来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保镖。”
纪离：“……哈？”
“放心，他们只是负责你的安全，不会窥探任何关于你的隐私。之前没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担心，但是如果有人骚扰你，你就可以随时叫他们出来。”
纪离：“……”
紧接着纪离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握住了，整只手都被对方温暖宽阔的掌心抱住。
他听见齐暮楚说：“所以老婆，我们回家吧。”
“……”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热度，纪离彻底愣住。
……齐暮楚说，回家。
回他们的家。
纪离以前也经常受到各种保护，保镖环伺，但在此之前，从没有哪一次，他是被人这样，在回纪家的半路上被带走的。
他试过与纪家相关认识断绝联系，拉黑所有纪家人可能联系到他的号码，也试过让自己宅在家里不被那些人找到和骚扰，但那些都从未奏效过。
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纪离眨眨眼，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热。
开始一个人生活后，他也有努力适应普通人的生活，但这对于纪离来说也是有难度的——起初他连自来水是需要过滤以后烧开再喝，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不过一路摸爬滚打，也终于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了。
他不介意没有纪家庇佑后的一切经历和成长。
但让纪离没想到的是，最最困扰他的，竟然还是那个纪家。
以前即便是一心护着他的骆总，碍于两家情面，也很难真正介入插手纪家的事。
似乎是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挡在了他和纪家之间。
……
忽然凭空生出一种力量，纪离关上纪家的车门，跟着齐暮楚向着最前面的迈巴赫走去。
他跟岩叔说他还是不去纪家了，岩叔表示也没什么，反正自己是跟二少出来接人的，有什么事也是二少担着。
至于二少……
纪超还沉浸在齐暮楚竟然半路出现，来截纪离的车的震惊里，久久没适应过来。
在此之前他跟纪越是想法是一样的，他们都无法想象纪离会跟齐暮楚相处融洽。
直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看见齐暮楚在摸纪离的脸，眼神温柔，纪超才恍然发现：纪离哪怕是跟传说中的齐暮楚站在一起，也很般配……
直到发现前面的情形不对，纪超才硬着头皮走过来：“纪……大哥，什么情况，你不坐这辆车了？”
看着被齐暮楚单臂紧紧护在怀里的纪离，纪超说起话来也不敢太不客气：“是出什么事了？”
“纪离不去纪家了。”
纪超问的是纪离，而回答这话的却是齐暮楚。
而且他也不是回答，那语气高高在上，倒更像是一种上位者对下面人下达的指令，也就是告知。
不用给理由，不用解释不为什么不去了的，那种告知。
纪超一直有点不敢直视齐暮楚，闻言才看向纪离身边的男人，但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视自己，称不上一脸敌意，但表情却是与纪离一般无二的冷漠。
“不回家了？”
纪超当即抖动了下，尝试扯起嘴角，有点难堪地对纪离道：“……大哥，今天可是妈的生日。”
纪离：“嗯，阿姨的确又老了一岁，恭喜恭喜。”
纪超：“……”
“我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给她老人家，只好请你替我祝她生日快乐。”纪离又说。
“……”想起风韵犹存、保养精心，一点不老的纪夫人，对面的纪超跟他马仔们一样，脸色直接绿了。
但这次又敢怒不敢言。
而纪离的关注点却是，自己说完那番话后，齐暮楚似乎发出了一声低笑。
很低。
但充满赞扬。
……
纪离望天。
或许跟齐总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他也越来越毒舌了？
好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毒自己的舌，把敌人气死，也挺好玩儿的。
之后，纪离直接被齐暮楚带回“他们家”的车上。
齐暮楚全程板着一张脸，风格严肃又冷厉，更何况后面还有几辆载满保镖的车跟着，即便是纪超也不敢说什么。
坐上齐总的车，纪离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纪离再度望着外面的风景，又不禁回忆起纪超刚才的表情，简直太好笑。
他心情正愉悦，夕阳西斜着洒进车里，齐暮楚忽然叫他：“离离。”
纪离：“？”
因为这个忽然变了的称呼而感到有些紧张，揣进大褂的手轻轻握了握，纪离努力表现正常：“嗯？”
齐暮楚说：“以后你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跟我说一声就好。懂么？”
“……”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话，纪离重重一怔。
而他以为齐暮楚会再说点别的。
但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说了。
其实即便齐暮楚不说，纪离也未尝不知……一年前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齐暮楚也只能算是商界新锐。
他是靠倒卖科技产品发家的海归博士，是年轻人中的传奇，但还没到能跟纪家叫板、或是被纪家忌惮巴结的程度。
这一年齐暮楚在外时，应该是做了很多很多的事。
以至于现在，他已经有资格说“以后”。
纪离深深地望了眼身边的伴侣，最终“嗯”了一声，点头表示自己懂的。
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下一瞬，他将自己整个身体都往驾驶室的方向探了过去，打算给齐总来个熊抱。
齐暮楚正要发动车子，感觉青年扑了过来，他只稍微一愣，跟着就转手接住了对方。
叮。
熊抱成功。
头半抵在自家老公的胸膛，纪离再次感慨，果然人类就是要抱抱和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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