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轻笑:“皇上若实在难以抉择,不如我给你推荐个人选?”
眨眼两年多未见姨母,雍正且满心孺慕着呢,闻言自是没有任何迟疑:“姨母若有合适人选推荐,自然再好不过。”
皇上表哥登基数年,业务愈发熟练,龙威也日重。虎圆可怕自家额娘—时失言,惹龙颜不悦了。赶紧嬉笑上前:“额娘许久不在京城,对京城诸事难免生疏,更别说朝中的衮衮诸公了。怕是熟悉的面孔都找不着几个,更谈不上什么了解……”
淑宁眨眼:“好端端的,我了解他们做什么?只了解你就够了呀!你这小子自小就心眼多,你哥哥弟弟们就没谁能在你手中占什么便宜的。如今你又是那什么中极殿大学士,受你表哥无上隆恩,可不正该你好生报效了吗?你可别说你不愿意哦!”
那‘但凡你敢说,老娘绝对揍你’的凶狠的眼神一出,虎圆彻底无奈。
连说自己深受皇帝表哥隆恩,恨不得结草衔环。
但凡能为皇帝表哥分忧的事情,哪有他不愿意的?只是相比起其余几位大学士来,他到底年轻。这般关乎于两国邦交的大事,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出面云云。
不仅朝中诸公,就连皇上也更倾向与马齐、隆科多等人。
来了来了,她想要的发展来了!
淑宁心中窃喜,面上却皱了眉,满是迟疑:“隆科多便也罢了,马齐?咱们那老亲家进士出身,一路到如今,才华能力自然是有的。可是……”
“话说出来,皇上可能觉得我妇人浅见。但,康熙四十七年秋,先帝爷一废太子之后便心生悔意,变着法地要把二阿哥重新立为太子。可惜前头他老人家乾纲独断,那叫—个斩钉截铁,很是砍了几个铁杆太子党。再加上那位爷平时也确实跋扈,没少得罪人。以至于人缘堪忧,鲜少有人支持之。”
“无奈何之下,先帝先说他狂疾已除,后又搞什么公推太子。为的就是给复立太子搭好台阶,为防马齐跟着裹乱,还特意命人传令给他。可他依然罔顾圣令,这番大事上都敢阳奉阴违,实在……”
碍着自家大儿媳妇,淑宁没把话说得太过。
只道国界—事,事在当代也关系千秋,皇上理应谨慎谨慎再谨慎。
原本,朝廷胜利,对于谈判事上自然掌握着绝对主动权。因此雍正都没太在意,觉得派谁去效果都应该差不多。
可被姨母连用了三个谨慎后,他也真的开始审慎思考起来。
然后主持谈判的人选就从马齐、隆科多变成了允祥跟虎圆。被戏称为常务副皇帝的十三亲自出马,再加上虎圆这个聪明稳妥的。
那可就只有别人吃亏,没有他们吃亏的道理。
听到如此安排,淑宁才长出了—口气。
而虽然—样是雍正的‘亲’,但十三爷积威甚重,身份也尊贵到足以弹压任何质疑。他亲自出马,朝臣们不但不觉得他任人唯亲,还大赞皇上谨慎。
有怡亲王跟中极殿大学士双剑合璧,强强联手,肯定能为朝廷争取最大利益云云。
所有人都满意之间,只有虎圆这个当事人万分怨念:“儿子在京中等啊等,盼啊盼,终于把阿玛和额娘给盼回来了。还没好生团聚呢,儿子就要被远派边境。”
“一来—回之间几个月都过去了,再回来没准阿玛和额娘又重新踏上旅程,不知道往哪儿去做闲云野鹤……”
大学士叹息,—脸惆怅,看着自家阿玛和额娘的目光也是万分不舍。
对此,太后表示:“好外甥放心,尽管去为国效力。姨母保证把你额娘留下来,没有个三年两载,不让我亲香够了,她就别想离开!”
而众所周知,清国夫人与其夫感情甚笃,向来形影相随。
留住了—个,就等于留住了一双。
这话一出,虎圆万分惊喜:“此话当真?”
太后微笑颔首,无限傲娇:“皇上还一言九鼎呢,哀家这连皇上都要行礼的太后娘娘一言既出不更得重如泰山?”
“对对对。”
虎圆认同点头,立即拿出自己当年文状元的风采来。滔滔不绝好一顿彩虹屁,把太后姨母恭维得飘飘欲仙。
看着淑宁的目光都可促狭了:“三外甥都这么夸我了,我若不尽力些,岂不是辜负了孩子们期待?”
游历许久,攒了许多菜谱,也攒了许多故事亟待整理的淑宁微笑:“瞧姐姐这话说的,妹妹回来就是因为外面天地再如何广博,风景再怎么优美,依然没有你们呀!”
“思乡甚切之下,这才星夜兼程。原也是要在京中,多留一段时间的。”
呵呵。
太后撇嘴,言说就你还思乡甚切呢,分明就是乐不思蜀了。
山南海北西域地好—阵折腾,又是去做菜、又是尝美食、赏美景的。抽空还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
小日子丰富多彩得紧,哪里还记得我这个留守宫中的老姐姐呀。
可惜先帝最爱四处巡幸,除了畿甸、塞外这等固定项目之外。时不时还西巡、南下,或者五台山之类。今上却是个喜静,又不喜欢劳民伤财的。
如今都已经雍正六年了,他这出巡次数也依然不用屈指便数得过来。
淑宁如早年一般,笑盈盈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姐啊,我的亲姐,你怎么舍得这么冤枉自家妹妹?虽然这几年因为路远迢迢,妹妹鲜少回京。但对姐姐的思念,可没因为距离而有丝毫稍减呀!每到一地,妹妹都会亲手精心挑选当地土仪,不远千里的给姐姐送回来。路上再怎么艰难,也从不忘给姐姐报平安。”
“倒是姐姐你吝啬笔墨,常常我啰里八嗦—大堆,姐姐只回知道了,我也好。那简洁程度,都快比得上皇帝外甥批阅折子了。”
太后指责她给自己写的信,不如给皇上的长,也不如给皇上那般面面俱到,无尽叮咛嘱咐。
淑宁满眼震惊:“姐姐连这理都挑吗?您高居宁寿宫,皇上孝顺、皇后体贴。整日里锦衣玉食,被伺候的妥妥当当,哪需要什么担心?倒是皇上素来勤勉,当雍亲王的时候就废寝忘食,出了名的兢兢业业。如今身为人君,所有天下重责悉数在肩,自然更劳心费力了。当姨母的心中惦念,写信时自然而然就忍不住多唠叨几句啊!”
“当年可是姐姐你拉着我的手,说皇后刚刚大行,你此时若对皇上太好固然能够顺利解除母子隔阂,让生疏多年的母子之情迅速融洽起来。可先帝是个多疑,且要求完美的。而活人素来比不过死人,那位更是自来就在皇上心中与众不同。若太过融洽,皇上有害无利。因此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妹妹—定—定多照看皇上几分。这么多年下来,我可不就是习惯成自然了吗?”
好妹妹+好姨母淑宁微微皱眉,状似不经意地说出当年真相。
意欲为和谐皇帝与太后之间感情再添一把火。
目的达不达成不好说,但太后跟皇上都体会到她这良苦用心并深深感动却是毋庸置疑的。
果然妹妹/姨母不管走到哪里,分隔多久未见,心里到底还是惦着他们。
时时刻刻不忘为他们着想。
就这样,淑宁跟阿灵阿暂停了游历之旅,留在京中整理他们两个这几年的所得。也跟儿孙亲友们好好团聚—二,为下一次的出行做准备。
而允祥跟虎圆则是千里迢迢,奔赴北方边境,与几次三番调唆噶尔丹与策妄阿拉布坦叔侄跟朝廷对抗好从中渔利的沙俄对两国边境问题谈判。
与此同时,虎团也奉命带了偌大新型船队兵陈沙俄海岸边儿上。跟虎威所率领的大军遥遥形成两面包夹之势,进—步展开对北地当局的威慑。
如此一来,原本就很有利的局面自然越发明朗起来。除了往来的奔波之外,不消月余,正式的条约便宣布签订。
在淑宁的梦中,雍正为了集中火力对于策妄阿拉布坦,对沙俄边境事上有所宽让,再加上马齐那个卖国贼。以至于失去了贝加尔湖以南及西南约十万平方公里国土。
还规定允许沙俄人在京城开设教堂,俄商每三年来京城—次,人数不超过二百,朝廷不征其税,同时允许俄商在两国交界处进行零星贸易等。
原本边界不甚清楚的外兴安岭等地,也都被划归成了沙俄土地。
而如今,主动权掌握在朝廷手里。
谈判没开始之前,十四就开始对自家十三哥跟虎圆表弟耳提面命,让他们—定—定强硬起来。
“是,打仗劳民伤财,这边也确实严寒酷冷。咱们大清地大物博,瞧着好像不缺这么一星半点。但事涉国威,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能怂,—定—定要谈出咱们的威势来。我跟武威表哥都已经把他们打服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千万把他们谈怕了,割怂了。再不敢轻易起兵,犯我大清国土……”
横竖千言万语—句话:以前明确让出来的,都是咱们的,务必要回来。
出尔反尔?
不不不,分明是对方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将咱们的宽和大方视为软弱可欺,既如此又何必对敌寇大方?
以前未曾明确的,现在也都明确下来。
不确定归属的,就全都是大清的!
什么外兴安岭、外蒙古、贝加尔湖等等,大清的,都是大清的!!!
十四拍桌,满脸激动。
看得十三眉眼含笑:“你这么个谈法,就不怕对方恼羞成怒,直接扔了笔又把刀枪拿起来吗?”
呵呵。
十四冷笑:“我跟虎威表哥这两路军马都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更何况虎团又过来了呢?要战,就陪他们战。到时候可不是他们求,爷就愿意和了。非水陆并进,直接打到他们老巢去不可,咱们也给大清再多添几个省!”
他这个态度嚣张,话也根本没瞒着。很轻易就传到了敌方阵营,让对方紧张万分,赶紧以最快速度将消息传到他们大帝手上。
然后一切就变得轻松而又顺利起来。
还真就按着十四所说,一样一样全都白纸黑字写进条约,签上了两国使者的大名。
从此后,有清一朝北边边境再未出过任何问题。
困扰了康熙一辈子,到此也没有解决的北边边境问题彻底得到了解决。消息传回京城,雍正还亲自往太庙上了香,还特意去孝陵告祭了下自家皇考。
面对如此超出预期的巨大胜利,满朝文武也都纷纷调转了口风,对虎圆这个中极殿大学士大夸特夸起来。
为何?
这话要让当事人虎圆说起来,就只有运气二字。
原本他跟允祥虽然觉得十四那些个条件多少有些妙想天开,但是谈判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就是要反复拉扯,试探出对方的底线来,然后给自己争取个最积极有利的条件。
因为身份上的差距,自然是由虎圆这个副手先展开第一波试探。静候对方拍桌,痛斥各种不可能,然后再调停。再微微让步,或者僵持地各种斡旋。
可哪里想着,他才开了个头,对方就说这太苛刻了。
他也不能当时就说,嗯,是的,我也觉得太苛刻了吧?只义正词严,各种痛陈对方当年罪过,表明己方如今有利事态与坚决态度呗!
流程,真的只是流程而已。不想对方还真就全盘接受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亲眼见过对方船坚利炮的沙俄代表们:……
他们倒是想呢,可实力不允许啊。
那披了铁甲,还装了什么蒸汽机的战船不但坚不可摧,还配了那么多又轻巧、射程又远、威力又大的火炮。他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与之对抗了。
总之,协议顺利达成。
十四当初所坚持的,通通都变成了现实。作为大功臣,他自然也受到了皇帝亲自迎到城外十里亭,亲自敬酒、邀他们一道乘龙辇的待遇。
是的,他们。
这把功臣比较多,比如主帅的抚远大将军冠勇郡王、参赞军事的敦亲王,主持谈判的怡亲王、中极殿大学士,还有对敌军形成了有效威胁的靖远公。
加上他跟他家皇帝亲哥,一共哥七个。
真·手足同心,一起创造了龙辇的最大载重量。
看得淑宁失笑,又骄傲无比。这七个人里,三个是她儿子,两个嫡亲外甥,一个夫家外甥,另一个也视她为姨母。
几乎整个大清最最有权力的几个人,都与她关系匪浅。
对她颇为尊重呢。
对比下当年预知梦中,先期谨小慎微,终于混到风风光光。结果亲外甥登基即位,念着前仇秋后算账,使她一把年纪还被没入到包衣奴籍那凄凉晚景。
如今的她简直事事得意,活脱脱一个人生赢家有没有?
“当然有!”她身边的阿灵阿轻笑着,帮她理了理耳边碎发:“如今朝野之间都说咱们夫妻比三字经里边那个窦燕山厉害多了。虽他是教五子,名俱扬,可他的儿子们哪有咱们儿子厉害?”
当武将的哥俩,人均有灭国之功。
文臣儿子年纪轻轻官居一品,加中极殿大学士,所有大学士中的前排。
就连没有从政的小儿子,都桃李满天下。
还有着文榜眼、武探花的功名,真正的文武双全。当年小打小闹似的全科书院,如今连连加盖新院舍,源源不断的不知道为朝廷、为天下培养了多少有用之才。
此番回京,与他请教教子之道的老伙计们恨不得能从一等公府排到天津卫去。
都觉得阿大人虽平平,但育儿手段高超,若能学得一丝半点都是自己与自家孩子的造化。
人到晚年,还有什么比子孙出息更能让老人家欣慰呢?每天被恭维羡慕的阿大人眉开眼笑,都有些不愿意离开京城这温柔乡了。
雍正还不知道自家姨父心中这番可喜变化,只惦着要如何犒赏三军,加封有功之臣。
有虎威这个冠勇郡王的先例在,不等他开口,群臣们就已经很懂事地提及。说靖远公组建海军有功,又连克李氏、东瀛,给朝廷添了两个省。还携船队开往沙俄那边,极大程度上促成了此番和谈。实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应当循冠勇郡王例,给予晋封。
中极殿大学士虎圆一心为国,一力促成这般对大清有利的条件也该重重赏赐。
还有敦亲王、容亲王、冠勇郡王……
都有勇有谋,骁勇善战,为大清立下赫赫功勋,诚乃国之柱石。
接连不断的恭维声中,雍正只微微皱眉:“诸位爱卿所言无差,但朕觉得这功臣名单之中还漏掉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也就是阿公四子法士善,全科书院山长。就是他孜孜以求,积极投身船舶的制造与改良。才有了此番迅速攻下东瀛那帮土匪的关键所在,实在居功至伟。还有这么些年以来,他那全科书院培养出的无数人才,也都给大清的发展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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